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江眠来到办公室时, 主课老师已经去带早自习了,办公室里没剩几个老师。
和她隔壁办公桌的老师看到江眠后,笑着对她说:“小江老师, 最近几天过得很不错吧?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的气色看起来都比之前好了很多了。”
“还可以。”江眠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虽然中间发生了一些难过的事情, 可她从未这么轻松过, 像是飞出了笼中的鸟。而且这几天住在周羡均家, 平心而论,她过得其实很开心。
和失忆的周羡均相处比他们交往的时候更自在轻松。
“果然幸福是藏不住的, 小江老师你老公人一定很好吧,你整个人看起来都比之前开朗了一些。”那老师继续感慨。
江眠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原来对方话的里的意思是婚姻改变了她, 这话也不能说不对,只是改变她的不是结婚, 而是离婚。
江眠不太想说自己的私事, 而且学校中的八卦传播很快,一个人知道了,很快全校就知道了, 之前她就领教过了。面对可能来临的无休止追问和议论, 江眠只是淡淡一笑, 并不接话。
那老师也知道江眠寡言少语的性格, 并没有生气。只是等孙新敏回办公室的时候, 好奇问道:“孙老师, 我们办公室好像就你收到请帖了, 你看到小江老师的老公了吗?怎么样是不是大方又英俊?”
江眠微微蹙眉,婚宴女方的宾客是白女士商定的, 因为江眠主张要简办,所以根本没邀请学校的同事,那么孙新敏只可能是男方家邀请的宾客。
周羡均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邀请孙新敏参加婚宴?
孙新敏回避着不敢去看江眠的面容,那一张婚礼请柬彻底打碎了他的希望。江眠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他应该学会避嫌。
孙新敏回:“那天我正好有事,并没有去参加婚礼。”担心江眠误会,孙新敏这才抬起头,用同事间的客套口吻说道,“江老师,新婚快乐,祝你们一直幸福的走下去。”
江眠的气色看起来是要比往日要了很多,眉间也多了些轻盈,看来她和老公的感情很好。孙新敏有一点心酸,但还是真心的祝福江眠幸福。
江眠有些尴尬,刚刚离婚的人被人祝福新婚快乐,怎么看都有股黑色幽默的意味。不过她也知道孙新敏是好意。
她把新婚快乐默默换成了新生快乐,然后微笑着说道:“孙老师,谢谢你的祝福,也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幸福。”
胡栗栗抱着教材回到办公室时,看到的就是江眠和孙新敏其乐融融的样子。
江眠都结婚了,孙新敏怎么还是对她一副念念不忘的样子?
胡栗栗成功转正的喜悦被冲淡,心里泛起一点酸意与嫉妒。
“江眠,你回学校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好想你呀。不过你不是休了15天的婚假吗?怎么提前就回学校了。”胡栗栗踩着小高跟,亲热的挨到了江眠的身边去。
江眠冷冷淡淡的移开一步并不想搭理胡栗栗。有些时候江眠挺佩服胡栗栗的坚韧,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样不愉快的事情,她都可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凑过来。如果她在教学方面有这样的恒心与毅力,应该就不会因为转正考评的事情而发愁了。
刚才和江眠说话的女老师出来打圆场道:“夫妻两个人都有工作,行程有变动也很正常。小江老师提前结束婚假回归岗位,不正是爱岗敬业的表现吗?岚外就是需要更多像是小江老师一样乐于奉献的教师成员。”
胡栗栗暗骂一声虚伪,不就是听说了江眠老公家里可能和岚外的高层有关系吗?也亏得她能拉得下脸来,这么费心的去吹捧江眠。
女老师敏锐地察觉到胡栗栗眼里的不忿与讥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好心帮胡栗栗圆场面,还惹得这位小公主不高兴了。得,她也别再自讨没趣,江眠不愿意搭理胡栗栗也是正常的。
是她,她也不待见浑身都是心眼,自以为聪明还把其它人当傻瓜的人。
女老师也不再说话,拿着保温杯去教室检查去了。
胡栗栗自以为掩藏的很好,根本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得罪了一个人。不过就算知道了,胡栗栗也不会在意,这个女老师的背景她早就打探清楚了,家里没什么背景,就是靠教学资历熬上去的。
胡栗栗完全不受影响的继续说道:“江眠,你休假的那几天,我也通过转正考评了。上次你男朋友不是请我喝了奶茶吃了下午茶吗?礼尚往来,我也请你喝奶茶吧。”
闻言,江眠终于正眼看向胡栗栗,她不是八卦的人,但办公室的老师总会分享八卦,知道她不是多舌的人,一般也不会刻意避着她。
所以她也知道胡栗栗的学生家长与学生的满意度没到80分,而考核要求的标准是90分。这个分数有主课老师家长的重视程度要高于副科老师的要求,但更大的原因在胡栗栗上课时的高傲,以及下课后的心思根本不是用在教学上。
听其他老师说,胡栗栗考评分数很危险,除非是在公开课上获得教审会的高度评价,把分数评到95分左右,才有可能转正通过。而有这样待遇的人,一般都是从其他学校跳槽过来资深教师。
当时她们的结论是胡栗栗很可能没办法留在岚外附小教书。
所以江眠听到这个消息才有些意外,不过也有可能是胡栗栗知耻后勇了,用心准备了公开课打动了教审会的成员也不一定。
“恭喜,”江眠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但后半句又带着疏离的客套,“我不喝奶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胡栗栗正因自己转正让江眠刮目相看而沾沾自喜,就是江眠故意不帮忙,她靠自己也可以做到。
只是她原本以为身份改变了江眠会对她亲近些,没想到还是那么冷淡。
内心关于婚礼上那个男人强烈的的好奇心,驱使着她继续和江眠套近乎:“江眠别那么客气,你不点,我就替你选一家了。”
江眠拿出备课本,她抬头认真说道:“真的不用了,全办公室一人一杯奶茶,也太让你破费了。心意我领了,奶茶就不必了。”
全办公室一人一杯?几百块钱胡栗栗也出得起,只是很多老师根本没有请客的价值,根本不值得。钱多花了,人情也没全落到江眠身上,根本不划算。
原本她是这打算请江眠一人,现在被江眠一说,她要不就不请,要不就只能把全办公室请了,权衡了下,胡栗栗笑道:“江眠你也太客气了,那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客。”
江眠不置可否,她的态度很明确,不想和胡栗栗有太多来往。
胡栗栗吃了几个软钉子,干脆就直接问了出来:“江眠,那天在婚礼上那个白T衬衫的高个男子是谁?”
江眠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胡栗栗口中充满兴味的对象是周羡均。
“他是你老公的亲戚还是朋友?他现在是单身吗?”胡栗栗想到那张英俊的脸,还有些心潮澎湃,这样极品的男人,她不想错过。
胡栗栗根本没有掩饰对周羡均兴趣,她的意图都写在了脸上。
江眠的目光隐晦地落在是胡栗栗的身上,心型脸长相偏艳丽,视线往下是被紧身衣勾勒出的饱满的胸型,高高的胸脯,衬托着腰也多了几分纤细。
似乎是有点接近周羡均的审美取向了。
江眠平静的心里,忽然就有些烦,她收回视线,并不想搭理胡栗栗,一向平和冷然的她,蹙着眉脸上露出被打扰的不悦。
胡栗栗抱着江眠的胳膊,一边撒娇轻晃,一边追问道:“江眠你就告诉我,我是真的对他很感兴趣。你不肯告诉我,不会是你和他有什么感情纠葛吧?”
她的语气带着试探,那个帅哥对她说得话太奇怪了,事后她想对方可能是认错了人,就是不知道他把她当做谁了,是江眠吗?
“没有,我和他没有关系。”江眠开口后就有些后悔,她不该搭理胡栗栗的话。
胡栗栗听到江眠的话,眼睛都亮了,看样子江眠是真的认识那个帅哥。
她还想再问,就听到江眠冷淡说道:“他结过婚了。”
江眠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故意误导胡栗栗,她把缘由归结到对胡栗栗的不喜上。
想到周羡均的体贴善良、幽默风趣,胡栗栗和他根本不适合。
江眠把乱糟糟的情绪压在心底,她没等胡栗栗开口,就先质问道:“说起婚礼,胡栗栗你还没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没有婚礼邀请的你,会出现在我的婚礼上?”
看到江眠毫不避讳的提到婚礼,胡栗栗忍不住想难道是她猜错了,江眠根本没有婚变,那个帅哥确实和江眠没什么关系?
但听江眠旧事重提,胡栗栗又有些心虚:“我不知道你婚礼的安保级别这么高,我只是想给你送上祝福。”想到那场梦幻的婚礼,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豪华的酒店、空运的鲜花,婚礼的每个细节都充斥着金钱的味道,但听宾客说这还是周家一切从简的结果。
江眠直视着胡栗栗,对她的答案并不买账。
如果江眠并没有婚变,想起婚礼当天她被请出去的尴尬,胡栗栗只能不甘不愿小声的解释道:“因为新敏哥不去,我就借用了他的请柬。江眠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替新敏哥给你送上祝福,我和他都是你的同事,我以为谁去都一样。”
江眠没被胡栗栗话中的避重就轻迷惑,她直接了当的问:“孙老师本人知道你代替他去参加我的婚礼吗?”以孙新敏的性格,他本人都不会出现在婚礼上,更不要说找人代他出席。
胡栗栗蹑蹑的说不出话来,只小声的道了句歉,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江眠看着她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又低头处理自己的工作。
胡栗栗小心观察着江眠的反应,见江眠不追究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没想到,等要下班的时候,孙新敏也上完课正在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江眠忽然走了过去。
“孙老师,结婚请柬不论怎么说都是新人夫妻对客人心意与尊重,我只是提一个小建议,以后就算你没时间参与,也不要把请柬转赠给其他人。”江眠走到孙新敏办公桌前,她声音不太,语气诚恳,好像只是好心给孙新敏提一个醒。
孙新敏听得一头雾水,他抓了抓脑袋:“我没有呀。”
他怎么可能做这么没礼数的事情。
江眠神情有些惊讶,她恍悟道:“哦哦 ,可能是我误会了,我在婚礼上看到了胡老师,我还以为——原来是这样啊,先恭喜你们了。”
孙新敏听明白江眠话中的意思,他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同一办公室只有他收到了请柬,而他与江眠的关系其实算不上亲近,都是男人他当然知道那封请柬其中蕴含着的主权宣示意味。
他懂,也知难而退了。
他敢确定新郎也不是真心邀请他,而他也不想去见证江眠与其他男人的幸福,所以他把请柬随时扔到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孙新敏扯出一个干涩的笑意:“江老师你并没有误会,总之,多谢你的提醒了,我不会让这么不礼貌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对不起——”他想问胡栗栗是不是让江眠的婚礼不愉快了,但这话他问不出口。
真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他也弥补不了。
江眠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她不在意孙新敏是什么想法,只希望他尽快把事情解决了。不论他怎么想,因为他的喜欢,胡栗栗确实给她造成困扰了。
这种负担一样的喜欢,她真的不想要。连带着让她对孙新敏都冷淡了几分。
江眠提着包离开办公室后,孙新敏阴着脸走到了胡栗栗的面前,江眠对他的冷淡排斥他不是没感受到,而且这次胡栗栗的行为真的太过分了。
胡栗栗见到孙新敏主动过来找她,还有些高兴,但看到孙新敏笼着阴云的神情,她顿时有些害怕,孙新敏身材本来就健硕,当他严肃起来时,是非常有压迫感的。
“什什么事呀?新敏哥,你怎么这么严肃嘛?都把我吓到了。”胡栗栗拍着胸脯,夹着声音娇滴滴的说道。
孙新敏神情未变,他依然冷着脸,质问道:“结婚请柬是怎么回事?”
胡栗栗神情慌乱,她没想到江眠不是不追究,而是换了一个人追究。
“新敏哥,你听我给解释。”胡栗栗飞快组织着语言,想把孙新敏糊弄过去。
孙新敏抄着手,神情冷酷:“好,正好已经下班了,我等你慢慢给我解释。学校小朋友都知道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不问自取视为贼,胡老师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胡栗栗的脸顿时变得一片惨白,差点没站稳。
这就是男人,当他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时候,他就会对你展示出最冷酷残忍的一面。
胡栗栗是真为孙新敏动过心的,她的眼泪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但孙新敏脸上没有怜香惜玉,只有冰冷的不悦,仿佛在说又来这一套。
眼泪确实是很好用的武器,但是用得太多后,人终会免疫,甚至怀疑起真假来。
胡栗栗擦掉眼泪,知道这件事情她不可能再含混过去了,如果她不能让孙新敏谅解她,看孙新敏的态度,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
——
江眠根本不知道孙新敏到底会如何警告胡栗栗,她也不太在意。
只是在下班路上,她经过一家奶茶店,发现店门口的标志有些眼熟,好像就是那天周羡均请她喝得那一家店。
江眠停下脚步,思考了半分钟,她决定为自己的快乐买单,走进店门口,十分钟后手上就捧着一杯盖着白色奶盖的奶茶。
江眠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了新鲜感,她觉得这一杯没有周羡均请她喝的那一杯香甜。
还是说她没选对口味?
