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草丛阴影里, 一条细小的黑青色毒蛇,将氂鷵大战……不对,应该说是氂鷵手撕獓因的一幕尽收眼底, 片刻后, 他驮着一团黑影, 悄声无息地滑远了。
告一段落后,廖敛向震副校长要了一套新校服。
桂欢站在卫生间外面等廖敛换衣服, 路过的妖怪们都听说了廖敛方才的事迹, 有的是直接从窗户看到了现场直播。
因此, 大家纷纷绕开桂欢走, 以她为中心, 直径两米内没有一只活物靠近。
桂欢拉开走廊的窗户,凉爽的风吹进来,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余光看到有人接近,桂欢纳闷地看过去, 就见一个高高瘦瘦, 头发炸成一把芭蕉扇的男同学正盯着她瞧。
桂欢见过这个男同学, 在开学考试当天, 桂欢测完根脚,这个男同学也是这样一直盯着她看。与上次不同,他今天多了一个发箍,夹在茂盛的头发里。
“同学?”
芭蕉扇头型的男同学慢吞吞地道:“我叫定鼎。”
桂欢点点头, 男生的刘海有些长,遮住了眼睛。
“我叫桂欢,有什么事吗?”
定鼎嗅了嗅她的味道, 歪着头道:“你身上……有种同类的味道。”
桂欢挑眉:“什么同类?”
定鼎似乎有点社恐,反应慢半拍地说道:“我乃上宝沁金耙……”
桂欢没听过这个器物, 问道:“是一种耙犁?”
定鼎:“你们人类的四大名著里,有写到我。”
桂欢回想了一下四大名著,水浒传和三国演义里都有不少神兵宝器,可惜她并不熟悉。
“不好意思,我没想起来,您是哪本书,哪一节出现的?”
定鼎嘴巴动了动,道:“西游记……高老庄那节出现的。”
桂欢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九齿钉耙?”
九齿钉耙,又名上宝沁金耙,乃是太上老君用六丁六甲之力锻造而成,本来是个很厉害的武器,因为拿在了和平爱好者猪悟能的手上,所以没有多少存在感。
定鼎似乎不喜欢这个昵称,他又重申了一遍:“是上宝沁金耙……书里那个,是我无能的祖老爷。”
桂欢:……这么说自家长辈,看来是很不待见了。
上宝沁金耙一族,属于典型的人狠话不多,一耙下去,对方轻则三魄出鞘,重则妖丹俱碎。
可惜,他们家就出了一个有名的人物,就是定鼎的祖老爷,和他的主人猪悟能一样,九齿钉耙无心争斗,就向往田园生活,想当个真正的耙犁……
因此,九齿钉耙这个名声,对他们一族而言,就像弼马温之于孙悟空,不是什么美称。
桂欢:“你说的……同类的味道是什么?”
她身上应该没有一处和这位金耙同学相似的地方,从物种到外貌,估计性格也不是很相像。
定鼎在入学第一天就注意到了桂欢,作为上古神器,神话传说里出现过的存在,他对同类的味道很敏感。
像是轩辕剑,昊天塔,这种上古神器,就算离了二里地,定鼎也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可桂欢身上的味道却很怪异,她神魂深处带着淡淡的神器波动,内里却是浓郁的人味,这种味道,不在人类社会生活个几十年,是绝对积攒不出来的,可她才十几岁的年龄,又哪儿来的生活阅历?
再者说,妖怪都有妖气,就算他们是宝器开灵智,也遮掩不住,可桂欢身上基本没有妖的味道,就算有,也是她身边那只氂鷵的味道。
定鼎奇怪地看着她,道:“你家中有什么传家宝吗?”
桂欢:“……二手自行车算吗?”
她家别说传家宝了,就连值钱的东西都屈指可数。
定鼎:“那你家的地底下埋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桂欢:“我家住六楼……楼下是邻居,埋不了东西。”
定鼎百思不得其解,道:“你吃过什么铁器?”
桂欢:“……如果我不梦游的话,应该没吃过。”
从定鼎的问题里,她也听出了点门道,对方的意思是说,她身上有兵器的味道。
定鼎没想明白,呆呆地看了桂欢半晌,顶着扇子头走远了。
这厢,廖敛从厕所出来,一边摘着身上的校服标签,一边皱眉嘟囔:“忘了!”
桂欢:“忘什么了?”
廖敛:“牛肉条,忘捡回来了。”
他还想吃牛肉条炒青椒来着,结果打完仗就忘了拣肉了。
桂欢:“……”
打一场仗,连梳子带晚饭,他可真是满载而归。
廖敛惦记着牛肉条,带着桂欢就返了回去,震副校长正组织同学收拾卫生,獓因身上掉下来的碎牛肉都被归拢进了塑料袋,没人去动。
廖敛提起塑料袋看了看,对震副校长道:“这个我帮你处理了。”
震副校长:“……我们扔了就行。”
廖敛舌头一转,说道:“我来处理,处理方式就不告诉你了,你吃素,听不得。”
震副校长:“……”
你这说与不说有区别吗?!
晚上,廖敛洗干净了牛肉条,桂欢木着一张脸,看他把肉胡乱地炒熟了。
“尝尝,比普通牛肉好吃。”
廖敛一口牛肉一口大米饭,积极地向桂欢推荐。
桂欢:“……不了,你慢慢享用。”
“真的好吃。”
桂欢也闻到了牛肉的香味,那味道比普通牛肉要浓郁,直往她鼻孔里钻。
筷子犹豫了半晌,桂欢夹起了一小条,跟自己说,这就是普通的牛肉。
闭着眼睛,桂欢把牛肉塞进了嘴里,嚼了两口。
刚入口,桂欢就张开了眼睛。
好吃,真好吃。
有嚼劲,还不柴。
两人把牛肉吃得干干净净,廖敛意犹未尽地道:“你说那头牛会不会再来找我复仇?”
桂欢:“……估计不会。”
廖敛遗憾道:“太没种了。”
桂欢:……你就是馋人家身子上那些腱子肉罢了。
桂欢拿出两条牛角,道:“这个去哪磨成梳子?”
廖敛舔了舔嘴唇:“我去问问。”
第二天,獓因拖着满身疮痍,颤颤巍巍地刚走进校园,就看到了校门口站着的廖敛。
獓因转头就想回家,这学啊,不上也罢!代价太大了!别人上学顶多是愁学习,他上学可是冒着生命的危险。
廖敛眼睛尖,立马就叫住了他:“哎,四角牛,不对,两角牛,过来。”
獓因屈辱地原地站了十秒,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就是说话声音有点虚:“我,我就上学,不知道你在这,可不是我故意在你面前晃。”
昨日廖敛的威胁还犹言在耳,他不得不解释。
廖敛:“我知道,我就是在这等你。”
獓因:“什么、什么事?”
廖敛:“你知不知道哪儿有磨牛角梳的?”
獓因:“……”
他这是在用言语攻击他吗?!
廖敛一脸认真:“快点,要上课了。”
獓因:“……我不知道。”
廖敛:“为什么不知道?你长了四条角,不认识卖牛角梳的?”
在廖敛的脑回路里,鸟类都应该认识卖鸟笼的,羊类都应该认识卖羊毛衫的,牛,肯定认识卖牛角梳的。
獓因:他又不是自产自销!他去哪儿认识卖牛角梳的!
“我不知道!”
廖敛嫌弃道:“你打架不行,交际也不行,生活圈子太狭窄。”
除了能生产角,其他的一无是处。
獓因:“你,你交际圈大吗?”
就廖敛这个残暴性格,他就不信廖敛的交友圈能大到哪儿去!
廖敛:“就我们家那一片,上到派出所,下到社区,就连高龄人类的社交圈,我都能混。”
派出所,他报过警,也陪同去指认过嫌疑犯。
社区,他跟着桂欢,也混了个脸熟。
高龄社交圈,他少年雀圣的名头可不是虚的。
獓因:“……不是吹的?”
廖敛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张嘴就敢扒人皮?怪不得人类都说‘吹牛皮’,就属你们牛最能吹。”
提起扒人皮,他就想起了昨天这小子对桂欢出言不逊的事来,廖敛的火蹭的就上来了。
眼看着廖敛脸色变了,獓因立马道:“别打!角,角还没长好!”
廖敛:“今天不要角,你告诉告诉我,你身上哪块是牛腩?”
西红柿炖牛腩,桂欢很喜欢吃。
一旁的柳条警卫听不过去了,高声道:“要迟到了!”
廖敛接着话茬道:“你快点,要迟到了!你再磨蹭磨蹭,警卫就要发芽了。”
柳条警卫作为学校的一员,觉得不能坐视不管,便走过来说:“你们在干什么?不知道要上课了吗?”
廖敛:“知道,我们在讨论历史典故,马上就好。”
柳条警卫:“什么典故?”
廖敛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庖丁解牛。”
獓因:“……我不是牛!”
廖敛:“那你是什么?”
“我是獓因!古兽獓因!是妖怪!”
廖敛:“不要提什么妖不妖怪的,现在不兴提这些,牛长了四只角,用科学的角度来说,就是基因变异。”
在柳条警卫的调解下,廖敛还是没能拿到牛腩,他颇有些可惜,那只四角牛太不经打了,一下就怂了,还不如王三饼有骨气。
中午休息,廖敛去了趟副校长办公室。
“你也是牛,还在人类社会生活这么久,肯定认识卖牛角梳的,对不对?”
震副校长:……你礼貌吗?!
第72章
江校长带着肖老师和几个年级主任, 将学校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外来侵入的妖怪。
莫非已经逃远了?
妖司也给各路妖怪们紧急发去了联络信,让他们外出时千万要小心, 蜚兽可不是什么善类, 当年掏了无数的妖丹, 手上的人命数不胜数。
妖类们可以通过吸食妖丹来修炼,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修为。
可一旦吸食者的妖丹不稳, 便极易被反噬。富贵险中求, 说的就是此道, 因为伤害同类, 所以被众妖所不齿。
三中的学生们却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大家还在讨论着廖敛和獓因在学校里的那场大战。廖敛一战成名,在学校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起被流传的, 还有他爱收集“战利品”的嗜好。
别人打完架就算结束了,可他不一样, 定期去战败者那儿剥削, 獓因现在还是两只角, 每天外出时鬼鬼祟祟, 就怕被廖敛割腰子……
时间辗转即逝,又是一年冬季来临,天上飘起了细密的雪花。
桂欢从图书馆里走出,雪花落在她的长发上, 桂欢伸手摸了摸,指尖融化了冰雪,只摸到一片冰凉。
花了一个学期的时间, 她查遍了图书馆里相关的藏书,也没有找到跟她一样的情况。
震副校长还是会定期举着照妖镜来照她, 照妖镜跟着副校长走南闯北,连外国人都能照出来了,可还是照不出来桂欢。
最后一次,照妖镜的镜面一晃,就映出了一张画。寥寥几笔线条,勉强能看出是个哭脸。
桂欢:“……”
还带发表情包的?
震副校长那儿是得不出答案了,迎着雪花,桂欢迈步向B栋走去。
谭老师博古通今,毫不夸张的说,他本人就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既然没有答案,不如去问一问他。
走进B栋教学楼,桂欢直奔教师办公室,三中对老师的福利待遇很好,一人一间办公室,几只老龟的屋子里还有一个充气游泳池,方便他们随时泡水。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谭老师的声音:“进来。”
桂欢推开门,谭老师背着硕大的乌龟壳,仰壳躺在地毯上,龟壳在软毯上面晃来晃去,很像一个摇摇椅。
谭老师左手拿着一本书,看到桂欢,就想翻身坐起来,他用力支起身子,可沉重的龟壳瞬间就把他带了回去,在毯子上来回晃了晃。
桂欢:“……”
谭老师:“你帮我一把。”
桂欢上前拽了一把,谭老师借力站起身,缩小龟壳,变到后背大小,笑呵呵地道:“快坐。”
桂欢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谭老师很喜欢这个好学生,他的办公室鲜少有人来,便热情地拉出了充气游泳垫,问道:“要泡泡脚吗?今年的第一场雪水。”
桂欢:“……不用了。”
谭老师不勉强,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龟壳太占地方,他只浅浅地坐了三分之一,道:“是有不会的题吗?”
