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刘恩新是意外撞见了这一幕。
作为前FIY的成员,他当初进队伍的时候,余缺正如日中天,是当之无愧的、统治联赛的大魔王。他和很多想打职业的人一样,仰望着他,希望有一天能站在他身边,同时也想打败他。
没人不想打败他。
当得知自己通过考核,进了FIY的时候,他是极其兴奋的。要见到余缺了,他会和余缺是队友,这怎么能不兴奋?但隔着屏幕见人和现实见人完全不一样。他期盼着,计划好了见面时要和余缺握手,再拥抱一下,哪只手都计划好了,提前演练了很多次,但到最后全部没能用上。
余缺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点了下头算是招呼,一句话也没说,更别提握手。
这让他有种完全不被放在眼里的轻视和羞辱,如同被当众给了一耳光。
虽然大家都见怪不怪,说余缺就是这个性子,说他私下很“独”,几乎不待见任何人,平日和每个人都隔着一段距离,像是别人身上有未知的病菌、能感染到他一样。但刘恩新还是觉得无比窝火。
自那以后,想要赢过他的心抵达了顶峰,甚至被教练几次说了心态问题,再不改正,就得去当替补。他勉强调整了一下,尽量用客观的眼光去看余缺,然后他便发现——余缺是有资格目中无人的。
他游戏意识高明,思路超前,操作顶尖,打游戏的基本都容易口嗨骂人,但他从来不。FIY连续进行了几年的比赛,队员在换,只有他永远站在队伍的核心。
他也一直在赢。
每个人在仰望他,就像仰望永远那轮会挂在天上的月亮。所以,他孤傲是应该的,天才和凡人本就是云泥之别。刘恩新不断用这句话掩盖住内心深深的不满。
但现在,月亮落进了污泥。
那个高傲的、目空一切的余缺,会平等的讨厌每个人的余缺,此时竟然落在一个男人手里,就在这无人的角落,被摸得身体颤抖,眼睛发红。他眉头皱那么紧,竟然都没有推开对方。
那人要亲他,他居然只是说“这是在外面”。
假如不是在外面呢?
这可真是……
如果有人现在问刘恩新是什么感觉,他只有一句话:你余缺也有今天!
高高在上的人跌入泥尘,那个坚不可摧的形象顷刻颠覆,刘恩新之前按捺下的恶意就开始疯狂喷涌而出,嘴里吐出的字句,也是直白的嫌恶:“余缺,你被包养了?还是被男人?”
余缺指间夹着烟,皱眉看向来人,对方脸上混杂着看好戏、轻蔑以及明晃晃的嘲笑:“牛啊你,好好的游戏不打,去卖屁股,多少钱一夜啊?”
像是只烦人的苍蝇。
余缺瞥了他一眼便收回,对那些话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不予理会。
又来了,又是这种不把别人看在眼里的眼神。刘恩新突然感觉到一种比初见时更加难堪的羞辱和愤怒:凭什么?你都被包养了,还高傲个什么劲儿?
“装什么呢?”他三步并作两步,要上来扯余缺的胳膊:“哦,我知道了,拿过冠军的身价高是不是?你多少钱一夜?”话刚说完,还未近身,就被一脚踹飞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余缺叼着烟,慢条斯理地将脚收回,居高临下地看着人在地上蜷缩着,像是虾米一样来回打滚和□□,因为痛觉整张脸和脖子都呈现出充血状态,大张的嘴里甚至掉出了口水。
真恶心。
余缺眼中流露出些许嫌弃,不想和这种脏东西呆在一起,便忍着腹部的绞痛,变回了有外人在时那种从容又淡漠的状态,提步走过。
“余缺!!你他妈的,啊,好疼——你怎么敢的?!”他试图去抓余缺的脚。
此时的屋内,贺危接到一通电话,一边听一边回应,没注意到一直被他拉着说话的罗摩,已经站起身走了出去。
苏雾注意到了。
虽然喜欢吃瓜看戏,但要是罗摩和许烬两人真在外面打起来,那就坏了,以防万一,她起身跟了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她先见到的不是罗摩,而是余缺。现场氛围也有点不对,作为一个很会“读空气”的人,苏雾往地上那人看了一眼,有些迟疑的开口询问:“余总,这人是谁?”感觉有过节的样子啊。
余缺:“不认识。”
那句“余总”一出来,刘恩新脑子都轰鸣了一声,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搞错了什么,但他不愿相信。再加上余缺那句“不认识”火上浇油,他脑子一热:“余缺!装你妈的逼啊!和旁边那婊子合起伙骗我是不是?你俩婊子配狗……”
手里拿着颗棒棒糖的罗摩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在余缺眼神森寒的瞬间,抬脚狠狠踩向了这人的手背,又在杀猪般的嚎叫声中,使劲地碾了碾,语调慵懒又冰冷:“再骂几句试试?”
“啊啊啊啊我操你妈啊——”他忍着剧痛想把手挣脱出来,但背后又传来钻心的疼,大力袭来,他不受控的面朝下扑在了地上,所有辱骂都成了痛嚎。许烬单脚踩在他的背上,手里还拎着瓶冰水,声音带着淡淡的烦躁:“吵死了。”
太疼了,无论是手还是背,都钻心的疼,刘恩新脸上全是鼻涕和眼泪:“我要报警!啊——我要报警!!”
余缺表情淡漠:“一点医药费而已,我还出得起。”也就是在蓝星,还有警察和律法给他兜底,换成修真界,他早就死了千百回。
旁边的苏雾虽然没搞清楚前因后果,但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监控,也理直气壮地哼了一声:“谁怕你啊,监控都拍下来了,你嘴不干净,自己找打。”
说话的时间,之前路过发觉不对劲的服务生已经带了一串人过来,试图劝架。罗摩和许烬没有不依不饶的意思,均从善如流地退开,任由刘恩新被服务生搀扶着坐起来。
值班经理两头劝,让大家消火。
包厢里一连出去了好几个人,没一个回来,之前大家聊天吹水的声音大,才没听见什么动静,现在外面动静那么大,包厢内稍微安静了一瞬后,接二连三地走出去,乌泱泱的一群人:“余总?罗总监?”
“怎么了,这发生什么事了?”
走廊里都是人,隔壁包厢的也打开门看热闹,余缺手上的烟刚好抽完,隐隐的一点火星亮着,他随意地将其碾在垃圾桶上方的金属烟灰缸里,淡淡的一点火星就此泯灭:“没事。”
算不上事。
中间的餐厅经理嘴巴都说干了,余缺全程无所谓报警与否的态度,刘恩新被扶起来后甩了半天的手,一直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盯着余缺,但他没有再说话,最后也没报警,被服务人员好说歹说扶着走了。
贺危接完电话,挂断后才猛然发现包厢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好家伙,饭还没吃,转移阵地了?怎么还不叫他啊?不等他想明白,门又被推开,一群人又乌泱泱地回来了。
员工们叽叽喳喳,问苏雾怎么回事,她也云里雾里呢。问余缺,余缺只说:“是之前就不对付的一个人。”虽然当时还没什么冲突,但他对恶意一向感知敏感。
大家“哦”了一声,餐厅的服务人员赶紧上菜,食物的香气岔开了大家的注意力,包厢内再次回归了热闹的气氛。
贺危给了余缺一个“从实招来”的眼神。
冰水裹着层毛巾,被放在了小腹处,余缺偏头,张嘴含住了罗摩递过来的糖:“没什么,不用在意。”
“你又来了,小事不算事,所以不用告诉我,大事我帮不上忙,所以也不用说是吧?”这话激起了贺危某些不好的回忆,顺势开启念叨模式:“不是我说你余缺,你这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我知道有些事我帮不上忙,但你都遇见了,告诉我,能想办法的咱们能一起想办法,不能的,我多少也……”
“遇见了刘恩新,”余缺面上露出些许无奈:“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被我揍了。”
“那狗日的!”贺危顿时起了火,嘴上也不留情地骂了几句脏话。他对刘恩新没一点好感,之前是他将人一手带出来,结果回头这人却搞起小动作,余缺走后,FIY面临解散的地步,其中他就出了不少力。
两人说着话,中途余缺手机响起提示音,翻开一看,是之前黑客事件中,留下联系方式的一位警察。
这事因为牵扯太广,迟迟不能开庭,警方后续可能还需要余缺再次作证,因此在做完笔录和提交了证据后,说可能会看案件进度联系他。
现在那边发来了消息,但并不是说案子本身,而是说这个组织的头目、也就是那个给自己取了代号叫“天罚”的人,他似乎和邪/教有什么牵扯。
警方本来没注意到这些,案子已经够复杂了,他们对线索都头疼得不行,但随着调查深入,感觉这人疑似被洗脑过,紧接着还从他房间里搜出了一些邪/教的类似标语,现在正在加派人手侦查。
涉及到具体的证据,警方没有说得太细,只是考虑到余缺在抓人这事上当属头功,加上事件后续发酵热度扩散,他们有些担心余缺的人身安全,因此才发来消息,说假如周围有可疑人员,一定要及时报警。
那边同时拍了张照片过来,说图中的标志似乎和邪/教息息相关,假设余缺后续有看到类似的图案,也务必及时联系警察。
简单回复了句“明白”后,余缺双指将图片放大,上面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变形的八卦标志。
很眼熟。
余缺伸出手,纤薄的黑色皮质手套勒出了手指的关节,上面戴着一个造型古朴、和周身打扮稍微有几分不契合的戒指。在贺危疑惑的目光中,他将戒指取了下来,通过转动着查看内圈,能发现戒指内壁上连续刻画的图案,正是变形的八卦图案外面那一圈。
这是留在许烬身上的那枚乾坤戒。
之前2247解释过,在没有系统保护的情况下,乾坤戒由于是“截取了小片时空法则”形成,很容易在穿梭途中被吸收,按理应该全部遗失才对。但许烬手上的这枚乾坤戒虽然也有损坏,却保留了下来,这点曾让余缺感到非常奇怪。
他想不明白,便一直搁置着。
但现在,警方发来的图案,让余缺联想到了戒指的来历——这是从毕泫手上抢过来的。
乾坤戒在修真界其实是个相对稀罕的物品,和乾坤袋不一样,由于炼制中需要截取小片的时空法则碎片,因此极大地提高了制作门槛,基本只有高阶炼器师才会制作,价格昂贵,市面流通较少,有时甚至需要到拍卖行才有。
刚在修真界闯荡时,余缺别说乾坤戒,就是灵石都没两颗,因此从毕泫手里抢到之后,理所应当地将战利品戴在了自己手上,供自己使用。
那么多年过去,他没觉得这枚乾坤戒和别的有什么不同,都是装东西的,也从未出过错。戒指内壁上的花纹,他只简单的跟天机楼的标志联系起来,认为是炼器师习惯性地将其绘制在上面。
但现在,天机楼的标志出现在了蓝星。
余缺本来就一直觉得毕泫很邪性,那么多次的追杀,总因为一些意外造成失手,不是对方有增援就是别的因素介入,甚至可能因为某个不起眼的石子。最后在他作为新任天机楼楼主的继任典礼上,余缺带着许烬的势力一起,实力差距摆在那里,毕泫死前竟然还差点拉下他垫背。
现在回想,其实整个天机楼都很古怪。
这个宗门的弟子团结到诡异,就连好恶都格外统一。余缺遇见过那么多的无来由的恶意,但同一宗门,弟子的性格也是不同的,有人想对他动手,旁边偶尔也会有人出口阻拦,只有毕泫他们从未有过。
天机楼的弟子,好像永远会站在毕泫身后,以他的喜为喜,以他的厌恶为厌恶。别人出手前还会撂下几句狠话,讥讽几句看他的不顺眼,但天机楼弟子,似乎是仅仅凭着直觉就会认定是他,名字都没确认过,就会直接动手。
余缺一度感觉奇怪,他们是怎么确认自己的呢?
他能确定不是因为这枚戒指。因为在得到这枚戒指之前,就已经出现过这样的情形。
余缺拿着戒指沉思,旁边的金色光团适时开口:“用户运气值已上升1%。”就像是某种提醒,余缺借着手机遮掩动作,展开系统的金色面板,【异常状态】那一栏上,以往通常持续维持在-10%到-20%之间的数值,现在变成了5%。
2247:“已为用户调出运气数值变化相关日志记录。”
从时间看,就在黑客组织被警方一网打尽的那天,也就是那个“天罚”被拘留的当天,他的运气数值从0增长到了4%,今天警方发来图片的时间,又增加了1%。
到了此时,余缺才意识到,自从回到蓝星后,之前那种随时随地就会感知到的恶意好像都不见了。他不管是开游戏公司,还是做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再遭受到无缘由的恶意。
过往的经历,毕泫的奇怪态度,天机楼统一的好恶,以及这个“天罚”,此刻,这些细碎的线索突然串联到了一起。
余缺几乎能断定,天机楼那些人一定对自己做了些什么。
可他们会做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
作为蓝星人,余缺在踏上修行路前,他没有和修真界的任何人产生过交集,对方是怎么算计到他的?还有现在出现在蓝星的这个标志,他们是在自己回到蓝星后才出现,还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个世界?
蓝星是没有灵气的,修士在这里又不能修炼,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呢?
余缺拧眉,一顿饭吃得颇有些没滋没味。他不怕未知的对手,但有毕泫这个前车之鉴在,让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蓝星会不会也有个和他类似的存在。
如果有,那这一次,他想杀掉对方就必须得更加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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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总拜拜,明天见!”
“大家路上小心,余总再见!”