江眠没想出答案,糖分带来的快乐又涌了上来。
奶茶真是很神奇的饮料,喝下去后仿佛世界都变甜了。
没有了惊艳,味道也远在及格线上,还是可以接受,下次她再换一个口味试试。
因为买了奶茶,为了收支平衡,江眠把交通方式换为了地铁。
她没发现,买奶茶的整个过程她都没想到白女士,那根限制她的紧箍咒正在悄悄松绑。
第五十二章 (一更)
江眠捧着没喝完的奶茶回到家时, 周羡均竟然也在家,并没有出去。
是没有人约他吗?
可是不应该呀。以他之前朋友圈更新的频率来看,他不是在旅行的路上, 就是在聚会的路上。
周羡均背对着江眠,听到声响后, 他转过头来, 眉梢微挑, 对着江眠友好的招呼了一下, 亲切,大方。
江眠发现周羡均正在接电话, 就对着周羡均挥了挥手,算作了招呼。
她换鞋的时候,无意听见了周羡均和手机那端的对话, 听对l内容似乎是周羡均的同事。
“小周总,您不是去休婚假了吗?集团公司怎么突然空降了一位总经理下来?!!”这不会是集团内斗, 有人趁小周总新婚燕尔, 故意玩手段架空小周总吧?
业务总监在得知这个任命书的第一时间就来给周羡均通风报信,生怕他被蒙在鼓里。
周羡均根本不认识这位业务总监,如果不是他手机拨过来时, 有一个姓名备注, 他根本不会接这个电话。
他听了几句, 大致明白过来这个人应该是他原本掌管的公司里的高管, 而他要报信的事情, 就是周昊曾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的警告, 要免去他所有的职位。
别得不说, 他爸这个工作效率还是挺高效的,这么短的时候, 已经把整件事情的流程走完,调令也发了下来。
“吴,小吴是吧?你不用惊慌,这件事情周董事长已经提前和我通过气了。新的总经理是周董事长亲自挑选出来的人才,他的能力肯定是毋庸置疑的,你好好跟着新的总经理干,你的薪资待遇与晋升都不会受影响的。”周羡均根本没见过新的总经理,但他了解周昊的性格,他这种一心扑在事业上的人,事关集团利益的事情,他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所以这位新领导能力和人品都不会有大问题。
周羡均安抚着昔日的下属,也没想在这方面给周昊添堵,他做事情一直很有分寸。
不是被突然架空就好,业务总监吃了颗定心丸,他安静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道:“小周总,你是高升调到集团公司去吗?”
周羡均坐回到沙发到,他伸直了腿,舒展的靠在沙发上,余光有意无意注意着江眠的动向,“谁给你说得?”
“公司都在传,说上次董事长到骏能视察工作就是专门来考察小周总你的,只要考察一通过,您就会被调到集团总部出任高层。”业主总监不想让自己的话试探意味太浓,还刻意插了一个笑话,“而且公司一直有小道消息说小周总你是周董事长的儿子,哈哈哈哈,这个消息真是离谱到好笑。”
周羡均好奇反问:“我怎么就不可能是了?”
“这些人是不知道您来骏能前,骏能是什么破样子,就是太子下凡也该是找地方镀金,又不是没事找事来历劫的。我们这些老人谁不知道您是为了攒老婆本,才那么拼命工作。世界上姓周的那么多,就是骏能也有好几个姓周的职员,这些人也真敢想啊。”
不过业务总监也看得出来,小周总的家世虽然不可能董事长儿子那么夸张,但家境应该不错至少是个中产阶级。
“为了攒老婆本?”周羡均先选了他最感兴趣的一个话题问道。果然,他的余光捕捉到一直磨磨蹭蹭换鞋的绵绵,弯腰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没感觉错,她真的在听。
周羡均弯了弯唇。
“是啊,我们这些跟着你的老人,都知道你追江小姐追了好久,我们都猜测江小姐是个白富美,所以小周总你才拼命想做出成绩,弥补你们两人间的差距。好在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你终于把江小姐追到手了。”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要挽救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比创业还要困难,小周总也真是拼,最忙的时候熬夜是家常便饭,业务需求、技术需求各部门都需要小周总这个才二十出头不被人看好的新经理去协调,可以说骏能是周羡均带着他们一起打下来的,所以业务总监才会冒着得罪新任领导的风险,给周羡均通风报信。
“再一次恭喜小周总你得偿所愿新婚快乐。你是不知道,因为你的存在骏能女员工的脱单率都降低了,见多了你对江小姐的好,挑男朋友的标准都变高了。就连我老婆都对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小周总,你知道为了你和江小姐修成正果,我们整个骏能都是做出了巨大贡献,你们可一定要幸福呀。”
业务总监想到小周总才到公司时,总借着员工聚餐的名义,让他们贡献出自己宝藏店铺,他尝过好吃了,才会单独带江小姐去吃。就是因为江小姐的胃口不好,不太喜欢吃饭。
这样一份心意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会让人动容。
周羡均听出了业务总监话里的感慨,他也收了态度中的玩笑,转而认真道:“我们会的。”
周羡均又和业务总监闲聊了几句,稳住以他为首背后一干人等的心。他虽然不会被调到集团总部,但董事长儿子与副总裁儿子的身份是千真万确,新上任的总经理不可能这么没眼色,对着他们开刀。安抚好没有任何印象的下属,两人实在没什么话说了,周羡均才挂断电话。
周羡均把手机扔桌上,他抬起头注意到江眠并没有走,他还以为上午的事情发生后,她会更加避嫌,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但江眠在他接完电话后,反而主动走到了周羡均附近的沙发坐下。
她的手指扣着奶茶杯,看着有些紧张:“刚才是你工作上的电话吗?”
她也知道她这话问得挺没有立场。
幸好周羡均不是纠结细枝末节的人,他瞥了一眼江眠手中的奶茶杯子:“嗯,好像是骏能的高管,叫吴什么,提前给我报信说公司要空降一名新的总经理。”
“是叫吴旭江吧?”
“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周羡均看出江眠有话想说,就不接茬了。
不记得对方名字了都能聊那么久,江眠也有些佩服周羡均的交际能力。考虑到周羡均失忆了,她主动说道:“之前我和你出去吃饭的时候,见过他两次,他是你们公司的业务总监。”
这还是江眠第一次在他面前提之前他们相处的细节,周羡均记得小时候陪丁姨看得狗血电视剧中,男女主角失忆了,另一方都会想方设法的让对方恢复记忆,拼命的诉说过去的记忆,还会进行场景复现。
当时他觉得生病了不看医生自己胡乱尝试的行为很蠢,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些痴男怨女不过是没办法放弃而已,即使明知会没有效果,还是会忍不住尝试。
哪像江眠这样冷静,轻易就接受了他失忆的事情,也并不多希望他记起过去一样。
周羡均开得看,反正江眠没什么感情的对象是那个周羡均,和他又没什么关系,他不是会给自己徒增烦恼的人。
他就是好奇,江眠到底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不过他也慢慢摸清江眠的性格了,可能是被白女士压抑了太久,现在得顺着她来,比起他追问,还是让她自己开口更好。
于是周羡均也情绪淡淡的答:“难怪他刚刚还提起了你,原来你们见过。”
果然江眠终于开口吐露她的想法:“周羡均,你真的不去公司了吗?或许这么说有些唐突,但你真的为骏能付出了很多心血。”她是亲眼见证了周羡均在工作上的辛苦,也是被他这的认真专注打动,她不想因为他们之间的私事耽误周羡均的事业。
江眠咬了咬唇说道:“如果周叔叔是因为我们离婚的事情才免去你职务,我可以和他解释清楚,是我执意想要离婚的,和你没有关系。”
周羡均转着手机慢悠悠地回:“绵绵,那个周羡均过去三年付出心血最多的不是骏能吧?”整个公司高层都知道周羡均那么拼命是为了攒老婆本,他真正为之努力的根本不是骏能。
或许他们终究是一个人的原因,周羡均能很轻易的看透那个周羡均的想法。
吴旭江说得对,他和江眠家是存在很大的差异,他也根本不清楚他那个挑剔的、不按常理的父亲到底能接受一个什么样的儿媳妇,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周昊一直想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所以在那个周羡均和江眠恋爱都没确定下来的时候,那个周羡均已经把自己的未来押了上去,只为了那个不确定的可能性中,给江眠增加砝码。
江眠就算什么都没有,但她背后站在一整个完美的符合周昊要求的周羡均。
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赢得周昊的满意了。
那个周羡均为了不让江眠受一点委屈,可真是殚精竭虑。
就这点上,周羡均都不确定现在自己是否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周羡均浓密的眼睫轻垂,他笑了笑,唇角透出些许凉薄的气息来:“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清楚,任何东西都不是付出了心血都有回报。”骏能如此,那个周羡均对江眠也是如此。
不然的话,江眠最应该提出的要求不是让他放弃骏能的职务,而是让他不要放弃她才对。
毕竟过去三年,让那个周羡均最上心、最在意、最多付出的是江眠。
江眠沉默了,她听懂了周羡均话里的意思。
“你说得很有道理,付出不会是都有回报的。”半晌后,江眠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周羡均噗的笑出了声,严肃正经模样没维持过三秒中,他拍了拍江眠的脑袋:“妹妹,没那么沉重,我是真不喜欢上班,而且还是为周昊打工。来,眉头松一松,你也让你的眉毛休休假,别让它承担你那么多的情绪。总之,不去骏能任职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说不定哪天我找到感兴趣的行业了,我会重新回到职场。”他靠回到沙发上,懒洋洋的说道,“又或许那天绵绵你开家公司,我会很愿意为你打工。”
她开公司?
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江眠忽然意识到和现在的周羡均交流任何严肃的事情,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的想法和失忆前的周羡均是不一样的。而且就像周羡均说得那样,让不感兴趣的他强行的回到公司,可能也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她想让她和周羡均最好谁都不要在这段短暂的婚姻中,受到影响或者有影响也把影响降到最低的想法还是落空了。
江眠在心里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世界上好像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江眠站起身,她想表达的意见已经提了出来,周羡均的决定并不是她能干涉的。
嗳,又要进屋去了。
周羡均兴致缺缺的打开电视,并没有阻拦江眠离开的动作,他随口提醒道:“冰箱里有新鲜的蔬果肉类,你可以随意下厨做饭。”
江眠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她不可能顿顿外卖,而且即使岚外附小的食堂味道不错,她对学校食堂做出来的饭菜总有些心理上的抵触。
“好,谢谢你的提醒。”江眠停下了脚步,“菜钱多少?我等会儿付给你。”
周羡均按着遥控器,看也不看江眠:“你做饭的话,如果我在,顺便帮我做一份就抵菜钱了。”
江眠有些为难:“我做的饭并不好吃。”
周羡均语气随意:“我不挑食。”他做饭倒是不错,谁让绵绵不领情呢,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不常在家,菜放着也会坏,一个月你应该也做不了几次两人份的饭菜。”
江眠想了想也有些心动,她又添了一个条件:“那之后的蔬菜肉类,我来买。”这样周羡均就不吃亏了。
“行,你买就你买,让你占个便宜,可以随时做自己喜欢吃的饭菜。”周羡均悠悠说道。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本意只是不想占周羡均便宜而已,但江眠也不好专门解释,半晌她提了一个建议:“你可以把你喜欢菜色发给我,我买菜的时候可以酌情参考。”
周羡均转过脸,一脸灿烂笑容的看向江眠,积极说道:“绵绵你可真贴心呀,等我把单子拟好,我用微信发给你。”
江眠见周羡均见笑得开心的模样,心里那点被误解的小不自在也没有了。
她决定酌情的时候,可以稍微往周羡均的方向偏一点点。
第五十三章 (二更)
江眠回房间前忽然想起胡栗栗的事情, 她是万分不想替胡栗栗开口,不掺杂一点私心的觉得两人不合适,但万一, 万一周羡均真的就喜欢胡栗栗这样的人呢?
毕竟婚礼当天周羡均毫不犹豫的走向胡栗栗,虽然周羡均解释了原因, 但江眠还是觉得和胡栗栗本人还是有些关系。
她已经让周羡均背负了一次婚姻记录了, 要是阴差阳错毁了他的正缘, 那罪过不是大了。
主要是她在胡栗栗那句周羡均已经结过婚了, 让她有点心虚。
明明现在周羡均是单身状态,她却误导其他人他是已婚状态, 江眠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所以她在站在走廊尽头,犹犹豫豫的并不走进去。
江眠脸上的纠正挣扎太明显了,周羡均视线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落在江眠脸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他还是没忍住推了江眠一把, 他太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江眠露出这么复杂的表情来。
江眠把重心从左脚换到了右脚,她不敢去看周羡均, 眼神有些飘忽:“是这样的, 我有个认识的人,她对你很感兴趣,你想认识一下吗?”
周羡均稍稍坐直了背, 亮而有神的眼落在江眠身上, 话里带着笑意:“绵绵, 你说得这个认识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他的腿就是竖放着也是非常显眼的修长, 宽松的上衣, 放松的坐姿, 很容易就露出了喉结与线条分明的锁骨, 视线再往下或者衣服稍微再往下扯一点,就能让人看到更多力与美的结合。
原本这个问题, 江眠应该理直气壮的回应说不是,但当周羡均压着声线用调侃的语气问她时,她有一瞬间只开到那张红润的薄唇开合的动作,都是反应了两秒才听清周羡均话中的内容。
其实,胡栗栗会对周羡均感兴趣也是理所当然的,周羡均只是看外貌就足够让人目眩神迷了。
“是我学校的同事,”江眠把那一句“我不是”咽下换了一个说法,她直觉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为什么要帮胡栗栗传话,她明明讨厌胡栗栗不是吗?江眠加快了语速,想让自己尽快摆脱这纠结尴尬的境地,“她长得挺漂亮,身材也很好,就那种前凸后翘女生看了都会羡慕的身材比例,而且还是国外留学回来的。”
江眠把能想到的关于胡栗栗的优点都说了出来了,她应该足够客观了吧?
