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昼在回春华楼之前,抱着自己都觉得渺茫的希望问李折旋:“梵奴她……你还能感受到梵奴的意识吗?”

    李折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伸出手遥遥指向秦明河的方向,李春昼望向湍急的河流,用力闭了闭眼睛,她攥紧缰绳,对身旁牵着马的武侯说:“没事……继续往前走吧。”

    往前走,不回头地往前走。

    年纪不大的武侯把李春昼送到春华楼门前以后,在李春昼的道谢声中往来时的方向策马跑去。

    李春昼踏上熟悉的石板路,春华楼里的一切好像都随着战事的进行被消去了颜色,来来回回也不见多少下人,李春昼推开了西院的门,看到灶房里李二春忙碌的背影,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顿时涌上她心头,李春昼挤开灶房门,从后面抱住李二春,把脸贴在她后背上,低低地喊了声“娘”。

    李妈妈又惊又喜地扭头看着她,把李春昼搂在怀里来回看了好几遍,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最后她只是握着李春昼的胳膊,果断地说:“回来了也好,娘带着你一起走。”

    春华楼后面的小门处停了八辆马车,还有拿着棍棒刀剑防身的龟公,侍女和婆子们来来回回地往车上搬东西,一个个封好的坛子,裹了脚的姑娘们都在马车内,一起接递过来的坛子。

    李春昼跟着李妈妈来到马车边,问:“娘,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都是炒熟的豆子磨的粉,这样路上不用动火也能吃饭,还顶饿。”李妈妈把她拉到中间一辆马车边,让李春昼赶紧上去。

    中间的马车相较于首末是较为安全的,马车里面的姑娘也相互挤了挤,给李春昼匀出一个位置。

    李春昼这才知道李妈妈刚才在灶房里收拾的是什么东西,她看着李妈妈满头的汗,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然后笑着说:“娘,我还有事情没有解决,现在走不了,你们走吧。”

    李二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拿出强硬的态度对李春昼说:“不行!胡闹!现在皇上都自身难保了,你现在除了一起走没有别的……”

    “娘,”李春昼打断了她的话,“雁哥儿应该跟你说过了吧,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很多事没办法在一时半刻向你解释清楚,但是我保证,我不会出事的。”

    李二春的眉头依旧紧皱着,想要推着李春昼上马车,还把她当成小时候那个孩子。

    李春昼没有办法,抱起脚边的丽丽,低头说:“丽丽,说两句话。”

    齐乐远已经习惯她这时不时拉自己出来溜溜的行为了,吐字清晰地对李二春说:“你好,我就是丽丽。”

    李二春脸上着急的神情一滞,渐渐变成了见鬼似的神色。

    “红豆她们呢?还好吗?”李春昼又问。

    李妈妈叹了口气,指了指其中一辆马车,“她们二个人不愿意走,我就叫人在水里给她们下了蒙汗药,她们晕过去了。”

    李春昼无奈地笑笑。

    “春娘!”远处徐雁曲的声音清

    晰地传过来,带着惊喜和激动。

    梨香院与二教九流的人都有来往,徐雁曲自从昨天离开二皇子府以后,就四处牵线找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帮忙护送春华楼的人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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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有一个以前班主相熟的镖局还没走,徐雁曲便从中牵了线。

    李春昼见到二十多名五大二粗的镖客,对他们这次出行放心了些,但是仍旧低声对李妈妈问道:“娘,这些人可靠吗?万一他们半路劫客……”

    李二春知道李春昼的意思,拍拍她的手说:“放心,娘在江南有认识的朋友,可以暂时收留我们,这个镖局在那边也有门铺,昨天已经有人先去南边报信了,他们不会做这种砸自家招牌的事的。”

    李春昼这才放下了多疑的心,她看着最后一个坛子也被抱上马车,李妈妈也在跟她拥抱过后上了马车。

    这一百多人整装待发,徐雁曲却下了马,走到李春昼面前,抿着唇难过地问她:“真不走了吗……?”