第二天还得上班,大家聚餐的时间没拖太长,酒也几乎没碰,下来后还有些意犹未尽,一路互相交谈着,又各自乘车离开。余缺和贺危走在最后,送最后几个员工上了车,他们并不急着回家,一起在马路上走路消食。
暗蓝的夜色中,整条街道上的霓虹铺成了晃动的星河,街边琳琅满目的蛋糕店透过橱窗散发出温暖的橘色灯光,空气里甚至能嗅到那种自然的面包甜香。
气温适宜,氛围松弛,贺危忽视了走在后面的罗摩和许烬,和余缺聊起福利院的事。
“吃饭前他们给我打了电话,说何院长年纪大了,去世了。”贺危手里拿着烟,打火机亮了几次,没点,又揣回去了:“之前你走的时候,所有积蓄都托我捐给他们,但钱太多了,我怕你不在他们瞎搞,就做主找了家监督的机构,同时指定你最信任的何院长对接。现在她去世了,有些手续要重新走。”
虽然知道她年纪大了,都已经是满头银发,但上次见面看着还精神奕奕,走路虎虎生风,现在突然说人走了,贺危多少有点物是人非的感慨。
余缺轻应了一声:“我会抽空去院长墓前上香。”
“嗯,说起上香,之前清明扫墓的时候我就记着要问你,结果中间又忘了。”贺危挠了挠头,小心地觑了余缺一眼:“你姐的墓在哪?怎么说我也该去看看她。”虽然没见过面,但那几年带余缺的时候,没少吃她做的炸丸子,交情这东西说深不深,说浅不浅,贺危心里是拿她当朋友的。
余缺脚步当即停滞下来,抬眼看他。
贺危见状叹气,拍拍他的肩,手下稍微用了点力:“好了余缺,心里要实在过不去这道坎,你就跟我去喝酒。你姐人都已经走了,你要学着放下,不然她也不安心啊……”
“没有墓。”
贺危愣了下:“啊?没有墓?为什么没有?”
余缺别过脸,手指微蜷,摩挲着、慢慢转动上面戴着的戒指:“因为我没抢回她的尸体。”
因为我没用。
“不是,什么意思?尸体为什么要抢?”贺危急了,去掰余缺的肩膀:“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余珍年纪轻轻人就没了,还连尸体都没留下?
人很奇怪。没人看见的时候,那些痛楚好像是麻木的,好像痛得都不怎么真切,余缺会铭记,但他不会流泪,不会期盼别人的理解,也不渴望别人的安慰,他只会把那些记忆当做磨砺刀锋的石头。但现在看见贺危眼里真切的关心,那些伤口上的痛楚,像是被突然激活了。
他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恐惧,甚至下意识地想——贺危应该再离他远一点。
所有人都该离自己远一点。
“余缺?”
贺危察觉到他状态不对,甚至有那么一秒,余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陌生。但再看时,余缺的脸突然变得煞白,所有未宣之于口的话,都终止在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中。
手机铃声突然吵闹起来,贺危慌忙地要给余缺拍背,又想接电话,一时间手忙脚乱,哪头都顾不上。此时,一双手从余缺背后伸出,将人揽在了怀中。
是罗摩。
余缺还在咳嗽,他试图压下去,但没有成功,将脸埋在罗摩的肩头,咳嗽声闷闷的。罗摩给他顺着背,话却是冲着贺危:“没事,他只是呛到了。”
贺危也来不及思考那么细,老婆在电话里质问他这么晚为什么还不回家,是去哪儿野了,他蔫头耷脑地听训,眼睛偶尔看向余缺。
他咳得厉害。
虽然罗摩在给他顺着背,但好像丝毫不起作用。旁边的许烬招手拦了辆计程车,对贺危道:“你回家吧,我先送他。”
“哎?不是,明天你不上课啊?”贺危一只手捂着听筒,只听见许烬说了句“赶得上”,劝都来不及劝,三个人都挤进了车里。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远去。
城市的霓虹拖出了长影。
坐进车里,余缺依旧靠在罗摩的肩头,身体近乎是完全嵌在了他怀里,偶尔咳嗽一声,鼻息间都能感受到一股血腥气。
——是金丹撑不住要碎了。
许烬紧紧握着他一只手,罗摩在抱着他,三具躯体塞在后座显得拥挤,但余缺恨不得能再狭窄一些。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即将跌落的境界,金丹碎裂的疼痛,让他隐隐生出了一种恐慌。
一种好像再努力,也不能强大起来的恐慌。
许烬:“师傅,麻烦开快一点。”
前排的司机瞄了眼后视镜:“前面就是医院,要停一下吗?”
“不用,家里才有药。”
汽车飞驰而过。
下车后怎么走的最后一段路,余缺已经完全留不下印象,他有意识的时候,身体已经陷进了柔软的床铺。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散开,连眨眼都变得极为缓慢,四周的空气好像很稀薄,他无意识的微张着唇,呼吸很重,罗摩在温柔地抚摸他的侧脸。
白日里极度冷漠的面孔上,此时流露出无法掩盖的痛苦和脆弱。这是他吗?
这是他。
意识因为疼痛时而模糊时而清醒,他感觉喉间变得极度干渴,紧接着,他就尝到了温热的血。是许烬划破了手腕,抵在他的唇间。
这是世间无解的毒,也是他逃避痛苦的药。
他克制不住地吸吮着那处伤口,像是在汲取自己为数不多的力气,金丹碎裂的疼痛渐渐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如梦似幻的愉悦和一种轻飘飘的、仿佛羽毛在空中飞舞的痛感。
他的感知好像渐渐清晰起来,能感受到许烬手腕处,伤口被温热的舌尖舔舐时、那种微妙的痛和痒。
他的感知好像也渐渐模糊起来,所有的痛苦,所有不可言说的伤口,都好像在被看不见的手一一抚平。
在这种独特的、无法言说的体验里,余缺对痛觉和愉悦的界限越来越模糊。
为数不多的理智,催促着许烬将手拿开,但他刚试图后撤,余缺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接着,在伤口处轻咬了一口。
“呃—”几乎是瞬间,许烬的脸就像是被热气熏染过一样,呼吸也不自觉急促起来,那只被抓着汲取血液的手攥成了拳,手臂上肌肉绷出了明显的青筋。他的本体还在看他,在轻咬着那处伤口,又用舌尖一寸寸地舔舐过去。
这让许烬眼中无端地多了几分攻击性,原本被共享的痛苦在此刻好像都成了欢愉,他的嗓音变得低而哑,低念着余缺这两个字,身体不自觉地倾身靠近,喉头发痒,俯身嗅了下本体脖颈处的混合着体温的味道。
他的手一寸寸地顺着柔韧的腰往上,试图将外面碍事的西装剥离,只放在衣扣上,就被一掌击落,滚落到床下。
很沉闷的一声响。
许烬咬牙抬头,只见罗摩将人重新抱回了怀里,眼神如刀:“想死吗?”
情绪上头也得有个限度,过量的毒素,以现在本体的身体情况,根本承受不住。
虽然知道这道理没错,但许烬就是莫名感到不爽,特别是看到罗摩将本体紧紧拥在怀里,将手按在本体的后腰缓缓摩挲的时候,那种难以言说的不满抵达了顶峰。罗摩抬眼看向他,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皆表现出无形的搏杀欲。
但谁也没动。
对峙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余缺太难受了,他下意识地寻求能缓解痛苦的方式,在罗摩的脖颈处咬了一口,吸吮血液。
“嘶—”罗摩轻抚着他的后颈,又因为血液没有毒素,被嫌弃的推开,低笑了一声:“可以了,忍耐一下。”
但疼痛不是想忍就能忍下的。
余缺还是很难受,难受到许烬下意识想继续喂血,又只能按捺着、呆在旁边握住他的手腕。
没有了毒素作用,各项感官再次变得明晰,余缺整个人都绷紧了,他试图蜷缩起来,身上的西装也因此凌乱,他再次感觉到呼吸困难。罗摩将领带抽出,又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视线流连在微仰的脖颈上。
很白皙的肤色,隐隐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刚刚喂血的时候,在脖颈上溅出了两粒血点。极艳丽的红落在白皙的肤色上,让罗摩瞳色微深,他注视着本体毫无防备的露出致命处的模样,注视着脖颈上凸起的喉结,手指轻碰了一下,喉结微颤,罗摩喉间发痒,他突然想用唇舌品尝一下脖颈上的皮肤——应该会有种无法形容的甘甜。
温热的唇舌落下的时候,余缺发出了一声又哑又轻的闷哼,听在耳朵里,无端让人心底发痒。他胡乱地用手推了下罗摩的脸,耳边听见含糊地低笑:“不是疼吗?很快就不疼了。”
此刻,所有理智全线崩塌,混乱的情绪占据主位。
乌发交缠,余缺坠入了一场迷离又梦幻的梦境,细微的呢喃好像在耳边,好像又很远,冰冷的手指,炙热的掌心,感官被完全掌控,他面泛潮红,呈现出令人心脏发颤的昳丽艳景。
临界点时,他下意识地抓住了罗摩的手。
罗摩:“不可以吗?”
他不知道。
许烬吻着他的手腕:“可以吗?”
他不知道。
疼痛确实再次变得渺小,他觉得很渴,声音嘶哑到说不出话。罗摩注视着他,眼神是宛如情人般的绵绵情意,但同时又不可抑制地带上了杀意,他摩挲着本体的脖颈,似乎想要收紧,又似乎只是想要摩挲那片肌肤而已。
许烬舔舐着本体手腕处的一块皮肤,情绪的迷乱,让他对本体的血液也产生了极度的渴望。咬下去时,余缺因为疼痛蜷缩,他因此心痛,但同时也无可抑制地对舔舐那处伤口感到着迷。
“余缺。”
“余缺……”
思维全线混沌,眼前好像全成了模糊的一片,余缺沉溺在虚无和迷离的氛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进入了梦境。
梦一开始像是柔软的云,像是丝绸滑过肌肤的触觉,像是微风拂过细微的花朵。慢慢地,梦又从这种虚幻中脱离,画面渐渐变得清晰。
眼前是枯黄的深秋,荒草萋萋,虫鸣挣扎哀婉,覆盖着姜黄色茅草的房屋上飘起青烟。一株高大的银杏树颜色金黄,叶子把满地都铺成了璀璨的金,炸着两个揪揪的布衣小童骑在牛上,铃声清脆。
余缺看见自己踩过这一地的银杏叶,保持着和周围稀稀落落的村民的距离,不急不缓地走到村头最末的那处人家,跨过门槛时,被门口的大狗嗅了嗅。
哦,差点忘了,这时候大黄跟他还没这么熟。
心里想着这一句,视线再度随着脚步往里去,穿过堂屋,桌面上缺了个口的碗里堆着两个颜色不怎么好看的馍馍,他停了片刻,腹中的饥饿突然涌上,他差点用手去抓。
但他只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穿过堂屋,走到了后院。
看见熟悉的身影,余缺下意识地想叫一声“姐”,但实际上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他像是被束缚在了身体里,只能当个看客。
余珍背对着他,身上是洗到发白的粗布衣衫,她蹲在地上,正在用力的砸着什么。余缺视线游移,终于缓慢地落到了地面上。
是一双随着重击在颤动的脚。
又是“砰砰”两声,余珍突然停住动作,转过头来。她眼神森寒,从胸口到脸颊,全是喷溅状的血液。视线再次下移,这次,他终于看见了,被砸的是个同样穿粗布衣裳的男人。
握在余珍手里的是块青石,粘腻地血液从石头上滴落下来,她已经将地上这个男人的脑袋砸得凹了进去。
那是她父亲。
她杀了自己父亲,手里拿着石头,眼中还有未褪去的杀意,看向了现场的唯一外来者——八岁的余缺。
现场好像很安静,诡异的安静。
余缺随着身体的视线,望向了不远处的枯井,接着又看向余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的、没有丝毫恐惧的声音:“可以扔进那里。”小小的手指向了枯井。
此时的余珍脸上还有几分未褪的稚气,染了血,笑起来有点令人胆寒:“你不害怕?”
余缺感知到自己在摇头:“我杀过很多人。”不然活不到现在。
余珍笑了,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小骗子,你才几岁啊?!”
余缺歪头看她:“八岁啊。”
八岁的他,毫无心绪起伏地成了余珍抛尸的帮凶。
秋风吹得人身体发冷,但拖行一个成年男人,还是让她热出了汗。余缺帮着拖尸体的时候,她一开始还不让,但在她短暂的休息中,余缺将尸体头朝下,塞进了井里。余珍稀罕的去捋他胳膊上的袖子:“让我看看,你这么小的胳膊,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被余缺躲过去后,她瞪过来一眼:“不许动!”很奇怪又很亲密的举动,或许是在她身上完全感知不到恶意,也或许是他太饿了,而她是唯一给过食物的人,余缺潜意识不想让她不高兴,便任由其捋起了袖子。
露出里面密密麻麻、有新有旧的伤口。
那双手停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将袖子放下来:“你爹娘呢?”
余缺乖乖站在原地:“我没有爹娘。”
“没有爹娘,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余珍点了下他的鼻子。
余缺:“他们不要我,把我扔了。”
余珍定定看了他片刻,含糊地抹了把脸上的血,将他抱了起来:“我要你。”
“不行。”余缺身体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梗着脖子试图离她远点:“我是个怪物,会给你招来厄运的。”
余珍:“这话谁教你的?”
余缺:“他们都这么说。”
余珍用力揉了下他的脑袋:“他们懂个屁。”
第 24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余缺曾经很讨厌自己的名字,但后来他只觉得庆幸。因为他姓余,和余珍早逝的母亲姓氏读音一样,所以突然出现在陌生的地方,被别人围观着指指点点的时候,才会被余珍误以为是母家那边的孩子,才会被她领出去,分到一个馒头。
虽然后面得知是误会,但在一片汹涌的恶意中,遇见这样近乎纯白的善,还是让余缺忍不住关注她。
也是因此,他在偶然听到那个男人,正在打算把自己女儿卖掉后,偷偷去敲了余珍的窗。
再然后,就是亲眼目睹她杀人,八岁的余缺成了帮凶,两个没有父母的孩子,从此成了亲人。
余珍摒弃了原本的姓,改跟母姓,余缺成了她的弟弟。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余缺没有告诉不识字的余珍,姓氏中的yu,其实不止“余”一个字。
他小心地守护着这个秘密,像是刚刚出生的幼龙,紧紧抓住了目前唯一能抓住的那枚金币。
后来余珍给了他更多的“金币”。
从梦中醒来,余缺仍旧觉得发顶有被轻轻揉过的力道,隔着时空和千山万水的距离,仍旧是那样温柔和坚定。腹中强烈的痛感已经变得极为微弱,四周光线很暗,他听见和自己同频的另外两个呼吸,感受到两道紧贴着的不同的体温。
眼睛适应光线后,余缺静静看了一会儿天花板,金色的光团在空中晃了晃,接着如同一道流星一样,坠到他眼前。
2247:“您还好吗?”