但当江眠第一句话说出口,周羡均的脸就冷了下来,他以为绵绵学聪明了,知道借机试探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江眠竟然是真心实意的想给他介绍对象!
就算他失忆了,江眠总没有失忆吧?哈,前妻给前夫介绍对象也是够荒谬的!
他就说以江眠冷淡得生人勿进的态度,在早上他准备早餐后,想把他推远的动作怎么没有了后续?
好啊,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周羡均咬着后槽牙,他不是容易动怒的性格,经常把他爸气得升天,自己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但江眠这番话把他的火气勾了出来了。
“绵绵,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很挑剔?”周羡均面露讥诮,语气也锋利的如同刀片一般,他平日里太过平易近人,以至于让人忘了他其实是个矜骄的公子哥,骨子里全是傲气。
江眠怔楞的站在原地,她没预料到周羡均会如此生气,她讷讷解释:“我只是问一问,万一你会喜欢呢?你不喜欢就当我没提过吧。”
“不会有这个万一!”周羡均想到江眠描述的那个女人第一白零七次后悔,他当时是被驴踢了,非要在江眠前面提什么理想型,真特么是作茧自缚!他气得脑仁发疼,但还记得不要把江眠吓到,他沉着脸,平复着心情。
江眠这才发现周羡均不笑的时候,高眉弓、窄挺鼻梁、薄嘴唇,他脸上五官的每一根线条,都显露着他的冷峻威严。
江眠脚尖像是生了根,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周羡均被气笑了:“别,你别说对不起,你一说我就更生气了。”他见江眠手足无措的模样,他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把话挑明,“你压根就没觉得自己哪做错了,你道哪门子歉呀,我又不是什么‘道歉’回收机!”
这么息事宁人敷衍的道歉,在周羡均看来就是火上浇油。
气氛原本很严肃,但听到周羡均提什么“对不起”回收机,江眠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周羡均立牌的回收桶,江眠竭力忍住没笑出声,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情。
周羡均他怎么总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比喻呀?
周羡均瞪了江眠一眼:“你还笑得出来?”
江眠遮住嘴巴摇了摇头,浑身上下写满四个大字欲盖弥彰。
周羡均的怒意消了一半,他说:“江眠,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把我像包袱一样推给其他人。”他垂下眼,语气低落,“我也会难受。”
他从小到大就没被人拒绝过,外婆还在世的时候,还担心他会伤女孩子心,到头来分明是他被女孩伤了心!
江眠没了笑意,她没想到这件事情在周羡均的心里会这么严重,她走到周羡均面前,有些着急的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想把你当包袱,只是今天我同事拜托我的时候,我,我,我不喜欢她,就撒了个谎,事后我还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就,就替她转达了。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在意。”
“所以你心里其实并不是愿意的吗?”周羡均问。
江眠连忙点头,周羡均那句像包袱一样把他推开,让江眠想到他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中途才被接回父母家的经历,她是真的后悔了,要是因为胡栗栗,就触及到周羡均的伤心事,她才成了一个因小失大不顾亲疏的大笨蛋!
周羡均神色缓和了些,又问:“你撒什么谎了?”江眠这样的性格竟然会撒谎?有点难以想象。
江眠有些羞于启齿,特别是对着当事人的时候。
周羡均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江眠连忙败下阵来,她嗫嚅道:“我骗了她说你已经结婚了。”
说着江眠脸颊泛上一点粉意,她也不知道是谎言摆到当事人面前的羞愧,还是心底那点小秘密可能被发现的羞恼。
“哦——”周羡均拉长了语调,“所以你最开始是拒绝了她?”
“是因为我不喜欢她的行事方式。”江眠立刻解释。
周羡均嘴角的锐利总算退了下去,声音也柔了一点:“绵绵,我还没有问你拒绝的原因呢。”
江眠的脸开始烧起来了,她不确定周羡均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她心底就是接受不了周羡均和胡栗栗在一起,就算胡栗栗是个待人友善和她关系亲密的好友,她还是没办法接受。
周羡均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不能把江眠逼得太紧了,他略过了这个话题,借机给自己正名:“绵绵,你关心我私生活我很高兴,但是我的要求真得很高的,我现在喜欢眉毛细细的,像是春天的柳叶,鼻子小小的秀气又挺拔,皮肤也要白得像是雪一样。”
江眠在周羡均说道一半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觉得周羡均描述的人有些熟悉。
周羡均并没有看向江眠,而是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双眼睛,简单的两笔,却非常传神。
“最好还要有这个形状的眼睛,对了,身材也不能太丰满,我现在喜欢瘦一点的,最好胸也平一点,很可爱又很轻松。”周羡均描绘着他现在的理想型,“所以绵绵,如果有这样的女生,欢迎你介绍给我认识,但是连这最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那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提了,我是真的会生气的,我生气是很可怕的。”
前半句除了让江眠怀疑周羡均说得就是她本人外一切正常,但后半句江眠听不下去了。
什么叫做很轻松?
他才轻松,他这辈子都轻松!
平胸招谁惹谁了吗?
江眠微微站直身体,露出公式化微笑,她回:“你放心,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我绝对不会再给你介绍女生了。!
不管周羡均是喜欢大胸还是平胸,他自己找去吧!
说完,江眠头也不会的走回房间。
气都还没发完的周羡均,根本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江眠,他低声感慨:“对我,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说完,他自己就先笑了。
脾气大了,人也变狡猾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得,躲得还挺快。
周二,江眠七点就收拾好,准备出门去上班,经过厨房时,她看了一眼,厨房安静又空荡,并没有人。
江眠松了一口气,周羡均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就好,他又不需要早起上班,每天给她做早餐的话,她太过意不去了。
江眠换好鞋走出屋门,才发现外门把手上挂着一个打包盒,因为她事先不知道,差点把打包盒打翻。江眠忙用手扶住,才发现外卖留得电话是周羡均的号码,他直接备注了让外卖员不用拨电话直接放在门口就好。
反正也是多走两步路的事情,江眠拎着打包盒,重新打开房门,帮周羡均把早餐拿进了屋内。
她刚把外卖放在餐桌上,走廊上就传来有些拖沓懒散的脚步声。
周羡均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到江眠他用还带着困意的声音招呼了她:“绵绵,早上好啊。”
“早上好,你的外卖我帮你来回来了,就给你放桌上了。”江眠指着桌上的打包盒。
“已经到了吗?这家早餐店是开了二三十年的老店了,我专门去找了老板,才让他同意每天早上给我配送早餐,不过有五十元的备餐门槛,你看你有什么想吃的,就将就着吃。本来就是为了凑配送门槛,你吃得话,我就收你十块的拼单费,怎么样没占你便宜吧?”
周羡均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拆开一碗豌豆粥,就着红彤彤的小菜,吃得有滋有味。
这家店和周羡均之前选得任何一家店一样,明明只是寻常的早餐,色香都是出彩,当周羡均揭开盖子的那一刻,就能把人俘虏了,很轻易就能猜出味道也必然不错。
江眠站在还在犹豫该如何拒绝,但是她发现周羡均的话完全没有给她留下拒绝的理由。
周羡均已经夹了一块油饼,放在盖子上嘎吱咬着,见江眠不动,他提醒:“绵绵,别站着呀,你等会儿还要上班,早点吃完早点走。昨天你的话提醒了我,天天做早饭是挺累人的,我干脆就订了一家老字号 ,省事还省力。这家我小时候经常吃,你也快来试试。”
最后江眠在对学校食堂的抵触和对周羡均吃过早餐味道的好奇中,败下阵来。她转了十块钱给周羡均后,喝了一碗酒酿小丸子汤,又吃了一个茶叶蛋。
尝着不是家常却胜似家常的味道,让江眠仿佛与周羡均多了一场隐秘的交流。
自从周羡均在上次给她讲了关于他小时候的细枝末节后,江眠心中有一小块地方,其实一直被小周羡均牵动着,她很想知道十二岁前的周羡均和外婆到底过着怎样温馨快乐的生活,想知道离家出走的周羡均到底是不是顺利回到家中,有没有被家人责怪……
她对现在周羡均的避之不及,却唯独对过去的周羡均牵心挂念。
也不知道小时候的周羡均在喝到这碗酒酿小丸子汤时,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喜欢上了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但这顿早饭,实际上江眠和周羡均吃得很安静,江眠话少,而周羡均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没怎么开口说话。
吃完早饭后,还是江眠先开口,关心道:“周羡均你没事吧?你看起来精神似乎不太好的样子?是身体不舒服吗?”
周羡均摆了摆手,用带着黑眼圈的眼睛看向江眠:“我的身体很健康,只是昨晚看东南亚的恐怖片看到凌晨,气色有点不好而已。”
原来是被吓到了吗?
江眠没忍住又问了一句:“你大晚上的为什么要看恐怖片呀?”既然害怕为什么选在午夜的时候一个人观看,她想不明白。
周羡均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去火。”
江眠:“啊?”
周羡均重复:“为了去火气,昨天某人惹我生气了,哄到一半就半途而废了,我等了半天人都不出来。那我能怎么办?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只能窝窝囊囊找些清凉的恐怖片,来去去怒火。”
江眠没想到症结竟然在她这里,周羡均的表述也大差不差和事实都能对上,她昨天是有些不高兴,就把周羡均落在客厅了,后面是想起来了,但江眠选择了刻意忽视。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周羡均选择的排解方式竟然是看恐怖片看到凌晨。
就很难评价,但似乎又是周羡均能做出来的事情。
看周羡均的样子,就是一晚上都没睡好的状态,江眠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我并没有建议你看恐怖片。”江眠先表明清白,然后软了语气说道,“要不你拉开窗帘睡,听说这样阳气重。”
周羡均的脸色更难看了,是他小看东南亚那边恐怖片水平了,他压低了声音问:“那在阳气不重的地方,是什么情况呢?”
江眠这才意识到她安慰人用错方法了,忙说道:“我们都是无产阶级斗士,拒绝封建迷信,电影都是虚假的,骗人的,不要当真。”
再不走江眠就要迟到了,对现在的江眠来说,几百块的全勤奖对她也非常重要。
她转头不再看周羡均隐含期待的眼神,及时叫醒了屋子里的智能音响:“小爱同学。”
“我在。”
“帮我播放几首红歌,要大气磅礴一点的。”
“好的,小爱正在为您搜索歌单……”
江眠把她从家里出来的小爱同学塞进了周羡均的怀里:“你别害怕,有她一直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
说完,不管周羡均的反应就步履匆匆去上班了。
第五十四章
昨天教务处排课很人性化的给了江眠一天的适应期, 从今天开始她工作内容翻倍增加了。
之前休假和其他老师换掉的课,都要开始还回去了,她今天一天光是音乐正课都上了五节, 下午还有两节小提琴的社团课。
而且对于低年级的学生,音乐知识的教授不是最让人头痛的, 学生年纪小, 江眠看着冷淡, 其实很有耐心, 会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纠正学生的各种错误,真正让江眠头疼的是学生的纪律问题。
一到三年级的学生的自控能力比较差, 经常开心了或者不开心了,都会忘记有课堂纪律这回事,大声说话, 大声争吵,嬉戏打闹都是经常在课堂上发生的事情, 而且小朋友因为思维想法不够完善, 他们犯错了,沟通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一个上午的时间,江眠拿着教具和教材在几栋教学楼中来回奔波, 等她有时间坐在办公桌前时, 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她用陶瓷水杯接了好几杯水, 才把嗓子的不适压下去。
难怪办公室里不管穿着多时髦的老师, 办公桌上都会放一个容量巨大样子算不上好看的保温杯。大保温杯真的是每个老师的刚需, 江眠又喝完了一杯水, 决定下班后也去买个大保温杯。
隔壁桌的老师听见江眠在清着嗓子,从抽屉库存中抓了两颗罗汉果递给江眠:“小江老师, 把这个泡水里喝嗓子会舒服些。”
她正需要这样润喉的东西,江眠道了声谢,接过了罗汉果泡在水里,顺手把桌上的坚果递了一包给了教语文的方老师。
“嗳,小江老师你这么客气做什么?看,是我,我就不会推辞的。”马上就要到饭点,方老师直接撒开坚果袋,一边吃一边和江眠闲聊。
“你往后不管去哪间教室上课,记得都把水杯带上。我今天都没看到你,一上午都是课吗?”