    “不走了。”李春昼回答得毫不犹豫,徐雁曲那双多情的眼睛里又盈起了泪,然而这次没等李春昼安慰,他就把眼里的泪水眨下去了。

    李春昼望着他笑起来,以前徐雁曲也反复说过喜欢自己,但是他对李春昼的那份喜欢里存在着很大一部分“寄托”的成分,正是因为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他才会没有任何自我地围着另一个人转。

    但是与此同时,徐雁曲的做法也相当于把自己人生的选择权和责任都堆到了李春昼身上,以一种软性绑架的方式,强迫李春昼承担了两份沉重的责任。

    若是他真的为李春昼死了,李春昼恐怕真的一辈子都要在回忆的束缚下活着。

    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有人喜欢李春昼就一定要得到她,徐雁曲也喜欢李春昼,但他只会像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偷偷看着她。

    在突厥人打破西北边境的防线以前,他从来没有动过向李春昼坦白心思的想法。

    徐雁曲并不是真的懦弱胆小,只是常年扮青衣,刻在性子里的柔和与悲观,让他缺少了这种勇气。

    何况李春昼身边又围绕着这么多男人,每一个都比他更有“资格”。

    很多个深夜里,他都躺在床上一遍遍难过地想,“也许我再勇敢一些就好了……”

    但是第二天醒来,徐雁曲又会胆怯地缩回壳里,安慰自己没事的,反正是朋友,哪种爱不是爱呢,朋友之间的爱也是爱。

    徐雁曲一直是个对自己的人生没有热爱,也不想承担人生责任的人,然而此时此刻,整个春华楼的责任都落在徐雁曲肩上,他伴随着对未知前路的迷惘和剥骨抽筋般的不舍,放开了自己想要一直缠在李春昼身边的执念。

    当他忍下眼泪离开李春昼上马的一刹那,他的眼睛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黑曜石,灵魂澄澈得像一片清澈的潭水。

    李春昼忽然欣慰地笑起来,“雁哥儿,你会有很好很好的一生。”

    徐雁曲笑得很悲伤,“……那你呢?”

    李春昼仰头望着他,轻轻吐出一句话:“我会永远记得你。”

    徐雁曲眼眶依旧通红,不敢再跟她对视,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直直地往前走了。

    人生中的每段际遇,无论是成功的光辉,还是失败的教训,或许都是命运暗中所布局的伏笔。因此,无需过分纠结眼前的困境,勇往直前,不做留恋地往前走就好。

    长街尽头传来了马蹄声,清晰的马车车轮在青石板路面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印痕。李春昼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穿着一袭淡雅的浅色裳,长发如云,如一朵花儿在微风中轻轻飘拂,午后斑驳的光影在她的脸上投下淡淡的色彩,李春昼的眼睛似乎成了一抹柔和的水墨色,混在这片灿烂的色彩中。

    李妈妈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急急忙忙地呼喊道:“灶房里还留了一坛粮食,里面有两块首饰……千万照顾好自己……”

    她的声音在长街中被拉得很长很长,李春昼笑了,心里一直绷紧的弦慢慢放松下来,一边用力挥手一边大声喊着:“知道了娘,放心吧……”

    等所有人走后,整个偌大的春华楼就真的只剩下他们二人了,李春昼把坛子找出来,喂丽丽吃了一顿饭。

    然后又在院里给谷夌凡和池红竖了衣冠冢,两块木板并排立在小院里,看上去好笑又心酸。

    把属于谷夌凡的物品焚烧完,李春昼面色如常,只是许久不说话。

    李折旋提着锄头帮忙干活,半天过去他又恢复了些许,虽然还是一副孩子模样,但是好歹脸颊上有了点肉,看上去健康了点。

    整个副本世界与高纬度世界的联系是被切开的,巨大的结界把所有信息和意识都包围在这片星系里,死去生物体的意识也不会逸散到高维空间,所以李折旋身上被简候剥离下去的意识仍旧可以被他收集起来,只是需要一定时间。

    李春昼在处理遗物过程中,在院子里的树下发现了那只黄狸猫,它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一只有它半个身子那么大的老鼠。

    齐乐远严肃地问:“我们能把它送人吗?”

    “谁?小饼吗?为什么?”李春昼不明所以地看着丽丽。

    齐乐远面色格外沉重,“今天它能弄死老鼠,明天它就能弄死我,我很害怕。”

    李春昼一脸无奈,摸了摸正在吃东西的小饼的头,自言自语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呐,是吧小饼?”

    齐乐远站得起码有二米远,念念不忘地叮嘱道:“它刚刚可叼着老鼠呢,记得摸完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