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BA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家养小首辅 > 第255章 第255章
是的,
这是朝堂上一贯的论调, 凡有异者, 皆是奸邪小人,意图蒙蔽圣听, 企图动摇国本。
招式不怕老,够用就好。
这招老套是老套了些,但架不住好用。如若薛庭儴是奸邪小人,听了奸邪小人的嘉成帝不就是昏君了
没有皇帝愿意被人说是昏君的。
又或是被打做奸邪小人的定力不好,一时受不住攻击乱了方寸,那就更好了。不用人打击, 就先不战自溃。
于是本来是攻击提高商税的种种弊端,到最后变成了批判薛庭儴的专场, 直到嘉成帝听得十分不耐,说道改日再议, 才散了朝。
等众朝臣走出太和殿,已是红日西沉。
几个今日

“薛大人, 年轻气盛是好的,可做事多多少少讲究些方式。”冯成宝大摇大摆走过来, 圆胖的脸满是居高临下的笑。
“冯阁老所谓何意,下官有些听不懂。”
“听不懂啊今天不就懂了。”
丢下这句高深莫测的话,冯成宝便离开了。
留下薛庭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色深沉。
不远处,陈坚遥望此处,身边站了几名官员。
其中一名官员道“陈大人,当下情形,明哲保身乃是正途。这薛大人有想法,人才也出众,可惜”
可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都是蠢的。
陈坚没有说话,依旧看着远处明黄色的琉璃瓦,以及视线头被橘红色笼罩的金水桥。
就要开始了吗。
已经开始了。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薛庭儴比想象中更为不屈不挠。
每日早朝上他都会提出其他的佐证,用以证明提高商税确实乃是利国利民之举。渐渐,朝堂上也开始有了声援他之人,起先只是一两个本就有清名低阶官员,到后来越来越的官员加入,竟不乏中阶官员。
这些人与百官相比,自然不能相提并论,首先从数量上便不能相比。可这些人也是起到作用的,
最起码集中
而就