江眠看了下被她誊抄下来的课表,她点头:“是啊,而且下午都还有两节正课和两节社团课,还好合唱队排练不在今天。”她还有些发愁,下午的小提琴社团课怎么办?她根本没有小提琴。
方老师感同身受的拍了拍江眠的肩膀:“当老师就是这样,而且你才转正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之后赛课、教研、各种教职工培训,幸好你不是主科老师,要是当了班主任还有午托、晚辅导、家访,那才是更折磨人。”
光是听江眠已经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工作量与压力了,她看了一眼这周几乎没几行空白的课表叹了一口气。
方老师说着说着自己情绪上来了:“而且现在好多不明真相的人还觉得教师是很轻松的职业,好像每天就只用上一两节课,就彻底没事情做了,还能和学生一起享受寒暑假。他们哪里知道主课老师早晨七点十分就要打卡,副科老师也必须在七点四十前到校,每天至少要上五六节课,轮到晚辅导的话,九点过才能下班,到家都十点过接近十一点了。更让人痛苦的是,还有特别多和教学无关的任务。寒暑假学生放了,教师没放,学生开学前老师就收假了,中间的备课不说,学校一旦有什么通知,就必须立马到岗,如果不是岚外的工资高,我看好多年轻老师都熬不住会辞职。就是我,也盼着能早点退休。”
江眠对方老师的话非常的感同身受,教师确实不是一份在外人眼中看起来那么轻松的工作,她从小就知道,参加工作后更是很真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得到江眠的认同,方老师觉得和她的距离都拉近不少,越看越觉得小江老师只是话少,人还是很好的相处。
“小江老师,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方老师热情的发出邀请。
但江眠最近的胃口被养得刁了起来,一日三餐都吃得健康且美味,之前让她能勉为其难接受的食堂饭菜,她实在提不起胃口。
她摆了摆手:“今天没什么胃口,而且我没带小提琴,等会儿还要想办法去借一把小提琴,就不去食堂吃饭了。 ”
现在有好些年轻女老师都通过节食来减肥,方老师也不意外,她只是说道:“小江老师你已经够瘦了,完全不需要减肥。”好不容易这次婚假回来,小江老师脸颊上多了点肉,看着多赏心悦目呀。
江眠没说话,她不是想减肥,只是单纯对食堂的饭菜没什么胃口,其实上大学后她曾想去医院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有厌食症,但后面遇见了周羡均,厌食的症状逐渐减轻,只是不喜欢吃食堂的饭菜而已,江眠就没有再关注这件事了。
“方老师,我带了吃的,没有在减肥。”江眠想起往事,怔楞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下说道。
方老师这才放心,离开前她提醒江眠:“小江老师你要用小提琴的话,可以去器材室问问,说不定那里会有。”
江眠感谢了方老师,等方老师离开后,江眠想起了家中的周羡均,她原本想发个信息问一下周羡均好些了吗,有没有睡着?
删删改改了半天,江眠还是觉得内容不太合适。
太关心了,显得有点过界。
太生硬了,又像是故意看周羡均的笑话。
江眠还没编辑好信息,孙新敏进来了,他看到江眠愣了一下:“江老师,你还没吃饭吗?”
“等会儿就去。”江眠收了手机,决定先去器材室问一问小提琴的事情。
孙新敏保持着距离,只在江眠走出办公室前又低声说了一句:“结婚请柬的事情我已经和胡栗栗说不清楚了,她不会再来招惹你了。”
偷拿同事东西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孙新敏铁了心要闹大,那胡栗栗在岚外的工作可能也会受到影响,孙新敏以此来和胡栗栗说清楚了,让她不许再骚扰江眠。
江眠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就去了器材室。
幸运的是器械室竟然真的有小提琴以及其他乐器,不过只能校内借阅当天返还。但还是解了江眠的燃眉之急,不然她只能向其他音乐老师开口借琴了。
江眠去便利店买了一块面包当做午饭,因为去器械室借小提琴耽误了时候,没多久午休结束,她又开始了忙碌的教学工作。
不过得益于岚外附小的资金充足,就算是器械室供教师学生借用的小提琴音色非常的嘹亮具有穿透力,下午的社团课,江眠教得格外顺利。
因为教学上的困难被解决,累了一天的江眠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她上完所有课回了办公室后,看到方老师还没有走,还主动和她打了招呼:“方老师你也上完课了?”
方老师抱了一摞作业本:“嗯,今天晚辅导不是我受,我要下班回家批改学生作业去了。”
当了十多二十年的老师,方老师虽然嘴上会抱怨,但对待每一堂课,每一份作业,她都非常认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童年对每个学生来说都是特殊而珍贵的,方老师身体力行的呵护着这些珍贵,教导孩子们以后能正确的看待世界。
江眠弯了弯唇,从心里喜欢这位老师:“你抱得动吗?要我帮你搬出去吗?”
方老师没有拒绝江眠的好意:“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江眠正在帮忙搬作业本时,胡栗栗回来了,也不知是她的反击还是孙新敏的话起了作用,胡栗栗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亲热的凑过来,她只是看了江眠一眼,眼里有怨恨有嫉妒,这个眼神停留的时间很短,胡栗栗很快的扭开头了,像是刻意不想搭理江眠,要和她拉开距离一般。
江眠无所谓的笑了笑,只希望胡栗栗能一直与她保持距离下去:“方老师,你知道岚城有什么比较有名的寺庙或者道观吗?”
“有呀,云来寺和避尘道观香火都很旺,听说许愿很灵的。”方老师给江眠介绍着两家的地址和业务方向,介绍完了,她又问道,“小江老师你是想求什么?求姻缘的话云来寺非常灵验。”
江眠有些囧,解释:“我不是去求姻缘,是有个朋友最近睡眠有些不好。”其实不仅是今天早上,之前有几次见面,江眠都注意到周羡均的眼里有些血丝,一看就是没休息,“他对我很照顾,所以我想帮他求一个凝神助眠的护身符。”
“瞧我这记性,差点都忘了小江老师你已经结婚了。要是求护身符的话就去避尘道观吧,不过去避尘道观的人很多,护身符去晚了很可能就被请完了,你要真想去,最好早点出发。”
江眠把方老师嘱咐的点记下,准备周末选一天出发。
她帮方老师把作业本搬到汽车后座,和方老师告别后,她就坐地铁回了家。
因为上了两节社团课,江眠到家的时间有些晚,天都已经快黑了。
江眠打开屋门,客厅灯火通明,但周羡均并不在客厅,餐桌上摆放着一个体型有些大的保温桶。
江眠放下包,走向长廊,主卧的房门是打开的,周羡均依然不在卧室。
江眠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正在充电的粉色智能音响,她给周羡均发了条消息。
Jiang:你不在家吗?
周羡均回得很快:和朋友聚会,今天就不回来了。
江眠的手指在输入键盘上犹豫了,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她刚准备退出聊天界面。
周羡均那边很快就又发过来一张照片,像是现场刚拍得,似乎是在一个会所,背景里还有一台桌球,几个穿着各异,气质却有个共同之处的男人,也出现在了背景中,有几张江眠都还见过。
羡:全是阳刚之气,阳气已经足够重了【无所畏惧.jpg】
江眠眼里闪过笑意,她再仔细看了一眼,果然照片里出现的人全都是男性。明知是周羡均被吓到后,想出的稀奇古怪注意,她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Jiang:真的有那么恐怖吗?片名叫什么?
江眠的想法偏理性,她总能从恐怖片中发现各种破绽与不合理的地方,因为她不喜欢看恐怖片,也从来没有被恐怖片吓到过,见周羡均反应这么大,她有些好奇了。
羡:非常恐怖,而且是会让人不舒服的恐怖!
羡:绵绵,你问片名做什么?你别做傻事,这种片子不适合你!千万不要去看!
江眠光看文字都能感受到周羡均的强烈反对。
她安抚着周羡均:我只是好奇的问一问。
周羡均像是还不放心一样,强调:这片子没什么内涵,就是靠惊悚的配乐、突然的恐怖镜头,还有伪纪录片的拍摄手法,玩弄着观众的情绪,一点都不好看,你别好奇了。
江眠:……
周羡均没有察觉到他的描述把范围缩小了一大半了吗?以现在搜索引擎的发达,江眠把这些特点放上去,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这部片子了。
Jiang:好,我不问了。
周羡均那边也恢复正常:我猜今天是吃不上你做得饭菜,就去外面吃晚餐了。你看桌上有没有一个保温桶,有的话你可以将就当做晚饭吃,我猜你还没吃饭吧?放心这次要收费,你愿意帮我消灭的话, 20元餐费或者欠我一顿饭,不愿意的话就放冰箱,明天会有人来拿。
只要是与周羡均有关的食物似乎都与难吃无关。
周羡均的话提醒了她,江眠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饥饿,她今天太忙了,又没有人提醒她,她真的把晚饭遗忘了。
周羡均拿着手机等了一分钟,等到了一个橘色的转账红包。
唰,周羡均收了转账,放进了一个专门的账户。
李悟听到收钱的提示音,端着酒杯好奇的凑了过来:“有什么买卖赚大钱了?笑这么开心。”
第五十五章
周羡均一副李悟太市侩俗气的表情, 他摇了摇手机说道:“啧,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钱?不是生意,是双人账户有资金入账了。”
说着周羡往一个账户中存进了刚才到账的两倍金额的钱。
李悟好端端的就被周羡均的话给创了一下:“对对对, 就我市侩,是我世俗, 就我视金钱为毕生追求。那视金钱为粪土的小周总, 能为我解释一下, 什么是双人账户吗?”
这名字一听就不太对劲, 透着股恋爱的酸臭味!
周羡均存好钱,勉为其难般得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向李悟:“你谈了那么多女朋友, 难道从来没有设立过共有账户,等金额到了一定数目,两个人就一起做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把钱花掉?”
李悟摇头否认:“没有啊。”
周羡均啧了一声, 对着李悟嫌弃的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表情?
李悟辩解:“不是,谁说谈恋爱就必须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幼稚东西了?又不是小学生了!”
周羡均一副“你不懂”的表情, 企呃裙爸幺丝吧以六九六三整理本文欢迎加入他拍了拍李悟的肩膀:“难怪你交了那么多任女朋友, 没一个超过半年时间。”
李悟不甘示弱:“那我也不奇怪,那么多年了,你就只交了江眠一个正经女朋友!”就这小学鸡式的谈恋爱, 怪不得周羡均一失忆, 女朋友就没了。
不过后半截, 李悟忍住了, 没拿出来刺激周羡均, 毕竟今天是周羡均难得约他们出来玩。
周羡均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有江眠一个女朋友吗?”他稍微坐直身体, 还有些好奇问道, “那他是怎么追到江眠的呢?”
李悟刚要张嘴,然后突然醒悟过来, 他瞪大了眼睛:“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周羡均,你不会还和江眠有联系吧?”
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李悟没控制好情绪,他这一嗓子把包厢里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其他人倒不像是李悟那么惊讶,反而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还有几个人嬉戏着开始算上次群里的赌约。
“阿羡,你真和江眠又联系上了?”
“我上次打赌是几天来着?周羡均,你是哪天又和江眠联系上的呢?”
周羡均坐在沙发上,心想他和绵绵的联系就没有断过,现在他们不仅仅是联系上了,而且还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周羡均的唇勾起,笑得慵懒,他大方道:“你们别翻聊天记录了,不就是一个赌吗?今天你们随意消费,我请。”
他不知道那个赌约谁赢了,也不想让人知道这个具体的时间,这是属于他和绵绵的小秘密,反正他也没觉得自己输了。
蒋捷不像其他起哄的几个人那么激动,也不像是李悟那么难以置信,他握着桌球杆,正在给桌球枪头上着蓝色巧粉,他一如既往冷静的问道:“又喜欢上了?”
周羡均应了一声:“嗯,我喜欢绵绵。”
周羡均坦荡直白的态度,惹得蒋捷抬眼看了他两眼。
周羡均的性格好像就是这样,喜欢就是大大方方的喜欢,就算会在兄弟面前有些打脸丢人,但他还是会毫不吝惜的表露自己的喜欢,一点也不保留。
蒋捷眼眸一动,此刻他的表情和三年前周羡均到他们面前宣布他对岚大一个女学生一见钟情的表情一模一样。
热烈赤诚、坦荡坚持。
虽然早有预料,蒋捷还是问道:“你之前不还认为江眠讨厌你吗?”
周羡均晃了晃玻璃杯,他颔了颔首,用叹息一般的语气犯愁说道:“我估计现在她对我还有点这种情绪。”
这种话是可以用这么洒脱的语气说出来的吗?
蒋捷不明白。
周羡均喝了一口杯中的透明液体,他笑着回:“这很难想明白吗?她讨厌的是我,不是之前的周羡均,不是其他人,这是她对我这个人的情绪感情。至少她开始看到我了,不是吗?只有被看见,才会可能有接触,只有有接触,才会有喜恶,而喜恶是可以改变的。”
所以最重要的是被看见,而江眠对他的讨厌,本身就是“看见”他的一种反馈。
所以他最开始才会激绵绵吵架,与绵绵逃避争吵不同,周羡均某些时候其实挺喜欢吵架的,吵架发泄情绪,可以正当的露出自己的底线,也可以看清对方的模样与诉求。
如果两个人一直都是客客气气,那么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棱角,要不在沉默误伤了对方,要不就是悄无人息把自己所有棱角向内藏起来。
要不伤人,要不伤己,那样多辛苦,喜欢是让人心情愉悦向上的感情,他不想让绵绵觉得沉重辛苦。
蒋捷被周羡均“新奇”的理论震在原地,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从“讨厌”中看到积极。
他都不知道是该感慨,不愧是让人琢磨不透的爱情,还是感叹不愧是周羡均,永远不会让人讨厌的周羡均。
周羡均仔细回忆下最近和江眠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站起身从墙边抽了一根桌球杆,白球对准黑色的8号球,他的手臂写意般轻轻发力,白球举重若轻的撞到绿色桌框,三次碰壁后的折线转折后触到黑色8号球, 8号球悠闲地滚入右底袋。
“不过我觉得,绵绵已经没那么讨厌我了。”或许再过不久,她就会有一点点喜欢他了。
桌上其他字号颜色的球还没有清完,蒋捷低声道:“你输了。”
周羡均换了一个枪头,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笑着道:“我知道,所以我们可以开始第二局了。”
对他来说,输赢从来都不重要。
周羡均心情很好,他又和蒋捷玩了两局,一胜一负,加上刚才那局,是周羡均输了。
后面的人早在一旁看得心痒,见周羡均落败,忙抽杆走了上去:“来来,蒋捷咱们俩来一局试试。”
周羡均输了也没不服气,锤了锤蒋捷的肩膀:“技术又厉害了哈。”就高高兴兴的把位置上了出来。
李悟在一旁憋了许久,见周羡均终于有空,他连酒都没顾上喝,更做贼一样小声问道:“周羡均,你不是和江眠离婚了吗?你们现在什么情况呀?”
