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瑜眉心动了动,面色越发的清冷了。
姜沐言要见陆承彦?
她想做什么?
“表少爷,小姐确实现在就想见你,若你也想见她,奴婢这便领你去后院,你若不想见……”
心虚的红桃,没点名说‘大小姐’,她只说是小姐。
几次请见都被姜沐言的陆承彦,许是急着见姜沐言,没发现红桃言语上的细微变化,不待她说完便打断她道:
“我见,走吧。”
陆承彦的回答很果断。
萧南瑜侧对着陆承彦,余光瞥见他身影移动,跟着姜沐言的贴身婢女走了。
垂眸思索片刻的萧南瑜,在人来人往的宾客中,不留痕迹的跟了上去。
他跟到没法再跟,眼看着陆承彦跟随着婢女进了垂花门,去了相府的后院。
一道垂花门,隔绝着前院与后院。
他一个外男,若没有相府婢女仆从领着,贸然闯入一府垂花门,显然是不合适的。
光天化日之下,相府今日又宾客云集,萧南瑜不能贸然行事,也于礼不合。
他最后看了眼垂花门,转身回了宴席。
后院一处小院子。
红桃先跨进了院门,走在她身后的陆承彦却没有跟进去。
红桃察觉到他跟上,心虚又紧张的停下脚步,回头道:
“表少爷?”
“这不是扶摇阁,阿言在里面?”
陆承彦虽然很想见姜沐言,但他并没有被冲昏头脑。
他之前就发现,红桃带他走的路,并非是去扶摇阁的路。
这会儿将他领到一个陌生的小院子,红桃也没有任何的解释。
“表少爷,小姐此刻并不在里面,但你进去后我会立即去请小姐过来。相爷和夫人不想让小姐见你,小姐此次见你,也不想让相府和夫人知道,这才没有在扶摇阁见表少爷。”
说辞是红桃早就想好的,她虽然心里紧张,毕恭毕敬的低着头怕陆承彦看出什么,但说得倒也还算利索。
陆承彦闻言静默了几息,抬脚跨入了院门。
这个院子很小,收拾的倒也还算干净,但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红桃将陆承彦请进屋里,又从桌几上准备好的茶水中,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才福礼退了出去。
她退出去时,顺手关门。
“为何要关门?”陆承彦看着关门关到一半的红桃,出声质疑。
他面容冷沉,一双眼睛更是冷厉,红桃被他看得心里发抖,连忙垂下眼眸。
“小姐交代的,说是担心有人误入院子,瞧见表少爷。”红桃回答道。
红桃等了片刻,见陆承彦未再质疑什么,也没有阻止她关门的意思,这才关上房门匆匆离开。
她离开小院子后,确实是去请相府小姐了。
但请的却不是大小姐姜沐言,而是三小姐姜雅朵。
红桃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离开小院子,后脚就有一个小厮偷偷溜了进去。
静谧只有陆承彦一人的房屋里。
他端起飘着茶香的白瓷茶杯,茶水很烫,他轻轻吹拂着,杯沿抵在唇边正准备小抿一口,喝茶的动作忽然顿住。
他抬眸看向房门处。
门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陆承彦凝神细听,隐隐听到了落锁的细微声响?
他没出声,只定定看着紧闭的房门。
片刻后,门外安安静静,再无任何响动。
陆承彦盯着房门的冷眸,越看越冷,越看越沉。
他缓缓放下茶杯,起身走向房门。
站在紧闭的房门前,他抬起手,试着轻轻拉了拉。
拉不动,房门被从外锁住了。
陆承彦冷沉陡然一沉,冷着脸又用力试了一次,房门还是拉不开。
一个人就是再蠢,这时候也该发现不对劲了。
更何况陆承彦根本就不蠢。
肯定不是姜沐言要见他。
姜沐言就算不想让姜文櫆和陆巧知道,她和他见了面。
也断断然不会做出偷偷锁门的行径。
只要她想见他,多久他都会等,他不会跑,又何必落锁。
明白自己落入陷阱的陆承彦,面无表情的站在房门前,眼神森冷。
他突然回头看向桌几上的热茶。
茶水太烫,他还没来得及喝。
陆承彦走回去端起茶杯,垂眸仔细看了看,茶汤清亮,茶香袭人,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端着茶杯走到屋里一个盆栽前,倒了半杯茶水进去。
随后。
他坐回桌几前,桌上放着看似喝过的半杯茶。
发现自己不小心钻入了别人的套中,陆承彦一语未发,镇定如常的等待着。
他没等多久。
门外就又传来了动静。
当姜雅朵急匆匆的赶来小院子时。
一直守在院外的小厮,一脸谄媚的迎上前,讨好道:
“三小姐,按你的吩咐,我锁了门保准他逃不了,而且我亲眼看到他饮下了茶水。”
姜雅朵脚步一顿,面露喜色:“他真喝茶了?”
