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吾家有子初长成
乌衣巷,大盛勋贵重臣聚居的地方,这一天清晨,自打巷口处响起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两人两骑前后进了乌衣巷,走
二门上的人报了大少爷回府的消息,如筝就欢喜的迎了出来,这两年应祥一直被自家夫君放
刮了刮她的鼻子“臭丫头,偷袭我”
苏应祯睁眼笑了笑“哥,你那一招好厉害,爹爹没教过啊”
应祥却是诡异地一笑,
如筝看着长高了也黑瘦了的自家长子,心里又骄傲又心疼,赶紧伸手将他扶起“好孩子,你可算回来了”说着就拉他进了屋,院子里的苏应祯平复了一下面色,也笑着跟了进来。
苏应祥一进屋就东看西看的,知子莫若母,如筝如何不知他找的是谁,赶紧拉着他坐下,又让丫鬟们上热茶,摆早饭,才笑到
“别找了,今日是节前最后一次大朝,你爹爹早早就去上朝了,然后还要到刑部去问圣上让督办的案子,午后才能散值回来呢,你弟弟捎信来说是入了腊月便同你师伯他们一起回京师过年,估么着也快到了。”
苏应祥这才笑着点点头“数月不回,儿子真想爹娘了,还有祯儿海儿。”
如筝笑着摸摸他头“好孩子,我们也想你。”
按说
被要求行止有度,沉静内敛,这些思亲的稚语也就不能随便说了,可
所谓上行下效,上梁不正
如筝笑着摇摇头,甩掉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她本心来说,夫君和孩子们黏着自己,自己还是很欢喜的,更何况只是
没想到自家夫君这十几年表面看上去“放任自流”的管教方式,不但没有养歪了三个儿女,反而让他们从容有度又娇憨可爱。
也许真的是自家夫君说的那句“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吧,反正侯府这一家子,都是到家就没正行的,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喜欢了,离不开了。
想想过不了多久,就难得能够一家团聚,如筝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待早饭摆上,苏应祥看着自己最爱的三鲜银丝面,脸色就是一喜,如筝给他盛了一海碗,他搓搓手就挑了一箸吃了,放下筷子叹了一声“娘,这定是您亲手做的,儿子
煮的面,想起来就”不知道是热气嘘的还是怎样,他眼睛里竟然渐渐浮起一丝晶亮,又赶紧笑着掩了,低头吃面,如筝也红了眼眶,伸手摸摸他被边关的寒风拍的有些粗粝的脸颊,笑到
“喜欢就多用些。”苏应祥点了点头,笑了。
如筝又招呼应祯也赶快用饭,小丫头欢喜地夹了个金银花卷嚼着,脑子里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兀自
母子三人正用着,却不防院子里传来丫鬟们一声惊呼,苏应祥撂了筷子起身挡
苏应祯一听他这话也笑了“小海又翻墙头了么”
此时门帘一挑,苏家三少爷苏忆海一身黑色劲装,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对着苏应祥微笑行礼后,又到如筝身边跪下“娘亲”
如筝摸摸他头
着儿子一脸兴奋的样子,也舍不得拦着,却是
不过时日长了,虽然还是思念,她却也释然了儿女大了,都是要离开父母的,男孩子要闯天下建功立业,女儿也迟早要出嫁,左右他们心里有自己,自己也思念着她们,一家人虽然不能时时
两个儿子都远行了,好
应祯喜欢黏着爹爹,怕是也有这个因子
如今儿女们都凑齐了,如筝便吩咐丫鬟们好好准备晚间的家宴,就等夫君回来,一家团聚。
吃了早膳又歇息了一阵,如筝就带着三个孩子到西府给卫氏夫人请了安,再回到院子里,苏忆海就盯着自家兄长一个劲儿地看,如筝笑着摇了摇头这孩
子自小就这样,能不说话办到的事情,绝不说话,能一个字说清的,就不用两个字,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有一次自家夫君逗他说话,怎么逗都还是三两个字往外蹦,忍不住就长叹一声“定是我和祥儿话太多了,把海儿方成了师兄那个德行”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苏忆海没几年真的随着上官铎走了,想来师徒二人脾性相似,应该是十分和睦的
