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知不觉假期接近尾声, 七月中旬，漆夏该回京市了。周梅提前给她买好火车票硬卧，走之前油炸小鱼干, 椰子饼等特产满满当当塞了一大袋。
漆夏哭笑不得, “大伯母，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这些东西在外面你想吃都吃不着，多带点过去, 你姑妈肯定也喜欢吃。”
吃过早餐漆夏就要去坐船了，她最后检查一遍行李和书包, 确认落没落下东西。身后，一双肉嘟嘟的小手从她腰间围了上来。
漆圆情绪低落，憋着泪小声道：“姐姐, 我想跟你一起走——”
漆夏眼睛立马红了，爸爸去世妈妈不知道在那儿，漆圆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了，谁舍得和最亲的人分开呢。
但没有办法, 漆夏现在不能带她走。
漆夏把漆圆带进房间，抽了张纸给她擦眼泪，“大伯母大伯父对你不好吗？”
“很好啊，但我……我就是想每天见到姐姐。”
漆夏揉揉她的脸, 温柔地哄说：“好了不哭不哭, 再等等，姐姐会努力学习努力赚钱，再过几年就把你接到身边好吗？”
“呜呜——”漆圆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
漆夏吸了吸鼻子, 压着难过拍拍她的脊背，然后从书包里抽出一本装订成册的故事书。
“你不是一直想看《飞鸟和鱼》的故事吗？我把写完的上册打印出来了, 你先看这些，下次回来再给你看下册。”
《飞鸟和鱼》的主角是一只名叫西塔的红尾鹲和一条叫缪的天使鱼，故事围绕一鸟一鱼展开，讲述他们不打不相识，吵吵闹闹环球冒险的故事。
漆圆捧着故事书打了个泪嗝，“那你……要说话算话，下次再来看我。”
“嗯，一定，拉勾勾。”
好不容易把哭成泪人的漆圆哄好，时间也不早了。漆夏拎着行李来到屋外，就见周梅朝她招手：“夏夏，过来我和你说点事。”
门口有棵百年老榕树，盘根交错枝繁叶茂，镇子上的人都喜欢到这儿来乘凉。
漆夏小跑过去，问：“什么事，大伯母。”
四周没什么人，周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说：“两个月前，你妈妈回来办事，她让我把这些钱给你。”
“我妈妈？”漆夏眼睛亮了亮，迫不及待地问：“她回来说什么了，有没有留联系方式……”
周梅安抚她，“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你妈妈说她很忙，不能带走你和阿圆，只能辛苦我们了，给你们留了点钱。”
漆力国和赵湘琼原先感情一直很好，一家四口日子清贫但也幸福，后来两人突然就离婚了。那会漆夏十五岁，之后赵湘琼去外地从此没了音讯。
人各有路，漆夏从来没怪过赵湘琼什么，只是很想再见见她。
漆夏抿唇，问：“她过得好吗？”
“应该还不错。”
漆夏点头，“我知道了。”
信封里装了两万块钱，漆夏取出一半递给周梅，“大伯母这个您拿着，以后阿圆还要麻烦你们。”
周梅推拒，“别搞这个！阿圆一个小孩能吃多少，反倒是你，大城市处处是用钱的地方，留着吧。”
“行了，走吧，再晚就赶不上火车了。”
周梅把头盔递给她，骑上小电驴送她去坐船。
*
回到京市，漆夏把猫接了回来。她想起网友“不吃香菜”邮票的事，又去了一次好学书屋。
方颜好笑：“托你的福，我最近生意不错啊。”
漆夏有点不好意思，她找了一圈果然有T108，方颜说：“这样吧，我最近打算开个网店，我把商品挂网上，你让那人联系我，正好给网店涨涨人气。”
漆夏也觉得这样更方便，点头：“行，等会我告诉他。”
办完正事，方颜笑眯眯盯着她，不怀好意的表情：“来，告诉姐姐，和你的暗恋对象有什么进展？”
漆夏脸一热，嗔道：“你好八卦。”
“哈哈我们年纪大的就喜欢八卦。”方颜逗她，“说说嘛，你把邮票送给他，他什么反应？他要是想谢你，你就大大方方接受，吃个饭看场电影什么的，一来一回，机会不就有了么。”
方颜越说越来劲，俨然一副情场高手的样子。
漆夏顶着一张乖乖脸，有点难为情地说：“他……他不知道邮票是我送的，还把钱转我了。”
方颜愣住，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不是妹妹，你逗我呢，哎呀——”
她还想继续传授经验，然而电话响了。
方颜接起，简短地应了几声，说：“今天我和我爸要去打卡一家网红餐厅，改天有空再教你吧。”
两人往外走，方颜说：“我爸是心理医生平时太忙了，和我吃一次饭不容易，不然我今天非得把你留下来，传授撩汉秘籍。”
“我……我不会。”漆夏耳朵都红了。
方颜说：“小姑娘，机会是争取来的，主动出击才有可能，懂？”
道理她都懂，但真正实践起来却很难。