“还好。”余缺将被压住的手小心地抽出来,动作轻缓地从床上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成了宽松的睡衣,因为疼痛渗出的汗珠显然被毛巾擦过,身体是干爽的,但他心理上依旧感觉不适,想要洗澡。
2247一路跟随到了门外,又堪堪停在浴室的门前,根据系统设定的“用户隐私”条例,祂只能看着磨砂玻璃上印出朦胧的雾气,和上面透出的暖色灯光。
淅淅沥沥的水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等门再次推开后,潮湿的气息从浴室里涌出,余缺身上只围着条浴巾,胸膛上挂着水珠,淡橘色的灯光从侧后方照过来,让停留在紧实肌理上的水滴像是钻石一样泛光。绸缎一样的黑发被打湿披散着,有几缕坠到了身前,头上搭着柔软的干毛巾,因为只草草擦了两下,水珠现在正顺着发梢下滴。
沐浴过后,他处于一种略微乏力、懒得动弹的状态,踢踏着拖鞋走到客厅,也不开灯,随性地窝进了单人沙发。
静静坐了一会儿,余缺扬手召开系统面板。手指在金色面板上来回滑动了一下,又在境界那一栏轻点了点。
筑基期。
离目标更远了。余缺心中想了这么一句,又很快将念头搁置,手指往下,点开了【角色召集】。
由于《绝密档案》上线后效果不错,下载量一路飙升到了一百多万,现在系统的能量已上升了很大一截。虽然距离可以启动【切换世界】的满值还早,但要具现化新马甲出来,已经绰绰有余。
随着指尖落下,金色面板变换,上端弹出了提示消息。
【系统提示:请选择您需要召集的角色】
余缺有目的性地看向了第一张卡面:夜色为幽寂的山洞披上了一层淡蓝色的纱,不见天空,不见圆月,但山洞上方的缺口处,漏下了一束浅白的月光。
月光照亮了四周维持着自然嶙峋的石壁,洒落在缝隙中几株不知名的青草叶片上,将渗出清澈露水的植株显得格外清幽。
随着手指点击下去,耳边先听见潺潺的流水声,接着画面渐渐下移,露出月光下的一汪清泉。澄澈的水流从石缝中流出,形成了带有细微波纹的镜面,映照出天空的浮云和圆月。顺着水流的方向往下,一截覆盖着漆黑鳞片的蛇尾正搭在青石边缘,身躯则延伸进未被月光照进的黑暗中。
当余缺视线扫过那截蛇尾时,画面晃动,黑暗中,缓缓浮现出大型蛇类侧影,山洞中碎石滑落,池水震颤,吐着蛇信的头颅缓慢地从阴暗处探出,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金色竖瞳。
【角色:司妄骨龄:???(快速成长期;生命体形态切换频繁,请手动矫正)
血脉:螣蛇(传闻中的种族;血脉能力极其强大的妖中王族)
灵根:雷灵根(变异灵根;对全属性灵气具备亲和力;对水属性、金属性灵气吸收速度额外增加百分之十)
天赋:驭水(罕见天赋,遇水增加全系功法百分之二十伤害);威慑(对血脉相对较低妖族具备压制能力)
功法:天元真决[主](非主要功法均未显示,可手动矫正)
境界:化神期(即将抵达下一进阶点)
异常状态:无】
月光从头顶投下,光线和阴影让整个画面都显得森冷骇人,那双金色竖瞳里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兽类即将猎杀食物的危险和压迫感。
【系统提示:是否确定将角色“司妄”传送至您的身边?】
余缺用一种纯粹欣赏的目光,在这具躯体上来回流连了片刻,接着才点击下“是”。
【系统提示:角色传送中……】
金色的面板再次碎成虚影,余缺闲适地单手支着脑袋,看着那些金色粒子构建出属于蛇类的躯体,也任由冰凉的蛇鳞一点点贴上皮肤,纠缠,紧缚。
垂下的小腿被蛇尾缠绕和攀爬,微凉的蛇信带过身上的水珠,此时的余缺,如同被某种特质的锁链囚禁在座位上,但他并不为此恐慌,只是用手抚摸冰冷的蛇鳞。
纯墨色的鳞片,金色的竖瞳,蛇类的身躯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美感。真漂亮……余缺沉溺在欣赏中,任由其贴着胸膛蜿蜒而上,但在察觉到蛇尾试图探进浴巾时,他用脚踩了下去。
并未踩到冰凉的蛇鳞,而是在半空中,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踝。
乌黑的发丝从上方倾泻而下,过于英俊的五官好像都带着一丝非人的违和。司妄无疑是好看的,但在脑海里形成好看这个词语之前,占据更大印象的,往往是一种属于掠食者的冰冷和危险。
他此刻单手撑在余缺的椅背上,圈着脚踝的手指微紧,居高临下的身形完全将本体笼罩在身下,蔓延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视线扫过因为余缺仰头而露出的脖颈,看见那几个暧昧的青紫印痕,他瞳孔都收束成了一道细线。
余缺唇线微弯,随意地用手捋了捋湿润的发,将印记遮盖了下来。司妄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手,金色竖瞳里没有多少情绪,只有一种类似兽类在考虑从哪里下口的打量。
他很想对着咽喉那处咬下去。
但余缺伸手时,他又温驯下来,睫毛低垂着,用脸蹭了下本体的掌心。
那种让人牙根发痒的感觉好像平复了一些。更具体点说,司妄受发情期影响的情绪被平复了下来。
修真界的妖族是个极为独特的种族,以血脉为尊,身体强悍,越是血脉纯粹的大妖,往往拥有越强大的实力,且血脉之间还存在压制。某些纯血的妖修,可能一生下来就是金丹或元婴,修炼速度也远超人族。但就是这样强大的妖修,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发情期。
这就像是自然界的某种平衡一样。
每个渡过成长期,抵达成年期的大妖,都会受困于发情期,要么时常闭关,要么找到自己可以“结契”的对象。结契后,有对方的安抚,修炼一途会重新顺畅,倘若没有,妖的修炼速度也就跟人族修士变得大差不差。
妖修很少会选择和谁结契,哪怕举办了道侣大典的也是如此。因为结契后,不仅意味着一种类似结为道侣的连接,更意味着是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在对方手上。
这种独特的连接形式,让妖族产生过好几次动乱,爱恨情仇不断翻涌,血脉强大的妖因此死亡的比比皆是。现在妖族内仅存的两枚硕果,一个是现任妖皇,她结契的对象被其封闭五感囚在身边,几乎成了活着的“物品”。一个是极具争议的、白虎一族的大妖,他结契的对象是自己双生兄弟,二者时常闹到大打出手。
前车之鉴太多,司妄在被螣蛇一族的长老感知到血脉而接回后,便一直耳提面命,避免他在成长期到成年期的过渡时间,就因为妖性占据上风,强行和谁结契。
余缺之前一直觉得长老是夸大了说辞。
毕竟司妄从未感受过他说的那样、见到谁都牙根发痒的感觉,他还是对任何人都没兴趣,同之前没任何区别。直到刚刚,他才第一次感知到,不稳定的发情期影响了情绪。
不过,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妖族拒绝接受结契,主要是有前车之鉴,对把命交托出去这点非常反感。可这个缺陷在余缺和司妄之间并不存在,他们本就是一体的。
因此,假如需要的话,司妄就和自己这个本体结契。
心中涌现出这个念头,司妄便直直地看了过来,那种被蛇类注视着、试图攻击的感觉再次涌现。余缺脚下略微用力,他顺着力道,单膝跪在了余缺面前。
纵使居于下位,对余缺每个动作也都极为顺从,但他身上那种危险和压迫感从未消失。金色的竖瞳偶尔细微的转动一下,像是在思考从哪里下口比较好一样。他的手仍旧抓着余缺的脚踝,张开的虎口,宛如毒蛇衔咬住了猎物。
余缺身体前倾,客厅没有开灯,就着浴室的一点光亮,他描摹着司妄的脸,眼睛微眯:“张嘴。”
那只抓着他脚踝的手细微地收紧了一瞬。
嘴唇张开,微微露出前段分叉的舌尖,余缺唇线一弯,声线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好色……”他甚至有点想用手指试探一下,又忍下了,视线暧昧地往下扫了扫。
蛇类的特性,放在人体上,实在是……
司妄金色的竖瞳牢牢锁定在他脸上,感觉到本体试图将手收回,他抓住了那只手,接着,微侧着脸,探出分叉的舌尖,舔舐了一下他的手心。湿润的触感从皮肤上传递过来的时候,余缺和他的眼睛,瞳孔同时收缩。
那只紧紧扼住脚踝的手松了力道,细微的触感试图沿着小腿向上,余缺腿部的肌肉线条都绷紧了,他用了点力气,踩在他的腿上。司妄没有躲,那双金色的竖瞳紧紧盯着他,一点一点的,慢慢低头。
余缺呼吸凌乱起来,脚背上绷出了青筋,想到刚刚那点隐秘的想法即将变为现实,他耳廓已经红透了,思维更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就在呼吸打在皮肤上的一刻,他猛地抓住了司妄的发丝,将他脑袋完全提了起来,嗓音喑哑:“算了。”
被揪着头发抬起脸,司妄脸上的表情没变,周身却涌现出略微的不满,分叉的舌尖探出,扫了下唇,身上那种危险性被放到了最大。
他对本体依旧是顺从的、克制的,但他此时的眼神过于贪婪,像是猛兽未能满足食欲,因此变得更加危险——就像是在积累某种无法发泄出去的情绪,一旦冲破理智的防线,之前所有的克制都会带来翻倍的反噬。
余缺试着安抚他,司妄反过来捉住了他的手,似是可惜,又似是不满,他紧紧盯着本体的脸:“真想把你全部吃下去。”
每一寸皮肤,每一寸血肉,都吞进肚子里。
第 25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清晨,阳光正好。
余缺推开公司门,耳边贴着手机,语气平淡:“许烬已经在学校上课了,不会耽搁后面训练。”
“没有,是他手机忘了充电,下课后会联系你的。”他单手撑着玻璃门,罗摩和司妄一前一后进门,刚刚还略显喧哗的室内突然就安静下来。
有人咽了咽口水:“这人是谁啊,看见他突然感觉心里毛毛的,好想离他远点。”
陆含昭比划了一下手里的画笔:“清醒一点,你想离人家远点,别人也根本不想靠你太近。没看见和罗总监一样,都只盯着我们余总看吗。”唔,这个人体比例,很好,绘画参考的对象又多一个。
此时,又又又一次迟到的苏雾,刚好气喘着抵达门口,余缺见状等她进来才放下撑着门的手。苏雾连声道谢,他点了点头算作招呼。就这么一个错身,好巧不巧,就看见他脖子上那一串青紫痕迹,接着又看见两尊门神一样跟在他身边的罗摩和司妄。
苏雾:/干笑.jpg之前出来一个许烬,现在又多了一个,再加上这点暧昧的印子,余总你昨晚到底是跟谁过的啊——
总不能……是一起吧?
苏雾“嘶”了一声,再次在心里敲起了木鱼:“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腐眼看人基,不要脑补那些不得了的事……”
余缺转回来看向她:“苏雾。”
吐槽时冷不丁听见自己名字,她反射性地站直了身子:“啊,余总,什么事?”
“你之前发我的消息说,今天有人来面试?”
“对的!”一提起这事,她立马眼睛发亮:“我们的宣发部门不是职位都还空着嘛,昨晚聚餐回家我就去问了朋友,他今天来面试部门主管的位置。”
余缺点头:“到了后叫我一声。”管理岗直接由他面试合适一些。
说着就要进办公室,但苏雾又叫住了他:“余总,我们说好的,内推员工成功入职后,给我的奖励是一人五千哦。”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放着光,财迷气息已经要溢出来了,余缺看得失笑:“对,五千。”
等人进了办公室,陆含昭疑惑地抓着人问:“你干嘛强调这个,余总发奖金那么大方,你的五千难道还能不给你?”
苏雾扭捏道:“是这样的,我推荐的这个朋友,他不仅专业工作能力很强,和手底下员工们也处得好,所以跳槽的时候……”
——不是一个人跳槽,是要带着手下的人一起。
明白了她后面没说完的那些话,陆含昭整个都震惊了:“好家伙,所以说,看似你内推的是朋友一个,实际是整个部门?”那得是几个五千啊?!怪不得这妮子故意说那番话呢!