桂欢:“不是课业方面,是有其他事情想请教一下您。”
谭老师:“你说说。”
桂欢:“不知道老师听没听说,照妖镜照不出我的相貌。”
谭老师自然也听闻了此事,点头道:“听副校长说了一些。”
桂欢:“不知这事老师是怎么想的?”
谭老师扶了扶眼镜道:“照不出真身,大体可以分为两种情况,一是下了禁制,以防他人窥测,可再严密的禁制,也躲不过副校长的三只角,如果是妖,他一测便知。因此可以说,要么你就是人,照妖镜出了故障,要么就是未知的种类。”
“什么叫未知的种类?”
“打个简单的比方,你们人类所说的外星人,如果真的存在,那么就是副校长辨别不出的非人之物。”
桂欢一听就懂,继续问道:“第二种情况呢?”
谭老师周围看了看,随手拿起了一盏茶杯,道:“你说这是什么?”
“茶杯?”
“对,用你们人类的眼光来看,就是一个普通的茶杯,对鱼类来说,如果放在鱼缸里,可能是个普通的充容,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它的名称也不一样。但前提是,它存在于我们所熟悉的大环境里。”
谭老师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珠子,珠子里面似乎是有水,水泡随着谭老师的动作浮动。
“你说这是什么?”
桂欢没见过这个东西:“玻璃球?”
“你说不出它的名字,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没见过,这东西叫龟口见。龟类趴在水里时,会把这东西放在龟壳口,就算缩到了壳子里,也能看到外面的事物。”
桂欢接过珠子看了看,道:“您的意思是?”
谭老师:“遇到实在解不开的难题时,不如把问题简单化。照妖镜之所以照不出来你,很可能就是它没见过,或是不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那说回源头,最大的一个可能,就是你不属于这里。换句话说,有可能你本不应该存在于这里。”
桂欢眨了眨眼睛。
谭老师的意思很简单,但仔细想想,她本就是已死之人,当然不应该存在于这里。
“那……照妖镜能照出鬼魂吗?”
谭老师:“当然可以,鬼魂,说白了就是死后离体,它存在于这世间,自然能照得出来。”
桂欢:“死而复活之人呢?”
谭老师:“借尸还魂,亦或是转世投胎,只要存在,就能照出来。”
这话等于是把桂欢之前的想法推翻了,如果借尸还魂能照出来,她没道理照不出来。
“我打个比方,如果是穿梭时空,倒回到十几年的人,能照出来吗?”
谭老师笑了笑:“时间不可逆转,至少在我们这方世界里的人和物,没有办法逆转,若能逆转,只能说明我们只是一个小时空,外面还有大时空。可无论如何,只要你身处这一时空,就能照出来。”
桂欢:“……您的意思是,如果想让时光倒流,身处在这世界里的人没办法做到,只有其他世界的人才有办法?”
谭老师:“也可以这么理解。”
桂欢觉得这次终于是找对人了,那又是谁倒转了时间,让她复活的?
又或者说,时间并不是为她倒转的,只不过刚好时间倒转,而她保留着记忆?
谭老师:“我方才说的,你不属于这里的意思是,有可能,你本不属于这个小世界,那对照妖镜来说,就是见过多少人,也照不出你。”
对于未知的生物,又让它如何辨认呢?
谭老师不愧是活了上千年的妖怪,跟天禧那种四舍五入的一千年完全不同,他见过太多光怪陆离的事情,反应也更加平淡。
桂欢:“……可我没有其他世界的记忆。”
谭老师:“各人有各人的机遇,有可能时间到了,你就想起来了,也有可能我想错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不用太深思,或许就是照妖镜疲累了。”
不知怎么的,桂欢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古怪的梦境。
咆哮哥怎么说的来着?
“我不管!她都死了!我一个人在这干什么!……想个办法,重来一回!”
桂欢如醍醐灌顶,瞬间就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没猜错的话,咆哮哥应该知道她是谁,而咆哮哥……应该也在这里。
那么,咆哮哥是谁?
咆哮哥是不是跟她一样,此时也什么都不记得?
桂欢收敛心神,又问道:“您说,人类……不,妖类也算上,能看到自己的余命吗?”
自从有了三十五年的余命,她就很少关注头顶这行字了。
谭老师大笑道:“我们又不是阎王,没有生死簿,怎么可能知道余命?你难道能看破余命?”
桂欢:“……”
实不相瞒,她不但能看到,还能身体力行地挣命。
谭老师:“余命虽难预料,但与人为善,总不会错。自古恶事有因果,就算这辈子不报,也会积攒在你的往生里。”
桂欢:“……您遇到过,不做好人好事就会死的人吗?”
谭老师:“是受良心的谴责?那此人一定是有颗大慈悲的心,看到叶子枯萎,都会掉几滴眼泪,要么就是有病。”
桂欢:“……”
跟谭老师谈完,桂欢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真相到底如何,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回到班级,廖敛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眼睛微睁,脸下面枕着一副画,可能是他课间休息的大作。
桂欢走近瞧了瞧,廖敛画了一个人。
图片里的她坐在床上,手里拿了一把超大的木梳,在给一只大猫梳毛。
桂欢不自觉地放柔了目光,摸了摸廖敛的头发。
她是谁,又为何重生,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有家人,有廖敛,这辈子比上辈子有意思多了。
似是察觉到桂欢回来了,廖敛眼皮抖了抖,眼珠微动,扯过桂欢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鼻子里传来舒适的呼噜声。
“呼噜噜噜噜。”
一串串的呼噜声就似一串串的彩色气泡,桂欢挨着他坐下,大猫立刻就偎依了过来。
“欢欢。”
桂欢:“嗯。”
廖敛半梦半醒,舔了舔她的手指,呢喃道:“我的欢欢。”
桂欢笑了笑,就听廖敛嘟囔道:“我的欢欢……饭量大,再来二十串。”
桂欢:“……”
第73章
高一上半学期的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毫不意外,桂欢稳坐年级第一的位置,拿到了一笔丰厚的奖学金。
高一成绩的大榜一放出来, 桂欢也算是开了眼界, 毕竟主科加在一起, 不到一百分的盛况,在普通学校是肯定看不到的。
还有学生在沾沾自喜地说:“哎, 我数学居然不是一位数!”
“我看看, 你考得不错啊!”
桂欢:“……”
如此惨绝人寰的对话, 她实在不忍心多听, 看了眼成绩就回了班级。
廖敛整个学期都是自己写作业, 刚开始是单纯的应付差事,后来发现改错题更耽误时间, 就开始认真写作业,没成想, 考了个不错的成绩。
当然, 主要归功于整体平均分过低的大背景。
同一时间, 从阴狱里逃出去的修蛇精和蜚兽正打算离开他们暂时的安身之所, 北城大狱。
这对难兄难弟当天从阴狱里逃出来就钻进了北城三中,看了一场打斗后,就打算找个地方修炼,被关了这么多年, 维持人形都困难。
阴狱下面有封禁,别说灵气了,就连空气都少得可怜。
可北城三中地处偏远, 附近除了大森林就是监狱,于是这对妖怪就逃进了监狱。
他俩被关进去的时候还是古代, 一朝出来,世界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俩压根不知道监狱是干什么的,钻进去的第一天就找了个蹲便,洗了个澡……
虽然后来知道那是出恭用的,可他们也不嫌脏了,毕竟几百年没洗澡了,比起刷得反光的蹲便,他俩可埋汰多了。
住了一个月,他俩越住越觉得监狱是个好地方。
到时间就放饭,早睡早起有规律,洗澡还是用“法器”喷着洗。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没有女人。
北城监狱是个纯粹的男子监狱,从狱警到后勤,一个女性都没有。
一月初,伴随着新年的钟声,他俩决定要离开这个“桃花源”了。
按照两只妖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先逃离湘城,找个风水宝地,修炼个十几年,再来找这些仇人们一一算账。
在桂欢的上辈子,两只妖确实实行了这个策略,二十年后才又卷土重来。
可桂欢的重生就似蝴蝶的翅膀,引发了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本来廖敛与獓因应该相安无事,各走各的阳关道和独木桥,但是因为桂欢的存在,改变了事情的发展。
蜚兽一眼就看中了廖敛的凶猛,决定改变计划,招这只氂鷵进入他的阵营,一起共谋大计。
就算氂鷵不配合,那他和修蛇联手,也能勉强制服他,挖了他的妖丹来补充元气。
修蛇和蜚兽想得很好,他俩偷了两件监狱的犯人服,按照来时的路爬了出去。
可出去就傻眼了,茫茫的大森林,往哪儿走呢?
蜚兽和修蛇精都不会飞,所以两人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步行。
当新年的烟花照亮夜空时,他俩还在林子里跋山涉水。终于,在一月二日的清晨走上了主干道,顺着大马路,进了城镇。
沿途有巴士和汽车驶过,两个老古董以为是什么法宝,立马就埋头往土沟里钻。
钻了十多次,他俩才回过味来,这些铁皮箱子,并不是来抓他们的,再看上面坐着的人,就猜测应该是什么驭行手段。
两人灰头土脸的进了城,顺着饭菜的香味,进了一家小饭馆。
两人蓬头垢面的打扮把服务员吓了一跳,好在他们身上的犯人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不然服务员早就报警了。
来人便是客,服务员打量了他们几眼,道:“这是菜单,您选好了再叫我。”
修蛇精吸了吸鼻子,他的人形看起来四十多岁,面长消瘦,腮帮子有点往里缩,颇有些贼眉鼠眼。
蜚兽看起来略显沧桑,满脸的胡子,一脸横肉,面色发黑,身材又高又壮,就是衣服有点不合身,露出一截黑黑的肚皮。
蜚兽瞪着大眼珠子看了看,转手就把菜单递给修蛇精:“你点。”
修蛇精接过来一看,好家伙,一个字都不认识。
他俩历经了几百年的知识空白,就是俩纯纯的文盲。
修蛇精:“……大哥,你,你点吧。”
蜚兽:“老子进去的时候,字儿不是这么写的!你后进来的,看不懂这些?看不懂就瞎点!”
修蛇精蹙眉看了看,招呼道:“小二!”
服务员:“……”
这叫法还真是复古。
外面北风呼呼的吹,这两位穿得这么单薄,不怕冷吗?
修蛇精想了想,他想吃“豕”,也就是猪肉,既然就一个字,那就挑字少的点。
“这个,这个,还有这两个。”
服务员面色古怪地看了看他俩,道:“您确定?”
修蛇精:“确定!都上来!”
服务员点头称是,没过两分钟,就端来了三个瓶子,一个碗。
“您点的豆奶、可乐、娃哈哈,还有蛋汤,上齐了。”
蜚兽:“……”
修蛇精:“……你们这没有荤腥吗?”
服务员:“有。”
就是您一个都没点,点个四个汤汤水水。
修蛇精:“给我上!你们拿手的,都上来!”
费了一番力气,两只妖怪可算吃上了正经饭菜,红烧猪肘子下肚,修蛇精不禁悲从中来。
太好吃了!
这么好吃的东西,他居然错过了几百年啊!
吃到八分饱,修蛇精又把服务员叫了过来。
“您还来点什么?”
修蛇精:“现在到哪个朝代了?皇帝是谁?”
服务员:“……您在开玩笑吗?”
修蛇精一副懂王的架势道:“我知道你们不敢直呼皇帝名讳,你小点声说,没事。”
服务员:“……”
修蛇精和蜚兽这一个月都在监狱的住宿区和食堂混,还没来得及看新闻和报纸,可就算他们看了也没用,因为他们看不懂……
修蛇精极会察言观色,几句话就发现,服务员的反应很不对,那眼神,就像在看两个疯魔之人。
确实,几百年没出来,人类穿的衣服,说的话,和原来都不一样了,可没想到,连皇帝都没了!
修蛇精也不问了,从耳朵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道:“不用找了。”
服务员:“……我们只收人民币。”
蜚兽啃完鸡翅膀,面色不善地道:“银子你都不要?”
蜚兽生得一脸凶相,牙齿将骨头咬得嘎嘣脆,一副不是善茬的模样。
服务员咽了口唾沫:“只收现钱。”
蜚兽:“那就不给了!”
“您不能吃白食啊!”
青天白日的,还有人吃霸王餐?