周羡均笑,目光流转着华光,妖气横生:“还能有什么情况?就我喜欢她,就只稀罕她,想要追她呗。”
周羡均转动着戒指,他在李悟难以理解的目光中继续说道,“她单身,我也单身,我们这不挺合适的吗?再说离婚又怎么了,和她离婚的是那个周羡均,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断干净了更好。”
往后绵绵就是喜欢,也是喜欢他这一个人。
李悟眼珠子瞪得都要蹦出来了,离婚这种事情还能这么想?周羡均还真不把失忆前的自己当成一个人啊!
周羡均垂下修长的眼睫,笑得温柔多情:“放心,等我和绵绵在一起了,我肯定会首先通知你。”毕竟离婚李悟第一个知道的人。
李悟心里憋了一口气:“谢谢,也不必如此。”他怕他听了会心堵,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失忆离婚都没把两人分开?
李悟不再提江眠,怕自己闹心,他原本的兴趣盎然也焉了下来,没太多情绪的传话:“段芙看到我朋友圈晒的图,问我在哪聚呢,估计想要过来。”
“你忘了,我为什么约你们过来了?李悟你可别害我。”周羡均撩了撩眼皮,懒洋洋的说道。
李悟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难怪周羡均会说对段芙一点感觉都没有,敢情是对上周羡均心中的小仙女了。
李悟摸出手机:“那我直接给段芙说你被恐怖片吓破了胆,只想和男生待在一起?”
周羡均对着这番诋毁他形象的话不置可否,他耸了耸肩,示意李悟随便。
妈的!江眠到底给周羡均灌什么迷魂汤了,让周羡均这么郎心似铁,宁愿在段芙面前自毁形象,都不想和她扯上一点关系!
李悟实话实说,没给段芙发地址,而是发了条消息过去。
段芙回应他的是六个小点,可能她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竟然被这么敷衍的理由给拒绝了。
李悟按灭手机,蓝莹打过来的视频都装作没看到没接。
周羡均但凡对段芙有一丝好感,他就是吓到腿软都不会露出一点惧意,而且看周羡均捏着手机春风得意的模样,反正他是半点没看出来他是有多怕鬼来着。
不过这也提醒了李悟一件事情,他拍了拍脑袋,坐到周羡均身边:“阿羡,有件事情我差点忘告诉你了。我先觉得不重要,现在想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什么事?”周羡均抬眼问。
“说起来和段芙也有点关系,上回我们不是聚了一次吗?当时我也没想到段芙的关注度那么高,会所里竟然有人偷拍,我们和段芙一起聚会的场景被人拍了照片。”李悟又替段芙说了一句话,“段芙已经让经纪人和狗仔交涉了,尽量不会让照片曝光出来。发生这事,她也挺内疚的,让我提前给你说一声,再道一声歉。”
周羡均蹙了蹙眉,捏着手机的手顿了下:“那天聚会蒋捷没去吧?”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眉头松了松,“这件事情也不是她的错,她又不是有意的,再说只是普通的聚会,没那么严重。”
能公关好最好,真被发出去只是几个朋友间聚会,他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周羡均的态度让李悟也松了口气,毕竟段芙是他叫到聚会上来的,原本是想给周羡均一个惊喜。
“行,空了我给段芙说一声,免得她一直把事儿压在心里。这丫头进了娱乐圈心思还重了,告诉我的时候还一个劲担心会不会影响到你和你未婚妻的感情,让你们产生误会。谁能想到原来小时候疯丫头一样的人,长成了一个心思细腻的女明星。”
李悟在一旁感慨。
周羡均缓缓抿唇,沉默得看向李悟,眼神中带着无形的压力。
李悟的语气变得干巴巴的:“江眠已经不是你的未婚妻了,不是,我是说江眠她应该不会在意你和谁去吃饭吧?呸呸呸,我的意思是江眠肯定知道是我们这几个人一起去的聚会,她肯定不会误会你的吧?”
周羡均总算知道什么叫做为兄弟两肋插刀义不容辞了,李悟的插刀能力他称第一,没有人敢称第二,一刀接一刀,刀刀致命!
“帮我问一下段芙照片发出去没有?如果发出去了,登出去的照片内容给我看一下。”
第五十六章
随着江眠正常开始去学校工作, 周羡均也开始外出和社交,江眠和周羡均的同居生活逐渐和谐稳定下来。
江眠不再敏感的拒绝周羡均的好意,毕竟周羡均的生活那么丰富宽广, 她没必要防备到把周羡均所有的行为都当做别有所图。
生活继续向前,她又不是天仙, 也没有重要到周羡均失忆后也把她当做生活的重心。
她过于敏感的自尊心开始平复下来, 让她能平常心态的接受周羡均的善意。
江眠不再纠结犹豫桌上出现的饭菜, 她恰好赶上的话, 会自觉转账,然后坐在餐桌边吃掉美味食物, 有时是和周羡均一起,有时是她一个人。她转过去的钱,周羡均都会默契收下。
偶尔江眠也会外带食物回来, 她现在不住家里了,虽然工作量增加了, 但空闲时间也更能自由支配了, 好多她好奇又没去试过的店,她下班回家也会顺路打包两人份的晚餐带回家来。
第一次她外带食物回来的时候,周羡均还假模假式的问她:“绵绵, 我需要转多少钱给你?”
江眠不可能收周羡均的钱:“不用转。”
“噢~”周羡均连拿手机的假动作都没有做, 从善如流就接受了。
江眠又默默补上理由:“因为你是房东。”
周羡均没放在心上似得点了点头, 注意力都放在了打包盒上。
江眠:……
过了会儿, 她望着万事不过心的周羡均笑了笑, 这样生活好像也挺不错。
在网上查到恐怖片的名字后, 江眠抽了两个晚上加一个白天的空闲时间, 终于断断续续的在流媒体上看完了那部叫做《诅咒》的恐怖片。
她对恐怖片是真得不感兴趣,加上语言又不通, 看开头的时候完全提不起兴趣了,第一天晚上看得时候走神了好几次,等故事情节进入正轨后,她勉强能看进去了。
有时是在家,有时是在地铁上,还有时是上班午休的时候,怕打扰到其他人,她都是戴着耳机观看,紧张诡谲的音乐配合着突然被闪出的镜头,她的心跳也紧张失序过几次,不过也还好,她打心底里压根不相信故事背景的真实性,所以有惊吓也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周四晚上八点过的时候,平板屏幕中出现被朋友家人离世逼疯的主角,疯疯癫癫砸碎录像机,然后画面模糊卡顿着主角消失在了变成白点的录像中,画面完全变黑,白色的演职人员表开始出现,江眠轻吐一口气她总算看完了这部恐怖片。
恐怖的情节没给江眠留下太深的印象,反倒是因亲友离世逐渐疯癫主角的文戏,让她印象深刻。片中亲友全都因为受诅咒而离世后,已经吓破胆的主角竟然主动走进了诅咒源头的洞窟,那种绝望而癫狂的情绪让人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以至于她都没注意演职人员表播放完后,一排血色的小字出现在了屏幕上,然后是一阵杂音似的窃窃私语。
江眠冷不丁看到,眼皮也被吓到跳了一下,她拍了拍胸口,难怪周羡均会被吓到,这确实是一部不管视觉听觉还是故事上都非常惊悚的恐怖片。
江眠关掉屏幕,拿着杯子出去接热水。
喝了半杯热水,江眠好了许多,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一边拆快递,一边回忆着影片中的细节,看能不能找出不合理的情节。
快递盒子打开里面是个琴包,是江眠在某XX上买得小提琴到了。
小提琴、弓弦、备用弦、松香应有应有,价钱不贵,东西却很齐全。
江眠拿起小提琴,除了有些太新,音不是太准,以及边缘的饰缘线不是片状木材通过叠加粘合制作而成镶嵌到琴里的,只是用黑线是画上去以外,这把小提琴就完整度上来说挑不出其他毛病来。
毕竟才花了四百块,江眠对能拿到手的小提琴足够宽容。
毕竟它已经是一个货真价实没有缺少任何零件的小提琴不是了吗?
江眠走到书房关上门窗,她调好音后,把小提琴架在肩膀上开始试琴。
周羡均回来时,看到鞋架上摆放的白色平底鞋,他弯了弯唇,丁姨今天抓着他,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第一反应想得是,他最近几天明明在家呀。
因为有绵绵的存在,这套原本对他而言陌生的房屋,在他心里已经慢慢变成了他潜意识中的家了。
周羡均正放松想着,书房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嗡嗡似蜜蜂嗡鸣的声响。
他皱眉,脚步快了几分,担心屋里是进蜜蜂了,他什么工具都没拿就拉开了书房门。
屋里没有蜜蜂,只有一位草绿色连衣裙的小仙女下出现在了璀璨的灯光下。
她闭着眼睫毛纤长上翘,浓密乌黑的长发披在耳朵,她稍稍偏头,下颌枕在小提琴上,神情沉静而投入,与她站立闭眼的恬静不同,她雪一样的细白皓腕上下翻飞的厉害,只看她快速的动作,好像有簌簌的白雪在不断落下。
周羡均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此刻的江眠就像是发着光一样,她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出众,轻盈纤细地身材,仿佛借给她一双蜻蜓的透明翅膀她就能轻易飞起,漂亮得好像误落人间的仙子.
难怪那个周羡均会对江眠一见钟情。
如果不是已经喜欢上绵绵了,这一幕足以让他对陌生的她怦然心动。
一曲《野蜂飞舞》江眠手上的动作迅速而精确,周羡均都快要看不清她手腕的动作,但江眠的表情却是舒展而愉悦,似乎是游刃有余。
周羡均很快就从江眠外貌的惊叹转变成为了对江眠精湛琴艺的欣赏。
他仿佛误入了蜂群飞舞的花园,不同于原歌剧中变幻成野蜂的格维冬对坏人报复的激扬紧张,从江眠细白指尖流泻出来的音乐更活泼更轻松,没有什么复仇的情感,好像只是一群蜜蜂在花园间飞速的穿梭玩耍。
周羡均抱臂靠在墙边,他嘴角向上弯了弯,看来绵绵在这里住得也很开心。
好像是为了印证周羡均的想法,《野蜂飞舞》结束后,江眠停顿了十多秒,又换上了一首非常童趣与欢快的曲子《哆来咪》。
江眠觉得试得差不多了,最后一个音符停止,她放下手腕,睁开眼睛。这把小提琴的音色和昂贵的小提琴不能比,但就质量而言已经超乎了江眠的预期。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响了起来。
江眠眨了眨眼,没想到周羡均会突然出现,她放下小提琴的动作变得慌张。
“你回来了?我是打扰到你了吗?”江眠忙把小提琴收起来。
“没有,非常好听,很舒服的一次耳朵享受。”周羡均夸赞道。
江眠拉上琴包,她用发圈把披散的头发挽起来扎了一个丸子头,她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把小提琴的音色不够醇厚,我拉得也不够好,不过是取了巧。”
周羡均带着笑,认真的说:“我不懂小提琴,但我很喜欢你刚刚演奏的曲子与状态。”
周羡均坚定的认可,让江眠整理琴包的动作慢了下来,她露出一个细微的笑:“谢谢,虽然比不过之前我的那把小提琴,但它的音色也有我喜欢的地方,很高兴你也喜欢它。”
在睁开眼看到周羡均有一个瞬间,江眠想要是她用得还是她曾经熟悉的那把小提琴就好了。但如今这个想法不重要了,这把四百块的琴也还不错,除了音色薄了一些,它也有自己的优点。
重要的是她喜欢,周羡均也喜欢。
江眠放松下来,她收拾好了小提琴,往书房外走,发现周羡均站着没动,她问:“你不走吗?”
周羡均打量着书房,他摸着下巴说道:“我在思考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江眠问。
周羡均:“我冥冥中感觉到我可能还有一套我不知道的房产。”
“啊?”这话题的跳跃度,让江眠有些跟不上。
周羡均看了一眼提着琴包的江眠,再一次笃定的说道:“我肯定是有这样一套房产,绵绵你没发现吗?这套房子没有琴房。”
刚才他从江眠拉小提琴给他带来的惊艳中回神时,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听要给绵绵准备一间宽敞又明亮的音乐房。转念他又意识到,他能想到的事情,没道理那个周羡均想不到。
所以他一定还有一套他暂时还不知晓的房产。
江眠不能理解有没有琴房与房产能有什么关联,她只微微笑了笑,就去放琴了。
她心里还记挂着周羡均前几天被恐怖片吓到的事情,放完琴又走了出来。
周羡均正在搜小提琴,见她出来,他问:“绵绵,小提琴入门困难吗?”
正思索着话题的江眠,自然地回道:“不是特别容易,但也算不上困难。你想学琴吗?”