如筝看看面前的两个儿子又微笑了一个形似,一个神似,也不错。
看着小儿子,她忍不住就想到了二十几年前芙蓉树下那个顾盼流飞的少年真像啊
苏应祥被自家弟弟晶亮的小眸子盯的不行,回头用一模一样的凤目也盯着他,慢慢眯起了眼睛“你要干嘛看得我后脑勺都凉飕飕的。”
苏忆海微微一笑,拿起旁边立着的宝剑跃跃欲试地看着苏应祥,应祥翻了个白眼“没戏,我骑了半宿的马赶回来的,累着呢”
苏忆海却不放弃,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点,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哥。”
“没戏”苏应祥斩钉截铁地,声音里却带了一丝调笑“你哥我累着呢,再说你是师伯教出来的,
我是爹教出来的,你什么时候看爹打败过师伯,我才不找揍呢,苏小海你给我安安分分地呆着,陪娘说话儿去”
“哥”苏忆海把剑抱到胸前,略带叹息地说了一声。
苏应祥脸色一沉“这么烦人呢我说了我累着呢再说院子这么小,你一疯起来就没边儿,上次就把水缸给打了,就知道到娘那里腻着卖萌,还不是要我给你拾残局我才不当冤大头呢你给我老实呆着”
“哥”苏忆海叹了口气,抱着剑缩了起来,眼神黯淡地盯着脚前的石板地,看的苏应祥一阵不忍,烦躁起身抓了佩剑“臭小子,多说几个字能累死你啊我提前告诉你不许用暗器听懂么敢用暗器我以后都不陪你练剑了你这个武痴”他一边说着,一边撩了帘子蹦到院子里“外面忙乎的都进屋你家三少爷又
苏忆海好整以暇地起身,对着如筝行了个礼,如筝无奈地摇头笑到“这孩子,就仗着你哥哥宠你吧,成日里就欺负他。”
苏忆海被自家娘亲识破,脸一红笑着窜出了屋子
,不多时外面便传出金戈断玉之声,苏应祯兴致勃勃地抓了把瓜子坐
最早他们这样切磋时,如筝还怕过刀剑无眼,不过看的多了,她倒也放心了,忆海年纪小有时候难免莽撞些,应祥却是再稳妥不过的性子,有他压着,二人比剑倒是从没出过伤,不过院子里的东西总要有一两件遭殃
她正想到这里,外面突然传出一声脆响,如筝大略想了想方位,估计着应该是节下里要用的腌菜坛子碎了一个,心里便叹了一声“果然”
她笑着摇摇头,也不管他们,自低头绣着一条帕子,再抬头,却是听到自家闺女惊喜地叫了声“爹爹。”
如筝没想到还没过午自家夫君便散值回来了,心里一阵欢喜,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门口,顺着应祯看的方向一抬头,却见苏有容正站
院子里的俩孩子见是自家爹爹,赶紧了宝剑恭敬的行礼,苏有容这才笑着摇摇头,纵身下了院墙,一手一个提留着他们的脖领子拽到了堂屋
“臭小子们,不回来让人想,回来就招人烦,还小么”嘴里埋怨着,脸上却都是笑意。
一家五口落了座,如筝赶紧唤了丫鬟们出来上茶准备午饭,自给苏有容除了大氅笑到“今儿倒是回来的早”
苏有容抬头对她笑了笑“嗯,刑部用了我半年了,大年下的还不放我回来我可是要掀桌的。”一句话,逗得如筝嗔笑着摇头“多大人了,说话还这样,孩子们都是随了你”
坐下的三个孩子都低头偷笑着,看自家爹娘打情骂俏十分有趣。
苏应祥一向多思,如今听娘亲提到刑部的事情,心念一动便装作说笑言到“爹,您今年也是忙坏了吧,儿子
苏有容听他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家儿子话里有话,眼中就露了一丝赞许,嘴里却也顺着他说笑到“别听人胡说,六部尚书一个个用我跟用三孙子似的,你爹就是个六部跑腿儿。”
一家人说笑了一阵,又用了午膳,苏有容就叫了应祥到书房,父子落座,苏有容开口笑到“怎么,
苏应祥知道父亲是对自己刚刚的话上心了,便细细说了这一年的见闻,末了犹豫着开口“爹,虽然儿子知道您这几年劳累都是为着社稷万民,为了分君之忧,不过外间”他同自家父亲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没有隔阂,可此番却也觉得自己说的多了些,想着外人那样臆断冤屈自家父亲的话是由自己嘴里说出来,多少就有些别扭
“爹,这也不过是些小人的无耻谰言,您不必太放
苏有容却是看着他笑了“好,我祥儿也懂得想这些朝堂上的事情了,不错”他拿了案头上一方小印把玩着,笑到“你不必妄自菲薄,你顾虑的很对,我今年辗转兵部刑部做了很多事,也是圣上实
苏应祥笑着点了点头“嗯,父亲英明。”
苏有容放下印章起身坐
“说到你义父,我还有桩事情要跟你商量”
