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像是被按了一秒钟的暂停键,余倩倩和张敏都停下了手中抄课表的动作,原本在上铺生闷气的崔玉洁,洗完澡回来晾晒衣服的刘燕和白皮肤酒窝女生沈新兰都诧异的抬头看向江柠。
她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保送的?”
江柠笑着点了下头:“对,去年保送的。”
大家又沉默了一下,高三保送就已经很厉害了,这还有个高二就保送的。
前面说过,清大京大这样的学校,金字塔顶端的佼佼者并不是各省状元,而是如江柠这样的保送生。
何况她们还不是省状元,寝室里突然出现一个大神,原本还在各自学校的天之骄女们,面对一个隐藏在寝室里的大神,一下子气短了许多,就连在她们面前一直有些趾高气昂优越感十足的崔玉洁,都不自觉的收起了她在寝室里‘我最大我最厉害’的感觉。
她们原本在各自学校优秀的成绩,到了京大后,仿佛不值一提,这里聚集的全都是天之骄子,永远有比你还厉害的。
江柠去年参加i竞赛获得金牌的事,虽然她是满分金牌获得者,采访时间比别人多了那么三四秒,可他们总共六个人,在《新闻联播》上播放的时间总共也就二十秒钟,最后还要给六人的合照两秒钟,分摊到六个金牌竞赛生身上的时间只有三秒钟,其它采访时间,都在各省本地时间比较长,没有学生入选i的省份,除了《新闻联播》那三秒钟时间,根本就不关注这个消息,大家都只关注自己的学习成绩,加上寝室里的几个女生中,只有张敏参加过竞赛,也止步于市赛,之后就将全部精力放在高考中,所以对于去年的竞赛成绩她们知道,但竞赛人的脸,她们是真不记得了。
张敏完全没想到,她们寝室居然还有个隐藏的大神,不由发出一声干巴巴的惊叹:“哇哦!那你不是去年就来京大了?”
江柠笑着点头:“是啊,我比你们早一年来了京大,所以大一的课我已经全部学完,之后开始学大二大三的课。”
实际上大学四年的高数课,已经在竞赛期间就全部学完了,只是京大的课是可以随便旁听的,江柠去年一整年除了本院系的课程学完了,还旁听了许多其它非本专业的课程,比如飞行器设计与工程、武器学、智能控制、心理学等等,因为下一篇文计划是写星际,她这段时间就注重天文和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系的课程。
所有的作品,都不是建立在假大空上的纯想象上的,你想让读者相信你作品世界内容是真实的,就得有一定的现实作为基础,比如她要写机甲设计,机甲战斗,如果对飞行器设计和武器设计一点都不知道,就没有基础。
好在京大课程可以随便旁听。
听完江柠的话后,寝室的几个人又都沉默了。
余倩倩有些不懂,好奇地问:“你去年来的京大,今年不是应该大二吗?怎么还和我们一样是大一?”
寝室里的其他女生也有些不明白,都抬头看向江柠。
江柠笑着说:“我是和你们一届的,去年只是提前被录取,属于旁听生,今年才跟你们一起入学,和你们是一届的。”
“哦”几人点头,寝室里一时间有些沉默。
原本都以为自己很牛,到了京大才发现,真正的牛人就低调的在自己身边。
几个人低下头,又默默抄课表,只是之后她们在江柠面前的态度,比之前还难免带着从原学校带来的天之骄子的骄骄之气,现在像是一下子落回到了地上,就连崔玉洁,在别人面前还有一些收敛不住的话做事,总是不自觉的就流露出来。
不过很快,这种优越感,先经历了一次寝室里江柠的打击,在第一节专业课之后,她们又变成了怀疑人生。
给她们上课的是本专业研究生的学长,学长也不按照课本来讲,而是思维十分发散的,想到哪里讲到哪里,她们听着听着,就两眼冒起了圈圈,开始疯狂记笔记。
不管听没听懂,先把笔记记下来,回头再去问上课的研究生学长兼老师,问同学,查资料,而她们周围同学,全都是这样的。
她们想问给她们上课的研究生老师,老师上课准时,下课也很准时,下课后偶尔被他们绊住回答几下问题,大多数时候,就像生怕被他们围住浪费时间一样,蹬个自行车飞快的就没影了。
不光是这一门课,是每一门课都是如此。
曾经高中老师告诉她们的,到了大学就轻松了,在京大她们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是周围人各个都是原来学校的佼佼者,她们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勉强跟住同学的步伐,来到京大的人,就没有几个甘愿平庸的,于是她们依旧像在高中时候一样,每天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什么旷课啊,谈恋爱啊,月下幽会啊,在401寝室,根本不存在。
尤其是,她们宿舍里,还有个大一年级就开始学大二大三课程的卷王,她们不知不觉就卷了起来。
但学习不只是卷就可以的,网络上有个段子:女人或许会欺骗你,兄弟或许会背叛你,但数学不会——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刚上大学,就被各门课老师们虐的欲/仙/欲/死的她们,哪怕上课已经认真记下了很多笔记,想要课下慢慢找老师、查资料自己学习,可就像网络上段子说的那样,人被逼急了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吗?