此奏疏现世,便引起朝野内外震动。

他的上疏自然不是空口白话,而是旁征博引举了许多实例。
从定海开阜说起,阐述了其中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又以广州任巡抚所见所闻为佐证,辅以河南赈灾的经历,及至入了户部后,种种陋规恶俗,让人触目惊心。
而长篇大论说了这么多,不外乎为了引入大昌如今面临之危机,要想化去这些危机,朝廷急待改革。
改革之重为二,其一为提高商税,其二为清丈土地,重提前朝一条鞭之法,并
这份奏疏直戳核心,等于
难道薛庭儴说的这些,别人看不到吗
当然看得到,不过大家都不说,也就都不说罢了。
都是书人,从踏上这条仕途开始,就注定利益是共通的。而这利益之共通,不外乎朝廷对于士大夫的优待。
投献之风历来盛行,有这么一句话形容,士一登乡举,辄皆受投献为富人。
所以朝廷看似还是那么多地,可这么多地其中有许多都是不税的,甚至有些人为了避税,勾通当地官吏,将重税转嫁
大昌的人口
于己身没有直接的干系,可于一朝一国来说,危机早已悄无声息的逼近。
“微臣知晓现当下有不少人认为微臣这是疯了,之前重提加征商税被众官围攻,还历历
“所以我来了。孰是孰非,自有公论,即使如今不能盖棺论定,百年之后还有史书,还有无数后来之人,是时定然能见分晓,而我薛庭儴问心无愧”
其实最起初,薛庭儴本不是这么打算的,他项庄舞剑意
一切不可操之过急,而是温水煮青蛙。人的内心深处都有底线,只要不越过那道底线,完全可以慢慢操作。
可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是因为渐渐有未泯灭良知的官员站了出来,是因为这些越来越多站出的官员让他知道,大昌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大抵基于那个梦的原因,一直以来薛庭儴对诸官都是失望的,这些官员没有作为一个官应有的品质。他们无利不起早,党同伐异,排除异己,不问对错,身为官员不知民生疾苦,只为自己谋求私利。
所以他
是力所不逮,也是因迂回为之更为便宜。
可这次他不想这么干了,他想堂堂正正的站出来,看一看。看看这朝堂上还有多少官员有药可救,而这天下人之中,又有多少心怀天下之人。
而这一句我不信,述了薛庭儴心中挤压了许久种种。也许打从他连着几夜伏案奋笔疾书,他已经完全变了,不过谁又知道呢
也许真如他所言,还待若干年后,史书自有公论。
这道醒世疏就像一道龙卷风,席卷了个整个大昌。
从北到南,从朝堂到民间,到士林,无数人都
唾骂其妖言惑众者无数,骂其哗众取宠也不少,这世上骂人骂得最好的,便是这群书人。口诛笔伐,一时间各地都充斥着唾骂,甚至不少士子写时文痛斥。
可与此同时,薛庭儴也迎来了无数人附庸。
诚如他所言,他不信那些人只有孔方,而没有大义。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他们或许性格上有各种不讨喜,甚至私德有亏,甚至也曾做过许多错误的事,可同时他们心底也有良知未被泯灭。
就如同那星星之火,只要给其一个引子,便足以燎原
前朝之亡,历历
还是那座不知名的宅子里,林邈再度登门。
不同于以前,经过这近十年的岁月,彼此之间都有了许多变化。
两人面对面而坐,一个青衫,一个红衣。
青衫之人容貌未变,红衣之人经历了这些年朝堂的倾轧,和那些掩
“怎么”
“师叔,这些年我生为人师,却束手旁观,任其沉浮。只因你说为了大局,为了北麓一系的未来,为了复社再兴,为了我们心中的大义。可到了如今,我已不知我们心中的大义是否尚存。
“我实学派生自心学,却反对心学、清谈,抨击空、无,主张反虚务实,反对逃世、主张救世,以救世为己任,所以我们入仕。我还记得复社纪略中所言,登明堂不能致君,长郡邑不知泽民,人才日下,吏治日偷,此为大误,误国、误民、误己。
“现如今我已不想再深究继续中立下去,未来是不是我复社大兴,我只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只知现如今已有人站了出来,我不该继续沉默。不光是为师,也是为臣为人,所以我打算卸下北麓一系未来山长之位,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虞钦本是闲适端
他将茶盏搁于案几之上,道“你可知道你
这十年里
鲁桓卿逝世后,北麓群龙无首,因着林邈是当下中流砥柱,所以北麓一系都是以他为马首是瞻。
如今他要撂了挑子走人,北麓其他人又该如何。
“我不知我是否对得起老师的栽培,但老师若是一直以复社社义为主张,想来他定是愿意看到这一幕。此子徒有徒孙之名,甚至根本不知复社为何,可所作所为无不是光复我复社核心社义之己任,也许老师
次日,礼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林邈上书,附议户部右侍郎薛庭儴之奏疏。
他的此举引来朝野内外纷纷侧目,同时也宛如一记强心剂,打入以醒世疏为核心一众官员心中。
紧随其后,陈坚也下场声援,与之一同还有数名清流官员。
这些人看似极少,却已列入高官之列,而真正能动摇朝廷大局者,低阶官员作用并不大,还属高官。
尤其林邈阁臣的身份,分量极重。
早朝散后,自打薛庭儴站出来之后,第一次没有冷嘲热讽,抑或是群起攻之,而是罕见的沉默。
这种沉默象征着一种不安宁,可这种不安宁却是对方阵营之中。
薛庭儴离开拥簇着他的一众官员,往这边行来。
“老师。”
林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可他紧绷的脸皮已经述明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平静。
林邈离开了,留下薛庭儴和陈坚两人。
“老师还是这么的内敛。”其实陈坚想说的是脸皮薄,可惜他不是毛八斗,说不出这般话来。
薛庭儴含笑,点点头。
“这次我们一定能赢。”
“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