周羡均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是对各种事物都充满好奇心的人:“正好最近有时间,我想试试看。”
江眠想到周羡均朋友圈晒过的各种爱好,她也不意外,成年后再学习乐器的人本来就不少。
她脑海里想着的是,周羡均他还在害怕吗?
周羡均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江眠开口,他悠悠道:“我还以为绵绵你会说,想学吗,想学你可以教我。”
江眠被周羡均这个提议说得有些心动,她一直很想回报周羡均。
周羡均又加了筹码:“江老师,我可以交学琴费。”
一声既熟悉又陌生的江老师,让江眠的手指一动:“你再考虑一下,我不收你的学费,学琴其实很辛苦的。”
江眠态度能松动,已经是意外之喜,周羡均见好就收,让江眠帮他参考哪把小提琴更适合他。
江眠见周羡均兴致勃勃的开始选购小提琴,她委婉的说道:“我觉得初学者不用着急买琴,你要想学,可以先用我刚才那把先试试。”
从各方面来说那把琴其实挺合适周羡均,免得他是三分钟热度。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买一把好的小提琴,才能更好的学习小提琴。”周羡均在网上找了家琴行,“你觉得这把怎么样?”
“好吧,”江眠见周羡均坚持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建议道,“如果你想买一把好的小提琴,最好到线下琴行去亲自试一试看一看。”
周羡均的执行力很强:“那这周末如何?绵绵你能陪我去选一把小提琴吗?”
“周六我有事情,能不能换一天?”难得能帮上周羡均的忙,江眠并没有拒绝。
周羡均看了江眠一会儿,见她没有细说的打算,他漫不经心的问:“一整天都没时间吗?”
江眠算了下去避尘道观的时间:“下午应该有时间。”
周羡均把时间定下来:“那就周六下午去看琴吧。”
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十点过,江眠陪着周羡均在客厅聊了许久,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恐怖片。江眠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先把护身符请回来,改天有机会再说也一样。
她这几天晚上都刻意抽时间陪着周羡均,看他神情好像没那么害怕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而看似镇定自若的周羡均,心里也在懊恼,都连续好几天了,明明每晚江眠都会和他聊天说话,但他就是一直没能出口试探,绵绵到底有没有看到他和段芙聚餐的八卦消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装着事情,周羡均总觉得绵绵最近几天都大方得有些不正常。
就像今晚,原本他以为绵绵借口回去放琴后就不会再出卧室了,但她竟然出来了,还耐心地和他说了一个多小时的小提琴。
事出反常必有妖,绵绵不会是看到照片生气了吧?
可如果绵绵根本不知道,他大张旗鼓得主动提,原本是没什么的小事,会不会适得其反让绵绵误会了呢?
各怀心思的两人,道了晚安后,各自回了卧室休息。
都暗暗决定,下次,她/他一定要问出口。
第五十七章
第二天江眠继续去学校上班, 因为是周五,江眠的课少了两节,只排了四节课, 下午也没有社团课和合唱排练,下午四点前她就上完了所有课在办公室休息。
胡栗栗也在, 不过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摆弄着她的新包包, 看到江眠进来后轻哼一声, 把对江眠的不喜摆在脸上, 也不再主动和江眠说话。
没一会儿方老师也抱着作业本回来了,她看见江眠坐着办公桌上还没走, 她放下作业本,绕开办公桌的透明挡板,小声问道:“小江老师, 你下午不是没课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坐着,明天是周末放假你可以早点回去。”
江眠摇了摇头:“我再确定下合唱团的人选, 时间还早。”
这几天的合唱团排练, 她教导了最基本的乐理知识,也根据学生不同的声音分了声部,市上合唱比赛的人选是不超过15人, 如今合唱团的学生成员有三十多个, 她必须要挑选出名单。
“有什么工作下周来做还是一样的, 你现在不走等会儿学校门口附近都会堵得水泄不通了。”方老师觉得江眠就是太实心眼了, “其他没课的老师都走了, 这也算做老师难得的福利了, 你放心, 我下午一直有课,再说也没有人会查。”
没了课的老师提前离校回家已经是惯例, 学校一直都是睁一只闭一眼。
江眠点了点头,笑着道:“好,等我再整理一下名单我就走。”
方老师看着结婚后开朗大方了许多的江眠,越发好奇江眠的老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一个冷美人都能被他暖化了。
方老师等下还有课,她没和江眠闲聊太久,就抱着保温杯去了上课的教室。
江眠带上耳机正在看合唱排练的视频,按照学生的参赛意愿与声乐水平,大致排了一个顺序出来。
她正回忆着每个学生的性格,微信弹了一个消息出来。
羡:下班了吗?我等会儿要路过你们学校,一起回去吗?
江眠看了一眼时间,心里同时在纳闷周羡均是怎么知道她在哪个学校上班的呢?
Jiang:你先回去吧,我手里还有些工作。
羡:OK
江眠盯着手机聊天界面好了半晌,她其实是可以提前下班离开学校。她叹了一口气,意识到她对周羡均的态度上总有些别扭,明明这种情绪是不应该存在的。
羡:江老师给你看样好东西,工作处理完了早点回来,不然我一个人可就先吃完了。
跟在这句话下面的是一张打包好食物的图片,其中几道菜,江眠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聚星楼的饭菜,最上面的是脆皮乳鸽,她很喜欢的一道菜。
江眠弯了弯唇,不知道是因为是晚上有她喜欢的菜,还是因为周羡均又回复她的话。
总之江眠有些期待下班回家的场景了。
江眠把合唱团的学生排了一个顺序,有几个孩子的名字上她画了一个圈,打算私下里再和这几个学生再谈一谈,确定一下他们的真实意愿。
看了好几遍视频,江眠眼睛都有些发涩,揉了揉眼,去了一趟洗手间。
中途遇到了同班的其他老师,被拉着聊了几句班级情况。
等她再回来办公室时,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王昆。
他正拿着手机对她的办公桌进行拍摄,嘴里还念叨着:“现在的新老师也太不像话了,还没到放学时间就擅自脱岗,这股歪风邪气一定要好好整治!”
江眠站在办公室门口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走了进去。
“王老师,你怎么来我们办公室了,是找我有事情吗?”江眠注视着王昆手中的手机,“王老师是在拍什么呢?我的办公桌上有什么东西吗?”
王昆见到江眠有些诧异,脱口道:“你没走?”
江眠:“是谁说我走了吗?还没有到放学时间,我怎么会走呢?”
王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原本他是来抓江眠小辫子,江眠的成功转正对他来说就是一根刺,再加上刘眉对江眠的维护,让王昆心里非常不舒服,看江眠很不顺眼,想找机会给江眠一个教训。
“就算没离开学校,作为老师也不应该离开办公室太久,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再犯这种错误。”王昆板着脸说道。
之前江眠在学校里遇到过王昆过几次,总觉得他说话阴阳怪气,她现在确定不是她多想了,王昆就是在故意针对她。
江眠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下次班级老师来交流课堂情况,我让对方把地点定在我的办公室,不过和我不在一间办公室的老师怎么办呢?王老师她这种情况是不是也会有惩罚?对了王老师,不得离开办公室的时限是多长,像是两节课连着安排的情况,我是不是还必须先回一趟办公室坐一下再走?”
江眠话里没有一丝嘲讽的语气,清泠的语气波澜不惊的说道。
正因为江眠话中的条理分明,落在王昆的耳朵里就格外难听了,他气得涨红了脸,用身份来压人:“江眠,你就是这样和领导说话的吗?”
江眠做出虚心的语气问道:“王老师,我是向您请教学校制度方面的问题,我哪里说错吗?”
王昆没想到看起来安静瘦小的江眠嘴皮子这么厉害,他脸色黑沉冷哼了一声:“你什么都没说错,时间还长,江老师你就继续这样保持下去,往后你的教学之路肯定会非常顺利。”
他话里的威胁只差没有直接扔在江眠脸上。
江眠站得挺直,她眨了眨眼,微笑着说:“那我先多谢王老师的肯定了。”
王昆气呼呼的走后,江眠扫了一眼胡栗栗的空位,虽然她人不在,但江眠直觉这件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
江眠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王昆是教审会的成员,她的转正申请已经通过,再说教审会也不是王昆的一言堂,她行得正坐得端,才不怕这些小人的恶意。
江眠原本打算在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有了这个插曲,她干脆收拾好东西,直接打算提前下班回家。
她拎着包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下课回来的方老师。江眠简单的提了下王昆来过办公室,别得没说,就和方老师告别下班回家去了。
那边王昆被江眠顶了几句,越想越生气,就给胡栗栗打了电话:“你不是说江眠提前下班回家了吗?我怎么去办公室就正好和她撞见了?!”
听到王昆劈头盖脸的指责,胡栗栗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不过想到王昆毕竟是领导,她能转正也多亏了王昆出力,而且她也有些诧异:“不可能啊,我亲耳听到江眠说要提前离开,而且也是看着她离开办公室后半天没回来。”
王昆憋着得气全部发泄出来:“你的意思难倒是我看错了?胡栗栗,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耍着我玩?”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可能是有人提前给江眠通风报信了,对一定是有人给江眠传话了。”
胡栗栗忍着脾气安抚了王昆半天,才把王昆的气给捋顺了,让王昆把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到了江眠身上。听到王昆不停咒骂着不给他面子的江眠,胡栗栗的心情也畅快起来。
对,王昆越生气就会越针对江眠,才能解她心头的怨恨,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再说她已经很久没看到江眠背她的名牌包包也没见到有人来学校接她了,胡栗栗很想知道,学校里流传的江眠老公背景不凡到底是真是假,以及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江眠的靠山。
王昆这样的人是再好不过的探路石头了。
这样想着,胡栗栗吹捧王昆的话就更真情实意了。
在电话中煽风点火了半晌,总算和王昆通完电话后,胡栗栗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她原本都打算下班离开学校了,又折返回了办公室。结果出乎她意料的是,江眠根本不在,办公室的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生怕旁人看不出她已经离开了一样。
胡栗栗捏着手机,想要再通知王昆,但想到最开始王昆斥责她的话,她清楚王昆不会再轻易相信她的话了。胡栗栗心里一阵憋屈,江眠她一定是故意的,这是对她的挑衅!
所以她才会这么讨厌江眠!她有什么资格这么清高傲慢?!
江眠回到家中时,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落地窗外的晚霞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各种冷暖色调随心所欲泼洒在天幕上,好似一副印象派大师的画作。
然而屋子里所有的灯都开到了最亮的一档,璀璨的白光洒满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江眠进门就在搜寻周羡均的身影,他并没有像他说得那样把打包回来的晚饭提前吃掉,而是窝在沙发里正在看电视,电视的内容好像是音乐会。
江眠把鞋换好放进鞋柜,她看着满屋亮着的灯,默默地想,周羡均是不是还在害怕呀?
周羡均听到声响,他偏过头,右侧是窗外绚烂七色云彩,左则是清冷单调的白色灯光,他就坐在两者之间,仿佛他本人也处于那个完美的平衡点。
他的声音磁性而动听,轻撩的眼皮带着熟稔与慵懒,而后缓缓化为了一个笑意:“唔,你回来了?”
一句平常的话语,却像是有股巨浪在江眠心中席卷而来,她的四肢有轻微的麻痹,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她好似被什么击中了脑袋,思维变得迟钝。
浪来汹涌无声,浪退却悠久漫长。
江眠飞快的眨着眼睫,视线下落,避开与周羡均的对视,她轻声地答:“嗯,我回来了。”
“快去洗手吧,我饿了,等你回来了就该开饭了。”周羡均关掉电视,向着餐桌走来。
江眠洗着手:“其实,你不用等我。”
周羡均正在拆开食物包装,吊儿郎当地说道:“我乐意,谁让我就喜欢两个人一起吃饭呢。”
吃饭的时候,周羡均的话似乎比往常还多了一些,等话题换了好几圈后,他问:“绵绵,你有没有喜欢的明星?”
江眠已经习惯周羡均的天马行空的想法,也不觉得意外与突兀:“莫扎特算吗?”
周羡均震惊地问:“??你认真的吗?”
江眠清冷的面容顿时冰雪消融,她笑弯了眼眸:“当然不是了,我有好多喜欢的歌手乐队。”
周羡均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这么明显的事情,他竟然都会被江眠作弄到,他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又问道:“那你平时看八卦杂志吗?”
江眠摇头:“不看。”她又问道,“怎么?最近是发生什么好玩的娱乐八卦了吗?”