这会儿店里没客人,老板在后面炒菜,店铺里只有一个小服务员。
蜚兽眼睛转了转:“你给我看看,什么是人民币。”
服务员虽然觉得他们这个要求有点怪,但还是掏出了兜里的一元纸币,道:“这就是。”
蜚兽笑了笑,手在后面虚虚地一抓,瞬间就变出了一把一元钱,往桌子上一拍:“给。”
服务员捡起一张看了看,顿时觉得有些不对,拿出自己的纸币比对了一下,果然,两张纸币上的编码一模一样,再看桌子上的,全都是同一个编码。
服务员咽了口唾液:“您等等。”
他抓起桌子上的纸币就往后厨跑,这是魔术?还是戏法?怎么还能变出钱来?
可当他拉着老板回到前厅时,两个客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蜚兽和修蛇精化成原型,爬上房顶,打算找个地方,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几百年后的世界。
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两只妖怪通过在窗户外面看新闻,观察街上人类的举止,终于摸出了点门道。
现在的人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比几百年前的人族弱多了。
还有那穿着裙子的美娇娘们,看得修蛇精猛吞口水,就想抓几个来尝尝鲜。
“老大,我们下一步去哪儿?”
蜚兽剃着牙,眼露精光道:“先去收服那只氂鷵,再从长计议。”
在蜚兽的眼中,人族是最孱弱的存在,怎么可以和伟大的妖类平起平坐?
他们妖族就应该一统天下,将人类作为食量,扩大妖类的数量,称王称霸!
可看看现在的妖族,一个个藏匿在弱小的人族里,哪里还有非人之物的尊严?!就是一群胸无大志的孬种!
“我们去哪儿找?”
蜚兽沉思片刻,指了指来时的方向:“我们就在树林边待他现身。”
从人类的口中得知,他们那天去的地方叫做学校,类似于古代的私塾。学生每日都要放学回家,他们早晚能等到他!
可蜚兽听话没听全,也不知道学生会有“寒假”这个东西。
所以他和修蛇精在树林边空等了两个月,而此时的廖敛正在桂欢家包饺子……
“馅儿别放太多。”
廖敛做事风格大开大合,包饺子也不例外,放到最大限度,眼看着皮就要被撑破了。
廖敛不得章法地揉了揉眼睛,就蹭了满脸的白色面粉。
桂欢负责剁馅,两把刀上下翻飞,动作一气呵成,馅料大小均匀,很是漂亮。
面粉钻进了鼻子里,廖敛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
桂欢看了眼时间,道:“你舅舅几点回来?”
廖敛:“最近妖司忙,说是在找两只妖怪,他应该晚点回来。”
“给他留点素馅的?”
廖敛:“没事,完整的我们俩先吃,破皮的都留给他。”
桂欢:“……”
你可真孝顺。
廖敛振振有词道:“鸟嘴小,它们就爱吃碎的,你给他完整的,他也得戳碎了吃,不用浪费好饺子。”
第74章
春节过后, 湘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北城学校周边的树林里发生了一场大火,还好当天遇上了下雪天,火势被迅速扑灭, 没有造成过多的伤亡。
火灾刚过, 北城周边又发生了多起抢劫案, 一时间人心惶惶,警察们加紧了排查的脚步, 却一无所得。
天禧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从廖敛的嘴里, 桂欢也得知了一些消息。最近发生的一切, 都与出逃的两个妖怪有关。
明面上, 只发生了几起抢劫案,事实上这段时间里, 先后有几只妖怪惨死,且死后都被挖了妖丹, 暴尸于荒野之中。
由于妖怪们死后会化成原型, 所以在人类看来, 就是动物被开膛破肚而已。
“你这两天出门小心, 放学了尽量和同学们一起往回走。”
廖敛:“那两只是什么来头?”
天禧喝了口小米粥,眼底一片熬夜过后的青色:“蜚兽和修蛇精,他俩吞了这么多妖丹,实力应该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绝对不能轻视。”
“如果遇到了?”
“跑!别硬拼,你爸过两天就回来了,有他去收拾。”
廖敛没说话, 推了推盘子:“吃饺子,我包的。”
天禧:……这哪里是饺子, 就是碎菜渣和水煮面皮!
开学当天,廖敛和往常一样抱着桂欢往学校飞,放假前还茂密的树林,此时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大火烧过的痕迹。
桂欢沉默地望着下方,天空中乌云密布,流动的灰色云层,似乎在昭示着什么噩耗。
压抑的北风拂过面颊,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萧瑟之感。
进到校门,却不见柳条警卫的身影,肖老师穿着一条黑色高领旗袍,一脸严肃。
桂欢跟他打了个招呼,肖老师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回了校门口。
“警卫去哪儿了?”有路过的同学上前询问,柳条警卫虽然易怒,但门口没有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肖老师神情凝重地道:“前些日子森林大火,他去救火,忘了自己也是树……”
学生们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道:“他……”
肖老师:“他头发烧光了,这两天不想出门,就翘班了。”
学生们:“……”
肖老师的话只说了半句,事实上柳条警卫不但烧光了头发,连带着烧断了半截手臂,还好当天下雪,不然他就跟着大火一同消逝了。
为了养伤,他请了三个月的大假,这个学期估计是不会来了。
肖老师被校长下了死令,以防那两只凶兽闯进学校,让他严守校门,绝对不能放进去任何异兽。
几人正说着话,廖敛倏地看向了地面,下一秒,地面就发生了剧烈的颤动。
桂欢:“地震了?”
同一时间,肖老师原地用力一跳,高声喊道:“都散开!”
从肖老师的脚底,瞬间延伸出了一片片黑色的石板,几秒钟就延展出了一大片,牢牢地压制住了地面的颤动。
肖老师涂得惨白的脸上一片肃然,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他咬紧牙关吼道:“会飞的!去把校长和年级主任们叫来!其他人快回教室!”
最近惨死的妖怪们只是一个信号,校长和他都清楚,这两厮只要不逃到其他地方,早晚会找过来!
哪有比三中更多妖怪的地方?一群群的学生,对蜚兽来说就是最好的养料。
几只飞禽吓了一跳,立即变回原形往教学楼的方向飞,谁知他们刚一动,天空中就飘来一片黑色的粉尘,看似轻薄的粉尘带着沉重的压迫之力,几只飞禽还没来得及高飞,就被拍在了地上。
粉尘持续下落,肖老师变化出的黑色石面再也镇压不住地面的颤动,石块也开始微微地震颤,将校门口的学生们围困在了这一方天地中。
肖老师冲着空中破口大骂:“你有本事去找饕餮之流啊!来为难这些小崽子们,还算是一方大妖?!”
滚动的黑色粉尘里传来了一个粗旷的男声:“饕餮?别着急,我收拾了你们,就去找他!”
蜚兽和修蛇精在树林周边空等了两个月,蜚兽再也忍不住怒火,直接一把火烧了这片林子。
上辈子的蜚兽很快就离开了湘市,因此没来找三中的麻烦。
可这辈子不同,他选择了暂时留下,并且意识到,三中里的成年大妖屈指可数,曾经的大神们并不在这儿。
蜚兽和修蛇精一合计,不如饱餐一顿,收服了氂鷵后再跑也不迟。
如今妖类都隐秘在人类中,并不像原来那么好找,三中多好啊,现成的伙房,就等着他们去大快朵颐!
肖老师大喊一声,额头冒出了鼓鼓的青筋,双手一掀,凭空变出了成片的石墙,向天空中推去,他要撑开这些粉尘,好让飞禽们去报信。
蜚兽就是蜚兽,作为灾兽,他有着吞噬之力,石墙一接触到黑色粉尘,就发出了溶解的声音,黑色粉尘像硫酸一般迅速溶解着石块,肖老师目眦欲裂,就如强弓之弩,纯粹用精神力在硬撑。
小妖怪们早就被眼前的一切吓傻了,一时间如苍蝇般四处逃窜,可脚下是肖老师变化的石块,四周是密不透风的黑色粉尘,根本无处可逃。
“别跑啊,作为妖族,不战而败可是奇耻大辱。”
一个陌生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众人一同望去,就见一个身穿黑色风衣,带着帽子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校门口。
肖老师双手双脚都在施法,根本没有余力去对抗突然现身的修蛇精。
“欢欢?”
廖敛静观着一切的变化,从修蛇精现身开始,桂欢就停止了动作,眼睛牢牢地盯在这个男人的脸上。
桂欢缓缓咽了口唾沫,手指无意识地抓住廖敛的手臂。
那年冬夜的温度,晕黄的路灯,空无一人的街道,奔跑的呼吸声,还有男人散发着绿光的眼眸。
就算没有真正看清男人的正脸,但桂欢不会忘记男人的眼睛。
过了这么久,每每午夜梦回,她都会再回忆一遍那个眼神。
都说记忆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可奇怪的是,唯独对这个男人,她却一直没有忘记,脑海深处的记忆里,也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明明应该二十年后才出现的人,为什么会提前了这么多?
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原本的时间轨迹?
修蛇精也注意到了桂欢的眼神,他泛着幽光的蛇眸看向桂欢,随即伸出长长的信子,悠然地晃了晃。
“这居然还有朵人族的花骨朵。”
他可太怀念女人肉的滋味了,修蛇精淬着毒的目光细致地打量桂欢,越看越满意。
听了这话,廖敛无言地把桂欢往后推了推,站在了她身前。
廖敛眸光森然道:“眼睛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抠出来。”
修蛇精还是有点怵氂鷵的,可没关系,有蜚兽在,这只氂鷵也弄不出什么风浪,他讪讪地笑着道:“氂鷵,我并不想与你争斗,你如果归顺我们,小爷可以不杀你,至于你刚才的狂妄之言,我也可以当做没听见。”
廖敛话不多说,直接脱下了校服外套,嘟囔道:“这件还是新的,可惜了。”
随着一声威慑性的怒吼,巨兽显出了原本的面貌,虎首微昂,说道:“归顺你们?做什么?放火烧林?还是残杀同类?”
修蛇精退后一步,没办法,廖敛手撕獓因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要是只有他自己,绝对不会和氂鷵硬刚,结局是注定的两败俱伤。
“做什么?做大业!作为妖类,我们为何要随着人族的规矩躲躲藏藏?不如取而代之,一统这世界!”
廖敛觉得这只妖怪应该是在阴狱里蹲久了,脑袋有些蹲傻了,一统世界?语言都不通,怎么一统?
就那英语,他到现在才勉强及格……
廖敛:“你知道这世界有多少人族吗?”
修蛇精:“……几千万?”
廖敛:“你知道华国有多少个省市自治区吗?”
“……五个?”
廖敛:“那你知道,什么是政府机关,什么是街道派出所吗?”
修蛇精:“……我又不傻!”
他出来这么久,还是了解了一些的。
廖敛面无表情地道:“你不傻,还说什么一统世界?几十亿的人口,就三个人管?你有病吧。”
管理一个学校的江校长,每天周旋于老乌龟和各兽之间,忙得脚打后脑勺,更别提管理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了。
“光是整理所有人的信息,分配他们吃喝拉撒,只凭你一个人,干到死都干不完。”
廖敛转头问苦苦硬撑的肖老师:“他们是不是蹲太久,得痴呆了?话说妖怪有痴呆症吗?”
肖老师:“你别问我!”
没看他正忙着吗?
修蛇精被廖敛的三连问弄得有点懵,但骂他有病,他还是能听懂的。
“……何需管理他们的吃喝拉撒?都吃了不就得了吗?”
廖敛:“几十亿人,你怎么吃?一天吃一个,你能活几十亿年?那你就不是妖怪了,你应该叫地球。”
修蛇精:“……”
他怎么就这么多歪理呢?
廖敛作为一只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类有人类的擅长之处,就像发明创造,推动社会发展,他们妖类是肯定做不到的。
要是真按修蛇精所说,妖怪一统天下的话,那最终结果就是吃光了人类后,回归远古时代,文明实现几千年的倒退。
再说了,没有人类的话,他的欢欢怎么办?他跟谁去打大伯?
第75章
见廖敛没有归顺之意, 修蛇精也不再勉强,氂鷵的妖丹千载难逢,此时不取他就是个傻子!