苏应祥见自家父亲神秘兮兮的,赶紧转头肃容听着“是,父亲请讲。”
苏有容难得看他这么紧张的样子,当下笑到“得了,我说的是好事祥儿啊,你十九了,你妹妹也十九了,当年我跟你娘说不想让你们太早成亲,出嫁,不过此时看到是差不多了,我想着今年趁你回来,将你二人的婚事定下,你妹妹那点儿小心思你也是知道的,当年凌小安凌小安的,到头来俩人还是闹着玩儿过家家,如今念安娶了谢家的孩子,应祯这孩子眼见是看上了念恩了,你
苏应祥听着自家爹爹说起自己的婚事,心里也是一阵跳,赶紧压了压笑到“爹,哪里还用我探,不瞒您说,若是说祯儿和子匡的事情,那是十拿九稳的,每逢家里给我去了信,这小子总要凑合过来问我家里人都怎样啊什么的,儿子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念着您这个义父呢,时候多了才知道,这货是拐弯儿抹角跟我打听祯儿呢,上个月他掉了个荷包让我给捡了,我看着就觉得那针脚熟,仔细想了想又盘问了他一番,才知道竟然是祯儿这丫头不晓得什么时候偷偷塞给他的,那蝴蝶绣的,跟树叶子似的亏难他还当宝贝
贴身带着啧啧。”
他笑了笑,又到“若不是我知道这小子很少回京师,我都要揍他私相授受了,不过爹,我看妹妹也是极喜欢他的,您要是向我义父提亲啊,儿子看准能成”
苏有容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我看你妹子这几年跟魔怔了似的,万一念恩心里没她,倒是可怜了,如今看来,甚好甚好。”他笑了笑“行了,说完了她,你呢,想让爹给你去哪家提亲啊”
他话音未落,苏应祥的脸就红透了“爹,婚姻大事,儿子不敢自专那个”
苏有容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笑着拍了他头一巴掌“得了,跟老子还客气,你们仨自小就被我宠的主意太正我要是给你找门不喜欢的亲,你还不给我反出京师去好好儿说话,我赶年前就去凌家给你俩提亲了。”
见他这么说,苏应祥也知道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还是没能瞒住自家爹爹,当下便笑道“爹爹洞明,儿子这点小九九怎么逃得过爹爹的法眼儿子先谢谢爹了”说着就起身行了个礼,苏有容笑着扶了他一把“行了,瑛姐儿是个好孩子,岁数也合适,等你义父回来,我就到他家,跟他还有伯震兄提亲去唉
,俩孩子都落他们家了,凌家是有多好,你们一个两个都被人家家的把魂儿给勾了”
苏应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又甜,只是傻笑着,苏有容又略敛了笑意言到“不过有一桩事情,你要放
苏应祥见自家父亲
苏有容这才满意的笑了笑“那就好,我想我的儿子肯定也不会做那些腌臜事情,那过两天我就去凌府替你们提亲,放心定然把他家俩孩子都诓过来。”他这么说笑着转身出了书房,苏应祥笑了一阵,看着自家爹爹身后雪白的头
况且他的瑛儿这么好,他才舍不得她伤心落泪,争风吃醋呢
想着过不了几日自己就能夙愿得偿,苏应祥兴奋地
午后,一家人难得团聚
欢欢喜喜地一餐饭吃罢,一家子簇拥着祖母回了西府,回到寒馥轩,五口人坐着说了些怎么都说不完的话儿,如筝见夜深了才轰着儿女们去睡了,自同苏有容梳洗了躺
小半个时辰以后,苏有容无奈地看着兀自
“筝儿夜深好睡了”苏有容叹了一声“明日我陪你一起合计,再说定了亲怎么也得一年呢你着什么急”
“筝儿你不困吗我明日休沐也禁不住这么耗着啊,二更了夫人”苏有容长叹一声,决定还是放弃规劝改用强的,伸手将如筝拉着压
“我看你是得累一累才能睡得好了,无妨,我勉为其难帮帮你”说着,他就低头
如筝知道此番是惹了他,逃不过了,心里却是一甜,伸手轻抚上他的脸颊“胡说什么呢,你哪里老了”
苏有容笑着点了点头“是,你夫君正当年呢来来来,让我好好疼疼你”
如筝笑着啐了一句,却也不绷着,伸手解开了他中衣上的带子“祥儿说,你过了年要上折子告病修养么”
“嗯,夫人以为如何呢”
“甚好”林如筝笑着抬头贴
她一句话勾得苏有容呼吸都乱了一下,点了点头就俯下身子“得令了夫人”
夜色醉人,寒馥轩的火龙今年烧的也很暖,虽然儿女们都大了,却也没有妨碍这卧房的两位主人恩爱不减当年,花好月圆,国泰民安,慈孝友悌,白首同心
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