“没有,八卦都是小报记者胡编乱造的,我就是问问看房客小姐是不是和我品味一致。”周羡均松了一口气,他就是被李悟随口说得话弄得草木皆兵了。
江眠喝了一口汤,淡然道:“应该是不一致的,我们之间的喜好差别应该挺大的。”
“那也不错,可以互补。”周羡均嘴角带笑是接道,“不一样就不一样,求同存异。”
江眠抬眼意外的看了周羡均,不过她也没反驳周羡均的话。
因为第二天要早上,江眠今天休息得格外的早,她早上五点就起床了。
想到之前答应了要给周羡均做饭,住到周羡均家里的这段时间,因为种种原因江眠还没下过厨。
于是,为了投桃报李,江眠给周羡均煮了两个白煮蛋,又用奶锅热了一锅鲜牛奶。
吃完发挥江眠全部厨艺的早餐后,她一早就去了避尘道观。
幸好江眠听从了方老师的建议,她没想到去避尘道观的人会那么多也那么早,她运气不错,排到她时还剩了几张护身符。
江眠想到后面排着长队的人,她也不贪心,只请了一张护身符。
她没有许愿,在给道观中的神灵上了一炷免费的香后,她就带着护身符下了山回了市区。
她还记着答应周羡均的事情,今天要帮周羡均去琴行选小提琴。
第五十八章
江眠用指纹打开房门, 迎面就与周羡均对上,如果不是周羡均眼疾手快用手掌挡在了江眠头上,江眠就要直直撞上周羡均。
“你要出门?”江眠站定脚步, 疑惑问道。
周羡均同时开口:“你回来了?”语气带着点惊讶。
“我们不是约定好下午去琴行看琴吗?”江眠解释。
周羡均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早上起来没看见人, 他还以为绵绵想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他等得都要放弃了, 没想到绵绵竟然回来了。
“是啊, 我们约好了。我正好要出门, 你回来了就一起出发去琴行吧。”周羡均顺手把江眠往门外推。
江眠还没走进门,就被周羡均推着背往外面走。
而且江眠感觉到周羡均的心情似乎特别好。
走到地下车库, 周羡均指着几辆车豪气问:“绵绵,你今天想坐哪辆?”
“这些车都是你的?”江眠静了一会儿,没忍住问道。
周羡均像开屏的孔雀一样, 颔了颔首。
江眠看了看周羡均,又看了看颜色炫彩造型酷炫的超跑们, 她默默的移开眼, 这些车没动起来都很吸引眼球,真开起来不知道会吸引多少目光。
她指了指角落那辆黑色的辉腾:“我们坐它吧。”
周羡均惊讶:“这是我的车?”
江眠肯定得点了点头:“是。”
江眠以为周羡均会有点抗拒,毕竟她能从周羡均的神情中看出他对超跑的喜欢。
但周羡均一点纠结都没有, 愉悦的心情也没受到一点影响, 他绅士地拉开副驾驶的门, 让江眠先坐进去。
江眠坐上车后, 周羡均先熟悉了下车内的仪器, 举手投足间都展示出对这辆车的陌生, 很快熟悉了车后, 周羡均启动了汽车。
他注意到江眠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随意问道:“绵绵, 你会开车吗?这些车放在也是放着,你要是会开,可以随便挑一辆开着去上班。”
江眠抿了抿唇,问了一个她最近很想问得一个问题:“周羡均,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这算好吗?就一般般吧。”周羡均眨了眨眼,英俊的面容像是发着光一样,他认真道,“绵绵,我发现你有个问题,心里负担太重。一点点的善意,你都要想东想西,好像怕辜负了谁一样。你该自信点,对你的好是因为你很好值得这些好,不是为了向你索取回报。”
江眠想要反驳:“我没有——”
周羡均:“那跟着我说‘世界上的一切,我都配,最配、绝配、满配、顶配、超配!’”
江眠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周羡均到底是怎么做到把这么羞耻的话,这么流利自信的说出口?
周羡均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他一点都不意外的下了结论:“看吧,绵绵你就是少了点自信。”
江眠:“……”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自卑,甚至她也清楚很多人在背地里说她清高又傲慢,但她依然不打算改。
但周羡均说得有那么言之凿凿,弄得江眠也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真如周羡均所说,还不够自信?不过如果是和周羡均的状态相比的话,她好像是欠缺很多自信心。
江眠抿了抿唇,半信半疑:“是这样吗?”
周羡均肯定地点了点,见江眠被他说服,他再接再厉道:“所以刚才那些车你喜欢哪辆?”
江眠回答:“都很好,不过我不会开车。”
周羡均想要给江眠一些便利的打算落空,他有点失落。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只要绵绵改变拒绝的想法,以后对她好的机会还多。
他对绵绵说得话是有一点点忽悠的成分,但都情绪是发自本心,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对她好,这是人的本能,而且在付出那一刹那,他获得的开心,本身就已经得到回报了。
他是真的不需要绵绵的任何回报。
江眠陪着周羡均去了好几家琴行,她做事情一向都很认真,她亲自上手试了好几把琴,再让周羡均亲自上手去试,才推荐了两把小提琴。
周羡均接过江眠推荐的小提琴,他的穿着休闲潮流,手指还带着戒指,看着与古典的乐器一点都不搭,但他学着江眠的姿势拿起小提琴后,腰背挺直好似一颗青松,棕红色的小提琴被他架在肩上,古典的乐器与他相得益彰,让明明衣着现代潮男的他多了些沉稳与贵气。
江眠在周羡均像模像样拿起小提琴放在肩膀上,她一眼就看出来周羡均是专门学过拿琴的姿势,一点都不会的人,是不可能把动作做得这么标准。
江眠所有的注意力都坐落在了周羡均身上,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琴弓,因为周羡均的手指太过好看,以至于让琴弓都多了几分珍贵。
不过所有的美好的氛围在周羡均手指拉动的一瞬间就破灭了。
刺啦——刺啦啦—
酷似锯木头的声音响起,刺耳磨人。
而周羡均还闭着眼,自顾自的继续拉着琴弓,似乎是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之中。
琴行老板嘴角抽了抽,来买琴的新手不少见,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自信的新手,拉出这么难听的声音后,还能八风不动的继续拉琴的人。
江眠拉了拉周羡均的衣袖:“这样试已经足够了,你喜欢这把琴吗?”
江眠的话让周羡均停下魔音输出,他意犹未尽得放下琴弓:“这把琴就不错,我觉得它和我很契合。”
“你喜欢的话,那就没什么问题。”在周羡均停下动作后,江眠才松了一口气,对于她这个音乐生来说,周羡均琴声对她的杀伤力更强。想到最开始的怀疑,江眠又问了一个问题,“你,学过小提琴?”
不怪最开始江眠怀疑周羡均,毕竟周羡均的前科太多了。
不过她这次没把疑惑放在心中,而是直接问了出来,虽然她也看了出来周羡均拉琴的水平是一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新手。
“上次我听到你拉小提琴后,就提前找了些入门视频来学习,不能让江老师觉得我这个学生太笨了吧,怎么样我学得还不错吧?”周羡均悠悠地回答。
原来是这样。
江眠的嘴角翘了翘,这次周羡均没有骗她,而且他是真得想要学习小提琴,并不只是当一个借口而已。
周羡均摸了摸小提琴,给琴行老板说:“老板,把这把小提琴还有那一把都包起来,我要了。”
除了自己手中的小提琴,周羡均指得一把,是江眠摸了一下琴背,又很快放下的小提琴。
江眠意外得看向周羡均:“你为什么要买这一把小提琴?”
“你很喜欢这把琴不是吗?”周羡均理所当然的说,他直接点明了目的,“这把小提琴是送给你的。”
江眠习惯性的想要拒绝:“我不——”
周羡均赶在她开口前说道:“这是我的学费。”
江眠:“可是——”
周羡均:“要自信,顶配,超配,你忘了吗?”
江眠被堵得没话说:“没忘。”
想了想她最后还是接受下来,不知道周羡均是怎么发现她喜欢这把小提琴,明明她因为不会买,根本没有都没有去试这把琴,“谢谢,我很喜欢这把小提琴。”
如果是平时江眠不会说这么多话,可面对这样坦诚的周羡均,她也多说了几句:“你看琴背的木头纹理,好像是这把琴可以看见的呼吸一样,看它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
江眠述说着她喜欢的原因,她原本打算慢慢攒钱,等之后有机会再来这家琴行看看,没想到周羡均这么轻易就看出了她的想法。
而且他的做法没有让她感到一点不舒服。
周羡均听了江眠的理由,他凑近了又看了下琴背上木头的纹理,不过他什么都没看出。他也不隐藏这一点:“像我完全就看不出这些花纹有什么特别,不过你能发现,说明这把小提琴合你眼缘,注定是属于你的。”
一番话说得正在装琴的琴行老板都意外看了周羡均几眼,这位出手大方的客户这张嘴怎么比他们这些做生意的人还会说话。这样的口才不去做生意真的是可惜了。
嗯,刚才那番话他默默记住了,下次遇到合适的客人,可以搬出这番说辞来。
接受了周羡均的礼物,江眠摸了摸口袋中的护身符,她原本想把护身符给周羡均的,但她现在拿出来,似乎就像马上要还清周羡均的人情一样。
想到周羡均说她不自信的话语,江眠又默默地放下了手,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太刻意了。
买完琴,江眠以为今天的行程就要结束,接下来两人就该要回家了。
谁知道周羡均放好装进琴包里的两把小提琴放进后备箱后,他提议道:“绵绵,和我一起去个地方吧?”
江眠正在系安全带,她抬头:“啊?你是还想买什么东西吗?”
周羡均看着江眠迷茫的小脸,他手有些发痒,好想捏一捏:“不是去买东西,绵绵今天可是周末,你不想去放松一下吗?”
江眠想说不想,和周羡均谈恋爱前,她跟着白女士待在学校也没有什么去放松的习惯,后面她长大了,也习惯这样的生活,她一个人也没什么想做的事情,所以也没有什么放松的安排。
而和周羡均谈恋爱后,只要是假期周羡均都会约她出去,大部分时候是开心的,但有时候她心里其实存着负担,也不是完全放松。
江眠把过去的事情抛在脑后,她拒绝的想法在周羡均期待的眼神中弱了下去:“是去哪里呢?”她也不是不想拒绝周羡均,只是她刚刚也意识到她的生活好像太封闭单调了。
现在其实是个很好的改变契机。
周羡均的眼睛都亮了些:“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周羡均表现得神神秘秘,不过出于对他的信任,江眠清楚周羡均并不会带她去不好的场合。
虽然按照江眠原本的打算是回家练琴备课,但她还是在周羡均期待的眼神下说道:“好,不过要在晚上十点前回家。”她只有这一个要求,周末还是要补一下觉。
“没问题,现在时间还早,十点前我们肯定就回来了。”周羡均弯了弯唇,用手机发了条消息后,做了保证。
周羡均把车开到了一家私人会所,他出示了一张会员卡,就和江眠下了车,让会所侍者把车泊到停车场。
“绵绵,过来。”周羡均对着江眠招了招手,“你都不好奇我平时是和谁一起玩的吗?”
江眠想说她不好奇,但对上周羡均亮晶晶的双眼,这些话她说不出口了,她能感觉到周羡均非常的开心,雀跃的心情从他的眼神动作中流露出来。
而且说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周羡均到底在做什么,那是骗人的。
只是她能克制住而已。
可现在不是她主动去探寻,而是周羡均主动邀请,应该没关系吧?
她根本没办法拒绝这样的周羡均。
江眠上前一步,跟在了周羡均的身边。
“嗯,走吧。”江眠温声说道。
如果不是绵绵走在周羡均的身边,周羡均的脚步几乎要变成了欢快的舞步。
他也没有预想中的这个小小的举动,真实发生的时候,会让自己这么高兴。
周羡均带着江眠来到了一个包厢门口,明明可以直接拧开门锁进去,但他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李悟听到敲门声前,正在和其他人吐槽:“周羡均竟然说他要多带一个人过来,你们说他不会又交了什么新朋友了吧?”
这话李悟说得有点酸,就以周羡均交朋友的能力,这个可能性很大。
蒋捷拿着个平板正看着文献,闻言他头也没抬得问:“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只是朋友呢?”
李悟能听出蒋捷的言外之意:“首先排除女朋友,如果不是周羡均看重的人,他绝对不可能带过来见我们,那不是新朋友还能是谁?”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失忆后的周羡均喜欢上的人是江眠,而江眠已经和他离婚了,离婚的前妻讨厌前夫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和周羡均一起过来?
就算周羡均真那么厉害和江眠和好了,之前周羡均就算要和江眠结婚后,都没有把江眠带到他们面前,如今这种情况怎么可能?
蒋捷抬起眼,瞥了一眼李悟,似乎看出了什么。
李悟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敲门声。
“谁走错包厢了?还是你们谁叫了服务生吗?”李悟小声嘀咕。
这个包厢他们几个人经常过来,平时也是专门为他们空置准备的,没有哪一个人来还会敲门的。
李悟听着这礼貌的敲门声,懒懒散散地走到门边,打开了包厢门。
见到周羡均那张熟悉的脸,李悟微讶道:“咦,阿羡是你啊,你没事敲什么门?”
当李悟视线无意识向周羡均身后一瞥,他瞪大了眼睛:“卧槽!!”
然后像是条件发射一样,李悟“砰”得一声,大力的关上了门。
第五十九章
这个态度不太像是欢迎呢?
江眠默默看向周羡均。
周羡均一点没受影响, 微笑淡然道:“他可能是怕生,给他点时间适应。”
他话刚落,李悟已经重新打开了房门, 他也是这几年被周羡均折磨出条件反射了,周羡均都主动把江眠带过来了, 他避个鬼呀!
不过鉴于之前的事情, 李悟目不斜视的看向周羡均, 语气都文雅了不少:“来了?进来吧。”
周羡均给江眠使了一个眼色, 仿佛在说——看吧,我说得没错。
江眠认出了李悟, 他是周羡均的好友,但她确实看不出来李悟是怕生的性格。
她摸了摸脸,刚才李悟的反常好像是因为她?