修蛇精摘掉帽子, 脖颈逐渐拉长, 肉身变粗, 瞬间就变成了一只黑青色的巨蟒,头部中央凹陷, 全身布满坚硬的鳞片。
它立起头颅, 嘴巴向两侧裂开, 露出了淬着毒的前齿。
廖敛盯着他的动作, 对身后的桂欢道:“你躲到肖老师身后。”
桂欢明白自己在这群妖怪中战斗力最弱, 为了不拖后腿,迅速地跑到了肖老师的身后。
廖敛再没了顾忌, 挣开三训,咆哮着冲向了修蛇精。
修蛇精虽然落后于时代了些, 但当年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尾巴拍得啪啪作响, 毒液挥洒得炉火纯青。
廖敛身手敏捷地避开毒液, 由于上方被蜚兽用粉尘封锁,他无法自由飞行,动作稍有限制。
修蛇精知道,廖敛离他越近, 他就越危险,于是修蛇精快速摆动头部,毒液三百六十度转圈喷洒, 犹如花坛里摇摆的花洒。
头顶一痛,修蛇精眼睛向上看, 就看到了一只三脚黄鹂,它不知何时飞到了他的上方,黄鹂身量小,要不是它啄自己,修蛇精根本发现不了。
黄鹂是个高二的学生,他很清楚这种状况下要是想活,最好的选择就是帮助氂鷵分散修蛇精的注意力,不然等修蛇精宰了氂鷵,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黄鹂的胆子不大,冲上来已经用掉了全部的勇气,他一边嘤嘤嘤地哭,一边用力向下啄。
“我还不想死……呜呜,我还不想死啊。”
他虽然没有豺狼虎豹和古兽们能打,但是他嗓子好,连江校长都夸奖过他,毕业以后,他还想去音乐学院深造呢!
修蛇精仰头张开嘴,作势就要活吞了黄鹂。
可廖敛比他快,修蛇精一抬头,毒液就停止了喷洒,廖敛后腿发力,优越的弹跳力使他瞬间蹦到了修蛇精的上方,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脖颈。
修蛇精吃痛,想要低头咬廖敛,但廖敛咬住了他的喉头,他就是想低头都低不下来。
廖敛收紧牙齿,尖锐的牙齿刺破修蛇坚硬的鳞片,直接就把他咬了个对穿。
修蛇精仰天长啸,粗大的尾巴疯狂地摆动,横扫地面,带着劲风抽向廖敛。廖敛左爪勾住它的七寸,右爪对着飞来的蛇尾就是一拍。
单论力道,修蛇精根本不是廖敛的对手,可此时修蛇精急于脱身,便使出了全部的力量,两股力道相冲击,余波震荡,直接把黄鹂精震飞了。
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周边的小妖们扛不住如此凶猛的震荡,纷纷跌到。
右爪一麻,廖敛吃痛,嘴下更加用力,势必要咬碎修蛇精的脖颈!
修蛇精也好不到哪儿去,蛇尾一软,蛇骨碎了几节,每一次摆尾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力道也越来越轻。
廖敛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力量的衰退,毫不留情地合拢牙齿用力一扯!
随着一声悲鸣,修蛇精粗壮的脖颈被廖敛活生生地撕扯下了一整块肉,伤口处血肉模糊,鲜血汩汩而出。
廖敛一甩头,修蛇精的血就溅了一圈。两口将嘴里的肉咽肚,廖敛满目杀意,鲜血将他的嘴边晕湿,黑色的毛发一绺一绺的打着弯。
没给修蛇精恢复的时间,廖敛再次扑了上去,对准鲜血淋漓的伤口就是一口!
修蛇精:“你就不能换个位置咬吗?!”
他脖子就那么粗,这厮再咬几口,他这脖子就断了!
廖敛充耳不闻,他拖着骨折的右掌,用爪尖凶猛地勾住蛇身,去掏他七寸下的妖丹。
两只大妖打得难舍难分,另一旁的肖老师却快要挺不住了。
蜚兽眼见修蛇落了下方,黑色粉尘立刻变得浓郁起来,石板生成的速度逐渐变慢,肖老师弯曲双膝,旗袍的两侧撕裂,清晰可见肌肉虬结的大腿。
“你还算有点能耐。”蜚兽游刃有余地评价道。
肖老师的汗液打湿了妆容,白色粉底上斑驳着一条条的痕迹,肖老师血气上涌,双目泛红,勉强笑着道:“我起码也算一个老师!”
他当年是受了江校长的恩惠,才会来这所学校任职。江校长没收留他之前,他也有过一段放浪形骸的时光。
“可惜你不是古兽。不过作为杂妖,你也算是佼佼者,不知可愿归顺我?我正缺一个石妖来给我建宫殿。”
肖老师啐了一口:“跟你?你给我交养老保险吗?你能给我找到《银瓶梅》的孤本吗?我肖石虽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妖怪,但也知道好汉不侍二主!”
蜚兽不虞道: “那就不能留你了。”
黑色粉尘如沙尘暴般陡然变得凶猛,眨眼间就溶解掉了石板,肖老师头顶青筋暴起,双手从手指开始溶解,血水滴落,打湿了桂欢了脸颊。
桂欢眨了眨眼,擦掉了脸上的血水。
黑色粉尘迅速下落,小妖们都趴到了地上,眼中露出浓浓的惶恐与惊惧。
肖老师犹如巍峨的高山,即使十指被吞噬,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他也没有偏离一丝一毫。
“都给我站起来!就算死,也不能死得这么憋屈!”
肖老师冲着众妖怒吼道,说完,他就“哇”地喷出了一口浓血,双手连着手腕被瞬间吞噬,只留下凹凸不平的横截面。
小妖们相互看了看,有几只挣扎着爬了起来,他们没有时间犹豫,就像肖老师说的,他们是妖,就算死,也要放手搏一搏。
在桂欢的印象里,肖老师从来都穿着颜色鲜艳的旗袍,走路风风火火,作为图书管理员,有空就钻进图书馆里看十八禁。
他是有女装癖,还喜欢化妆,但是作为老师,桂欢不得不承认,他尽职尽责,就算到了现在,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即使死,也要死得问心无愧。
胸腔里忽然涌生出了一股陌生的热流,桂欢诧异地按了按胸口。
她能感受到,自己情绪的波动。
活了两辈子,她始终都是淡淡的。保持与他人的距离,保持自己稳定的情绪,可在这一刻,似乎有什么开始不一样了。
另一侧,几只小妖们加入了围剿修蛇的阵营,被廖敛吊打的修蛇精早没了方才的狂妄。
廖敛咬碎了它脖颈的三分之二,只有一边还虚虚地连着皮肉,蛇尾骨碎成了渣渣,再也抬不起来了。
有其他小妖帮忙分散战火,廖敛放开手脚,大吼一声,拼着蛮力,撕开了修蛇精的七寸,挖出了他黑绿的硕大妖丹。
修蛇精大嘴张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定睛一看,才发觉蛇眼已经没了生气。
他低估了廖敛的不要命,也高估了蜚兽对他的庇护,熟不知,对于蜚兽来说,他也是个随时都能吞的存在。
廖敛虽然制服了修蛇精,但右爪已经没了知觉,估计是在方才的对决中,将爪骨震碎了。
拖着伤势,廖敛一瘸一拐地往回奔,头顶黑色粉尘簌簌下落,开始追逐着他流动。
就在廖敛赶回桂欢身边时,肖老师也坚持不住了,断掉的双臂维持着上举的姿势,轰然倒地。
“欢欢!过来!”
桂欢看了一眼倒下去的肖老师,按现在这个局势,趴着是最安全的,如果粉尘真的坠地,倒时不只是肖老师,所有人都会一命呜呼。
没有犹豫,桂欢拔腿就跑向了廖敛的方向,黑色粉尘也随之一拥而上。
廖敛一把搂过桂欢,后背冲向了粉尘。
只听“滋啦”一声,桂欢连忙向后看去,可廖敛的兽型太大了,她根本看不到他的后背。
桂欢抬头看向廖敛,他脸色不变,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一样。
廖敛仔仔细细看了她一圈,道:“你没事吧?”
烧焦的味道从廖敛的身后飘了过来,滚滚白烟与黑色粉尘交织在一起,染黑了桂欢头顶的天空。
“我没事。”
廖敛想低头,可他的动作极不协调地顿了一下,不再低头,而是伸出舌头,温柔地舔了舔她的脸。
“等我收拾了这团烟,我们再聊。”
廖敛把桂欢按到胸前,左爪捂住她,拔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黑色粉尘随之跟上,从上方垂落,廖敛的长毛瞬间就被烧秃了,耳朵也被吞噬了半截。
前后左右都是妖怪们的惨叫声,整个封闭空间里犹如人间炼狱。
桂欢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廖敛嘴边的软肉,笑着道:“放我下来吧,你能逃出去的。”
廖敛会飞,就算烧掉一身皮肉,应该也能勉强冲破黑雾,求得一线生机。
带着她,就只能逃,可地方就这么大,能逃到哪儿去呢?
“不可能。”
廖敛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他也在观察上方流动的轨迹,如果黑色烟雾是蜚兽所化,那他的妖丹也一定在这一片黑雾之中。
如果真身不在,那一定有能逃出去的缺口,也就是法术的阵眼。
廖敛微微停顿,垫脚就扑向了黑雾流动的源头,还没等他扑到,黑雾就瞬间散开,像一张网一般向他扑来。
廖敛掉头就往反方向飞,可黑雾更快,为了护住桂欢,他只能用后背再次接住冲击。
桂欢只感觉周身一晃,廖敛快速地落地,松开了爪子。
他似乎伤得不轻,支撑着地面的左爪微微颤抖,晃了晃自己的大脑袋。
桂欢知道自己很弱,但她不想当累赘。
“可以了,你已经尽力了。”
说完,桂欢就站了起来,廖敛想把她抓回来,可右爪无法用力,桂欢轻易地就钻了出去。
“欢欢,回来!”
就算他打不过了,至少能用身体遮挡住她,让她少吃一点苦头。
他的欢欢,皮肤嫩的跟豆腐一样,怎么能忍受住这灼热的黑烟?
她含笑回首看了他一眼,离开廖敛的遮挡,她才看到了他后背的伤势。
大块皮肉被灼伤,遮天蔽日的大翅膀被烧光了乌羽,表面坑坑洼洼,冒着缕缕白烟。
眼眶渐渐泛热,陌生的感觉让桂欢有些无所适从。
桂欢从没真心哭过,上辈子父母死的时候没哭,自己死的时候也没有哭。
她愣愣地抬起手,摸了摸眼角的热流,周围的喧嚣逐渐远去,一切都变得无比安静。
在手指碰触到眼泪的刹那,她的周身忽然亮起了白光。
白光犹如一道生机,顷刻间照亮了周围。
宝器开刃时,带着划破夜空的凛冽圣光。
那光芒能刺破黑暗,斩断孽障,劈开长空。
桂欢若有所感地看向自己的手,在她的眼中,她看到了手,白白净净,五指修长的手,也看到了一柄剑的虚影。
它无坚不摧,寒冷如玄冰。
心底有个声音在对她说:“只要你想,就能劈开。”
劈开?
用手劈开?
很奇怪的,她知道这把剑的名字。
即使她从来没见过它,而它仿佛就在那里,隐在她的心底。
它的声音仿佛穿过了千年的光阴,带着缥缈的云烟,淡淡地对她道:“玄黄天地,神兵在列,破雾之刃,其名为欢。”
莫名的白光让蜚兽心神巨震,他虽然不认识眼前的小丫头,可她身上传出的威压却让他心惊胆战。
对于强者的惧意,使得黑雾纠结成团,在空中焦躁地打着旋。
“你……是谁?”
