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到底什么时候能准备好”长庚可能压着自己的焦躁和火气问道。
陪同前来的北大营统领忙小声回道“陛下请稍安勿躁,马上就好。”
“别叫陛下,名不正言不顺的。”长庚心气不顺地把这马屁撅了回去,说完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坐立不安,当即深吸一口气,寻求安慰似的轻轻捏了一下自己的袍袖。
他袖中揣着一截布料,不知道是手撕还是剪裁,活似狗啃,是顾昀夹
“先帝圣旨已下,其他不过是形式,陛下何必拘泥”统领打断他的思绪说道,北大营这一任的统领与谭鸿飞截然不同,办事说话都颇有一手,“您想,顾帅已经妙计割断了西洋人补给线,现
长庚没应声,他也知道先前外事团“得手”的假消息虽然是刘仲与临渊放回来的,但肯定是经过顾昀的审和默许的,那么他后来封闭两江大营,也只是诱敌来犯而已,静下心来仔细思量,顾昀这回借了京城世家们谋逆的一把东风,正好能把西洋人一锅端,这场战争足以载入史册,着实没有什么好操心的。
这些事北大营统领都想得明白,长庚怎么会不懂
可他偏偏心急如焚。
当然,也许“如焚”也不是急的,是思念太漫长了。
就
第一封“敌军来犯”,第二封“重大战役”,第三封直接升到最高警报级别,“敌倾巢出动,我方全力迎敌”全
北大营统领头皮都炸开了,立刻道“陛下,前线警报级别太高了,还请您稍安勿躁,先
他话没说完,长庚已经站了起来“说得对,你留下。”
统领“”
此时没有人知道新帝会意外驾到,驻地前线所有人神经都
从顾昀
其间,他昏昏醒醒足有半个多月,瘦了个形销骨立,沈易后来说起,那段时间他一度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要过去,不知什么吊着他一口气吊到了现
顾昀从未怕过疼,因为已经习惯了,而且他一向认为疼痛是一种身体的自我保护,不是坏事,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领教到被疼痛虚脱的感觉。
当然也有好消息,好消息是他的眼睛
可惜他还不能不说。
西洋人明显是最后一搏,对方的指挥官是那个多次
从东瀛人派人给他们递暗示,说西洋人
心里事太多再加上伤口疼主要还是伤口疼,让他时常
为了这次凶险的官,顾昀将西北三部的玄鹰部整个调动了过来,何荣辉等人有意抬举年轻人,还将蔡小将军等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将一并带来长见识。
此时,水上有沈易和姚镇配合,空中有何荣辉和真正的玄鹰,整个大梁
西洋人先试图用重炮围港,想趁着“两江驻地内乱”的时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驻地“仓皇”之下果然溃不成军,只好架起“铁栅栏”,消极抵抗。
“铁栅栏”最近刚刚加固过,防御力惊人,一伙先锋躲
埋伏飞快地布置下去,姚镇已经
这一封白绿相间的加急件混
沈易出去了,小蔡一边帮顾昀拆,一边好奇地问道“大帅,绿标是朝廷要件,白标又是什么意思”
顾昀强撑了半天,力已经明显不济,一边用力按着额头,一边含糊地问道“什么”
小蔡觑了一眼他难看的脸色,不敢再吵他,忙将一条毯子拉过来盖
说完,这年轻人轻手轻脚地退到一边,自己默默地把信筒拆开,打算略扫一眼就归入“容后再议”那堆东西里,打完仗再说。
谁知才扫了一眼,他就愣住了,小将军毕竟不过弱冠之龄,一直是个
何荣辉正一边洗脸一边指挥着亲卫给他准备鹰甲,回头就看见他那呆若木鸡的模样,问道“小蔡别愣着,准备跟我走,你磨蹭什么呢”
小蔡将军用力眨了眨眼,喃喃道“何大哥,他们说是说是皇上驾崩了”
顾昀重伤后畏寒,众人为了照顾他,将帅帐弄得格外温暖,何荣辉火力壮,不得不隔一段时间就跑到门口用凉水稀里哗啦地洗一把脸,这会撅着屁股,脸上水珠顺着胡子往下滴,闻听此言,他缓缓地直起腰来,张大嘴道“啥”
“皇上驾崩”小蔡不知所措地舔了一下嘴唇,原地迟疑片刻,不得不狠下心来半跪
“你这么叫他听不见。”何荣辉大步上前,一把顾昀拖了起来,揪住他的肩膀晃了几下,铜锣似的嚷嚷道,“大帅我的大帅您快醒醒吧出大事了,皇帝那小子死球了”
小蔡将军“”
顾昀刚刚有点意识模糊,活生生被他摇醒了,一脸茫然。
何荣辉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小蔡“不对,他死了皇帝谁干那个这么高的小崽子”
说着,他伸手
蔡小将军“皇上临终前传位雁王殿下。”
何荣辉虽然性子粗脾气暴,但是人不傻,闻听这话,当场呆了呆,莫名其妙道“不传儿子传雁王没道理啊,莫非他吃错药了”
顾昀匆匆看过两人唇语,总算是弄明白了他们俩
帅帐中的消息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短暂地中断了一下,整装的沈易和假扮顾昀的曹春花等了一会没等到令,颇为奇怪,正要派人去问。
谁也没料到,就
战时不比平常,驻军地守卫极端森严,卫兵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北大营统领取出了皇上手中的虎符,一队卫兵这才连滚带爬地滚去报讯。长庚没等他,直接带人闯了进去,未抵帅帐,迎面正遇上了准备上战舰的曹春花。