“喝了!我亲眼所见!”小厮连连点头。
“太好了!”姜雅朵心中升起一股‘天助我也’的兴奋感。
她好像已经看到,金灿灿的陆夫人名头在向她招手了。
“等我进去后,你一样锁上门,我不让开门,你打死都不能开,听到没有?”
姜雅朵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叮嘱着小厮。
“小人明白。”小厮再次连连点头,忍不住搓了搓手道,“三小姐,你答应给小人的银子……”
“少不了你的,我身上现在没银子,等我事成给你翻倍。”姜雅朵不耐烦道。
这种时候跟她讨银子,太没眼力见儿了。
小厮一听到翻倍,又搓了搓手,点头哈腰道:“好好好,三小姐那可说好了,你可得给我翻倍。”
“我堂堂相府小姐,不缺那点银子,你还怕我赖账不成?”姜雅朵急急走到被锁上的房门前,对小厮道,“快开门。”
小厮拿出钥匙开门。
他怕被陆承彦看到,开了锁就连连后退躲到一旁。
陆承彦是吏部尚书府的嫡长子,又不是一个平庸无能的软柿子,姜雅朵有胆量算计陆承彦,他拿银子办事,可不想被陆承彦报复。
姜雅朵懒得管他,推开门就跨进门槛进入屋里。
陆承彦身形板正的坐在椅子上,神色冰冷的看着推门进来的姜雅朵。
原是相府三小姐。
姜雅朵见陆承彦看到她竟一点也不意外,她心下是欢喜的。
“表哥。”
她故作娇柔的掐着嗓子,拖长了尾音,迈着柔柔弱弱的步伐朝他走去。
陆承彦看着姜雅朵,冰冷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甚至端起只有半杯的茶杯,往前递去,问她:
“喝茶吗?”
姜雅朵有些惊讶,陆承彦不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还给她递茶喝?
而且这杯茶只剩半杯了,显然是陆承彦喝剩下的。
他把喝剩下的半杯茶递给她,难道说,其实陆承彦心里也是有她的?
这么一想,姜雅朵顿时就喜不自禁起来。
她就知道,她逮着机会就往陆承彦跟前晃悠,他肯定会对她印象深刻的。
“不喝吗?”陆承彦面无表情的又问一句。
“喝。”姜雅朵连忙上前去接茶。
这可是陆承彦第一次向她示好,她怎么能浪费他一番心意。
姜雅朵接茶杯时,陆承彦冷眼注意着没让她碰到他。
见姜雅朵捧着茶杯却不喝,只两眼痴痴地望着他,陆承彦冷着脸道:
“怎么不喝?”
“喝。”姜雅朵忙点头道,“这就喝。”
陆表哥今天对她也太好了。
以前他话都不怎么和她说的。
今日,他竟然让她和他同饮一杯茶,陆表哥心里估计也是有她的。
肯定是他和姜沐言的亲事作废,他想转投到她的怀抱了。
姜雅朵想到陆承彦以前对姜沐言的好,以后全都会转移到她的身上,她就幸福得被迷了眼。
迷得一口饮尽稍微有点烫的茶水。
见她喝完,陆承彦冷声问她:“好喝吗?”
“好喝。”姜雅朵点头。
陆承彦坐着,姜雅朵站在他面前,见他和颜悦色的跟她说话,她都快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了。
陆表哥长得真好看,冷着脸也俊美无双。
姜沐言不知好歹,自己搅黄了亲事,正好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这是什么茶?”陆承彦问。
“龙井茶。”姜雅朵乖乖回答。
“龙井茶里面加了什么料?”陆承彦又问。
“加了合欢……”乖乖回答的姜雅朵,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合欢一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她瞬间神思清明过来。
她什么时候花痴不好,竟然在这种看着陆承彦的俊颜发呆。
陆承彦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么的冷沉。
他就这么看着姜雅朵,除了脸冷一点,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
至少姜雅朵没有从他脸上看出生气的表情。
“你算计我,想和我生米煮成熟饭?”陆承彦这是明知故问。
姜雅朵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事已至此,她心一横,干脆道:
“表哥,反正你也喝茶了,我不怕告诉你,这茶里确实加了点东西,对,是我算计你,是我让人把你带到这里来没错,但你已经没退路了。”
她已经交代好她姨娘了。
等她和陆承彦恩爱缠绵的时候,她姨娘会去前厅把宾客引过来。
届时众目睽睽之下,她失身于陆承彦,陆承彦无法抵赖,不想娶她也得娶。
“所以呢?”陆承彦稳坐不动,依然很镇定。
“所以……所以表哥,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我真心心悦表哥,一定会当一个好妻子服侍好表哥的。”
姜雅朵突然表起了真心。
面对她掏出来的真心,陆承彦冷声提醒她:
“你没发现门还没关吗?”