此时的余缺还不知道这点,但等面试者坐到对面后,情况很快明了。
“为了避免耽搁您时间,我想提前说明。”
这位简历上写着宁海生的年轻男人,眼下有些轻微的黑眼圈,整体的精神面貌却没有丝毫疲惫。他的手放在人事经理刚刚冲泡的咖啡杯上,在浓郁的咖啡豆香气中,谈吐有度地说明了“假如双方谈妥,他会把现在手下的人几乎全带过来”这项条件。
这大概是很多公司老板都讨厌的那种人。底下有能力的员工要跳槽,当然是谁都不希望的事,但一个人再有能力,在老板眼里始终是“零件”,人走后无非多花点心力,自然能找到别人代替。
宁海生这种就不同了,他们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能凝聚下属的领导风范,万一和公司闹翻,人一走,很可能整个部门都要全部离职。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因此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给公司造成大量损失。
虽然对于后续接收的公司来说,这好像捡了个大便宜,但作为公司的老板,也很可能共情前面那位老板,从而认为这人是否不安定,衡量入职后是否要将他带来的团队打散等等……
宁海生提前就把这点摆到台面上,也未尝不是想看看余缺的反应,再以此进行衡量,假设面试成功后续是否入职。
余缺什么反应?很平淡地点了下头算作知晓。
他并不觉得这是很大的缺点。毕竟,这些员工能被他们的上级带走,除了这人的人格魅力和手段过人外,更因为他们相信这个上级能带给他们等同现状、甚至超过现状的工作。谁出来都是为了挣钱的,公司的待遇,工作岗位的内容,始终才是能留住人才的核心。
没有异议,谈话得以继续。
宁海生现在的工作和苏雾之前离职的是同一家公司,属于娱乐圈,虽然和游戏行业好像“有壁”,但宣发的内核是共通的。
来这里之前,他也连夜做了些功课。
其实,光从公司的构成看,这家名为“赤狼印章网络科技”的公司实在平平无奇,没有大的投资,除了一个名叫贺危有少许股份,其余全部集中在余缺一人身上,成员架构简单无比,俨然就是一个草台班子。
但这个草台班子一样的公司,推出的第一款游戏,就在几乎没有主动宣发的情况下,得到了超过同类型游戏好几倍的下载增幅。
这或许是幸运,但绝不可能只是幸运。宁海生连夜下载了游戏进行试玩后,又简单在玩家中进行了调研,加上做功课的时间,几乎通宵没睡。大清早就发消息问能不能来面试——他看出了这家公司的潜力。
至于怎么去做这个宣发,他对余缺提出了一个思路:同时宣传游戏和他这个游戏制作人。
作为前知名电竞选手,余缺本就自带流量,加上这次黑客组织事件,完全可以将二者结合,把余缺的形象推到台面上,一边为游戏引流,一边强化游戏方面的宣传。
可以说,余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好的宣传途径。
提到黑客组织,余缺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现在黑客组织攻击小型游戏厂商的事还是层出不穷,假如类似事件中,我能为他们提供帮助,你……”
现在小型游戏厂商的处境太差了。资源打不过大厂就算了,游戏做出来还面临威胁,余缺想在他们还没有多少钱去升级服务器防护的时候,帮助他们避开黑客攻击,让他们的游戏得以顺利上架。
但他有这个想法,别人是不知道的,冒昧的在别人遇见攻击的时候提出,也可能不被信任——毕竟是陌生人。
因此他想以公司的途径进行小范围宣传,不提感谢与否的话,能让警方多抓几个黑客组织,也算节约官方警力了。
余缺想到的,是事件本身,而宁海生想到的,则是“这事很适合拿来宣发”。他提出:“完全可以以此为由发新闻稿,既然是做好事,那当然要宣传给大家看。”
不过,这事要宣传有两个前提:一是余缺确实不介意用这种方式帮助竞争对手,二是余缺得真有这个实力。
大家都是游戏行业的人,为了游戏日活打生打死,这事做出来等同于是帮助竞争对手。
但为同样被黑客组织攻击的游戏厂商提供反击帮助,这话实在好听。而且帮助别的新游戏上架,看似是主动将玩家推了出去,实际上很能得到外界的好感,为游戏公司吸引到更多目光。现在公司处于刚刚发展的阶段,实在不失为好的手段。
假如能再送几个黑客组织进去,他们公司的形象也能初步建立,后续上市——是的,宁海生已经想到公司上市这块了。等公司挂牌上市,打击黑客组织的过往,也会有利于公司的专业形象,吸引投资。
但话说回来,假如余缺没有这个实力,那宣传出去便是适得其反,后续还可能招来其它黑客组织的攻击。
有2247存在,余缺不觉得这是问题。
对于宁海生说的“游戏竞争”,他也不觉得是坏事。相反,他很乐意——他做游戏,开公司的初衷之一,就是想用优质的游戏来内卷一下行业其它公司。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始终还是小的,假如帮助了其它游戏厂商,能直接或间接促使更多优质游戏出现,他只会更高兴。
听着宁海生一边思考,一边给出的方案,余缺略略点头。这事宣传出去,可以帮助到其它游戏厂商,也有利于自己公司的宣发,属于双赢。
通过交谈,对于宁海生的个人能力,余缺算有了初步了解,面上不显,心中是欣赏的。
殊不知,他对宁海生看好,宁海生同样对他非常欣赏。
在被苏雾介绍这个公司前,苏雾是这么形容公司的:“大家工作都很卷,但是每个人都喜欢这里,项目做出来很有成就感,老板给钱也很大方,日常听得进大家的建议,真的很难得。”
他当时在笑:“最重要的是给钱大方是吧?”
“我出来工作本来就是为了钱,不找个大方的老板,难道找个小气的,天天给我谈理想画大饼?”苏雾嘟囔了几句,又道:“不过余总要是跟我谈理想的话,我是能听进去的,毕竟他对游戏的态度非常认真。”
何止是认真呢。宁海生想:这位余总对游戏的态度实在是太真诚了,而且很有气度。他好像不怕和别的游戏竞争,反而是期待有更多的游戏来和他竞争。
他现在很相信,假如入职这家公司,他应该也会工作的很愉快了。
两人越聊越投机,后面的思路也发散起来。
宁海生坦言,此时他还没正式接手过游戏相关的业务,因此在某些环节上还处于学习中。不过,目前有个现成的途径,也就是那个名为“如影随形”的主播。
屋里两人在聊着宣发的事,一墙之隔,员工们在各自忙着手上的工作。
数值小哥突然看着电脑骂了一句:“我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其余人抬起了脑袋:“怎么了?”数值小哥的脾气平时蛮好来着。
他一掌拍在了键盘上:“有人抄我们游戏!”
“什么?”
“我靠真的?”
听说这话,一群人全涌过去了。
电脑的画面是游戏平台“gamer”,数值小哥本来是打算在平台上查看一下玩家们的最新反馈,结果刚点进去,就被推送了一个和《绝密档案》形似的游戏:机密档案。
这游戏现在还没上线,但已经购买了游戏平台内部的推荐进行推送,从名字到标签到画风,完全是贴着脸照抄他们。点进去一看,里面已经有了一条评论:
【粉毛歌留多:大家快跑!这是个老惯犯!】
“惯犯?”有员工将鼠标挪到游戏页面的厂商一栏,点进去一看,果然如此。
虽然说现在游戏行业风气不好,就是大厂也有不少抄袭和跟风之作,但一家游戏厂商,没一个原创游戏,全是抄袭,也实在是有些过了。
按热度往下排列,这家厂商目前最火的游戏,是自称对标《新中世纪》的一款西幻手游。写作对标,实际还是抄袭。这又不得不提,《新中世纪》是抄袭了3A大作《半人马》的,游戏很火,抄袭这点在业内是公认的实锤。
也就是说,这家公司抄袭了一个抄袭作,并且游戏目前还有一定的热度,在持续运营。
顺便一提,之所以说他们是抄袭的《新中世纪》,而不是源头的《半人马》,主要还是在于游戏内容上——他们进行了典型的“取其糟粕,去其精华”。
西幻其实是个很好的题材。
在《半人马》这款游戏里,将西方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圣城之战”,和西幻的神话体系相结合,世界观宏大,人物饱满,战斗系统也相当完善,无论是骑士的盔甲,还是别在腰间的十字剑,无一不精致,无一不考究。
而《新中世纪》在抄袭时,因为涉及到国外的宗教元素不能过审,因此在剧情和设定上进行了不少魔改,但这同时也避免了文化上,西幻作品在国内的“水土不服”。
加上照搬了核心玩法后,又大幅度降低了操作门槛,他们还舍得投钱去进行优化画面,因此实际上玩家们在《新中世纪》的整体体验是相当不错的,否则也不会日活达到那么高的程度。
但《新中世纪》同时也搞了不少被玩家诟病的骚操作。
——说这家游戏公司抄袭的对象是《新中世纪》而不是《半人马》的原因也在于此,他们把《新中世纪》里最被诟病的那部分一个不落,且对方魔改后的剧情和改版的操作几乎是换个方式就贴了上来。
其实抄袭不抄袭的,有些玩家介意,但更多的玩家是不在乎的,他们花着钱和时间来玩游戏,纯粹就是为了自己高兴,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更何况,游戏的事,那能叫抄吗?那叫缝合。
缝一个游戏,又学不到精髓,那才叫抄袭,缝好几个游戏,那叫“究极缝合怪”。现今缝合甚至已经成了游戏前期宣传的卖点,最出名的一句宣传语是“坏消息,他缝了,好消息,全缝了!”
这家公司在抄袭《新中世纪》时,也缝合了很多其它游戏的设定、玩法、人物等等,因此哪怕口碑差,水军下场都维持不住评论里的低分场面,但作为“缝合怪”,还是一直有不算低的热度。
在游戏的评论中,虽然有骂他们抄袭的,但更多是骂游戏体验不好。
比如优化不好,高配置的手机游玩还掉帧,发烫。战斗做得没有打击感,抄人家也没抄明白。界面的ui这个游戏拿一点,那个游戏拿一点,卡池倒是做得多,光人物池就有六个,还有其它类型的池子,加起来一长串。
员工们了解这些的时候,陆含昭把这游戏下到了手机里,打开一看,花里胡哨的界面,各种各样的礼包。战令、月卡、年卡就算了,竟然还有“每日充值、限时充值、累天充值、累天必充”等等。
陆含昭都惊呆了:“这是游戏吗?这是充值系统上内置了一些贴图文件吧?”
但就是这样的游戏,依旧有人玩。
从这个厂商出品的游戏看,除了最出名的这个,其它游戏也硬是靠着抄袭和贴脸跟风,每次都能蹭到一些热度,虽然后续被玩家狂打一星,但能运营,就证明收入高于了投入,也就是圈到了钱。
现在的情况是,《绝密档案》的热度高,他们也立马挂上了差不多的游戏图标和名称。名字只改了一个字,连游戏CG都是直接拿他们剪辑的那个视频跑了AI放出来的。
前后对比了一下这些惨不忍睹的游戏情况,这个抄袭作还没上架,苏雾就想象出了实际大概的画面。她重重往椅背上一瘫:/撒式吸氧.jpg苏雾:“不行了,他们这操作也太恶心了,看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第 26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和宁海生敲定了大概的入职日期后,余缺主动送人出来,会议室的门一推开,就听见了大家的哀嚎声。瘫在椅子上的苏雾一副灵魂脱壳的样子,同样在嚎:“余总,有个很恶心的厂商抄我们游戏啊啊啊!”
宁海生:“抄袭?不管在哪个圈子,这都是件很烦的事。”
现在《绝密档案》的热度高,出现抄袭的情况,你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
理它,等于是给他单方面送热度,不管是发律师函,还是用舆论逼其就范,对方本就是抄袭作,反而省了宣传了。万一把事闹大后,对方再聪明些,大批量使用水军下场搅浑水,到时候李逵和李鬼都得掰扯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也能用言论顶上来,总会有人不明所以,信了他们的话术,反惹得一身骚。
但你不理他,抄都抄到你脸上了,靠你的热度吸血赚钱,这个行为实在让人觉得恶心。
虽然可以收集证据去打官司,但即使告赢了,收益其实也非常低。业内遇见这种事,真要告,往往也是在对方运行了到了一定规模,有一定的流水之后,否则白送热度不说,回头告赢了也没两个钱,时间和收益不成正比。
总之,无论怎么选,都有些如鲠在喉。
听完大家七嘴八舌地抱怨,余缺简单看了看平台上这个游戏的界面:“我们的游戏从制作到上架,看似时间花费不长,但大家工作强度很大,变相缩短了几倍时间。”
“短时间内,他们想抄,即使照着我们的文案和场景来,也很难达到较高的完成度。”
此时,一座写字楼内,几个员工面色疲惫的坐在电脑前,其中一个烦躁的扣了扣头皮,对身边的中年人道:“罗总,真的不行,这次这个《绝密档案》的玩法其实并不是多么新颖,就是探索地图得到线索,再以此探案。之所以能火起来,主要还是游戏把案件本身处理得好,细节和画面也很优秀。我们要抄,短时间最基础的建模和美术都做不出来。”
“谁稀罕你们真抄出个什么样了?”被叫做罗总的中年男人躺在椅子里,一只脚翘在桌面上抖腿:“大概做个样子就行,不行就把隔壁仙侠的那一套挪过来,再像之前一样,多放几个充值入口,流水不错再往下做,不行就算了呗,趁现在有热度,能蹭就蹭。”
几乎是同一时刻,另一边的余缺说道:“比起全盘照抄,更可能是节约成本,蹭短时间的热度。”
他们这种公司追求的只是流水,没钱立马会撤,下次再换个有热度的抄。现今《绝密档案》热度的确不错,可他们短时间不能抄出个所以然,自己也能料到上架后游戏的下场,因此在游戏的投入上只会更加吝啬。
以此推断,他们能做出个大概的游戏模式都算用心,但更大几率,是将手头的资源重复利用,用一种类似“换皮”的模式,直接把其它的游戏嵌套进里面,能骗几个玩家是几个。
苏雾:“……感觉更恶心了。”
数值小哥还在愤愤不平:“那我们就只能算了?”这种low货,顶着和他们相似的壳子,还不知道到时候会做出个什么模样来。
旁边的宁海生劝慰道:“你给他们脸色看,有了热度,这个抄袭的游戏只会活得更久。”还不如让他们赶紧蹭完赶紧扑。
话虽如此,但大家嘴上不再说什么,心里还是隔应的。余缺见状,俯身用鼠标点了下这个厂商的名字:“与其把重点落在一个圈钱可能都圈不到多少的游戏上,不如直接针对他们公司的命脉。”
电脑的鼠标光标,缓缓落在这家公司抄袭了《新中世纪》,又缝合了不少玩法的那款游戏上。
所谓打蛇打七寸。这个公司目前发行的所有游戏,除了这一款维持着热度,还在不断进行更新,其余的游戏,几乎都是上线一两个月就直接关服。也就是说,其它游戏都是捞一把就赶紧走,挣不了几个钱,但这款游戏是维持他们公司的根本。
所以,与其在这一个抄袭作上内耗,不如直接针对他们目前流水最高的这款游戏。
鼠标继续向下,下拉到评论区的最新回复,余缺:“这个游戏并不优秀。抛开抄袭与否,从评论就能看出,大部分玩家们其实在把这游戏当《新中世纪》的低配版代餐。之所以能玩下去,说到底还是同题材太少,才拿来在无聊时打发时间。”
“刚好我们的新项目也是西幻题材,所以,不如干脆些,跟他们抢核心用户。”
“我去,”苏雾已经从椅子上支愣起来了:“余总你这思路……”无论是之前的黑客事件,还是这次的抄袭事件,余缺都准确地将目标对准了对方,而不是事件本身。
余缺:“本来没把他们当对手的,不过,既然惹到头上了,那就顺便一起吧。”
既然决定针对,就不得不对这款游戏进行详细的调研。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抄袭的《新中世纪》对《半人马》的核心玩法全程照搬,是结合了桌游的掷骰子,加上回合制结合而成。游戏内还设有职业天赋树,不同的天赋走向,会衍生出不同的技能。比如祭司,就是在魔法上面单纯加点加满,但要是在魔法和毒药均进行加点,职业则会是女巫。
桌游是非常小众的游戏类型,游戏方增加桌游相关设定,一方面增强了玩家的“跑团”感,一方面也增加了不确定性,结合回合制一起,是非常有趣的玩法。这家公司在抄袭时,虽然照搬了天赋树,但在玩法上完全摒弃了桌游的掷骰子元素,反而缝合上了抽卡。
由2247帮忙,筛选玩家们的真实评论侧重后,不难发现,他们最赚钱的地方,也是抽卡。那些花里胡哨的各种充值界面,加起来也没抽卡这一项的流水高。
怪不得卡池有那么一长串,原来是一方面返厂之前的角色,一方面推出强力的新角色,一个角色一个池子,再加上普池,武器池……
至于卡牌方面的数值和人物,他们大量抄袭了业内一家出名的二游。很多时候都能看出来,他们把别人的人物形象喂AI了,塞进这个游戏里,都有些画风不符。
综合了他们的长处后,余缺决定也给自己的新项目加上卡牌元素。但他不准备做普通回合制,而是打算做成低门槛版本的战棋。
相较于普通的回合制,战棋的玩法讲究一定策略,同时极具趣味性,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抵消玩家对回合制无聊的感受,提升参与感。与此同时,它和卡牌元素也相当兼容。
玩家们抽卡,抽的是人物,同样是自己的战力。结合战棋元素后,抽卡的人物就是“棋子”,人物的技能搭配、阵营特殊效果等,是玩家的策略方向,而人物本身的培养,则是不同于天赋树的另一种养成元素。
总的来说,余缺的目标是:西幻背景,可探索的大世界,战棋加卡牌的玩法。
为了能成功争夺到他们的核心用户,这次的游戏将会格外注重卡牌人物的塑造。而对于游戏的世界观背景,余缺则打算完全摒弃《半人马》和魔改版的《新中世纪》两方影响,从现实的西方历史、西方戏剧出发,再结合西方神话中的魔神以及天使来进行二创。
有了目标,新项目的员工也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招募,公司回归了正常的忙碌状态。
在罗摩以公司的第二位游戏制作人,在会议室和员工规划和讨论起这个西幻游戏时,《绝密档案》里为女主绘制的各种衣服,也将在更新第四个案子时同步上线。
宁海生现今已经成功入职,趁着第四案即将更新的之际,想和主播“如影随形”那边提前沟通好推广的事。加上面试时那些想法也得落实,来来回回脚步匆忙。
大家正是忙的时候,一个胸口别着物业标志的人前来了下敲门,有员工出言应和:“请进!有什么事吗?我们公司物业费没交?”