漆夏摇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还是觉得努力学习，追赶陈西繁的脚步更实际一些。
第二天就是开学，开学当天事情多，主要就是搬教室，大扫除和开班会。
一直忙到下午漆夏才有空，教室座位没变，她习惯性扭头看向后排，却没见到那个想见的人。
陈西繁的位置空着。
他开学没来报道吗？是生病还是出什么事了？
漆夏胡乱猜测着，满腔期待落空，不禁有点沮丧。
“小宝贝，想我没有？”许幼菲一进教室，就冲她扑过来。
漆夏伸开胳膊迎接她的拥抱，声音温软：“嗯，想你。”
邢安娅捧着三杯酸奶回座位，“靓女们，暑期生活怎么样？”
“我去了一趟新加坡，等会啊，给你们带了礼物。”
许幼菲在海洋公园买了三只玩偶，一人一只，漆夏把从老家带来的椰子饼分给她们，三人闹作一团。
中途，漆夏频频朝后看去，心神不宁。
高三开始要上晚自习，开完班会，三人一起去卫生间。
换了教学楼后，一班到七班都在三楼，刚走出教室，漆夏就看见一个面容熟悉的女孩。
女生扎高马尾，穿白T恤和牛仔裤，举止优雅气质古典，很像电视剧里的大家闺秀。漆夏回想片刻就记起来了，这女孩叫宋清月，之前在许幼菲生日聚会上见过。
宋清月要去七班找宋清卓，途径五班的时候步子顿了顿，笑容明媚：“嗨菲菲，你要下楼吗？”
“嗯，下楼逛逛，先走了啊清月。”
“拜拜。”
邢安娅也认出来了，到了楼下，她说：“那个宋清月不是今年六月就高考完了么？她在我们学校干什么？”
许幼菲低头整理自己的刘海，“听说高考发挥失常，她回我们学校复读。”
附中高三每年都会开设一个五十人的复读班，听说要求挺高的，高考分数不得低于一本线，还得砸不少钱。
漆夏心里闷闷的，莫名有些高兴不起来。
回去的路上经过小花园，偶遇几个高一新生。小女孩们兴奋得叽叽喳喳，仰头看向高三教学楼。
“听说陈西繁学长在五班，走，我们上楼近距离看他。”
“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你怕什么？我们装作路过就好了，你们难道不想看看首都第一神颜到底长什么样吗？”
……
喜欢他的女孩还真是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啊。
漆夏无声叹气，默默收回了视线。
许幼菲听得直皱眉，嘟囔：“我哥什么时候多了个外号？”
“首都第一神颜。”邢安娅给她们两个科普，“你们不知道嘛，高一的小学妹在贴吧都这么叫校草，意思是咱们校草统一首都人民审美，那张脸把人迷得死死的。”
许幼菲啧啧：“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喊豌豆公主。”
漆夏仍在想陈西繁没来学校的事，她正琢磨怎么委婉地打听一下，就听许幼菲自顾自道：“再说了，我哥今天没来，她们看也看不到。”
“是吗？”漆夏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为什么没来学校呀？”
“家里有点事。”
接下来几天，漆夏仍旧没在学校看到陈西繁。
有时候登录q/q和游戏，她发现陈西繁的头像都是灰色的。那个座位一直空着，她的心好像也空了一块。
直到周五中午，陈西繁终于来学校了。
半个多月不见，男生的头发剪短了一些，衬得五官愈发清晰凌厉。他穿着蓝白校服T恤，书包挂在一侧肩膀上，懒洋洋走进教室。
有风吹过，七月暑气拂面，蝉声叫破天。
漆夏正准备喝水，看见他怔住，一不留神水呛进气管，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捂着嘴压低声音，满心欢喜却仍旧从眼睛里跑出来。
这一秒，她忽然理解了那句话：暗恋就是，每次你出现，都是我的心动瞬间。
这会大部分学生在午休，陈西繁走到后门，胡忠海忽然进来将一摞作业本递给他，说：“咱们班的周记，你发下去。”
“行。”
陈西繁放下书包开始干活，他按着作业本上的名字轻而易举找到人，把本子搁在课桌上。
早在他进教室的时候，漆夏就没心思做别的事了，她偷偷看了几眼，发现陈西繁眉宇间，似乎有点疲倦。
他家里的事还没解决好吗？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陈西繁发作业本已经到了第三大组。漆夏低头不敢再看他，心脏的扑通扑通声不断敲击鼓膜，震耳欲聋。
其实这会只要盯着漆夏就能发现，她表情不大自然，耳朵红得像被火烧过。
但陈西繁一心发作业本没管其他，最后，他在漆夏座位前站定，看清手中作业本上的名字时，微微一怔。
作业本上名字那栏写了两个字：漆夏。
一笔一划纤细清晰，字迹漂亮不乏风韵。
陈西繁恍然，原来，她叫漆夏，不叫戚夏。
少年抬眼，目光落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