不会,数学你就做不出来!
刚开始也没有人想过要去问江柠,直到张敏第一个拿着她的笔记,过来请教江柠。
原本只是问问看,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江柠直接成为401寝室的课外辅导老师。
只除了崔玉洁。
倒不是江柠不给崔玉洁讲题,实际上她每次给张敏讲题时,刘燕、余倩倩、沈新兰都逐渐的凑了过来一起听,只有崔玉洁,像是跟谁赌气一样,一个人坐在上铺,拉这个脸气呼呼的看着,大概是想让谁给她递个台阶,喊她下来一起看,或者江柠主动问她一句,有没有什么不会的,她也就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可她老是拉着个脸,一脸别人欠她的表情,谁愿意惯着她啊?就连寝室里脾气最好最为包容的刘燕,都不愿意惯着她,寝室里一个喊她的人都没有。
江柠每天只有晚上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给她们讲题,其它时间,她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上各种课的路上,要不是她晚上还回来睡觉,她们都快见不到江柠的身影了,哪里还有时间顾及崔玉洁的那点小别扭。
而且时间长了,401寝室的同学们发现,她们的室友不仅本专业的课在上,就连非本专业的课,都课课不落的,都快成别的专业学生了,就这,江柠每天早上还能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去跑步,中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不在寝室。
每次只要出现在寝室,张敏永远是速度最快态度最积极的那个,每天江柠前脚刚跨进寝室,张敏下一秒就带着书和笔记过来问问题了,其他人也急忙围过来,这期间,还要留一部分时间给江柠洗漱。
在这个过程中,401寝室的女生们也迅速的熟悉了起来。
寝室中六个人,只有江柠和刘燕是真正来自农村,但当江柠说她是来自南方的某个山村时,寝室里的室友们没有一个相信的。
京城的治安比九六九七年的吴城,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也没有人因为她穿着怎么样了,就来内耗她,她当然不像在吴城时那样,时不时的还搞件表姐们穿的破旧外套套在外面,她自己就有服装店,每年深市最新款的库存寄到她店里,不论是衣服质量,还是衣服款式,哪怕她的选择也不花哨,只将基础款搭配好了,就足够的好看。
这年头,从里到外全是簇新的衣服鞋子,整个寝室里除了沈新兰,也就只有江柠了。
她们只当江柠的老家是农村的,但实际上是城市里富裕家庭长大的姑娘。
余倩倩家在市郊,但也是以种地为生,偶尔做点小买卖,说是家境普通,但在寝室几人中,家境已经算是仅次于沈新兰和崔玉洁的了。
崔玉洁是京城本地人,但也只是家境十分普通的工人之家,自下岗潮后,她爸妈下岗后就在家门口支了个小摊,在家里后门处卖京城特色早餐,收入也不错。
张敏则是小镇女孩,能够在毫无竞赛基础的情况下,在她原来的高中进入过市赛,在学习上很有几分天赋,又足够的努力。
只是她性格略微有些别扭,不喜欢表现的很努力的样子,总是让自己表现的不是很在意学习,学习对她来说轻轻松松游刃有余,好像课余时间都在参加学校的活动,可每天江柠回到寝室,她总是第一个冲上来问她各种问题,且每个题目都追根究底,一定要把她不会的题,让江柠说透了,她自己完全理解了,她才心满意足,然后笑的眉眼弯弯,如吃饱了的饕餮般一脸餍足的对江柠说:“回头请你吃饭!”