桂欢抬头:“我?一个人罢了。”
蜚兽:……你是个人就怪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第76章
桂欢自小就与他人不同, 其他孩子在母亲怀里撒娇耍赖嗷嗷叫的时候,桂欢大多时间都是一脸冷漠地站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人类幼崽们发疯。
幼时桂欢不懂, 为什么有的小朋友会吃吃饭, 突然就扯着嗓子哭嚎。
青春时节的桂欢也不懂, 为何会有人看看小说,就流下两行热泪。
成年的桂欢还是不懂, 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些分手的人们会在街头喝酒到天明。
孩子年龄小, 控制不了情感, 是很正常的行为。
青春期性格敏感, 对书中所描绘的故事感同身受,不由得代入己身。
就算成年了, 人也是一只感性的动物,会因为感情而午夜不得眠。
到头来, 桂欢才发觉, 原来身边的人才是正常的。
而她, 是一个另类。
她把这件事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 像正常人一样去孝顺父母,去谈恋爱,去尝试一些她根本不感兴趣的事情。
可这些事情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感触,就像吃蜡做的苹果, 就算啃进了肚子里,也还是尝不出来味道。
一切的改变,都从她的重生开始, 因为要帮助别人,要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问题, 才会知道,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她们会对她感激,会因为她的介入而过上不同的人生。
因为要帮助父母改变命运,要劝说偏心偏到胳肢窝的奶奶,她才发觉,上辈子犹如纸片上两行字的亲戚们,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他们有自己的缺点,也有自己的优点。
当然,不得不提的还有一只妖。
他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猛然闯进她的生活,行事作风带着浓浓的“纯狱风”,说话基本不动脑,抒发情感全靠肢体表达。
一个桂欢上辈子绝对不会招惹的类型,却像牛皮糖一样缠住了她。
他天天在她眼前晃,今天蹭一下,明天舔一口。
情从何而起?
谁又能说清楚呢?
桂欢缓缓抬起手臂,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人,还是一柄剑。
但她知道,她要劈开这黑雾,拿回属于她的生活。
她花了两辈子,才活明白的生活。
就在她抬手的同时,头顶的余命忽的涨大,下方小字红光闪烁,像霓虹灯般来回颤动。
“不可杀生。”
是了,她一直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她认为自己绝对不会杀生,即使是一只蚊子。
可世事难料,在这场你死我亡的对决里,她没有罢手不干这条选项。
桂欢将右手五指并拢,做平直掌状,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黑色粉尘小心地等待着她的动作。在桂欢右臂劈下的一瞬间,黑雾瞬间聚拢,向她压迫而来。
银白色的剑气迎尘而上,与黑色尘雾于空中相交接,随着蜚兽的一声惨叫,黑尘犹如黑绸,刹那间被劈成了两截。
剑气持续升空,从中间利落地斩碎了黑雾,剑光消失处,照进了点点薄光。
蜚兽又怒又怕,想要将黑雾重新聚集,但却发现,被剑气劈过的横截面,竟然燃起了白色的火苗,无法再汇合。
“我要杀了你!”
桂欢不怕利器,不惧杀意,更不怕别人的叫嚣。
头顶一晃,她瞥了一眼。
余命二十五年零三个月。
一剑十年命。
再劈三剑,如果蜚兽不死,那余命为零的就是她。
周围的小妖们被这突然的转折惊呆了,他们愣愣地看着这个平时存在感为零的女生。虽然大家没有明说,但心里都清楚,她应该是个人。
可是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能耐?
而作为桂欢保护伞的廖敛,此时也是大写的懵逼,但随即他就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就算桂欢不是人又怎么样?桂欢就是桂欢,没有任何改变。
肖老师颤巍巍地抬起头,冲着桂欢大喊道:“宰了那个畜生!”
“我也是这么想的。”
桂欢无视掉上方的警告,双臂交叉于胸前,再次向空中挥去。
白光擦着地面,带着排山倒海的凛冽气势,腾空飞驰,于空中散开,连接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剑网,将黑色粉尘强势地收拢到一起,搅碎成了飞烟。
空中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嘶吼,黑色粉尘散去,露出了一只断手断脚的黑色肉兽。它正引颈哀嚎,全身上下炸起了一团团血肉升成的红色烟花。
余命五年零三个月。
头顶的余命闪烁着红色的强光,闪得桂欢眯了眯眼。
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
上辈子,她难得做好人好事,却丢了性命。
当时她只觉得自己倒霉。
可若让她再选一次,她会如何抉择?
要是重生时分,她估计会选择视而不见。
可到了现在……桂欢也说不准了。
“两次都是做好事……我跟好人好事,还真是没缘。”
桂欢轻声呢喃,右手至于胸前,立起了食指与中指。
她转过头,望向了趴在地上的廖敛。
大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见桂欢望过来,他也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廖敛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抹决绝。
直觉让廖敛顿时停住了动作,虎目圆睁,挣扎着支起身子,大声吼道:“欢欢,你给我回来!”
肖老师:“蜚兽马上就死了!你叫她回来干什么?”
廖敛心道不对,若是胸有成竹,桂欢不会是这个眼神。
那眼神温柔中带着安抚,好像在跟他说:再见。
“你懂个屁!欢欢,回来!”
桂欢收回目光,右手在胸前做印,向着天空轻轻一点。
剑气瞬间爆发,从指尖凶猛地涌出,直奔天空中的蜚兽,正中它的胸口。
蜚兽在空中来回翻滚,黑雾溢出周身,他随之下坠,“嘭嗵”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尘土飞扬,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小妖们掩面咳嗽,等土沙散去时,他们看到了一个深达半米的深坑。
蜚兽一动不动地躺在里面,全身溃烂,妖丹滚落在外,散发着黑色的幽光。
天空中的黑雾散去,露出了上面飘着的江校长和老师们。
江校长等人听到声音就赶了过来,可黑色粉尘形成的壁垒却不容易通过,就在他们打算合力开阵时,黑雾中央却飞出来了一道白光。
紧接着就是黑雾的瓦解,他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过短短几分钟,空气中的屏障就消失了,几个老妖飞到上面一看,入眼就是蜚兽不太好看的尸体。
“校长啊!我差点就死了!”小黄鹂第一个飞了出去,蹲到江校长脖颈上就是一通嚎哭。
它声音高亢,哭起来更是刺耳,江校长见它吓得不清,就没一巴掌把它拍下去,耐着性子问道:“都发生什么了?谁杀的蜚兽?”
小黄鹂一边哭一边跟他讲来龙去脉,肖老师举起断臂,破口大骂道:“哭哭哭!你们这些飞禽就知道哭!老子手臂都断了!谁来帮我翻个身!”
场内顿时热闹起来,哭声此起彼伏,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廖敛从桂欢转过头的那一瞬就开始往她的方向爬,空中的蜚兽嘶鸣,他在爬,蜚兽坠落,他还在爬,江校长等人进来时,他仍然在爬。
别人的视线都关注在蜚兽的身上,只有他,一直在望着桂欢。
也看到了,桂欢在最后一次伸出手臂后,整个人便无力地倒了下去。
待他终于爬到了桂欢身边时,廖敛却止住了动作。
桂欢安静地躺在地上,双眸紧闭,嘴角微微上扬,洁白的脸颊上沾了些薄灰,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就像睡着了一般。
虎首小幅度地凑近,用鼻头轻柔地蹭了蹭桂欢的脸颊。
“欢欢。”
桂欢没有像平时一样推开他的脑袋,她一动不动,廖敛甚至都听不到她的心跳。
伸出舌头,廖敛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她的脸蛋。
很凉,仿佛在冰窖里冻了几百年一样,冷得廖敛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廖敛茫然地用鼻子蹭着她的身体,力道逐渐加大,可桂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谁来,谁……帝江!帝江!”
廖敛忽然的大吼吓了众妖一跳,江校长刚听黄鹂说完前因后果,虽然他也不明白,桂欢到底是个什么。
“怎么了?”
江校长飞奔而来,就见廖敛茫然地望向他,有些魔障地道:“你看看,欢欢为什么不醒?”
江校长以为桂欢是力竭睡着了,可一探她的脖颈,才发觉事情大条了。
“她……”
脉搏都没了,不管是人是妖,都活不成了。
不是……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咽气了呢?
廖敛的目光让江校长没忍心说出下半截话,张了张嘴,江老师起身去叫谭老师。
廖敛化成人形,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也不管自己赤果果的身躯和全身的伤口,他执拗地用左臂搂起桂欢,咬了咬她的鼻子。
上挑的猫眼微微泛红,他啃咬着她的脸蛋,含糊道:“你太冰了,我给你暖一暖。”
……
朦胧中,桂欢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那人的声音有些苍老,说起话来源源不绝,很是聒噪。
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段连贯的剪影,男人身穿黑色对襟长袍,衣带不得章法地胡乱系在一起。
他披散着满头的乱发,呲着牙对她吼道:“你怎么就不懂呢?我心悦你!想跟你欢好!欢,你的那个欢!好,好事成双的好!”
一股热流涌过心头,桂欢猛地睁开了双眼。
就看到了一截白白的胡子。
留着长长白髯的老头子见她醒了,立即迎了上来,笑着道:“欢仙君,别来无恙啊。”
桂欢微垂眼睑,如湖泊般静谧的眼眸中倒映出千年岁月的痕迹,湖面轻荡,她启唇道:“为何要帮着他瞎胡闹?”
白胡子老头:“……老夫也不想啊,可那大猫说了,要是不帮他,就把我的美髯给剃了,做成毛线球,天天在我仙宫门口玩蹴鞠,要活活心疼死老夫……仙君啊,老夫这胡子是娘胎里带的……就如我的亲手足……剃不得啊!”
桂欢:……
第77章
彩霞纷飞, 淡云轻卷,仙鹤展翅,苍穹之巅。
遥遥云展处, 坐落着一排排用琉璃装点的仙宫, 黄金红玉髓做顶, 水碧玉黑曜石做地,眼之所及处, 无不闪烁着华美的光晕。
古有封神宝典, 里面记载了三百六十五位正神;蛮荒时代有神兽集, 其中收集了百余种飞禽走兽;而在此之外, 还有宝器卷与异人书。
宝器卷中有一柄仙剑, 乃是玄苍上仙途径极寒之峰时,看到了一块天生天长的玄凌寒冰。她立于寒峰陡峭处, 历经风霜雪雨,斗转星移, 凝结了充足的灵气。
玄苍上仙见这块寒冰体积硕大, 隐隐能看出宝剑的形状, 便将它采了下来, 在极寒之峰,用了十年的时间,磨成了一把宝器。
长十五米,宽三米, 通体雪白,透着五彩的荧光。
因其挥舞时会发出轻快的劈风之音,余波震荡, 好似一首欢快的捷报曲,遂取名为“欢”。有欢快, 欢喜之意。
欢剑从诞生之日起,就被收录进了宝器卷,列属寒冰宝器卷。
跟随着玄苍上仙,欢剑也在众神打架的蛮荒时代,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千年光阴如弹指一挥。
宝器开灵智不是什么新奇事,只要时候到了,都会生出那颗七彩的玲珑心。只不过欢剑过于淡薄,东皇钟都要当爷爷了,她才刚刚开了灵智。
月桂树随风摇曳,落英缤纷,赤色花瓣轻轻拂过她的剑柄。刹那间,宝剑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嗡鸣。
因其在月桂树下生了神魂,遂添了一个花姓,是为桂欢,众仙都称她一句“欢仙君”。
她灵智开的是晚,可是存在的久,无形中给自己添了不少辈分。跟许多刚落地就当舅老爷的赤子一样,有神魂之日起,便位列仙班。
欢剑是个不喜热闹的性子,她所住的仙宫也离众仙隔了十万八千里,再飞一会儿,就好到她的老家极寒之峰了。
她本人倒不觉得孤单,相反,她喜欢一柄剑独处,就是在宫里打坐个几百年,也不觉得枯燥。
神兵宝器大多都是独来独往的做派,除了风火轮这种双胞胎,那是没办法,两兄弟一分开,战斗力直接减半。再说哪吒每次出场都是脚踩双轮,要是一只轮,看起来就不那么威风,倒有点像搞杂耍的。
欢剑一柄剑独自生活了数百年,就算去人间历练,也是早去早回,从来不会跟凡人发生点什么。话本里那些人仙情未了,绝对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不知过了多少年,离她仙宫最近的凶兽一家,诞生了一个不得了的霸王。
那氂鷵刚出生就是个顽劣性子,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嗯,他确实也不怕虎,只要是活的,他都想用嘴巴去丈量一番。
氂鷵在他老爹的棍棒教育下,一天天地长大,高高的宫墙很快就困不住他了,翅膀一扇,就从自家偷偷溜了出来。
狮子般大小的氂鷵撒了欢地在云池里翻滚,路过的飞禽都离他远远的,他也懒得上去追,顶多是抓一把云池里的白玉子,对着上空的飞禽练射击……
都说七岁八岁讨狗嫌,幼年期的氂鷵,就没有不烦他的。
飞禽都打跑了,他就迈着厚实的爪子,顺着路往前走,也不管认不认识路,主打就是一个胆大。
一缕香气悠悠地飘过鼻端,氂鷵皱了皱鼻梁,舔了口嘴边的软肉,嗅着花香就走了过去。晃晃悠悠地走了半刻钟,他远远地瞧见了一个宫殿。
氂鷵歪了歪头,他家住的地方,以及他见过的仙宫,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富丽堂皇,一眼看过去,至少有三种颜色的宝石做装点。
可远处的仙宫别说几种颜色了,入目所及都是白色,只有房顶和宫门是黑色。
与众不同的仙宫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氂鷵想进里面一看究竟,谁知刚走出两步,空气中就荡出一阵软绵绵的剑气,震得他原地飞起,滚了好几圈,撞到一个树才停了下来。
氂鷵懵了半晌,站起身甩了甩头,不信邪地再次靠近,可就像有堵透明的墙,每次他靠近时,都会被弹飞。
如果就此打住,那就不是氂鷵了。
从此往后,氂鷵每天都会来闯“空”门。
一年,两年……一眨眼,氂鷵就迈入了青年期。
也终于在这一年,他化作人形,走到了仙宫的门前。
并不是门不挡他了,而是他练出了耐受力,就像在推一扇沉重的石墙,咬紧腮帮子,他挣扎着伸出手臂,推开了这扇他望了十多年的宫门。
宫门打开的刹那间,身前的阻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氂鷵没站稳,顺着惯力扑倒在了地上。
双手撑着地面,他抬起头,长发破马张飞地盖了满脸,透过发丝,他看到了院子里的景色,还有里面站着的一个人。
先是一双洁白的脚,脚指甲圆润饱满,脚背雪白,比飘着的天云还要白。
氂鷵慢慢抬头,白色的长袍,系得一丝不苟的腰带,玲珑有致的身材,白到发光的锁骨。
不知为什么,氂鷵轻轻地咽了一口唾沫,才去看脖颈上的那张脸。
怎么说呢,他看过的仙君也不少,无论是笑眯眯的,还是哂笑怒骂的,都有个表情挂在脸上。
可这张脸上,却什么都没有。
淡到没有血色的薄唇,弧度恰好的鼻子,微微垂下的眼帘,一抹修长的黛眉。
氂鷵是妖兽,仙君们认为是美的,他总有点理解不了。
但毫无疑问,这张脸,他知道是美的。
可惜这张脸的主人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她正在看手里的月桂花,看着看着,就把花瓣放到了嘴里。
淡到极致的唇上粘着红色的花瓣,洁白的贝齿间,赤色花碎翻转,一缕香气飘过,氂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你叫什么?”