门?
姜雅朵惊疑了一下,小厮还没帮她锁门?
她连忙回头去看门。
就在此时,陆承彦突然起身上前,直接一掌劈晕了她。
姜雅朵只觉脖子一痛,眼一闭就失去了意识。
她身子软绵绵的往地下摔去,陆承彦理都没理她,只将从她手中脱落的茶杯接住,随手放在了桌几上。
陆承彦悄无声息的走到半开的房门前。
此时,门外有一个猫着腰的小厮,探头探脑的露了头。
小厮看到突然走到门口的陆承彦,惊讶的睁大了眼。
他本来就在气恼,连红桃出门都知道要顺手关门,姜雅朵进去竟然不顺手关门,还得他小心翼翼的来关门再上锁。
陆承彦趁小厮还没反应过来,直接伸手揪住小厮的衣领,用力扯了进来。
“啊!”小厮惊呼一声,脚下踉跄差点跌倒的他,连忙解释道,“表少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你放过我吧!”
陆承彦不跟他废话。
他将小厮拽到桌几前,甩到桌面上摁住,拎起茶壶就往他嘴里灌茶水。
“唔……我不喝……唔……表少爷……”
小厮被陆承彦掐着下颚,闪躲不了,一整壶还有点烫的茶水,全灌进了他肚子里。
陆承彦冷着脸甩开茶壶,从小厮身上搜出锁和钥匙,转身就往外走。
得了自由的小厮掐着被烫到的喉咙,咳嗽了好几下。
这茶有问题,他不能喝!
小厮惊慌中,看到陆承彦已经出了门正在关门,他忙朝房门冲去,边冲边喊:
“表少爷!求你放过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陆承彦在门外将房门牢牢锁死,没理会疯狂拍门的小厮。
他冷着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迈着沉稳步伐走出了小院子。
趁着没人看见,他快速离开相府后院。
从垂花门出来之前,他顺手将钥匙丢进了一个草丛里。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
相府前厅。
泪流满面的周姨娘冲进前厅,边哭边喊道:
“老爷!老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老爷!”
原本热闹的前厅,被周姨娘哭嚎得很快安静下来。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周姨娘。
周姨娘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又委屈又悲愤,深怕别人听不见一样,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老爷!妾身不活了啊!陆家也太欺负人了!我女儿以后还怎么嫁人啊!我就这一个女儿啊!陆家欺人太甚了!”
陆家?
一头雾水的众人,很快抓住了哭嚎声中的重点。
哪个陆家?吏部尚书府的陆家?
一时间,很多人都朝陆如纪和万氏看了过去。
宴席还未正式开始,前来祝贺的各位大人,携带的女眷也很多都在前厅。
转瞬成为众人焦点的陆如纪和万氏,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茫。
他们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但陆如纪很快反应过来,环视周围一圈,急切的悄声问万氏:
“阿彦呢?去哪儿了?怎没看到他?”
万氏心头一跳,小声道:“我不知道啊,进了相府后我和他就分开了。”
“估计要出事了。”陆如纪蹙眉道。
万氏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姜沐言,当即恨恨道:
“姜沐言又搞什么幺蛾子?她和阿彦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还妄想纠缠他?”
陆如纪眉头紧锁未回答,目光朝周姨娘看去,只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姜文櫆被周姨娘哭嚎的沉了脸,沉声道:
“哭什么喊什么?给我闭嘴!”
周姨娘被姜文櫆吼得心神一震,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硬着头皮继续喊道:
“老爷!求你为妾身做主,为雅朵做主啊!她好歹是相府的千金小姐,怎能如此被人糟蹋!求老爷为我们母女做主啊!”