如果说崔玉洁总是承诺要请寝室里的人吃饭,却一次都不兑现只是画饼的话,那张敏说请吃饭就是请吃饭,承诺从来不过夜,即使当天没实现,第二天也一定要兑现,哪怕她经济实力有限,兑现的有时候是一包辣条、一个茶叶蛋、一个小笼包,她都会给江柠带。
这让张敏在寝室里,迅速的成为继刘燕之后,全寝室,乃至全班人缘最好的人之一。
至于沈新兰,她说她是京城本地人,父亲是体制内的,母亲辞职下海经商,她衣服鞋子,全都是她妈妈给她置办的,别的也没多说。
系里其他人并不是不喜欢沈新兰和江柠,不想和她们接触,而是,江柠就跟他们班的编外人员一样,他们正常上大一的课,她在上大二大三的课,上课不在一起就算了,平时也见不到她人影;沈新兰看着甜美可人,对谁都笑盈盈的样子,实际上却有些难以接近,并不是每个主动靠近她向她示好的人,她都能和人做朋友。
反而是将自己全部时间都安排满,不太往她身前凑的江柠,她看到她,老是要和她一起。
原本寝室里,刘燕、张敏、余倩倩一个小团体,张新兰、崔玉洁一个小团体,江柠一个人独来独往,在半个月后,就变成了,沈新兰和江柠一组,偶尔刘燕也会加入她们这一组,张敏、余倩倩、刘燕一组,偶尔刘燕看崔玉洁一个人,又和崔玉洁一组。
崔玉洁已经逐渐明白,她在寝室里不受欢迎,只有刘燕这个大暖女愿意接纳她,她就逐渐跟着刘燕,到哪儿都喊刘燕一起。
很快学校的迎新晚会就到了,辅导员喊班里的学生去秋林报告厅看迎新表演。
宋培风还在军训,他们要军训一个月,是以他们已经足足有半个月没有见过了。
宋培风还从未像现在这样,体验了一下归心似箭的感受,只为军训期快点结束,他可以回去看看江柠,哪怕明知道她会很好的照顾自己,可他就是知道,她并不喜欢一个人待着,她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哪怕只是背靠背的靠着看书,或者坐在他身边,靠在他腿上,胳膊上安静的看书,不说话,她都是惬意的。
她一个人时,周身总是笼罩着一层孤独的冷意,就像冬日里偶尔出现的冷白的月光,柔和的光芒中,透着冰寒的凉意,让他不自觉的想要去抱抱她,驱散她周身的寒意。
这也是宋培风第一次体会到一个词:度日如年,一日一日的数着时间,只为军训快些结束。
他们清大的军训时间是一个月,京大因为要大二才军训,哪怕清大京大的军训地点在同一个地方,他和江柠的军训时间也并不在一起,自然无法见到。
江柠是有些钝感力在的,在宋培风刚离开,她刚住到宿舍里来的时候,她是感觉不到什么变化的,每天依旧是锻炼、学习,回宿舍睡觉。
跑步的时候,总觉得身边少了个人,有时候想到什么,想要和身边人分享时,一侧头,看到身边没人,那一瞬间的空落落的感觉一下子席卷而来,让江柠有些警惕。
她警惕这种居然喜欢,甚至依赖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的感觉,假如有一天和这个人分开了,自己再度回到原本独自一人的生活,是否能够接受。
可转念一想,未来本就难测,我们为什么不享受好当下的感受,当下的喜悦,反而要贷款去为未来还未发生的事,而拒绝现在的快乐呢?
