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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之后,平旦以前,是为鸡鸣。
稻香村中是否有雄鸡唱白,地下议堂中模糊难辨。
有人跳脚鸣不平倒是真真切切。
姜逸尘愣神了片刻,便心生一脚踏入贼窝的荒诞感。
其他人对此倒没有太多意外,似乎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似乎也乐见其成。
除却跳脚雄鸡吕风以外。
吕风不仅不乐意,而且很不服气。
当然,在场会将吕风气得吹胡茬子瞪眼的对象唯有听雨阁副阁主。
“好家伙!姓洛的,我知道你不要脸,没想到这么不要脸!这第六护法之位可是本少爷花六百两白花花银子买来的,这才几天啊,你就出尔反尔!今天我把话撂这了,你要做人情,没人拦着,要借花献佛,没门!六百两呐,我自己拿去花天酒地不香吗!?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别怪本少爷翻脸无情,这就启程回京!”
吕风如鸡起舞般逼至洛飘零身前。
洛飘零微微抬眼风轻云淡。
回过神来的姜逸尘本想主动平息这场“纷争”,察觉到周遭气氛异常平静,恍然自己胜似当事人却不是当事人,当即眼观鼻鼻观心,极为合群地启盖低头抿凉茶。
“嘿!我说你这什么态度?”
吕大少爷急了!
拿出了十足的纨绔气派,一脚踩在洛飘零座椅边沿,拍案怒喝!
洛飘零微正衣衫,莫名其妙地问道:“大少爷何故发怒?”
吕风对着洛飘零指指点点,数落道:“姓洛的,这时候还装无辜!那天你是不是从本少爷手里坑骗走了六百两银子?还说我不甘心的话,就当成是卖我个护法了?”
洛飘零闻言好一番回忆,承认是有此事。
吕风道:“那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洛飘零不明就里,挑了挑眉,就在吕风又要唾沫横飞前,一拍大腿,似是才想明白其中关键。
站起身客客气气地请吕风坐回原位,说道:“误会了,误会了。”
吕风心下得意,面上却故作大气给面子,等着洛飘零亲口解释。
只听洛飘零歪了歪脑袋,朝梦朝歌递了个眼色,问道:“那天的事师妹可还记得?不如你来讲,好还吕少爷一个公道。”
吕风哪能不知道洛飘零又要偷奸耍滑,心道不妙,正要发作,梦朝歌已是当仁不让地接过了话茬。
“合该如此。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师兄说第六护法的位置正空着,吕兄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当作卖给你。”
吕风听言略微诧异,点了点头,道:“是啊是啊。”
等了半天都没等来梦朝歌的后续之言,吕风急道:“不对啊,大妹子,然后呢?”
“然后?”梦朝歌迷茫地眨了眨眼,看了眼洛飘零,又看了眼吕风,“还有然后吗?没有然后了呀。”
议堂中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好半晌吕风终于肯定自己是孤军奋战没错了,也不再折磨自己去和桌椅较劲,蹭地起身,对着梦朝歌泫然欲泣道:“梦妹子,我知道你不容易,不和你计较。”
转而喘着粗气对洛飘零道:“姓洛的,你可以啊,照这逻辑,不论本少爷向你买什么,都能卖给我,却统统不是我的,合着本少爷就是买了个寂寞!江宁郡,真是令人伤心之地……走了!谁都别拦我!”
议堂中除了飘影始终如一的背影外,无人起身相拦。
吕风脸一黑,挥袖欲走。
洛飘零终是开口道:“吕兄,听雨阁的门随时都为你敞开。”
吕风脚步一顿,心下颇为受用。
“算你还有点良心,只是你如此待我,我还敢来吗?”
洛飘零道:“噢,又教大少爷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要走的话,真的没人拦你,而且这儿真的没有门。”
吕风面色一沉,咬牙切齿道:“洛飘零!你欺人太甚!”
“咳咳!吕兄且慢!”眼看吕风身躯摇晃着走向洛飘零,怕是还没落拳就要被气炸胸膛,梦朝歌于心不忍,决定还是做个解释,“吕兄,师兄之意是要将这六护法的位置让给小姜,并不剥夺你的护法之位。”
吕风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问道:“梦妹子,你就给我个痛快吧,这是让我当七护法的意思?”
梦朝歌称是。
吕风坐回椅中,冲姜逸尘抱了抱拳表示无意冒犯,而后直言道:“梦妹子,不是我看不起姜少侠,只是,阁中对于这些职位好像有个先来后到的说法吧?”
梦朝歌为难地看向将吕家大少爷折腾得上蹿下跳的洛飘零,她也揣测不出大师兄此举的更多深意,只能确定大师兄对于这位发小会有顽皮腹黑的一面,可绝不至于当众恶心人。
洛飘零规规矩矩地起身给吕风道了个歉,简单明了道:“原先没想到小姜会来,而且愿意加入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会进行调整,而第六护法的身份能给小姜做个掩护,所以,只好委屈兄弟了。”
吕风揉了揉脸,一脸生无可恋道:“算了,早习惯你这家伙拿我开涮,心里有准备,伤得不是很深,以后记得补偿我哈。这回,就当是在这漫漫长夜里帮大家提提神了。”
雷声大雨点更大的一出“闹剧”在双方相互谅解后算是完美地收了场,大家伙确实都振奋了精神,又花费了近两个时辰,将此前的计划同姜逸尘阐明并进行详尽调整。
而在接下来三天时间里,整个听雨阁还需为今晚的计划改动补充筹备。
直至日上三竿,众人才从议堂中散去。
散了会,梦朝歌和洛飘零专程带着姜逸尘挑了个房间歇息。
安排妥当姜逸尘的住宿,又交代了些生活琐碎事宜,梦朝歌先一步离去。
看着姜逸尘坐在床榻边,似已打算就寝,洛飘零也没打算多待,朝门口走去,脚步还未跨过门槛时,背身说道:“既然心里放不下,何不说出来?也许我所给出的答案,不如你想象的糟糕。”
屋中没有回应。
洛飘零又等了片刻,回应他的依然是沉默。
就在他的衣摆再次向后飘开之际,沉默被打破。
“道义盟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吗?”
洛飘零缓步抽身而回,关上了门。
屋里传来的疑问声不大。
“他们的意思很清楚,只让我来听雨阁找你,我觉着不太对劲。来路上,甚至直到刚才,我仍心存侥幸,希望听雨阁是中央枢纽,故而大家听从调配通力合作,道义盟也是其中一员。”
床榻边的年轻人没有勇气抬起头,声音越来越小,难掩苦痛。
“可这一晚上听来,尽管有不少事需要道义盟出力,但实际上各个至关重要的环节都是避着道义盟在行事。我的判断,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