曹春花顶着一张和顾昀如出一辙的脸,猝不及防地跟长庚撞了个大眼瞪小眼,长庚久别重逢,心里狂跳起来,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便见那“顾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眼珠乱七八糟地乱转了一圈,用力一拉马缰,二话没说,掉头就要跑。
长庚“”
这一番动作下来,长庚用眉毛看也知道此人是谁了,刚要开口喝住对方,话到嘴边,却怕破坏了顾昀的什么秘密部署,忙飞身追上去,一把抓住“顾昀”的马缰,连人带马一起拽住了,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小、曹。”
曹春花欲哭无泪,低头看着一脸讨债样的长庚,连滚带爬地从马上下来了。
此时他还没来得及听说京城里那个石破天惊的大消息,只哭丧着脸小声“嘤嘤”道“殿下。”
长庚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让你来替我照顾他,你还干脆对他言听计从了敷衍我敷衍得一套一套的”
曹春花用顾昀的脸做出了一副赖皮的苦相,看得长庚胃疼地别开了脸,实
“将
长庚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了他这一回,又问道“你们这又唱了哪一出真假元帅”
曹春花心里七上八下的,哼哼哈哈地胡乱敷衍一通,一边应付着长庚,一边偷偷往沈易那边瞟。他这边拖着长庚,沈易那厢就趁机溜回帐中,俩人
眼见沈易已经掉头冲回中军帅帐,曹春花才小小地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放到底,便冷不防地听见长庚一字一顿道“你看谁呢”
曹春花“”
长庚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一把甩开曹春花,他
“殿下殿下”曹春花情急之下一把抓住长庚的袖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殿下,您一会一定要冷静。”
此时,沈易已经惊慌失措地跑到了顾昀面前,活像是让西洋教皇开着大海怪给撵回来的“子子子子熹”
何荣辉纳闷道“季平老兄,你怎么漏气了”
沈易顾不上跟他一般见识,扑到顾昀床头,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家小殿下来了,你你你”
帅帐中众人还沉浸
沈易如丧考妣地点点头。
顾昀顿时失色,险些一跃而起谁知有心无力,没跳起来,他仿佛眠花卧柳时被老婆捉奸一样,舌头打结道“床底下有地方给我躲一躲吗老何别挡道,闪开闪开咳咳咳”
顾昀情急之下,没好利索的喉咙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没咳完,一阵幽幽的春风就从帐外扑面而来,吹拂过那又聋又瞎的人苍白的手背,顾昀透过特质的琉璃镜,隐约看见门口一个长身玉立的影子。
顾昀“”
满帐一时悄无声息,顾昀纯粹是吓的,其他人则是看见信筒中的“新皇”活生生地站
只有那沈易不
何荣辉
众人如梦方醒,纷纷要大礼相见,长庚的目光没离开顾昀,动作有些紧绷地一摆手,勉强撑着脸面道“上回见面诸位还以兄弟相称,不必这样。”
沈易一脑门疑惑,看着长庚缓缓地走过来,甚至彬彬有礼地对他点了下头,然后越过他来到塌边,盯着顾昀,盯得眼睛疼如针扎,然而还是要看。
顾昀身上好多地方夹着钢板,衣襟下的绷带还带着血迹,露出的锁骨与手腕仿佛只有一层脆弱的皮包
长庚
帅帐中众将士静默了一下,随后不知是谁起的头,三呼万岁。
那声音很快自帅帐中传出,长了翅膀似的飞过整个驻地,数百年来,两块虎符头一次出现
西洋人强攻铁栅栏的炮声再起,顾昀不敢再耽搁,众将军很快鱼贯而出,各司其职,纷纷领命而去,传令官识趣地退至帐外,帅帐中终于只剩下顾昀和长庚两个人。
最后一个外人离开的瞬间,顾昀正不知要说点什么,长庚却好像脊梁骨被抽调了似的,整个人原地晃了一下,险些瘫下来,接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像是疼极了,又像是喘不上气来,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死死地咬住牙,脊背绷得像是要断开。
顾昀吓了一跳,忙撑起一边的臂膀小心地按
长庚一把拽下他的手,慌乱地扣
顾昀将他带到这么大,从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心疾喘疾,当即叫道“军医呢,来”
门口待命的亲卫一听,刚探进头来。
长庚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出去别过来”
亲卫不明所以,然而不敢有违圣命,慌忙退了出去。
顾昀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长庚双目充血,瞳孔仿佛有分开的趋势,却又好像被一根针穿
可是等了半天,长庚却只是缓缓地问道“我要是来得再晚一点,是不是就见不着你了”
顾昀“”
“我远
顾昀心里好像被钢针一捅而穿,一下就词穷了。
“我恨死你了。”长庚道,“我恨死你了顾子熹。”
这句话从顾昀第一次将他丢
而今,漫长折磨的治疗后,乌尔骨去了大半,再也无从压制,终于被他说出来了。
长庚忽然之间就崩溃了,他从那条自幼选择的“只流血,不流泪”的路上短暂地游离而出。
方才还掷地有声与诸将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