那人满脸带笑:“不是,我找司先生!”
说话间司妄恰好和余缺一起从办公室推门出来,那人赶紧道:“司先生!我带合同来了。”见两人去旁边的房间查看合同,苏雾疑惑询问:“余总,这签什么合同啊?”
余缺:“办公室的租赁合同。”
苏雾:“哎?我们还要租一层办公室吗?”
“不是,是另外的公司,我打算投资游戏。”
《绝密档案》首战告捷,现今流水已经超过千万,员工们的奖金虽然丰厚,但余缺作为游戏制作人,又是公司老板,在金钱方面才是获益是最大的。
有了钱,他打算在新的游戏项目上投入更多资金,与此同时,还打算用投资的方式,主动扶持一些优秀的游戏。
而司妄,就是他定好的“天使投资人”。
第 27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新公司的事全权由司妄负责,新项目的事由罗摩主导,余缺这些天则是一直跟宁海生商量宣发推广的相关问题。
游戏部分安排很顺利,《绝密档案》第四案“暴风雪山庄”即将上线,他们已经和主播“如影随形”商定好了大概的流程,同时也邀请了一些其它粉丝量不错的主播和视频up主,图文类推广也安排得有条不紊,万事俱备,就等更新。
但宁海生在宣传“帮助受黑客困扰的厂商”这里却卡住了。
网络时代,永远不缺议论和谈资,黑客事件之前的确有热度,但现在大家该议论都议论完了,他是想再把这事再拉出来炒作一下,可天不遂人愿,最近外界能吃瓜的乐子太多。
今天某某明星又劈腿塌房,隐婚生子了,明天某个大人物又把自己送去踩缝纫机了,一个比一个劲爆,他买了热搜,最后都因为吃瓜群众看热闹去了,实际反馈的流量效果不佳。
就在宁海生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倒霉,该去庙里拜拜的时候,余缺的热搜从天而降。
#余缺#
宁海生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平台上高高挂起的热搜,后面还跟了个“爆”字。
这么热闹?余总也塌房了?
他不明所以的点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黄V账号发出的视频,视频内容将两段《时空战场》的直播录屏拼接在了一起,有话外音在分析比对,说二者打法相似度极高,甚至有些习惯都一样,因此虽有些细微改变,但也基本可以断定是同一个人。
这则消息下方,紧跟着《时空战场》的职业战队FIY的一条官方博文截图,内容很简单,说队伍已重启,期待在联赛上和大家见面。底下稀稀落落的几条评论,原本几乎都是嘲讽的,现在全在问“是不是余缺回来了”。
再往下翻,很多人带着相关词条,刷着一水的“啊啊啊啊啊啊”或者“大魔王回来了!”,甚至还夹杂着几个“恭迎余神归位”。
这什么跟什么啊,余总不是好好在公司呆着吗?而且恭迎余神归位什么的,搞得像三流小说里的歪嘴龙王一样,简直莫名其妙。宁海生稍微往下翻了翻,发现已经有人疑惑发问:余缺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得人多了,连#余缺是谁#词条的热度都爬上了榜单的末尾。
《时空战场》虽然玩家日活稍有下降,但到底是现象级游戏,网友们经过坚持不懈的吃瓜,总算是捋清了前因后果:
就在前两天,一位《时空战场》的职业电竞选手,在开直播打积分赛时,匹配到了一个前缀着FIY的账号。
职业选手的ID都是有官方认证的,名字前缀也会带上自己队伍的名称,但FIY此前在联赛上屡次失利,已经传出解散的消息,弹幕里认为只是队伍粉丝的模仿ID,并未在意。结果这人carry全场了。
作为职业选手,眼光自然是不差的,这位直播中的电竞选手在游戏过程中,毫不吝啬对其的夸赞。之后输了,还打算加个好友,结果出去一看面板,别人也有职业标。
或许是段位相近,他们又匹配到了几次,有时是队友,有时是对手。因为是路人局,输赢也是有来有回。
故事发展到这里,也就是两个游戏赛场上的对手,一次提前的会面罢了。但谁知道,弹幕里有人冒出来,分析说这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初带领FIY拿下冠军的余缺。
作为曾统治《时空战场》联赛的“大魔王”,余缺这个名字几乎是一出来,就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即使余缺比赛时用的ID和直播时那个账号并不一致,但他可能回来打比赛了这个消息,还是随着直播录屏后续的发酵开始扩散。
一开始大家还是理智的。有人认为视频里的人是余缺,但也有人质疑,说不是同一个账号,余缺要回来打比赛没必要换自己的ID。更何况FIY那边也没明确宣布说余缺回来了,真要回来,藏着掖着干什么呢?
但今天这个黄V账号,是前职业选手退役后做的电竞解说,他的分析如此细致,几乎是一帧一帧进行对比,一下就将原本质疑的声音压了下去。再加上FIY队伍重启,还遮遮掩掩的没有把这次新签的队员亮出来,“余缺回来了”几乎成了板上钉钉。
一时间,余缺粉丝开始欢迎旧王回归,爱凑热闹的乐子人也跟风发微博起哄,声势越来越大,竟把这条热搜都推高到了“爆”字。
就在宁海生查看这起事件的前因后果时,在办公室的余缺也同步接到了贺危的电话。通话中提起此事,和网上那些乐子人、粉丝们不同,他明显感觉这是有谁在找事。
贺危:“许烬和你打法一模一样,这事很新奇吗?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谁还不知道谁,任何打法一出来,都势必有人会模仿和钻研。最开始moba甚至连辅助都没有,是有人摸索出来,用牺牲其中一个人的经济、换来全队更大的利益的方法赢下比赛,渐渐才成了约定俗成。”
“现在断定许烬是你,还在ID明显不一致的情况下欢迎你回归,这不扯淡吗?”
看着好像花团锦簇,但到了此时,无论这个账号背后是不是余缺,对现在的FIY都不是什么好事。
是余缺,那这等于是在把游戏圈当娱乐圈,提前帮他们进行了一次吸粉。但电子竞技,赢才是真理。
等上了赛场,假如余缺并未退步,那粉丝会进一步成为死忠。但他一人风头过盛,FIY其余新人就会面临无休止的质疑——这套路贺危可太熟悉了,虽然他并不想熟悉,但之前他们火了后,几个对家就是这么带节奏的,硬生生把他这个只知道训练的一根筋直男,脑回路训练得盘根错节。
假如是余缺回来了,他还退步了,那更好了。贺危都能想得到他们之后会怎么说,无非是叫嚣着让余缺赶紧二次退役,让他曾经的冠冕生出锈迹,让赛场上的一代君王跌入泥沼。
即使视频里的人不是余缺,那他们照旧能盯着“同一个队伍,先有余缺后有许烬”这点,用来指责他们FIY消费余缺。还可以极尽可能的用言语打压许烬,将许烬和余缺处处做对比。余缺珠玉在前,这种时候是个人都会有心理压力,而比赛也是看心态的地方。
贺危尤其讨厌他们这点,打游戏就是打游戏,你们自己要效仿娱乐圈立人设搞粉圈也没人管你,但为什么非要把别人一起搅到这趟浑水里来?
“我知道了。”通着电话,余缺打开了电脑的相关界面,简单浏览过后,他也同意贺危的看法。
虽然他在《时空战场》的游戏圈内确实有知名度,但不管怎么说,两年时间都已经过去,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即使有记得他、怀念他的粉丝,也不至于人数多到这个地步。
而且这个时间点,贺危好不容易签下一批好苗子,FIY队伍重启成功。他们实际是不希望余缺回来,同样也不希望有第二个余缺出现吧?
余缺的手指在桌面缓慢地轻点。
一直跟在身侧的2247适时出声:“需要为您检测和分析相关讯息吗?”
余缺略一点头。
电脑屏幕上的信息立即自动被系统光幕摄取,无数弹窗式的消息被前后折叠,接着又在前排列出新的。最后在光幕上呈现出可供翻阅的信息,和电脑上的已经天差地别。
2247:“大批量账号可被标记为异常。”
“嗯。”余缺将电话放在了桌面上:“能往后追溯这些信息的来源吗?”
2247:“收到,已检测出多个疑似信息源。”
电话那头的贺危:“我要有这手段,我早查去了好嘛!”
“不是说你,是在问另一个朋友。”余缺的指尖在光幕上面来回移动,电话那边的贺危正想发问,就又听见他的回复:“找到了。”
贺危:“啊?”
余缺:“领头的是刘恩新。”就是在聚餐那天,因为嘴脏被余缺揍了那人。他退役的时间比余缺还早,家里有点钱,投资了KG这支队伍,当初FIY的人就有不少是被KG挖走的。
“狗日的,我就知道,不是他主导也有他掺和。”贺危脾气暴躁的骂了几句后就挂断电话,应该是想对策去了。
就在他们通话的时候,网上的风向也再度有了转变。或许是大规模水军将余缺捧得太高,等他们开始像潮水一般退却时,紧接而上的并不全是兴致高昂的粉丝,还有被激起逆反心理的喷子。
【锦鲤六宝a:吹nm呢,能不能用你们脚上的大拇指想一想,他一个退役选手重回赛场,再强能强哪儿去?就知道闭眼瞎几把吹,还真当大家都是瞎子看不出来?】
【梦见就是再见1:怎么不在过年期间爆出来,我好在那个时候笑/阴险.jpg】
【线上一级潜水员:回来了就回来了呗,炒什么热度,行不行的,赛场上见真章。】
【数学土皇帝:说句公道话,余缺你真的不该回来。游戏圈又不是娱乐圈,你带着荣誉退役,消失在大众视线里后,大家只会记得你的好。再不济,想复出去当主播也行。非要回归,手感留着几分都不知道,队伍还是差点解散的烂摊子,你想啥呢?你的时代都过去了!与其说你会带FIY重新走上顶峰,还不如说会完全碎掉大家对你的滤镜,消耗完粉丝们的热情。高开低走,何必呢。】
这个说法一出,认同的很多。原本就厌恶余缺的黑粉也适时跳了出来,以此为依据,推测出余缺肯定是“没钱了,回来捞一把就走”。这又惹到了正在兴奋中的粉丝,双方立马像是点燃了的炮仗,开始了你来我往的骂战。
刘恩新此时也坐在电脑前,他扭曲的脸被屏幕的白光映得格外阴森,手将键盘敲出极重的响声:“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自己出走多年,归来仍是王者吧?”
“哈哈,笑话。我行我上,你怎么知道我没上?”
那天走廊上的屈辱,再次加深了他心中的怨恨。在得知余缺可能在秘密训练,要重新上赛场时,新仇旧恨一起,他立马下场买了大批量的水军,打算先把水搅浑。
笑话,一个退役过的选手,还能翻了天了?
整件事发酵很快,贺危那边着急上火,终于了解原委的宁海生却是一拍大腿:“好哇!白送的热度,谁不要谁是傻子!”