氂鷵从天云上爬起来,有些笨拙地问道。
仙君仿佛没听到似的,赤着脚就往宫里走。
氂鷵想要追上去,他刚一动,仙君就停下了脚步,抬起莹白的手指,指着大门的方向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仙君说罢就进了那栋仿佛用冰雪砌成的宫殿,氂鷵想去追,可抬起脚,就感受到了一堵无形的墙。
他试着推了推,这扇墙显然比外面的还要顽固,无论他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我叫廖敛!”
廖敛扒着无形墙,冲着里面大声喊道:“脸刷白那个,你听到了吗?我叫廖敛!”
廖敛也不懂,但他就是想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也许是他过于呱噪,隐形墙用力一挤,就把他推出了门外。宫门“唰”的闭合,隔绝了他的视线。
望着门呆站了一会儿,廖敛舔了舔手指,决定去找人问问这个吃花的来路。
想了一圈,他决定去找月老。
要问为什么,就是月老的交际圈最广。上到仙帝的二表姑,下到阎王的三侄子,就没有他扯不了的媒,说不了的寡,堪称仙圈交际花……
当然也有终身不娶不嫁的无情道,但在月老那儿也有一号,就是个死结。
月老看到廖敛来,当时就把工作间的门关上了。
别人还好,氂鷵不行,因为猫都喜欢扯线……
听到廖敛的描述,月老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脸刷白,还住得那么远,不是欢仙君还能是谁?
“她,很厉害?”
月老:“能排进宝器卷,你说呢?”
廖敛恍然大悟道:“怪不得。”
“怎么了?”
廖敛挠了挠头:“我一看到她,胸口就是一震,我还纳闷是怎么回事。”
月老:“……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遇到强者,想与其比试一番!”
廖敛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正所谓遇强则强,看到实力强大的对手,他的直觉在告诉他,必须跟此君斗一斗!
月老:“……”
廖敛:“你做什么一脸欲言又止?想说便说。”
月老:……
他什么也不想说了。
想通了缘由,廖敛第二天就战意盎然地去讨闭门羹了。
对于这只大猫天天来撞墙的行为,养花达人桂欢也很是想不通。
桂欢没什么爱好,一是收集兵器,二就是养月桂花。
可奇怪的是,养一棵死一棵,养了几百年,就没有一株能在她手里活过五年。
这日,月桂花又凋谢了。
桂欢拾起一朵枯萎的花苞,放在鼻端轻嗅,淡淡地枯涩之气。
正想着要不要把花吃了,大猫就冲了进来。
“来!打一架!”
桂欢第一次看向了他,头发毛毛躁躁地炸着,衣带胡乱地塞在腰间,一对虎眸,透着一股傻气。
总而言之,不成体统。
廖敛以为桂欢这次也不会理他,谁知却看了过来。
她的眼珠很黑,白白的脸上,一双水眸如浓墨,力透纸背。
“你会养花吗?”
花?
廖敛眨了眨眼,随口道:“花?我家花圃里的花开得挺好的。”
连杂草带野花,见风就长。
“怎么养的?”
廖敛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天天往里面撒尿?”
“嘭”地一声巨响,等廖敛回过神来时,他又被关在了门外。
第78章
廖敛稀里糊涂地被赶了出来, 原地蹲坐了一会,就回去了。
第二天,他不出所料地又来了, 这次没空着手, 而是带了一把他家花圃中的野花。
五颜六色, 没有一朵名贵的花种,却开得热烈。
桂欢坐在院中的凉亭下, 擦拭着一柄新寻来了宝刀。三名天兵合力才能抬起的大刀, 在她手里犹如一件轻巧的物件。
耳朵微动, 宫门就被推开了。
廖敛穿着一袭黑布长袍, 披散着一头乱发, 手里不得章法地捧着一束花。
“给你。”
桂欢抬眸瞥了一眼,启唇道:“无功不受禄, 拿回去。”
廖敛:“这东西可称不上是‘禄’。”
再说她这仙宫里太素了,加点颜色也好。
廖敛尝试着走近几步, 直到感受到了一堵无形的墙, 才将野花放到了白玉地上。
桂欢停下擦刀面的右手, 垂眸看向野花, 问道:“你日日来,究竟是所谓何事?”
她这宫里没有什么稀世宝贝,更没有玩乐器物,除了一排排的兵器, 就剩一个无趣的她。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只大猫为何总往她这儿跑。
廖敛舔了舔大拇指指肚,吊着猫眼道:“都说你厉害, 我想和你比试比试。”
既然人家送了一把花,那她也该投桃报李。
桂欢放下刀, 站起了身,盈盈伸出右手:“出招吧。”
廖敛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立马撒开蹄子跑了过来,因为被墙挡了无数次,他跑起来断断续续。可空中的屏障消失得无影无踪,廖敛不再犹豫,后爪子一蹬地面,就扑了上去。
桂欢右臂一挥,剑气震开,将廖敛一剑劈到了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
廖敛只觉身子一重,随即便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停下来,鼻端一热,竟是流鼻血了。
月老没骗他,这仙君确实很厉害,他连她的袖子都没碰到,就被扫到了地上。
“输了,便归吧。”
应该不会再来了。
廖敛用手背擦了擦鼻血,勉强坐了起来,才感觉浑身散了架一般疼。
剑气震荡,扫遍他身上的五十二处筋门,桂欢要是下手再重点,他就不是全身疼,而是骨骼筋脉俱裂的惨状了。
投桃报李,她这个李子太大了,对方差点没接住。
“我明天再来。”
廖敛挣扎着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了。
桂欢:……还来干什么?讨打吗?
踏出宫门,廖敛颤颤巍巍地走出几米,回头望了一眼。
桂欢站在院子里,正盯着那一束野花出神,片刻过后,她弯腰拾了起来,凑到鼻端嗅了嗅。
莹白的脸颊边多了抹野花的缤纷,就像一片纯白的雪雾里映出了一道彩虹,使那绚丽的颜色变得更加艳丽。
廖敛胸口一震,不自在地呲了呲牙。
他这颗好战之心啊!真是斗志盎然!
常言道,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可在廖敛这,就是被打了一次二次三次,也会有四次五次六次!无决断!
桂欢被他扰得心烦,索性下手重了点,打断了他两条肋骨。
结果第二天,廖敛在衣服外面绑了一块黄木板,一瘸一拐,嘴里斯哈斯哈地又来了。
桂欢:“……”
廖敛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天天被揍,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那是在吃苦头。相反,他一天比一天厉害,直到某日,成功撕下了桂欢的一截衣袖。
当然,下一秒就被桂欢抽飞了。
夜里,廖敛化成原型,把那块衣袖搭在了自己硕大的鼻子上,嗅了好一会儿味道,他又把这块布摘下来,垫到了肉乎乎的嘴巴下面,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口。
眯了一会儿,他伸出舌头,将布卷到了嘴里,却不舍得把它嚼烂,过了两圈就吐了出来。
再去嗅上面的味道,已经被他自己的口水味遮掩住了。
廖敛顿时不悦了起来,爪子懊恼地拍了拍地面。
越是和桂欢对决,他的心跳就越快,心里的渴望就越强烈。每次去讨打的路上,他跑得那叫一个快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干什么极快乐的事情。
而架一打完,这种兴奋劲儿瞬间就消失了,又开始期盼第二天的到来。
这日,他不出所料地又被桂欢揍了,一步三回头的回家路上,恰巧遇到了正驾云回宫的月老。
“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战神?”
廖敛一脸认真地问道。
月老:“……这从何说起呢?”
廖敛:“不然我为何日日想着比斗?”
月老:“见谁都想比斗?”
廖敛摇摇头:“不,看到你便不会。”
月老:没想到这小子还懂得尊老。
下一秒就听廖敛道:“没办法跟你打,你太弱了。”
月老:……他也不想比斗,他只想给他一个大比斗。
说完这话,廖敛也意识到了,他只想找桂欢打。他想在那张脸上看到更多的表情,即使是无语或者厌烦。
月老看不下去了,决定要点一点这个棒槌。
“廖敛啊,也许你的悸动,不是战意呢?”
廖敛揉了揉胸口:“我身体没问题,不会心悸。”
月老:“你知道,老夫是掌管什么的吗?”
廖敛:“知道,管配崽的。”
月老:“……那叫点姻缘!”
月老不想跟这个二愣子掰扯这些,言而简之地道:“就在前些日子,你的红鸾星动了。”
廖敛皱了皱眉头:“红鸾星?那是什么星?只有红的?没有绿的?”
月老:“……就是你的姻缘线动了!姻缘,懂吗?”
廖敛:“你说姻缘不就得了吗?我又不修无情道,自然会动。”
“你就不关心你的红线往哪儿走?”
廖敛:“不关心,这事不重要,没有打架重要。”
月老:打吧,最好打一辈子大光棍才好呢!
月老深呼两口气,劝自己这只还小,不能跟他计较。
“你就没想过,你不是想跟她比试,而是想……”
月老右手在空中画了两个圈,引着廖敛自己说出后面的话。
廖敛眨了眨眼,道:“想打败她!打服她!让她看到我就直呼厉害!”
月老像石头般顿了几秒,动作僵硬地给他鼓了鼓掌,感慨道:“厉害!真厉害!”
就这个感悟力,单身至少三百年打底。
廖敛看出来他话里有话,皱眉道:“你不是真心说我厉害。”
月老:你能看出来啊!