周姨娘此番来前厅,就是为了将事情闹大的。
为了能让姜雅朵嫁进陆家,她不惜大庭广众之下亲口抹黑自己女儿的名节。
被人糟蹋这四个字眼一出,整个前厅瞬间闹哄哄起来。
宾客们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着,显然对这件事兴趣极大。
姜文櫆脸都黑了。
他当然也能看得出来,周姨娘是故意要将事情闹大。
她还口口声声说陆家,陆家今日来的儿郎只有陆承彦一人。
周姨娘母女这是算计陆承彦来了。
同样在前厅的萧南瑜,朝姜文櫆看去,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周姨娘。
他想到了被姜沐言的贴身婢女带走的陆承彦。
可此刻跪在地上喊冤求做主的人,是相府庶女的姨娘?
相府庶女被陆承彦糟蹋了?
萧南瑜不信陆承彦会那么饥不择食,十之八九是陆承彦被相府庶女给算计了。
但领走萧南瑜的是姜沐言的贴身婢女,她的贴身婢女……背叛了她?
“大喊大叫成何体统!”姜文櫆黑沉着脸看向管家,命令道,“还不快让人把她拖下去!”
姜沐言是不可能嫁给陆承彦的。
姜文櫆也没有再和陆家做亲家的打算。
他的庶女也不能嫁进陆家。
周姨娘一听姜文櫆要将她拖下去,当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点名道姓的喊道:
“老爷!求你了,雅朵被陆家大公子糟蹋了,陆承彦他太过分了,雅朵和他男未婚女未嫁,都没有成亲他怎么能那么做,老爷您不能不管啊!求老爷为我们母女做主啊!”
周姨娘这一喊,满厅震惊。
“什么?陆承彦糟蹋了相府千金?”
“不能够吧?陆承彦不是心悦相府嫡长女吗?怎么又和相府庶女搞在了一起?”
“陆承彦呢?他怎么没出来澄清?他不在前厅?这事不会是真的吧?”
“没成想今日来相府还能听到这种事,也太劲爆了。”
“相府最近怎么总出事?还全出在相府女儿郎身上,这要是真的,陆承彦不还是得娶姜家的女儿?”
“……”
一浪高过一浪的议论声中,陆如纪终于是坐不住了。
他‘砰’的一下拍桌而起,怒指着周姨娘道:
“你个贱妇休要血口喷人!我儿清清白白,怎可能糟蹋你女儿!休要抹黑我儿!”
周姨娘就等着别人质疑她了,当下喊道:
“陆大人,我没有抹黑令郎,不信你自己去后院瞧瞧,陆承彦都把我女儿糟蹋成什么样了!”
姜文櫆儒雅的脸再不见儒雅,脸色黑得不成样子。
有哪个当娘的,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说自己女儿?
简直是脸都不要了。
相府的护院在管家的指使下,几人冲上去,又是捂着周姨娘的嘴,又是拖着她走。
陆如纪见姜文櫆想息事宁人,他却是不干了。
就这样把相府妾室拖下去,他儿子的名声就全完了。
“相爷!”
陆如纪转而朝姜文櫆拱手,黑着和姜文櫆一样的黑脸,道:
“既然相府姨娘口口声声指责我儿糟蹋了相府庶女,不如就让我等去后院瞧瞧,看看到底是否是我儿行事孟浪!”
心里没底的陆如纪,只能在心里祈祷着,陆承彦可千万不能出事。
这事必须当众揭开才能还他儿名声。
可若当众揭开的结果不如人意,他儿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
但不这样做的话,陆承彦的清白被周姨娘这么一污蔑,同样是洗不白的。
周姨娘为了能让姜雅朵嫁进陆家狠得下心。
陆如纪为了陆承彦的名声,同样狠得下心。
为了挽回陆承彦的名声,他只能拼了。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听陆如纪邀请众人去后院看真相,深怕姜文櫆不答应,一个个就嚷嚷了起来。
“相爷,此事蹊跷,让我等也去看个明白吧。”
“是啊相爷,此事不弄个清楚明白,陆大公子和相府庶女的名声就全毁了。”
“……”
宾客们一声又一声的催促着,试图让姜文櫆同意他们去后院。
姜文櫆见陆如纪执意如此,又见周姨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当下也狠了狠心。
“好,既然你们都想看,那便都去后院看个清楚明白。”
姜文櫆不信陆承彦会被姜雅朵算计成功。
这一去,怕是毁的只有姜雅朵的名声。
可周姨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所有人都知道了,再想捂也确实是捂不住。
周姨娘母女非要飞蛾扑火,他拦都拦不住,那就成全她们,让她们扑个痛快。
于是乎。
众人跟着姜文櫆,呜泱泱一群人全通过垂花门,涌向了后院。
萧南瑜也跟着人群往后院而去。
但他没跟其他人一样往前挤,他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
宋令贞听到事情和陆承彦有关,和其他贵夫人闲聊的她,朝萧南瑜走了过来。
“阿瑜,你老老实实跟着娘,哪儿都别去。”宋令贞小声叮嘱萧南瑜。
萧南瑜看了眼母亲,低声道:“娘,你怕我被人算计?”