“余总,我们来商量一下直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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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琴是余缺的粉丝,事业粉。
本来之前粉的明星塌房了,她正伤心呢,得知余缺可能要回来打比赛,她脑袋上那根无形的天线都竖起来了,立马在词条里嚎了无数条。看见别人说余缺不该回来,回来了也打不好的,她一边心中隐隐担忧,毕竟职业选手因为伤病退役的比比皆是,一边嘴硬回怼。
正噼里啪啦打字呢,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则特别关注提醒,余缺账号发的一条博文,极简单的四个字:马上直播。
她立马精神起来,点进去后,果然,不出三分钟上面就发了一条直播地址的链接。
纯黑的直播界面上此时已经飘起了弹幕,热度直线上升,几秒后,大家先看到的是模糊的手影。
覆盖着薄薄皮套的指节搭在摄像头上,将位置调整到了合适的高度。放下时,镜头完整倒映出余缺现在的模样:乌黑的长发松松垮垮,几缕发丝坠在耳边,西装包裹着身躯,神情淡漠,往椅背上轻轻一靠,下颌微抬,眼神半合,手指像是等人一样在桌面上轻点。
他冷淡的态度如刀锋泛光,坐姿又有种凌驾众生般的高高在上。
弹幕空白了一瞬,接着,一条加大的粉色字体飘过:“啊啊啊我是余缺的狗——”
灿烂的烟花同时在屏幕上绽开,紧接着,刷火箭的,刷气球的,画面眼花缭乱。弹幕更是密密麻麻,说不清的“余缺”和“啊啊啊啊”飘过:
【老公,救命,我失散多年的老公!!】
【怎么会有人留长发这么好看啊——】
【好奇怪,无名指上突然就长出了戒指】
【太好看了让我舔舔】
【我先来的,让我先舔!】
【余缺你不是人,你丢下我和孩子一走就是两年/抹泪.jpg】
……
叫老公的,叫老婆的,还有叫主人的,什么称呼都出来了。余缺对此不置可否,心态平常。
他入行早,未成年的时期,女粉们还叫过他宝贝、崽崽一类的。男粉叫他兄弟和余神的居多,赢了比赛,还有人兴奋地叫他爹,什么辈分都试过。当然,假如输了,那骂得也会格外毒,游戏圈从来不缺喷子。
稍微等了一会儿,大家激动的情绪略平复后,弹幕上的字句就变正常了很多。大多数都是在确认他是不是要回来继续打职业了,以及FIY队伍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余缺没有立即回复,而是问:“今天有空,要看我打游戏吗?”
弹幕里全都是“要”字。
放在旁边的手于是落在了鼠标上,《时空战场》的界面开始加载。余缺登录上自己的账号,一进去,就不断弹出游戏邀请,一一掠过后,他创建了房间,拉了一个ID很像的账号进来,开始匹配娱乐化的克隆模式。
弹幕上适时跳出了讥讽的言论:
【牛哇,大名鼎鼎的余缺,竟然不打积分赛,去娱乐模式虐菜】
【是不敢操作了?】
【哎呦,这下吹他有多牛的都要偷偷抹眼泪咯】
这些话一跳出来,就有人反骂回去,其中一个格外掷地有声:“你们瞎了是吗?没看见人家是在澄清?”
经过提醒,大家很快也发现,余缺拉的那个账号,就是网上被截取了游戏过程,被人一帧一帧和余缺对比的那个。
“所以不是一个人,纯粹是乌龙吗?”发现是澄清,作为粉丝的阮琴心里说不出的失望,手下敲字,发送出弹幕:那为什么这么像啊……
无论打法还是习惯,真的就是很像啊……
大家也在疑惑,但很快就被游戏中余缺炫技一样的打法吸引了。
他们选的是一个定位为法师的角色,余缺全程和挂着职业ID的这个账号走在一起,因为是娱乐模式,对方的水平参差不齐,在塔下都能被直接强杀,来几个杀几个,人头几乎全在他俩手上。
又一次团灭对方后,余缺带着人堵复活点,但这次不再是单纯炫技了,而是展示了一番“同频操作”。同样放技能的方式,同样的走位模式,因为是“克隆模式”,他们几乎一模一样到脚本操作的地步。
之后余缺又停下来,让人物站在旁边,键盘上的手指不动。他嘴里说着放技能的顺序,旁边的账号就以同频率收割人头。杀了两个后,他的手又放在键盘上,身边则传出另一个陌生的男声。
直播前的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狂刷问号。
到了此时,他俩才同步点击回程。直播摄像头前,一个办公椅从侧面滑出,靠在了余缺旁边,许烬手臂一伸,指尖搭在了余缺肩头,脸则态度懒散地看向镜头方向。
余缺:“介绍一下,FIY新签的职业电竞选手,许烬。”
弹幕上大家安静了一瞬,接着:
【啊啊啊他好帅——】
【我去,这红发,这断眉,老公你刚刚说你叫啥来着?】
【区区两根,我可以/色.jpg/色.jpg】
【长成这样,男德在哪里,尊严在哪里,联系方式又在哪里?】
【前面的姐妹,你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啦】
磕颜的弹幕持续了好一阵,接着才是询问:
【所以,你俩为啥打游戏这么相似啊?】
余缺:“我亲手教的,他像我很正常。”
【所以是师徒啊~】
【莫名感觉这句有点那个,呃,我面壁去……】
作为粉丝的阮琴也在敲字:“亲手教的,你们是私下认识吗?”要是作为教练,余缺早该被几个俱乐部抢破头了。
私下认识?何止。
这句话让许烬看向了余缺,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手指也细微地撩着本体的发丝。
弹幕又开始叫嚣了:救命,他忽然笑得好蛊啊!
解释了一下大概的关系后,两人接着又开了局积分赛,由于不能再组队,是同时按下了匹配键,没想到这次两人是对立面。
这不是职业赛场,余缺没有顾及队友体验的意思,上场就直接入侵野区,将整场游戏节奏全掌握在了手里。他也没开麦,队友们有些跟不上思路在打字发问,余缺也并不理会。
中途,他的角色发育情况远超大家一大截,很快就不理其它人,开始和许烬打得有来有回。他们像是每一次都能料到对方在什么位置,会用什么技能,变换打法的速度极快,看得直播间的大家眼花缭乱。
一局结束,弹幕上幽幽地飘过了一句:现在谁再说余神不行试试呢。
虽然还有嘴硬的,但现在大多都是在问余缺还回不回来打比赛,有人觉得以余缺和许烬的默契度,一起上赛场应该效果绝佳。余缺不置可否,将键盘稍微往前推了推,偶尔回两句弹幕上的问题。
旁边的许烬则站起来,走到了他的背后,将手里的一支棒棒糖拆开,递了过去。余缺手指在他腕上轻搭了一下,张嘴将糖含住。
第 28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说实话我有点磕你俩了……】
【余神打两局就吃糖的习惯还是没改,哈哈哈】
【突然也好想吃糖,不管了,激情下单!】
各种各样的弹幕飘过去,其中有一条格外显眼:
【早在他手搭你肩上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余神你不是讨厌别人靠你太近吗?】
余缺瞥见这条,淡然回复:“他不是别人。”
“他不是别人,他不是别人!啊啊啊啊救命!!”本来是纯纯事业粉的阮琴,此时已经磕疯了,又碍于弹幕上大家好像都没有察觉这事,只能暗戳戳地,眼睛像放大镜一样盯着两人的动作。
或许是觉得嘴里含着糖不好说话,余缺直接将糖球咬碎了,细细的一根小棍停在齿间,随着咀嚼细微晃动。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许烬适时伸手,余缺也没偏头看他,任由其拿走,态度熟稔到仿佛本该如此。
明明不是多么暧昧的动作,阮琴却能从中品尝出几分甜意。更加能佐证这点的是,这个过程中许烬的眼神——专注到好像只看得见这一个人的眼神。
你说他俩之间清白,怎么可能?!
阮琴在弹幕里敲出“kswl你俩私下真的只是师徒吗”,没敢把话说得更明显,但心里的倾诉欲太重,干脆又拿起手机给小姐妹发消息:“救命,你在看余神的直播吗?这俩绝对有点什么!”
对话框上显示了一会儿“正在输入中”,半晌,才发来一条消息:“我本来很想反驳你的,但这个叫许烬的眼神,那爱意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两位坚定的事业粉已经渐渐转投CP粉阵营,处于直播中的余缺对此一无所知,他态度随性地回答着弹幕上大家的提问,看见很多人哀嚎着,想让他回去打职业,余缺手指点了点桌面:“目前已经转职成了游戏制作人,对新工作很满意,暂时没有继续打职业的想法。”
【游戏制作人?余神你这两年不出现,就是做游戏去了?/痴呆.jpg】
【虽然是同行业,但你跨得还是有点大吧?】
电子竞技和游戏制作,看似都在游戏行业内,实际上工作内容天差地别。
要是没有今天这次直播,余缺转行便转行了,大家哪怕知道消息,也无非是感叹一下。但他出现在了摄像头下,还和许烬秀了把操作,这便引起了不少哀嚎,认为他浪费了自己的天赋。紧接着,刚刚被压制住的黑粉也猖狂起来:
【你们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实际根本不拿你们当回事呢】
【笑死,现在游戏制作人的门槛这么低了?】
【做游戏,好牛啊,你做出什么来了?】
【都两年不见了,鼎鼎有名的余神应该做出些什么来了吧】
【还转行,最看不惯你这副装逼的样子】
弹幕上有人回怼,说余缺原本大学学的就是这一行,他不想打比赛了,去做游戏不是很正常?就连刚刚激情磕cp的阮琴也醒了醒神,噼里啪啦地打字:“余缺大学期间一边比赛,一边拿下双学位证书的事都忘了?他本就是游戏制作专业的优秀毕业生!”
这些人越是维护,弹幕里那些人跳得就越高:
【不是吧,不是吧,说不过就开始拿优秀毕业生说事了?】
【优秀毕业生,有多优秀?你的作品呢?】
坐在电脑前,同样在观看直播的刘恩新更是如同嗅到了腐肉的鬣狗,兴奋到整张脸都显得格外狰狞,打字的手速堪比当初最巅峰的比赛时期:“今日份笑话:电子竞技转行做游戏。”
“余缺你是真当游戏制作这行没门槛啊?”
“有没有门槛,我心里清楚。”在余缺视角,众人看不见的光团将刘恩新发送的弹幕标出了框,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刘恩新你会不会被抓,想必也很快会清楚。”
隔着屏幕,突然听见画面中的人念出自己的名字,刘恩新悚然一惊。他甚至莫名觉得视频里的余缺,已经隔着屏幕和他对上了视线。但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有那句被抓,他怎么可能被抓?
刘恩新忽然惴惴不安起来,他开始感觉自己现在很不安全,于是下意识地,想要拿上手机赶紧出门。但还不等他换双鞋子,大门就被大力拍响。他心跳得更快了,屏住呼吸,僵硬的站着,想要假装自己不在家,但很快门口传出物业的声音,接着是钥匙开锁声。
门打开了,外面站着的都是警察。
“刘恩新是吗?你涉嫌毁坏他人名誉和寻衅滋事,当事人已收集到证据并报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们在说什么,刘恩新完全听不进去,他只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屏幕。余缺的眼睛,好像在隔着屏幕看向他,还是那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眼神,还是那种轻蔑地、宛如只是衣角沾到了他这点尘土,伸手就能轻轻拍掉的眼神。
他攥紧了自己的手。
同一时间,一个摆着无数手机和屏幕的“网络水军”公司,也被警察们强行破门而入。
手机屏幕上接收到了警方发来的消息,许烬走到旁边回复,余缺看着弹幕上很多人还在奇怪的询问“什么刘恩新”、“关他什么事”的,他还没解释,就有人先发出一条显眼的弹幕:刘恩新好像被拘留了啊,我跟他一个小区,好多警察!
刘恩新此前和FIY闹翻的事也被翻了出来。
大家都是日常活跃在吃瓜第一线的,买水军怂恿抹黑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有人质疑这条消息真假,但发出消息的人信誓旦旦,还说警方抓人与否,什么原因,后续肯定会通报。黑子们听得更加跳脚:
【前脚直播,后脚抓人,你们炒人设也炒得认真一点,水军是那么好抓的吗?】
【不行了,笑得想死,我前面骂了那么多,余缺你这么牛逼怎么不把我也送局子里?】
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请求,余缺眼神有点微妙:“也不是不行。”
这人跳了很久,加上之前在上热搜时发的博文,虽然转发还不算多,但累计一起的阅读量已经够起诉了,告两个是告,告三个也是告,那就干脆一起吧。
此时有人逛了余缺的博文主页回来,友情提示:“指路余神博文主页,上面已经挂上律师函,说证据已经收集完毕开始走起诉流程了。”
另外也有人幽幽地回复:“有注意到余神的账号认证了吗,赤狼印章网络科技总裁,现已上架的游戏,是《绝密档案》。”
“他的公司,就是因为被黑客组织攻击,反手把一票人马全送进局子的那个游戏厂商啊……”
此言一出,弹幕上刷起了成片的省略号。
作为恐怖类型的新作,《绝密档案》的热度很高,虽然不至于说在场这些玩moba的玩家和乐子人们都玩过,但吃瓜不限圈,在之前“黑客事件”中兴致勃勃跑去围观的不在少数。甚至氪佬怀疑这款游戏不赚钱的话,都流传出来,被玩家们津津乐道。
现在,余缺是这家公司的总裁,而他本人则是自称游戏制作人,前后联系一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余神说转行,是已经开了家公司,甚至开发的游戏都上架了。
之前还疑惑抓人这么快也有了解释——人家能定位黑客组织,水军头子不是一样吗?