如此一想,她又很坦然的放纵自己去享受现在的两性关系了。
只是有些遗憾迎新晚会这样的活动,没能和他一起看,而是自己独自一人坐在台下,哪怕周边有新的室友,她依然觉得自己是形单影只,就连台上青春活泼的学姐学长、辅导员们的表演,都有些索然无味起来,早早的就离开了报告厅,回到寝室。
寝室里的其他室友们,都在下面看晚会,寝室里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江柠想睡也睡不着,便下去跑了十圈,出了一身汗后,洗漱完,带着略有些疲惫的身体,总算是睡着了。
江柠本身并不喜欢这种在心理上依赖别人的感受,除了每天坚持给江爷爷打电话外,就在各种课外之余,又给自己报了一些社团,她首先考虑的就是京城大学武术协会,不过武术协会并不是你去申请了就能进去,还是有一定的门槛的,又申请报名了未名太极社。
每天下午的课程一结束,就直奔未名湖东岸的第一体育馆的篮球馆,和太极社的学姐学长们学习八段锦和陈氏太极拳。
不过,最令江柠惊喜的,还是戏剧社。
之前江柠一直拒绝于导和张导的试镜,不过是对自己未来的事业有着清晰明确的规划,可学校的戏剧社不同,那是她过去从未体验过放肆和放松,在里面完全是放飞自我的表演。
她刚进去时,还有些放不开,不论是神态还是肢体动作,还有些拘谨,但很快就受戏剧社的学长学姐们影响,开始了释放天性的表演,去体验戏剧里,完全不一样的角色人生。
也是在戏剧社,江柠才知道,原来她还可以这么放飞自我,原来自己还可以这么快乐。
之后她又申报了舞蹈社,去学习跳舞。
这是她过去从未尝试也很陌生的领域,一切都是从头开始。
这比加入京城大学武术协会还要有意思的存在,她也逐渐忘了自己还申请了武术协会的事,分了很大一部分精力到戏剧社、未名太极社、舞蹈社的社团活动中。
最先发现江柠变化的,不是江柠的新室友们,而是江柠经常去蹭课的上课老师们。
过去那个非他们专业,还一节课不落下的认真听课的学生,突然间开始最后一个进课堂,最先一个跑出教室的人,作业也没有过去做的那么认真了,授课的教授见她每次风风火火跑的比兔子还快,上课时忍不住提问她问题,问题问完了后,问她:“最近看你作业做的没过去认真了,每次下课跑的那么快?是有了新的课程吸引了你吗?”
课堂上哄地一笑,然后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们,都看着这个非他们专业,却比他们上课上的还认真,从不逃课的学妹。
一年级新生中,江柠还没什么名气,但在大二大三的学姐学长中,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到处蹭课旁听的学妹。
面对教授的提问,江柠脸上是她过去一年里,从未有过的张扬肆意的笑容,她起身很坦然地笑着回答老师道:“新学期报了几个社团,急着参加社团活动。”
实在是去年一年的课程安排的太满了,社团活动都要从这些课程中,挤出时间来参加。
周三周五是太极社,周一周四是舞蹈社,周二周六是戏剧社,留下周日一天给自己休息,各社团的活动时间还不一样,但基本都在上午放学和下午放学的休息时间,一般是五点到六点,或者十二点到一点左右,她还要抽空去吃饭,不抓紧时间根本来不及。
教授就笑着原谅她说:“还好,没有因为社团活动就不上我的课。”
江柠也笑着回授课老师说:“那还是要有始有终的。”上了一半,不去了,那她去年一整年不是白学了吗?
等宋培风军训了一个月回来,见到的就是一个在新学期、新社团玩的乐不思蜀容光焕发的江柠。
身高已经突破一米七的江柠,脸上的婴儿肥已经逐渐褪去,已经坚持了三年锻炼的她,背脊挺直,身材修长有力,外貌上已经逐渐有了前世‘江处长’影子,却多了前世所没有的肆意洒脱,气质和前世相比,也仿佛大变了样,不像之前那样严肃,像是回归了她活泼的本真。
她身在京大这个环境中,逐渐的真的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女的模样,前世仿佛没有经历过青春的青春期,今生终于重新回到了青春期的她身上,她站在秋日的阳光下,张开双臂向他走来的模样,像是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让他迫不及待的就跑过来,用力将她抱在怀里,紧贴着他炙热的胸膛。
原本斯斯文文的清俊白皙少年郎,晒成了一个寸头麦色小狼狗,每一寸呼吸都在诉说着他对她的思念和想念。
江柠很享受被人抱着的感觉,好像除了小时候被爷爷扛在肩头,她整个人生中,都没有被人这样抱过。
她整个人都放松的靠在他滚烫炙热的怀抱中,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伸手在他后背上下摩挲了两下,声音慵懒的笑着问他:“想我啦?”
情绪向来内敛的他,耳朵有些止不住的发烫,“嗯。”
江柠感受到掌心下的手感有些好摸,忍不住又上下摸了摸,感受他t恤下肌肉的纹理,待发现他的胳膊越收越紧,耳边的呼吸都跟着滚烫时,才在他腰上戳了戳,声音宠溺又纵容:“有人在看,我们回家再抱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