“……高门府邸后宅阴私多,不得不防,你常年在边关可能不懂,总之跟紧娘就行了。”
相府后宅不太平之事,宋令贞是知道的。
但能不太平到这种程度,她也是完全没想到。
陆承彦是一个什么样的儿郎,京城许多人都了解一一。
别说他和姜沐言青梅竹马,还差点定亲。
就算没有过这些亲事,他也不是一个乱来的人,更不可能在别人家主生辰宴的时候,跑到别人家去糟蹋别人女儿。
行事再放浪之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事情根源不是出在陆承彦身上,那就只能是出在相府庶女身上。
宋令贞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相府也是挺奇怪的。
能把姜沐言养得那么好,直接养成了京中世家贵女的典范,但相府其他庶女对比之下,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众人在周姨娘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小院子。
院子不大,刚进院子,就隐约能听到屋里传出来的暧昧动静。
周姨娘听着男男女女的这些声音,心里只觉高兴。
她女儿的事情果然是办不成了。
陆承彦马上就要成为她的乘龙快婿了。
姜文櫆和陆如纪的脸色,则是同款的锅底黑了。
陆如纪情急之下,甚至顾不得姜文櫆才是相府的主人。
他急匆匆的快步进去,推门却发现门锁住了。
“来人!把门给我砸开!”
离得近了,陆如纪听着屋里姜雅朵的叫声,是又羞又气。
屋里的男子只有喘息声,没说话,他听不出来是不是陆承彦。
姜文櫆没有阻止陆如纪的意思,但陆如纪显然指使不动相府的下人。
姜文櫆给一个护院使了个眼色,护院提刀上前,拔刀就朝锁头砍去。
离得近的人,一个个围在门前,伸长了脑袋想往里看。
在人群最后面的宋令贞,跨进院门听到屋里男女的声音时,就不让萧南瑜再进去了。
“阿瑜,把耳朵捂上。”
她一把扯住往前走的萧南瑜,蹙眉对他道。
“……娘,我就站在这里,我不会去看的,但也不用特意捂住耳朵吧?”
听觉灵敏的萧南瑜,确实也不太想听屋里的动静。
但其他人都没有捂耳朵,他捂耳朵会很奇怪。
“让你捂住耳朵就捂住耳朵,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萧南瑜不捂,宋令贞抬起手就要帮他捂。
她儿还未成亲,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过,怎么能听这些污秽声音。
“娘,我不捂耳朵,我出去,我到院子外站着行不行?”
萧南瑜拉下宋令贞要捂他耳朵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别人都不捂耳朵,就他一个人捂着,太另类了。
而且他都十九岁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被其他郎君看到会笑话他的。
“也成,那你在院外别进来。”
宋令贞叮嘱着萧南瑜,她看着堵在院子里呜泱泱的一群人,心里也堵得慌。
陆承彦之前要和姜沐言定亲,虽然没定成,但要是陆承彦和相府庶女真有个什么,姜沐言得多尴尬啊。
小姑娘也是可怜。
走出小院子的萧南瑜,碰到了匆匆而来的姜沐言。
两人一进一出的撞见,都讶异了一下。
“你怎么也来了?还是别进去了,里面乌糟糟的,别污了眼睛。”
萧南瑜站在院子的正门口,似乎有堵在门口不让姜沐言进去的意思。
姜沐言朝他身后看去,这才看到院子里站满了人。
恐怕今日来参宴的所有宾客都来了。
“我听说我三妹……”
有些话,姜沐言是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在扶摇阁待的好好的,绿蕉突然急匆匆的跑来跟她说。
周姨娘一路哭着跑去了前厅,说是姜雅朵让陆承彦给糟蹋了。
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陆承彦不可能主动做那种事。
姜雅朵若主动做那种事,陆承彦定然不从,也不可能让她做成功。
但事情太大了,她还是得来看一眼。
“应该不是陆承彦,你不用担心。”
萧南瑜看着神色有些焦急的姜沐言,宽慰着她道。
“……”姜沐言默了一瞬,道,“我不担心他,他不会轻易被人算计成功的。”
“你很了解他?”萧南瑜问出这句话时,心里突然有些不太舒服,闷闷的。
姜沐言看着他清冷沉静的眸子,似能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
她沉默着没回答他。
她和陆承彦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自然是了解的。
但她隐约明白,她若说了解,萧南瑜可能会不高兴,所以她沉默着没说话。
两人于院子门前沉默对视。
跟在姜沐言身后的绿蕉,头垂得低低地,一副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院子里‘砰’的一声大响,似乎是房门被砸开了。
“啊——”
一道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院子。
紧接着就是惊呼声、惊叹声,各种哇哇哇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嘈杂不已。
“啊!别看!你们别看!快把门关上!”
