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转过头去”
“阿桑,别看阿母”
“阿桑”
邢桑感到闷热无比,大颗的汗液顺着脸颊、鼻梁流进他的嘴里,咸咸的,像血的味道。
是汗吗,还是眼泪
他分辨不清。
炽热炎阳下,那个待他最好的女人正犹如一条砧板上的死鱼,地趴
周围穿着黑甲的士兵们,仿佛比赛一般,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用带刺的鞭子,交替轮番地抽打
女人因为疼痛而扭动呻吟着,得了疟疾般的颤抖抽搐着,她不断地哀求他们放过自己,得来的却是愈
她的脸、脖子、后背、肚腹、四肢,到处皮开肉绽,血流如注,红色的液体浸透了周围的土地。
邢桑张着嘴,却
他想冲上前去,扑
母亲鲜血淋漓的面孔朝着他,从浓烈的红变为了陈腐的黑,变臭,变得腐烂可怖,然后又
女人面色狰狞,嘴角流出中毒般黑色的血滴,她被人抓着四肢趴伏宫殿的地砖上,朝他
“邢桑,你这忘恩负义的贱种”
“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梦里的画面,那些凄惨、血淋淋的回忆,交替地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直到梦中的画面渐渐淡去,他起身下了床榻,脱下上身被汗水浸湿的衣衫,坐到了书案旁。
案上睡前所点的三支蜡烛还未完全燃,烛火摇曳,将他汗津津的额头与脖颈照得金黄
守夜的侍者听到动静进帐,见大王裸着上身坐
邢桑接过衣服随手披
侍者立即应声,低着头执行命令。
邢桑拿起笔,蘸墨
“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败了。”
顿住笔,邢桑凝神看着纸上的墨字。
他的字并不怎么好看,结构零散,缺乏风骨,不过因为每个字都很大,中间又空开许多,所以至少是清晰分明的。
当初姜殊同他以练字为交换,练好了字,才能去军营训练,他为了快达成目标,就想办法写出了这样一副字,直至今日,没有丝毫变化。
“我赢不了你。”他继续提笔写下。
“盖因你眼中有家国百姓,而我立于峰顶,视野无限,却什么也看不见。”
这么多年来,他战斗于前线,杀了那么多人,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亲友,不惜一切地爬上高处,只因少年时埋
凭何那些王公贵族,生来就高高
凭何他与母亲是羯族,就要成为匈奴的奴隶,被鞭挞、凌辱毫无还手之地
他要推翻这一切,将那些欺负他的人,那些高官尊爵、王侯将相通通踩
如今,他终于达成了目标,成为了至高无上的楚王,可回过头来,他最怀念的,反而是
“遇见你时已太迟,你救不了我,只盼我儿能弥补我遗憾”
“我死后,郭同归会带他来见你,你若恨我,就驱赶了他,若不恨我,请留下他,不必告知他身世,不必给予他关注,他做一个仆从,一个侍卫,平凡长大最为妥当。”
写到此处,邢桑停下了笔,看向自己的手臂。
多年前所刻的名字,彼时鲜血流淌,疤痕鼓凸醒目,如今只剩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所有一切都会被时间冲淡,例如此刻,他已记不太清姜殊的面容,但那个名字却牢牢地刻
所以
“他若惹你生气,管严惩,或罚他抄写你名字百遍。”
“唤郭同归来我帐中。”
待到信上墨迹晾干,邢桑折起信,放进了信封。
侍者刚替换上新的火烛,闻言迟疑了片刻,硬着头皮道“大王,郭侍中不
邢桑垂着眼,面色不变道“退下。”
侍者生怕惹怒了他,连忙应“诺”,弓着腰退出了军帐。
邢桑低头凝视着这封没有署名的信件,良久,忽然拿起信送向火烛。
烛火先是被信件压得黯淡,而后仿若
黑色的灰烬残留于案桌,被他拂手挥到了地上,消失
他写这封信似乎花了很久的时间,不知不觉,帐外天光都已微明。
随着日头初升,金光铺撒
当拿起那柄黄金铸造的马槊走出营帐时,他的眼神又变成了众人熟知的极其冷峻无情的模样。
男子面颊紧绷,神色威严地走向军中,迎接他的,将是残酷的两军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