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的阮琴此时完全扬眉吐气,手指轻快。
“之前那个叫嚣着说想蹲局子的人呢?那些质疑余神转行没有作品的呢?”她一边敲字,一边碎碎念:“哼,垃圾,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镜头前,余缺的态度依旧云淡风轻,只在弹幕问起,怎么做到把这种人揪出来时,回答道:“是我的朋友Sirius·Otto,祂帮了很多忙。”
闻言,身边一直默默呆着的光团在空中晃了晃,接着慢悠悠地落到了余缺的肩头,不动了。
弹幕里有些疑惑这人是个英文名,难道是个外国人的,余缺并没有进行解释,而是提到了之前的黑客事件,并表明了如果需要,愿意为小型游戏厂商提供帮助的态度。
与此同时,终于蹭上自家老板热度的宁海生,也开始在平台上投放游戏推广,并将“可以为需要帮助的小型游戏厂商,提供反击黑客组织的帮助”这点,编辑好了相关的博文,挂在了余缺的主页并置顶。
现在所有事都算是有头有尾,余缺便想关掉直播,但粉丝们一个劲儿的嚎,说他两年多都没露面,想他再播一会儿。余缺表示自己没有准备要播的东西,弹幕说什么都行,再打两局游戏,或者是直接当摄像头,直播一会儿日常,再不济把他们放一边,能看见他经过就行。
越说感觉他们越卑微起来,余缺多少也有些心软了。
当初离开蓝星时由于时间紧迫,很多都是草草安排,走之前最后一刻,在贺危那里都只是匆忙地发了条信息,从头到尾,也没时间和粉丝们好好的道过别。
最后直播还是延续了下去,至于播点什么,余缺先去看了眼主播“如影随形”的直播间。
这位老哥把《绝密档案》前三个案子都高速通过了,或许因为接了他们的推广,游戏马上更新,他宛如预热一样,这几天在探索几个案件的不同结局,有时会尝试杀死讨厌的npc。余缺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趣味,随手刷了两个火箭。
“如影随形”很有作为主播的素养,硬是把余缺那一长串默认的数字ID念了出来,一个劲儿地谢谢老板。他直播间的粉丝还以为是谁在故意整活,都乐得大笑,直到余缺的粉丝蹿来蹿去,他们发现是《绝密档案》的游戏制作人,又一窝蜂跑去验证,同时问了好些关于游戏的问题。
比如“为什么非要设定玩家是主角的第二人格?好像不设定这个也不影响案件流程。”
余缺:“因为我希望你们在游戏主角的眼里,同样是存在的。”
第二人格不止是用来增加玩家参与感的设定。
余缺初衷是玩家们能将游戏里的世界,当作另一个不同的世界进行游玩,而主角作为唯一的连接,她会记得玩家的名字——即使这个名字在游戏世界中,不会被任何npc提起。
2247也是一样。除了余缺,任何人都看不见祂,无法触摸,无法感知。
但祂依旧是存在的。
回答了一些问题后,余缺接着播了几局游戏,又在大家的哀嚎声中,许诺了之后会偶尔抽空直播,这才在一片依依不舍的弹幕中去关摄像头。
紧缚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再次搭在了镜头上,画面被分隔成几块三角形,残缺的画面中,直播间的观众眼看着许烬走了过来。此时大家还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最后一瞬画面里,许烬挡住了余缺大半的身形,一只手极其自然地伸出,按在了他的腰际。
画面漆黑,直播间弹出提示:您观看的主播潜水去了哦~~
然而弹幕还在继续。
【??????】
【他手放在哪???】
【MD怎么感觉这狗东西有种宣布归属权的感觉啊,我刀呢!】
【??你俩是直男吗?我现在不是很确定】
阮琴已经完全是磕疯了的状态,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他们是真的!
她麻利地去下载了今天直播这场的录屏。但由于时间太长,网速快也得要一会儿,阮琴一边焦急地等着进度条,一边给小姐妹发消息:“你看了没?你看见了没!!!!”
那头:“别吵,我在思考。”磕是一回事,但真CP就是另一回事了。
阮琴此时已经完全上头:“啊啊啊他们绝对是在一起了!哪怕没在一起也快了!”
人一旦磕起cp来,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成了证据。
视频下载后,阮琴将两人相处的部分单独截出来,来回的慢速观看,还真让她扣出了更多的糖来。比如喂糖的时候,一开头,她就感觉许烬看着余缺的眼神里,有种心上人吃到自己给的食物的那种满足。
更绝的是,余缺手指搭在他腕间时,慢放起来看,指腹还有细微的摩擦。这种皮肤的细微触碰,外人是感受不到的,但许烬他绝对察觉到了,眼神都有略微变深。
这一段慢放被阮琴来回观看,任何一点细微的细节都能咂摸出甜味儿,到后面她甚至觉得,余缺根本就是在钓他!
——就在直播镜头之下,两人在隐秘不宣的调/情。
既然在镜头下都这样,你们私下会怎么相处?阮琴几乎是一边脑补,一边剪辑出他们的CP向视频,中途视频还没处理好,又收到小姐妹的消息:“话说,他们私下会叫对方什么啊?”
阮琴:“哎?没想过。你是要写同人文吗?来灵感了?”
假如她们有机会亲口问余缺,只会得到一个答案:叫名字。更多的时候,他们其实连名字都不用。
但此时情况又略有些不同。
直播间关闭,许烬饶有兴致地感受着掌下柔韧的腰线,语气调侃:“师父?”
在弹幕说他们是师徒的时候,余缺就感觉这个称谓很有趣。他是没有师父的,无论是本体还是所有马甲,他们或许有前辈,但没有一个师长。
现在被认为是师徒关系,倘若在修真界的话……
脑海里刚升起这个念头,许烬便拿起了他的一只手,略微俯身,眼神紧盯着他的脸,一个温柔吻落在了指背上:“师尊。”
第 29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温软的触觉,被用在长者身上的称谓,结合一起,莫名让余缺耳尖生出了几分痒意。他顺着这个姿势,似逗弄小狗般撩拨了两下许烬的下颌。
其实,除了抛却给外界的“教授游戏打法”这点解释外,此前余缺和许烬,在别人眼里也算是“没有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
当初随机出许烬这个马甲时,由于血脉过于稀有,余缺像是玩游戏突然抽出了SSR一样,关注点全放在了后续可修炼的功法上,没有详细纠结过其它问题,直到被系统具现化,才发觉许烬的初始年龄太小了。
小小的手,小小的脚,被他抱起来后,两人脸上浮现出一模一样的懵逼。那时系统没有升级,没出现2247这个辅助,这种小问题自然没谁提醒。
余缺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仔细一想,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反而非常新奇。
——他突然得到了一个缩小版的自己。
站在外人的角度看,是余缺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叫许烬的小孩,他的资源任由许烬使用,还对这个孩子极其纵容,会耐心指点教学,但一直没有确认师徒的名分。
但在余缺的角度看,许烬用自己的东西是理所当然的,纵容的态度也是应当的,虽然身体是一长一幼,但依旧密不可分。指点教学也谈不上,他只是在学习新典籍时,习惯性地在许烬看不见的方向,去纠正握兵器的姿势。
此前余缺没觉得世俗的师徒关系会套在他们身上,现在突然被提醒了一次,让他不免觉得,何尝不是呢?
——这条路上,我本就是自己的引领者。
心念于此,余缺停滞不前的心境突然松动,许烬似有所感般抓住了他的手。
2247:“用户已抵达下一进阶点,灵气足够时,将自动进阶。”
随着平板的声调,余缺身边自动张开数张金色面板,无论是作为本体的余缺,还是许烬、罗摩、司妄,他们的境界那一栏,皆增加了新的提示:已抵达进阶点,当前环境灵气不足,请移动至灵气充裕的位置进行进阶。
心境和修为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余缺一直有着变强的执念,但执念越深,反而受其束缚。此前,作为本体的他受困于天赋,无法快速增加修为,心境便因此停滞不前,导致几个马甲的修为也必须进行压制。
否则在心境和修为二者鸿沟太深的时候,会滋生出心魔。
之前他一直认为,只能是作为本体的自己努力把修为提上去,才能解决心境问题,但这次回到蓝星,修为受限,境界跌落,他重新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心境倒是意外提升了。
心情明快,余缺随手摸了摸许烬的脸,语调多了几分调侃:“乖徒弟。”
许烬站直身体走近他,眼底是星星点点的笑意,手下却亲密地沿着腰线往上按在了背部。两人的距离变得极近,呼吸好像都打在了彼此的皮肤上,声音听在耳朵里,无端让人心底发痒:“那有没有奖励?”
手机铃声此时突兀地响起,略显混乱的思绪就此中断。
来电的是宁海生,他是实打实的工作狂,由于余缺天降热度,他现在还在公司处理需要经手的事宜,打电话来除了和余缺确认几个问题,也想问问余缺,考不考虑在《绝密档案》更新的时候,和主播“如影随形”一起直播玩游戏。
直播的内容,宁海生已经拟定了几种,要是同意,就再进行细化。余缺推开门走到客厅,并不想同意这个方案:“我知道游戏的全部流程,虽然在抽道具上保留了一定的随机性,但让我玩会很无趣。”
宁海生:“那也可以不玩,只看,顺便解答玩家的问题……”
这位宣发部门的主管想法实在是多,后面紧跟着一长串不用玩游戏的方案。余缺坐到了沙发上,认真聆听时,另一具身体紧挨着坐了下来。
由于功法原因,许烬的体温比常人更高一些,他半抱过来的身躯像是火炉,那只圈住了余缺的手也带着灼烫,像是烧红的铁环锁在了手腕上。手机里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余缺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下,示意安分点。许烬轻笑,抓着他的手,一点点褪下紧缚在外的皮质手套。
细微的触觉,让余缺终于将注意力分过去了一些,视线扫过,他眼睛微眯,干脆单手按在了他的脸上。许烬在他掌下发出模糊的一声笑。
细碎的声音让电话那头的宁海生疑惑了一下:“余总,你在听吗?”
余缺“嗯”了一声,不想在这事上过于纠结:“我还是不打算直播,按原计划吧。”
宁海生叹气:“好吧。对了余总,前台下班前说今天有人来找你,但要登记他信息,这人又没说,不知道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只留了个名片,我待会拍下来发给你。”
“不用,明天我到公司看就行,你早点下班,辛苦了。”
“好的,再见余总!”
通话挂断,余缺用力捏了下他的脸,声音带着笑:“闹什么?”
“想要师尊理理我。”
许烬含糊着说着话,试图去咬他的掌心,被余缺迅速躲了过去:“再闹?”
带着笑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门被敲响后才被打断。
罗摩和司妄到家,今天的全部工作暂且告一段落,正式进入休息时间。
不过,说是休息,余缺也有点闲不下来。想到新项目已经启动,他又搜罗了一下市面上的其它西幻类型游戏进行试玩,高分的,低分的,就连看玩家一边游玩一边吐槽也有些意思。
中途贺危还打电话来问许烬什么时候回去,余缺说明天一早。路途较远,贺危在电话那头吐槽,说年轻人就是有精力,觉睡不够第二天还不带困的。还说既然这么有精力,他五一不准备给许烬放假,要把人拘在俱乐部,好好打训练赛。
余缺:……
怎么感觉贺危比起之前,把训练的频率和强度又提高了一些,这次热搜把他彻底惹到了?
不管怎么说,忙碌的一天终究是过去了。
躺在床上,余缺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胡闹时被叫了太多次师尊,今晚的梦境里,余缺将自己的记忆和这个称呼混淆了。
——他恍惚间,感觉许烬真的成了自己的徒弟。
他们在山间习剑。
云雾缭绕的山峰是个习剑的好地方,这里有风,有山间的水汽,有清澈的朝阳,就连蜿蜒曲折的松树也有独特的气韵。
余缺坐在一株粗壮的桃树下,面前的石桌上摆着棋盘和茶杯,淡青色的杯中氤氲出淡淡的雾气,一片粉色的花瓣缓缓下坠,落进杯中,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带着灰色绒羽的鸟雀扑棱着翅膀落下,歪着小脑袋,用一双黑豆的眼睛观察他,又在许烬挥出一剑而带起的气流中拍着翅膀飞走。
余缺端起茶杯,视线转向旁边的空地,许烬当即做出收势,四目相对,他面上露出笑,张开的嘴型是“余缺”,念出的声音,却成了“师尊”。
师尊?
余缺有一瞬的疑惑,但他很快将其抛却到脑后,任由许烬快步靠近,来喝他手里的这杯茶。
因为练习而略微急促的气息打在了手腕上,气流带着温度,这细微的触觉让余缺莫名的想将手缩回去,然而刚一动,许烬就反抓住了他的腕部。接着,茶杯滚落,棋子洒落了一地。
粉色的花瓣随风而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蜜的香气,身上的身躯很烫,许烬满是迷醉的叫他“师尊”,又在落花飘落时,着迷地去衔那片花瓣。
灼烫的气息落在锁骨上,余缺觉得痒,胡乱地捂住了他的嘴,许烬发出含糊地低笑,掌心感受到细微的濡湿——他在舔他的手心。余缺呼吸微喘:“滚下去。”
然而许烬只是拿下了他的手,又轻吻他的指尖。
他能反制对方的,余缺清楚的知道这点。假如他想,他甚至可以直接召出身边的那把黑色长刀,直直插进许烬的心口,许烬躲都不会躲。但他莫名的,只是抓紧了他的衣袖。
许烬体温很高,高到余缺感觉贴着的部分都是烫的,他思绪逐渐迷乱,所有的感知好像都很清晰,但又好像时断时续。他偶尔还能听到许烬在叫他师尊。
嘴里叫着尊称,动作却全是亵渎。
想到这里,余缺有些克制不住的将手按在了他的脖颈上,试图收紧。但他每一寸皮肤温度都高得有些烫手,余缺摸到滑动的喉结,都感觉是摸到了游动的火苗,最后也只是用力在上面咬了一口。
许烬好像闷哼了一声,又好像没有,耳边的喘息声太过凌乱,余缺完全无法分清……
晨曦的光辉准时洒向大地。
温馨的卧室内,余缺眼睫不断颤动,迷乱的梦境像是无形的丝线,将他的四肢捆缚。
直到清脆的闹钟铃声响起,紧闭的眼睛才突然睁开。
室温适宜,被窝里的温度还要更高一些。搭在腰间的那只手摸索了两下,想沿着睡衣下摆探进去,中途便被余缺抓住:“别胡闹。”“没胡闹,”许烬还没完全清醒,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让我帮你。”说着就倾身凑过来。
纷乱的思绪还未理成线,不知为何,许烬下意识地叫了他一声“师尊”。四目相对,原本应该消弭干净的梦境,有几片零碎的碎片突然浮现在脑海里,余缺甚至有一瞬间,感觉许烬的眼神都跟梦里的样子完全重合在了一起,他心口猛地跳了一下,胡乱地推开了那双手,钻进了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落了下来。
留在床上的许烬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由于淋浴的时间有些长,门外的2247出言提醒:“还有三十八分钟,就到了您的上班时间。”
余缺应了一声,关掉水流,带着满身蒸腾的雾气站到了镜面之前。热气将玻璃熏蒸出朦胧的白雾,他用湿淋淋的手,在镜面上随性地抹了抹。
看着里面倒映出的,那张被热气染上绯色的面孔,余缺闭了闭眼。
一个模糊的梦而已,他在乱想些什么。
2247再次开口:“您的电话响了。”
新的一天,是从一通求助电话开启。
宁海生没想到,前脚刚在自家余总的博文主页上挂上消息,后脚就收到了求助。为了避免出现乌龙,他先了解了具体的情况:
发来求助需求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目前刚刚上架了一款像素风格的田园清新模拟经营游戏。虽然说是像素,但整体并不是几年前那种大颗粒粗糙画风,而是进行了改良,清新的配色,使其画风格外可爱。
游戏具体的玩法很有经典气息:玩家们进入游戏后,会接手一个农庄。周围有一片可探索的山林和河流、沙滩等,附近的村庄将提供给玩家所需的“买入”和“售出”服务,具体的包括了粮食作物,牛羊鸡等动物,丰富的食物和家居装饰等。
玩家的主线,则是把自己接手的庄园经营起来,基本日常就是种地、浇水、养动物,以此得到游戏的货币,以此购买更多的东西。npc部分有些特殊任务,部分npc可被攻略,并且结婚。
简单来说,就是经典种田摸索加上新式的画风创作,游戏玩法算不上多么新颖,但画风尤其出色,因此在前期的测试期间,就有了不少玩家预约——哪个华夏人,能扛得住种地的魅力呢?