“快关门!”
周姨娘声音急切的嘶吼着。
姜沐言被喊得朝里张望,可院子里呜泱泱的人挤人,她根本就看不到周姨娘,只能听到她仿佛要冲破云霄的声音。
“啊!不可能!不可能的!陆承彦呢?陆承彦呢!这不可能!”
周姨娘关上门,堵在房门口不让人看屋里的情况。
她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不可能,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其他,无法接受现实的她,喊着喊着突然就眼一闭晕了过去。
“快,请府医来给她看看!”
跟在姜文櫆身旁一直没做声的陆巧,看着晕倒的周姨娘也突然喊了起来。
同样在房门口最前位置的陆如纪和万氏,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匆匆几眼,但他们夫妻一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屋里和姜雅朵纠缠的男子,并不是陆承彦。
“你个疯婆子!污蔑我儿名声!屋里玷污你女儿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儿!”
万氏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周姨娘,恨不得唾她几口。
害她提心吊胆,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除了姜陆两家的长辈,以及围堵在房门口的少数宾客,看到了几眼屋内的香艳画面,其他宾客都没能一饱眼福。
后面没看到的人,似乎有些不服气。
“不是请我们来看吗?怎么把门给关上了!”
“看到了吗?是陆家大公子吗?”
“你看到没?”
“没。”
“快把门打开,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不是陆承彦糟蹋了你女儿!”
“……”
纷乱中,晕过去的周姨娘没法回答这些追问,或者是逼问。
姜文櫆黑沉着脸,不待他开口,陆如纪和万氏就急切替自己儿子洗清嫌疑了。
“不是我儿!你们以后莫要污蔑我儿名声!”万氏又是气又是庆幸的说道。
“不是陆承彦!你们记住了,糟蹋了姜家庶女的人不是陆承彦!”陆如纪喊的很大声。
“确实不是陆承彦,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我可以作证,屋里的男子不是陆大公子!”
也有看到屋内情况的人帮陆家夫妇说话。
“不是陆承彦?那是谁?”
“陆承彦呢?怎么没看到他?”
“对啊,我记得陆承彦也来相府了,他人在哪儿?怎么一直没出来?”
“陆大人,令郎呢?他去哪儿了?”
一时之间,在澄清了屋内和姜雅朵缠绵的人不是陆承彦之后,众人就开始寻找起了陆承彦。
姜文櫆没管陆家夫妇和其他宾客,他对管家吩咐道:
“进去两个人,把他们分开,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姜文櫆的脸色很难看。
他有想到过,陆承彦不会糟蹋姜雅朵,却没想到姜雅朵会失身给其他人。
姜雅朵肯定不会是自愿失身给小厮的。
陆承彦又不在这里,那就只有说明。
姜雅朵偷鸡不成蚀把米,算计陆承彦没成功,反被陆承彦给算计了。
虽然姜文櫆一直都很欣赏陆承彦。
虽然是姜雅朵先算计的陆承彦,又是周姨娘故意把事情闹大,怨不得陆承彦。
但里面失身于小厮,被人看笑话的人,是他的庶女,他的心情自然不可能好。
“陆承彦!陆承彦在那儿!”人群中突然有一人惊呼道。
“哪儿?”
“门口!院门口!”
姜沐言就站在院门口,她正歪着头,从萧南瑜身侧往院子里看。
突然见院子里的全都朝她看来,她疑惑地收回视线,先抬眸对上萧南瑜清冷疏淡的目光。
萧南瑜眼眸微动,示意她看向身后。
姜沐言回头,就看到陆承彦一袭墨黑衣袍,气质沉冷的站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