月老都被他气笑了,捋了捋胡子道:“见君遮面浅笑,扶扇柔夷轻摇,若问为何,乃是心中情意,恐露于眉梢。”
廖敛板着脸道:“我不想听别人的事情。”
月老:“……这是一个故事,讲一女子心悦读书郎,每次见到他都要用扇子遮住羞红的容颜。为了见那男子,她天天用外出遛兔子为借口,可那兔子,何需天天出去遛呢?”
廖敛:“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月老:“……老夫的意思是,你每日去欢剑宫,究竟是想去比试,还是去见那欢仙君?”
廖敛不傻,他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就有点懂了。
“你是说,我根本不是想比试?”
月老:“这得问你自己。”
“我为什么想见她?”
月老笑着道:“除了心悦于她,还有何解释?”
廖敛嘴巴大张,拍了拍脑壳,撂蹄子就往回跑。
怪不得他一看到那张刷白的脸就紧张,原来是这么回事!
月老在身后道:“说婉转点!别太直白!”
桂欢正在宫里打坐,就感受到了廖敛回来的气息。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廖敛顶着满头乱发,站在院子里,眼睛放光道:“我想在你家遛兔子!”
桂欢:“我这宫里养不活花草,不是个好去处。”
廖敛:“你没听过那个故事?”
“哪个?”
桂欢向来不沾情爱,自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廖敛:“就是,就一个女的出去遛兔子,一个书生在外面逛……她也不是想遛兔子……想什么来着,哦,想用扇子遮脸。”
桂欢:“你要不要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看你自己能不能听懂。”
廖敛皱了皱眉,道:“我刚才也没听懂,没事,不重要。”
他想起月老告诉他要婉转,遂道:“有人说,我天天来你这,不是为了比试,是为了……”
廖敛学着月老的手势,在天上画了两个圈。
桂欢顺着他的手势,看了看自己的仙宫。
“你是想霸占我的仙宫?”
廖敛:“……”
婉转,这两个字他懂,但他不懂应该如何婉转。
他闷头想了一会儿,决定不绕了,索性直白道:“我心悦你!对,我天天来,是因为我心悦你!”
但这话听在桂欢耳里,就是这只挨打没够的大猫终于疯了。
桂欢:“或许你想错了。”
廖敛:“不会错的,月老说,我的红星星也动了。”
相较于廖敛的激动,桂欢的反应却很冷淡,廖敛一腔热情打到了棉花上,连个响都没听到。
桂欢淡淡地望着他,站在台阶上说道:“我本体为剑,无心无情,不懂你说的那些。”
“你怎么不懂呢?就是心悦,喜欢,喜爱。”
桂欢:“我不懂何为爱,何为情,没有缘由,天生便是如此。”
即使是拒绝,也比这样的回答要好。
廖敛焦躁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死心地道:“你真不懂?”
“不懂。”
廖敛转头就跑了出去,桂欢以为他放弃了,心想终于安静了。
可廖敛却不是放弃,而是去找管这事的人去了!
他的红星星都动了,没道理配不上!
要是配不上,就是月老的工作不到位!
第79章
人在宫中坐, 猫从天上来。
月老前脚刚到家,后脚廖敛就追了上来。
“你不是去找欢仙君了吗?”
月老引他进来坐,给他倒了一杯仙露。
廖敛仰头喝光, 砸吧砸吧嘴道:“她说她不懂!”
月老:“……不懂?”
廖敛:“她说她是剑, 不懂这些, 你这没有她的那颗红星星?”
“有啊……”
就是没亮过,红线也是软软地搭在台子上, 跟无情道就差一个死结的距离了。
“剑没有心吗?”
月老捋了捋胡子, 沉思道:“既生了神魂, 便应该有七情六欲。”
只能说她作剑作久了, 还没体验过这些滋味。
廖敛急了:“那她为何不心悦我?!”
……人家没看上你呗!
月老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这世上不是你心悦别人, 那人就会理所应当地心悦你,否则就没有那些痴男怨女, 天天拜姻缘,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月老:“凡事都要慢慢来, 你不如从长计议, 偶尔去她那儿转转, 说不定会有转机。”
廖敛:“我不是偶尔, 我是天天去。”
“……天天去?”
廖敛点头,举了举杯子:“你再给我来一杯。”
月老心想:就欢仙君那个喜静的性子,大猫天天去,别说喜欢了, 说不定还会烦他扰了自己的清静。
“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办?”
月老:“每人都有自己的缘分,方法不能通用。”
“你就是管这个的, 没有办法?”
月老:“……我只负责拉线,不负责系绳。”
廖敛跟他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几秒, 起身就走了,决定自己去想办法。
月老不懂,那其他有伴侣的仙君肯定懂!
他第一个就去问了朱雀一家,朱雀仙君脸红彤彤的,他并不是害羞,而是天生赤面,回忆起往事,笑容满面地道:“那时本君时常绕着她飞,让她欣赏本君华丽的羽毛,想来就是这一身火羽,讨了她的欢心。”
看看,人家说得这叫一个具体。
次日,廖敛就化成原型去了,可宫门太小,把他卡在了门口。他还不敢使劲闯,怕撞坏了宫门,惹桂欢的不喜。
桂欢听见动静,出来就看到了只钻进来了一颗头的廖敛,猫眼瞪得圆溜溜的,一脸傻相。
“……你怎么又来了?”
她说得还不够直接吗?
既然门进不去,廖敛就想退回去,从上面飞进宫里,可卡得有些紧实,他抽不开身。
“你踹我一脚。”
桂欢:“……”
她也看出了他的窘境,赤着脚走上前,抬起白白的脚板,冲着他脑门就是一脚。
廖敛被猛地踢出门外,头顶鼓起一个大包,但他一点不觉得疼,脑海里都是桂欢细嫩的左脚。
“我能舔你的脚吗?”
桂欢无言地摆袖,门“唰”地就被关上了。
廖敛挥动翅膀,没脸没皮地从空中飞进宫里,绕着桂欢就开始转圈飞,若是月老看到,一定会联想到小世界里的一首歌“大风车呀滴溜溜的转,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
“你在做什么?”
廖敛快速抖动翅膀,尾巴欢快地摆动,导致翅膀上的浮羽速速掉落,他还面无表情,用很欠揍地语气说道:“你看看,我有羽毛,还有皮毛,多亮,多黑,多容易让人中意。”
桂欢不觉得这些黑乎乎的毛有什么好看的,尤其掉了她满地,就更不好看了。
“你走之前把地上打扫干净。”
说罢,她就进了屋。
廖敛舔了舔嘴,心想:她是剑,不懂得怎么欣赏兽态,可以理解。
这招不通,廖敛就去找另一位仙君取经了。
混天绫站没站相,整个身子一直在晃,笑嘻嘻地道:“这还不容易?我们宝器都慕强,你跟她打一架!打赢她就行了!”
廖敛实话实说道:“打了,没打过。”
“多打几次,总能赢一次。”
“我输了几十次了。”
混天绫:“……你看好谁了?”
廖敛:“桂欢。”
混天绫原地就翻了个跟头,用惊讶地目光上下打量他数次,道:“你们氂鷵可真是勇气可嘉。”
就喜欢翻越不可逾越的高山!别人是花前月下,他们是在玩极限挑战!
“打不过可怎么办?”
混天绫用他那个常年晃动的脑浆思考了一会儿,道:“那你就用其他方法,在她面前展示一下你的强大!”
廖敛觉得这也是个办法,雌性都喜欢强大的雄性。
所以当桂欢听到自家院子里发出的爆炸声时,她毫不意外地想到了是谁干的。
出去一看,果然是那只蠢猫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了一块巨石,在她院子里表演手劈巨石。
“你看!我的爪牙多么锋利!”
桂欢无言地看着他,右手一挥,巨石就无声碎成了粉末。
桂欢:“收拾干净,记住,一点灰都不能留。”
廖敛又陆陆续续询问了不少仙君和古兽,有让他送礼的,有让他唱歌跳舞的,还有让他写情诗的。
廖敛一一按着做了。
他送的礼桂欢根本不收,怎么送来了,怎么原路跟着他一起飞出了院子。
唱歌跳舞他也表演了,只不过他五音不全,跳起舞来还掉毛。他刚嚎一嗓子,桂欢就徒手掰下了一块白玉地砖,塞进了他的嘴里,淡道:“要练念咒回家练。”
至于写情诗,他根本不会,直接四个大字:“我心悦你!”
桂欢没有被他感动到,反倒觉得这个老六的头还真是铁。
“你可以换个人去心悦。”
与其对着铁石心肠的她忙活,不如换个兽类,速度快点的话,能三年抱五。
廖敛把他的大作贴到了宫门上,看向她道:“可桂欢只有一个。”
桂欢:“……若按辈分,你该唤我一声欢仙君。”
廖敛眉头一挑,想到了一个好名字:“欢欢。”
一时嘴爽的代价就是喜提桂欢给他的大礼,用白嫩嫩的左脚把他踢了出去,廖敛不死心地伸出舌头,偷舔了口她的脚板。
廖敛问了一圈,最后决定去问自家老父亲。都是氂鷵,想必老父亲会有更适合他的办法。
他爸听后感慨自家儿子也到了这个年岁,忆起青春年华,他无比怀念地道:“嗯,关键是耐力。”
“耐力?”
“对,揉碎了说,就是死缠烂打。”
说到死缠烂打,没有人比廖敛更擅长了。
但显然桂欢的耐力更胜一筹,一剑一猫重复着示爱和拒绝的过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就过了五年。
廖敛每每气急,就会站在宫门外喊:“你怎么就不懂呢?我心悦你!想跟你欢好!想跟你在一块!”
重复过无数次的对话,桂欢都懒得开口了,索性动手,跟他打一架。
伴随着每日讨打,廖敛的身手日益精湛,妖力越发深厚,已经能在桂欢手里走两个回合。
虽然每次都是铩羽而归,他也乐此不疲。
原以为日子会这么持续下去,可某日桂欢觉得她得想个办法,要让这只大猫彻底死心,便提出要修无情道。
这下廖敛可坐不住了,双目赤红,恨不得把这个心挖出来给她看看。
“修什么无情道!你还有情债没还!不许修!”
桂欢垂下眼帘,淡道:“你是在浪费光阴。”
“我自己的光阴,我愿意花在你身上!就算你一直不懂,我也有个念想!”
“你就如此冥顽不灵?”
廖敛呲着牙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桂欢不懂,为什么他要这么执着于她,明明她从来都没给过回应。
她不再多言,关门送客。
廖敛闯也闯不进去,只能在外面发疯,击打树木和天柱泄愤,结果力道没收好,把一根承天柱给打碎了。
承天柱一百二十八根,缺一不可。
打碎承天柱,惩罚是躲不过去了,少说也要在思过崖前面壁十几年。
月老也算是事情的知情者,便跟仙帝进言,希望能处罚得轻一点。
仙帝闻言笑了笑,道:“他不是喜欢打吗,就让他省点力气,去解救苍生吧。”顿了片刻后又道:“让欢剑也一同去,作为人族活一遭,感受下人生百态。”
不然天天打承天柱,多少柱子都不够打的。
三千小世界里,魑魅魍魉数不胜数,有些会带来大灾祸,若是只靠凡人,损伤不免过大。
挑了一个有氂鷵和妖族的小世界,桂欢和廖敛就被放了下去。
临走前,月老暗戳戳地提点道:“廖敛啊,这是你的机会。”
欢仙君每次下界都是早去早回,估计也没怎么体验过人间事,让她多了解了解,说不定就会沾染些烟火气。
可月老忘了,下界受处罚的仙君们都不会有记忆。
所以第一世,即使天帝开了扇小窗,让两人做了邻居,也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桂欢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直到死,两人都是桥归桥路归路,没有一点交集。
廖敛更是发挥了他的能耐,度过了浑浑噩噩的学生时代,打架抽烟喝酒样样精通,只有一点,没有跟任何人交往过。
每次身边人给他介绍,他都表示感觉不对,要说哪儿不对,就是对方不够强。
朋友们:你是想找个金刚芭比吗?