有人预约,并且在内测时玩家的好评反馈均非常优秀,这家游戏厂商便二次投入了资金,力求将游戏更加完善。上架的时间选在五一前,也是想着五一当天好上线游戏内的活动。
然而刚刚放上去,他们就受到了黑客的攻击。
游戏现在因为被攻击而无法登录,但他们资金已经完全见底,大厂的服务又太贵了,完全买不起。所以一位员工在刷到余缺这边的消息后,就提议说联系试试,这是他们的心血,实在不想就此放弃,假如不行,他们便只能对黑客组织妥协。
宁海生在简单了解完经过后,就给还没到公司的余缺打来了电话,简单明了地说明情况。
余缺:“他们的公司在淮市吗?还是在别的地方?”救急如救火,假如距离较远,那就先试试远程操控。
“我刚刚已经问过地址了,很近,就在我们这一片。”
第 30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能摸到游戏的后台,后续的事就变得轻松起来。
这家游戏公司的老板是个身材干瘦的中年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行压力太大,他和好几个员工一样,都有了秃顶的架势。余缺一米八二的个子,一眼望去看到了不少锃光瓦亮的脑门,握手时心情都有点微妙。
抛开这些不谈,余缺对他们上架的这款游戏实在是喜欢。像素风是永不过时的经典,种田的玩法同样是经久不衰。更为难得的是,这位中年人对游戏是有情怀、有想法的。
他一方面试图复刻出经典的玩法,一方面也想替玩家降低“肝”度,相比延续之前经典作中“时间流速”的设定,让玩家整日挣扎在种菜和收菜之间,他选择借鉴了国外一款游戏的“同等时间流速设定”。
也就是说,游戏中的一天,和现实是相同的。玩家们可以慢悠悠地在游戏里体验种田、钓鱼、赛马等等玩法,有时间上线就玩,没时间耽搁几天也没问题。春夏秋冬四季轮换,游戏也会对应现实展现出美妙的风景。
玩这款游戏,完全不必着急。
此外,游戏还未设置排行榜等竞争模式,可以说把休闲发挥到了极致。
身为游戏制作人,余缺也从中感受到整个制作团队的真诚——抛弃竞争,对玩家来说是非常友好的悠闲设定,但对于游戏公司来说,势必不利于增加流水。
而这带来的连锁反应是——他们的另外一个游戏项目面临腰斩。
“当初开项目的时候,真没想到这游戏会这么烧钱。”这位方总带余缺去看他们制作了一部分的游戏《德古拉》,哥特式的华丽复古画面还留在电脑上:“我本以为手里这款游戏上架后,就能再次投入资金,慢慢活泛起来。但游戏设计得太过休闲,流水不可能太高,上架后也大概率是青黄不接。”
“要么砍掉这个项目,要么把上架的这款游戏进行修改,增加氪金链条设计,”方总叹了口气:“与其两头不讨好,不如忍痛割爱。”他已经在想着把手头做完的部分当素材卖了。
《德古拉》也是西幻题材。
制作团队将着墨点放在了吸血鬼这一经典形象上,同时还有狼人、女巫等贯穿其中。游戏类型定位为“角色扮演+射击”,玩家的不同职业拥有不同天赋,武器上的设计则是参考的十九世纪西方枪械。独特的游戏画风,选材和游戏设计都堪称精品。
直接砍掉的话,实在太可惜了。余缺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了一张黑色的名片:“愿意接受注资吗?”
这边商议起了注资事宜,相距不远的自家公司也非常忙碌。
余缺不在,员工们依旧有序地做着手头上的工作。《绝密档案》的项目组要么在排查更新前的游戏内容,要么在继续往下探讨新案件的流程,而罗摩则带着手下的员工进了会议室,开始讨论新游戏的内容。
可移动的白色的面板上照旧写下了游戏的名字:荆棘王座。
罗摩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一支签字笔:“对于西方神祇,这段时间大家已经做了不少功课,现在说说,都有什么想法?”
有员工率先举手:“荒淫无道,花样还挺多。”
会议室里当即响起一阵轰笑。
笑过后,有人接茬:“感觉西方神和东方神差距真的好大。华夏的神里,女娲造人后用五彩石补天,夸父追逐太阳,之后肉身反哺天地。众神之间虽有势力牵扯,但故事的导向大部分都是民众期盼的正义、爱情、勇敢等等。在生产力低下的封建时期,人们供奉神明,还带有一定的利益性,也就是所谓的:华夏没有无用的神。”
“但西方诸神里,神明对力量尤其滥用,同时往往也不受道德上的约束。”
“还有对人类的愚弄,”文案策划接了话:“这点在西方神和人的关系中,有个最鲜明的印证,就是预言。”
在神明面前,人类是渺小的。诸神时期,人类信仰多元,只信奉一个神明的比比皆是,但这却可能引起另一个神的不满,从而降下灾祸。预言就是其中愚弄性质最强的一种,比较典型的案例就比如“杀父娶母”。
预言降临势必会得到印证,过程中,人类所有的反抗都像是徒劳。
听到这里,罗摩站起身,拿起黑笔在白板上写下了“预言”二字:“神话是具有时代特性的,我们的游戏在世界观塑造上会进行借用,但也势必会加上属于自己的解构。”
他转过身,用手中的笔敲了下桌面:“这里,就先说回我们最核心的两个设定:天使和恶魔。”
天使,在西方的神学典籍中一般代指为“神的使者”,拥有洁白的羽翼和圣洁的外表,代表神向人间传播爱和信仰。
恶魔,则是相对应于天使的反面,较为出众的典型案例,是背叛了天界阵营的堕天使路西法。这个形象在西方文学中曾被大量进行二创,其中最出名的,或许就是以此衍生出的“身犯七大罪的恶魔”。
西方文学认为,人生下来就带着罪恶。但人本身的善和恶都是相互印证,甚至是相互依存的,既然有“原罪”,自然有“元德”。
《荆棘王座》的游戏世界中,身负七大罪的恶魔也会作为重要角色出现,而与此对应的,则是天界阵营,掌握着创世神之下最高权柄、同时也是代表了神明意志的七位天使:七元德。
作为圣神的神明,最初的天使无性别、无情无欲,本是作为警醒人类的存在,形象极其丑陋。而与之对比的,恶魔们往往妖娆而美丽,他们是欲/望的载体,会引诱人类堕落,向自己献祭。
但不知何时,部分天使也产生了欲/望,他们开始变得更贴近人类想象中、拥有洁白羽翼的圣洁模样。
美术组的员工举了下手:“那玩家抽卡抽出的角色,大部分都是天使和恶魔咯?”
“不止。”罗摩转身在白板上写出了几个关键字:“卡牌设定分为天、地、狱,分别代表二个不同的阵营。天、狱两个阵营相互克制,地的阵营中,还将细化出灵、巫、暗、光、法五个分支,分别代表使用五种不同力量的种族,而这五个分支也是相互克制的关系。”
“天和狱互相克制,这个很容易理解,但是地独立于二者之外,只在内部形成克制这点……按理来说,不是该被天和狱两大阵营一起克制吗?”不管什么种族,在这二者力量之下都会被碾压吧?
员工能对细枝末节主动探究是好事,罗摩进一步解释道:“卡牌并不意味着角色本体参战。”
“游戏世界中最为繁盛的种族是人族,卡牌的存在特殊,在游戏设定中就是由人创造而成。也就是说,玩家能通过卡牌获取的力量是有限的。”
这部分也延伸出了卡牌强弱与否的区分。
《荆棘王座》内的卡牌等级设定为:N、R、SR、SSR,以及最高等级的SP。
卡牌的等级高低,是调用到角色能力后的力量强弱,并不能直接代表角色本体的战力。
例如:一张SSR的堕天使路西法的卡面,和一张SSR的人界蔷薇骑士相比,二者在使用时,战力可能相差无几,但同样是调动能力,SSR的骑士卡可能已经调动了本人百分之九十的力量,但SSR的路西法,能调用到力量的只有这位魔界君主的万分之一。
旁边的文案策划越听眼睛越亮:“设定上,卡牌居然是由人造出来的吗?”
罗摩:“对,这个人类,指代的就是我们游戏名称上,登上了荆棘王座的人皇:苏利耶·法奥。”
“他是传闻中的救世主,同时,也是召唤玩家来到这个异世界的源头。”
《荆棘王座》的故事中有众多实力强大的天使和恶魔,但游戏的落点并不在二者任意一方,而是放在了苏利耶·法奥这个人类身上。
他的名字是游戏内特殊文字的音译,翻译成中文,应该叫做“太阳之光”。
与其相对应的,还有他名义上的弟弟:苏莱西·敇孚。
敇孚是国姓,换成汉语是“利剑”的意思,苏莱西·敇孚,意为“月亮之剑”。
这个国姓极其特殊,它代表了那尔迈王国中皇族需要承担的责任——每位皇族,都必将是永远站在子民身前的那把利剑,所向披靡,一无往前。
那尔迈王国的民众崇拜太阳和月亮,认为万事万物皆被太阳和月亮的光辉笼罩。苏莱西被赋予这个特殊的名字,一方面,代表了对这第一位皇子的看重,另一方面,也包含了民众对他的期待。
因为皇族供奉的最高祭司,用燃烧生命为代价,得到了二个预言,第一条,便是那尔迈王国将会在二十五年后,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届时,战火纷飞民不聊生,整个国家将因此灭亡,这个世界也将陷入乱战之中。
预言一出,整个国家的民众都感到恐慌,试图逃离的不计其数。当时王后刚刚诞下皇子,国王为表明决心,将其取名为苏莱西·敇孚,并且开始大力操练军队。他向子民们表示,这个孩子会受到最好的教育,会成为最勇猛的战士,他会用自己的性命去守护所有人。
但预言中的结果过于可怕,民众依旧终日惶惶不安。
就在此时,祭司对外公布了第二则预言:浩劫将至,代表了天界七元德之一“仁爱”的神圣阶六翼大天使——米迦勒,降下了一位救世主。他将从太阳的光辉中降临,拯救整个世界。
这个救世主是谁?长什么模样?具体什么时候降临?所有的问题都一无所知。但民众们有了希望,暂且都安定了下来,他们渴望救世主的出现,每日祈祷,国家四处都立起了米迦勒的雕像,雕像脚下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环。
所有人都期盼救世主的出现,但苏莱西与之相反。
因为祭司的第二条预言,也是从未被公诸于世的预言,是这位救世主,将会在某一天,杀死这对爱戴子民的国王与皇后。
因为这则预言,苏莱西还未见过救世主的模样,就已经先恨上了他。
同时,身为皇子,苏莱西也深谙保护子民的责任。不必提醒,每日属于皇族的课程都无一懈怠。课程之后,他还会自己背着导师偷偷加练,无论严寒酷暑,苏莱西穿着骑士的盔甲,手挥十字剑,日复一日的和人对战。他学习兵法和谋略,学习魔法和巫术,学习能被学习到的一切。
然后,在十六岁这天,迎着晨曦的朝阳,在太阳的光晕之下,他第一次见到了苏利耶。
或许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彼时的苏利耶,还并不叫这个名字,他只是一个四处流浪的游侠,因为身手高超,偶尔还接两个去贵族领地顺点东西的单子。
今天的目的地刚好是这位皇子在城内的一处住所。
初次见面,你追我逃,兴致上来,苏莱西甩开护卫,同他在旁边的森林里好好打斗了一番。两人战力不分胜负,打了个痛快,也因此相识,成了抛却身份和成见的挚友。
事情的转折在一次会见别国的宴会上,突如其来的刺杀,让苏莱西面临险境,苏利耶站在窗框上吹了个口哨,灼灼烈日将他映成了完全的金黄,之后便如神兵天降。
祭司说,他就是传闻中的那位救世主。
后来,苏利耶被国王和王后收养,当做亲子抚养,亲自取名为苏利耶·法奥。当王族的利剑可能无法守护他们子民的时候,他们期望这位救世主,能站在子民面前,成为照耀他们的光。挚友突然变成传闻中的救世主,这让苏莱西很难接受,他惧怕苏利耶会杀死自己父母,甚至想到了要亲手杀死对方。
苏利耶握着刺向心口的十字剑,没有反抗。
他不信预言,不信祭司,更加不信什么救世主的说法。他孑然一身,什么美好的品行都不能套在他身上,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是什么救世主?更何况国王和王后将他收为了义子后,待他视如己出,他作为孤儿,在这里第一次体会到家庭的温暖,被重视,被寄予厚望。
便是没有这些,国王和王后也是他敬佩的长辈,是自己视为兄弟的苏莱西的父母,他怎么可能杀死自己兄弟的父母?
苏利耶向苏莱西承诺,绝不会有那一天到来,如果真的到了自己和国王王后两方只能有一方活下来的程度,那死的人,只会是他自己。
苏莱西信了。
但这个承诺,最后只是让他们二人陷入了无限的后悔和自责。
在祭司预言的那场浩劫降临之前,国王和王后死于迷雾森林,而一同前去的苏利耶,作为唯一的嫌疑人被捕入狱。因为他始终不肯说出国王和王后的死因,登上王位的苏莱西将他囚禁在永不见天日的黑暗地牢中,每日行以鞭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