倒是开小卖铺的邻居,冷冷淡淡不吃亏的性子,总能惹得他多看几眼,闲着没事就去买小鱼干。
结果桂欢一死,也许是元神深处有桂欢的影子,廖敛一下就想了起来,手撕了修蛇精后,就把月老叫了下来。
按理说,只要杀了蜚兽,他们这个下界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
可廖敛不同意!
他和桂欢都没正式认识!什么都没发展呢!怎么就回去了?
“我不管!再来一次!用她本体再来一次!”
月老本不想趟这滩浑水,但这厢廖敛明晃晃地威胁道:“你不帮我,我就把你的胡子剃了,做成毛球,天天在你仙宫外蹴鞠!还有你屋里的红毛线,都掏出来织毛衣!”
月老:……
“可,可就算再来一回,你们什么都不记得……欢仙君又是不喜欢管闲事的性子……”
结局不还是一样吗?
廖敛蹲在地上想了想,道:“不是有那个法宝吗?就让坏人做好事那个!”
月老:“……那是下给妖兽的归正咒。”
“就那个!”
月老看着像孩子一样撒泼的大猫,不得不说,为了自己的姻缘,他可真是下了苦功夫了。
“好吧。”
月老又想到一个问题:“欢仙君若用本体重生,难保唤醒神魂,若是伤了凡人,可就是罪孽了。”
廖敛:“那你再加一个,不可杀生!”
如此一来,在桂欢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就稀里糊涂地又活了一回。
也因为本体消耗的能量大,本身就很能吃的她,食量更是异于常人。
回到现在,月老一五一十地交代了经过。虽然他也跟着瞎闹了一场,但结果是好的,那个冷冰冰的欢仙君,居然会哭了。
桂欢盯着自己的手,想到了她第二世重生后的那一天。
轻轻推开被敲响的房门,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站在门口,大大的眼睛望着她道:“能给我口吃的吗?”
花了这许多年,他终于让她懂得了,什么是“心悦”。
桂欢忽地就笑了。
月老从没见她笑过,一时间看花了眼,愣了半晌道:“仙君?”
桂欢:“嗯?”
月老看了眼小世界里的画面,道:“您是先回天上?还是……过完这一世?”
桂欢这才想起来,她在小世界里还是一具不会动的躯壳。
“廖敛呢?”
月老举起方境,道:“……要不,您陪他过完这一世?……不过再等等,他估计就会想起来了。”
方境中,廖敛搂着桂欢的躯壳不撒手,猫嘴一张,嗷嗷的叫声震耳欲聋。
桂欢笑道:“我下去陪他走完吧。”
第80章
缓缓睁开双眼, 桂欢启唇便想唤他的名字,可垂眸就看到了一个不该看的东西。
廖敛化作人形,身上未着寸缕, 昂头长啸, 丝毫没发现怀中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桂欢无言地转开视线, 小声道:“……你找件衣服遮一遮。”
听见声音,廖敛动作一顿, 随即猛地低下头, 也不管自己一脸的鼻涕和眼泪, 捧起桂欢的脸, 看向她的眼睛:“欢欢?”
“嗯……你穿件衣服。”
确认她真的活过来了, 廖敛仰头就嚎了一嗓子。
巨兽肺活量大,这一嗓子吼得惊天动地, 传遍了整个校园。
离他最近的桂欢只觉耳边嗡的一响,彻底清醒了。
廖敛估计是吓坏了, 自己就不跟他计较了。
“你刚才……刚才都僵了!”廖敛红着眼眶, 照着她的脸就是一通舔, 桂欢忍着他的热情, 掏出裤兜里的手帕,帮他擦干净脸上的鼻涕,就是灰太多,手绢擦黑了都没擦干净。
“太累了, 就睡了一会儿。”
“可你连心跳都没了?!”
桂欢:“……可能是心跳太微弱,你没听到。”
“你还哪儿难受?身上疼不疼?”
桂欢:“不难受,就是饿了, 想吃东西。”
“咱们这就回家!”
几分钟前,江校长连跑带颠地去找谭老师, 可老乌龟走路慢,江校长等不及了,就让他钻壳里,一路滚了过来。
谁知刚滚到,桂欢就醒了。
江校长惊喜道:“醒过来了?”
桂欢:“力竭而已,让大家担心了。”
江校长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廖敛抱着她就要站起来,桂欢连忙制止了他的动作,跟旁边同学借了一个外套,系在了廖敛的胯间。
江校长这才想起来询问桂欢方才的事情,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连蜚兽都能制服!
她和廖敛这些的往事,就没有必要告诉其他人了,桂欢佯装疑惑地道:“我也不清楚,记忆也是朦朦胧胧的,您说这是怎么回事?”
江校长当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看向了谭老师。
谭老师转了一路,这会儿还有点头晕,想了想道:“我回去查查古籍,说不定里面有记载。”
交谈一番过后,桂欢向江校长请了一周的假,廖敛身上的伤不轻,得回去好好养几天。
江校长给廖敛又发了一套新校服,总不能让他围着一件外套就回家,那打扮实在过于清奇。
桂欢提议坐公交车,廖敛觉得自己还能飞,就是慢一点,执意抱着她往回飞。
廖敛的脸蛋跟个花猫一样,黑一块白一块,耳朵上是未愈合的伤口,右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左手搂着她,飞一飞就要低头看她一眼,似乎怕她一眨眼又晕了。
桂欢仔细打量他的脸,他的容颜从未变过,上扬的猫眼,带着古兽的凶光,鼻梁挺直,薄唇下一对锋利的獠牙。
就是这只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天在她门口说喜欢她。
桂欢抬手抚摸他的脸,也许是心境不同,她这会儿倒有点心疼他了。
怎么就那么傻呢?
微风拂过脸颊,桂欢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想休息一会儿。
可她刚闭眼,廖敛立马就低头咬了她的脸蛋一口:“欢欢!”
桂欢:“……我就眯一觉。”
廖敛面无表情道:“别闭眼,我害怕。”
害怕她一睡又没了心跳,一想起她方才的模样,廖敛的心口窝就开始疼。
“好,不睡了,一会儿吃完了饭再睡。”
桂欢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说道:“廖敛。”
“嗯?”
其实现在想来,这猫天天在她宫门前嚷嚷,后来甚至在院子里撒泼,她都没有阻止。
她以为是自己不在乎,但如果换个人,或者换只兽,她可能早就打得对方心生惧意,再也不敢登她的宝殿了。
为什么呢?
她一个人是很好,不寂寞,也不孤单。
但当一只氂鷵不厌其烦地围着她绕,吵着她闹,对着她表达爱意时,有些想法自然而然就会发生改变。
她没给这只猫下禁足令,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就是她对他极其纵容。
就算被一同派下界,她也没有不愿。
或许,她潜意识里也有那么一点点想知道,什么是七情六欲,什么是欢喜。
第一世,她虽没有被身边人所感化,但也不是全然无用,至少沾染了一些尘气。才会想在第二世,让父母活得好一点,不要太早逝去。
桂欢望着远处一排排的筒子楼,笑着道:“廖敛,我心悦你。”
晚了这些年,她终于跟随本心,说出了这句廖敛苦苦求了许多年的话语。
可此时的廖敛什么都不记得,他理所应当地点头道:“我知道。”
桂欢:“……”
算了,等这辈子过完,她再说一遍就是了。
回到廖敛家,桂欢从家里取来了绷带。按照廖敛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用涂,用舌头舔一舔就好了。
桂欢当然不能放任他的这种行为,黑色粉尘吞噬过的伤口不易愈合,再生过程中还会奇痒无比。
桂欢站在他身后,右手手掌生出一层光膜,快速地滑过他后背的伤口,廖敛只觉得伤口一暖,痛楚便消失了,没有知觉的右臂和右手都能动了。
廖敛惊讶道:“你给我涂什么了?”
这么立竿见影?
桂欢随口胡编:“云南白药。”
廖敛:“你给我看看。”
桂欢递给他,拿过绷带将逐渐愈合的伤口包扎好。
廖敛看了看药瓶,拧开瓶盖就打算往嘴里灌。
桂欢连忙按住他的手臂:“你要喝?”
廖敛:“涂都这么好用,喝了不就更好用了吗?”
桂欢:“……这个只能外敷,不能喝。”
廖敛可惜地舔了舔嘴唇,把云南白药揣进了裤兜,桂欢下一秒就掏了出来。
廖敛:“我不喝,我一会儿再涂一遍。”
桂欢:信你就怪了!
她前脚走,后脚这货就能对瓶吹。
由于廖敛头发被烧得参差不齐,桂欢索性就将他的头发全剃了,让他重新长。
廖敛回屋换上居家服,白T恤,黑裤子,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桂欢好奇他尾巴怎么掏出来的,廖敛抬起T恤下摆,裤子后面有一个拉锁,开了一半。
桂欢:……
他当初给徐波出主意,裤子后面按个拉锁,徐波妈没给徐波做,没想到他自己倒是穿上了。
“你这裤子……让你舅舅做的?”
廖敛一看到她手就不老实,环住她的腰,用没贴纱布的另一侧蹭她的头顶,呼噜噜地道:“裤子反穿就行了,不用做。”
桂欢推开他,又探头看了看,可不嘛,后屁股拉锁上面还有一个裤子扣呢!
“……很好。”
两人都饿了,廖敛掏出冰箱里的食材,两大块里脊,半只鸡,还有三斤五花肉。
桂欢的厨艺不高明,廖敛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在两人对味道的要求都不高,放点油炒炒,能入口就行了。
廖敛盛出两碗大米饭,把剩下的大半锅直接放在了桂欢的面前。
桂欢也不推辞,两人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午饭,窝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桂欢指着屋里的猫爬架问道:“你平时在家都躺在那个上面?”
廖敛:“对,你要试试吗?”
桂欢:“不用了。”
那么小的架子,没有一块适合人坐,坐哪儿都硌屁股,唯一的平台,只能勉强容纳她的屁股。
“那个很好玩的。”
说着,廖敛就抱着桂欢走了过去,脚一点就跳坐到了横杆上,桂欢坐在他腿上,感觉像在坐高脚椅。
只不过两人高估了猫爬架的承重力,只听“咔嚓”一声,杆子就断了,可廖敛腿够长,直接站到了地面上。
廖敛皱了皱眉:“我下次订做个大的!人能爬那种的。”
桂欢:“……”
倒也不用,她没有这个爱好。
廖敛:“我觉得劳动公园那个就很好,铁的,还大,就是房子里装不下。”
桂欢立刻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那是一排组合成的铁架子,手把在上面,用臂力前进的设施,显然,没人会在家里安装那个。
两人把碎掉的猫爬架收拾好,桂欢开口道:“你就不好奇我是不是人?”
江校长都好奇,怎么廖敛像是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廖敛:“不重要,你是不是人都是桂欢。”
桂欢轻轻笑了,摸了摸他的光脑壳。
“你就不介意我比你厉害?”
廖敛想都不想就道:“你一直都比我厉害,我要是人类,一定不如你。”
他抱起桂欢就往屋里走,桂欢一愣,心想:大白天的,回卧室干什么?
廖敛把她往床上一放,就开始脱衣服,就在桂欢思考他俩的□□是不是还有点小的时候,廖敛陡然变成了兽型,一跃跳到了床上。
把桂欢往怀里一搂,眼皮缓慢地眨了眨:“我困了,你哄我睡觉。”
桂欢:“……”
好吧,她想多了。
她轻轻摩挲他的大脑袋,肉乎乎的嘴巴,长着短毛的鼻梁。
廖敛翻了个身,露出了毛茸茸的肚皮,把桂欢放到了上面,胸腔里传出一阵阵愉快的呼噜噜噜噜。
桂欢将脸蛋贴在他的绒毛上,左手在腹部抓啊抓,就抓到了一个小圆球。
“你肚子上长包了?”
廖敛歪了歪脑袋,道:“不是。”
桂欢支起身子看了看,对排四个小圆包,像衣服扣子一样。
她瞬间就明白是什么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廖敛:“说话,你们人类为什么只有两个?”
爱提问题是好事情,但太刁钻就不好了。
桂欢反问道:“普通牛只有两只角,你说獓因为什么多长了一只呢?”
物种不同,自然不一样。
谁知廖敛却道:“他多长那只,就是为了让我拿去做牛角梳的。”
桂欢:“……快睡吧,再不睡天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