江眠还在想原因, 就被周羡均带着走入了包厢,包厢里的空间比她想象中宽阔了许多, 看不到尽头的长廊, 仿佛别有洞天。棋牌室、桌球室,鎏金的铭牌在江眠的视线中一晃而过。
江眠没有细看,因为不是错觉, 她走进包厢后, 视线落在她身上后, 所有的气息都安静了一瞬。
李悟的异常确实是因为她。
现在包厢里一瞬的异样也是因为她。
江眠大致猜到了原因了——应该是惊讶吧, 毕竟之前周羡均从未把江眠介绍给他的这些朋友认识。
当时她没深究, 毕竟她没也把周羡均介绍给其他人。
那一瞬的异样很短, 转瞬就恢复了正常。
当然这只是江眠视角的正常。
在周羡均看来, 他的发小们未免有些过于拘束了,翘起得腿放下了, 连拿酒杯的姿势都规矩了不少。
周羡均草率得归结于这可能这就是当老师的气场吧。
他弯着唇角,以一种看似镇定,实则带点炫耀的口吻淡淡道:“今天人来得还挺齐,唔,我介绍一个人给你们认识。”
随着周羡均的话语,江眠又一次成了焦点,之前隐晦的视线,光明正大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徐潇瞪大了眼睛,竟然还真是眠眠姐!
上次见,眠眠姐不是才给了羡均哥一巴掌吗?
现在是什么情况?
于是徐潇他们几个把目光挪到周羡均身上,等着周羡均介绍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
明明江眠不再是被关注的焦点,她却有种没来由的紧张,下意识戳了戳周羡均的手臂。
江眠的动作隐晦,还是把周羡均雀跃过头的心神给拉了回来,他用玩笑般的语气说道:“——江眠,我最亲爱的房客。我带她过来是让她放松的,你们可别惹她不高兴哈。”
周羡均垂眼,笑意混着轻微的吐息低沉道:“毕竟她可能我等了很多,才等到的第一个房客,谁惹她不高兴了,别怪我大义灭亲哦。”
周羡均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次没有胡来,江眠松了口气,房客这个身份也贴切适合。
“原来是房客小姐姐啊。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徐潇,是羡均哥的发小。”其他几个人还在咂摸周羡均以介绍女朋友姿态来介绍房客的一番话到底是什么用意时,徐潇是接受程度最好,也是反应最快的,周羡均话落,他就顺着把“房客”的身份接了下去。
江眠微笑着道:“我记得你,你叫我江眠就好。”
其他人见徐潇姿态,也反应了过来,周羡均这分明是念作房客,写作心上人,住在心上的人,可不就是房客吗?
周羡均拿出了重视的态度,不管他们之前对江眠是什么看法,都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包括李悟也是。
这是他们对兄弟女朋友应有的尊重。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就算心中有很多疑惑,明面上还是把气氛炒得轻松欢快,绝不让江眠感到任何不自在。
徐潇最为热情,自来熟得给江眠介绍这里有什么娱乐设施:“眠眠姐你喜欢玩什么?这里看起来不大,其实棋牌、桌球、电玩、游泳、室内冲浪大部分的娱乐设施都有,眠眠姐你有感兴趣的吗?”
“你自己去玩吧,我坐着看一看先休息一下。”江眠坐在沙发上,要了一杯果汁。
周羡均的手掌把徐潇凑过来的脑袋推开,他笑眯眯的道:“说话就说话,不用靠这么近,绵绵叫你自己玩,徐潇你就先去玩吧,绵绵有我陪着,这些我会带着她去玩得。”
赶苍蝇一样赶徐潇走。
刚想夸徐潇有眼色来着,结果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看时机。
江眠看着周羡均与徐潇的打闹,她捧着果汁弯了弯唇,周羡均没骗她,这里确实是一个放松的好地方。
蒋捷坐在沙发尽头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他的目光下垂,但平板的文献停了半分钟似乎都没有任何移动。
“蒋先生——”江眠犹豫了下,问道,“我们打扰到你了吗?”
刚才蒋捷也抬头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很短,就两个字,不过江眠总算知道这位伴郎先生的名字了。
“我们”两个字,让蒋捷仿若静止的眼眸动了一下,他按熄屏幕,淡淡地看向江眠。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江眠却仿佛什么都明白地解释:“是我坐在这里,他们才过来的。需要的话,我可以换一个地方。”
“不用。”蒋捷顿了下,“你们——”
蒋捷话没说完,周羡均已经无情地赶走了徐潇,一张容貌过分俊美的脸凑得比刚才的徐潇还近多了。
“绵绵你休息够了吗?我带你四处看一看吧,里面可多好玩的了。”
周羡均眼里的笑太过有感染力,江眠被他牵引着站起了身。
“不好意思蒋先生,你刚才想说什么?”江眠站定后转头看向蒋捷。
“没什么,”手中的平板重新亮起光芒,蒋捷垂下眼帘,淡定得挥了挥手,“只是让你们玩得开心。”
周羡均说要带江眠来放松,江眠也不知道该玩什么,他就带着她从第一间娱乐室开始,一间一间的让江眠去尝试。
他非常有耐心,都亲自教江眠上手尝试,而且江眠发现不论是游戏、棋牌桌游还是桌球、乒乓这些休闲运动,周羡均全部都会,而且技术都不差。
有些房间有人,周羡均有时还会毒舌得和对方斗嘴打闹几句。
江眠抿嘴微笑得看着这样热闹欢腾的场所,这些人是周羡均关系亲密的朋友,这个事实从方方面面自然而然透露出来。
这样的场景对江眠来说新鲜且治愈,让人情不自禁的放松愉悦起来。
“绵绵,快过来,李悟终于死了,该我们玩了。”周羡均拿过游戏手柄,兴冲冲的招呼江眠过去。
李悟的脸有些僵硬,江眠走近后,他抓着周羡均的肩膀控诉:“合着我死了,你就这么高兴?”
周羡均拍了拍身旁空出的沙发,让江眠坐过来,然后顺毛一样摸了摸李悟的头:“放心,放心,我和绵绵会闯过这关替你报仇的。”
李悟像是被周羡均气到一般,走出了游戏房间。
与江眠想象的不同,李悟并没有彻底无视她,而是在出去前对着她点了点头,算作了招呼。
手中被塞进了游戏手柄,周羡均开始教她玩游戏。
江眠熟悉了手柄操作后,选了一款可爱放画风的马里奥,开始和周羡均开始双人冒险。
游戏难度不高,再加上周羡均技术过硬,不管什么情况,他都能及时化解危机,江眠上手后还能和周羡均闲聊几句。
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周羡均的几个朋友身上。
江眠带点羡慕的感慨:“你和他们感情真好。”
和她想象中灯红酒绿不同,他们几个人一起聚在一起的画风更像是大男孩团建,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连她都感受到了愉快的氛围。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周羡均嘴上说话,没影响他手上发了一套连招,“人品不敢说是世俗意义的好人,但绝对不会坏人,绵绵你要是不讨厌他们,可以试着和他们接触一下。”
江眠微微睁大了眼睛,有点没明白周羡均话中的意思。
周羡均转过头,用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的欢快语气道:“就是把他们当朋友的备选呀,我和你是一国的,二比一,也不用担心谁会欺负你。”他笑着道,“虽然也想过我当你的朋友就足够了,但好像太霸道了,朋友多一些才更热闹一点。”
江眠明白过来周羡均的意思了,他带她玩,带她闹,是想着如果她没有朋友,他可以做她的朋友,他的朋友也可以当她的朋友。
江眠没有被看穿的窘迫羞恼,心底反而有股暖流经过。
“嗯,我会去尝试的。”江眠没拒绝周羡均的善意。实际上江眠认为周羡均的话谦虚了,她的这些朋友看似性格各不相同,但都给了她充分的尊重,就连李悟也没表露出对她不满与恶意,而是他有些不自在而已。
“不过你们性格看起来好像都不太一样,能成为朋友,也是让人好奇。”江眠撞出了一个隐藏蘑菇,意料之外的惊喜,也让她的话语也染上了暖意。
周羡均想了下:“你是想说蒋捷那家伙吧?才认识的时候,他确实不好接近。”感慨完,他话锋一转,“不过也不看看我是谁?只要我出马,就没有我搞不定的人。”
江眠没回应周羡均自吹自擂的话,她操作的红帽子在需要她连续大跳的时候掉了下去,她手忙脚乱想要拯救人物的时候,也错过了周羡均低语的一句,“其实,你们有些地方还挺像的。”
江眠死了一次后,没玩太久,就被周羡均拉着去了下一个房间。
中途他们又在桌游室遇见了李悟,四个人还一起玩了三局桌面足球,江眠也是这时候发现,她好胜心还挺强的,和周羡均配合着转动滑竿,打了一个三局三胜。
玩完后,江眠才想起李悟不会不高兴吧,但李悟态度却更坦然了,没了之前的生疏,悲愤得要求换队友,当着周羡均的面挖墙脚,直接邀请江眠抛弃周羡均和他组队。
周羡均看穿了李悟的险恶用心,坚决不同意。
江眠想了想,破天荒得点头应允下来。
李悟得意,周羡均一脸被抛弃的惊怒,场面更加热闹起来。
玩玩闹闹一下午,她和周羡均的几个发小也熟悉起来。
江眠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和朋友间的纯粹快乐,没有目标,不用追寻意义,不论输赢成败都是纯粹的快乐。
如果说人生中没有与朋友这样放肆玩乐过是一种遗憾,那无疑周羡均就是为她填补上了这块遗憾。
吃完晚餐后,江眠没再让周羡均陪着她,而是一个人跑到顶楼去吹风消食。
她坐在树藤秋千上,抬头看着天幕上伶仃的星,纤细的小腿随着秋千轻轻晃着。
静谧的环境中忽然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不是周羡均,江眠听得出来,视线随意的望了过去。
是蒋捷。
“蒋先生?”江眠脚尖点地,停了秋千。
蒋捷抬眸看到是江眠,眼里浮现浅浅的惊讶,对着江眠点了点头,也走上了顶楼的花园。
两人都不是多言的人,蒋捷站在天台边,江眠坐在秋千上,谁都没说话就各自静静地动作着,气氛竟也没有任何的尴尬不适。
蒋捷是上来抽烟的,周羡均老早就在群里要求今天室内禁烟。但这里是露天室外,不在周羡均要求的范围内,香烟在男人的指间绕了几圈,但最终还是没有被点燃。
抽不了烟,蒋捷应该下楼去得,他没动,反而破天荒的开了口:“好像只有我的称呼不一样?”
话里没太多情绪,也没有任何主语,过了好几十秒,江眠才明白蒋捷是在和她说话。
“不一样吗?”如果蒋捷不提,江眠自己也没发现,她称呼周羡均的其他朋友,都是跟着周羡均叫名字 ,唯独对蒋捷是叫他蒋先生,她认真想了想回答,“可能是因为你和周羡均最不像同龄人吧。”
这句话有歧义,好像把对方说老了一样,蒋捷没什么反应,江眠就先解释了起来;“我说得不是年龄,是指心智。感觉蒋先生你像是成熟的大人,而周羡均性格中有一部分像是没长大的孩子。”
蒋捷偏头注意到江眠嘴角边一瞬的温柔,他忽然觉得失忆前的周羡均好像一个大傻瓜。
眼前的人喜欢明明就是这种孩子气,而他偏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大人。
蒋捷替江眠把她未说出口的话补齐:“可这才是阿羡打动人的地方吧。”
江眠有些惊讶,她下意识伸手去碰了碰脸颊,这么容易被看穿吗?
“很正常,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周羡均。”蒋捷望向远处,“喜欢上周羡均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我不是——”江眠从秋千上下来,反驳蒋捷的话。
蒋捷的反应很平淡,像是没发现江眠的反应过度:“你没发现大家都很宠着阿羡吗?他们都很喜欢阿羡。”
是这个喜欢吗?
江眠吐了一口气,然后对蒋捷的说法有些好奇。
蒋捷淡声道:“今天人能来得这么齐,多亏了阿羡。”
“所以你们这么好相处,也是因为周羡均吧?”江眠了然说道。
想着她下午的感受到善意,如果不是清楚自己的社交能力,她都差点以为自己其实挺擅长于人打交道的,这么快就和周羡均的朋友们熟悉了起来。
蒋捷指尖动了一下,没有反驳江眠的说法,只是问:“你会不高兴吗?”
江眠有些讶异:“当然不会了。”
蒋捷微微挑眉。
“怎么了?”
“你的反应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江眠一头雾水。
蒋捷更正:“是和阿羡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望向远处繁的夜景,风好像变得更清冷了, “是准确来说是失忆前的阿羡,他以为你会不喜欢他的朋友们。”
所以周羡均才不敢让他们接触。
被周羡均遗忘的曾经,蒋捷都清楚的记得。
他现在甚至有些懊恼,自己记得过分清楚了,才让他做出这种莫名的举动。
江眠安静了一会儿,才垂着眼轻声道:“原来是这样吗?”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小声道,“或许他也怕我会难过吧。”
一个人多么寂寞,他担心他的热闹会更衬托出她的孤单可怜吧。
江眠渐渐也能明白周羡均的想法了,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蒋捷收回远眺的视线,看向江眠的视线有些许惊讶。
江眠松开秋千绳索,走下秋千:“蒋先生,谢谢你。”
“谢我?”
江眠点头:“嗯,谢谢你解开了我的一个疑惑,更谢谢你成为周羡均的朋友。”
毕竟周羡均最害怕的就是孤独。
蒋捷从江眠的神情中的未尽之意,他失笑。像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这你都发现了?”看来是他多事了,不过蒋捷有些好奇,江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他们一群发小中,心大如李悟徐潇之流,都没发现阿羡这个特质,毕竟从哪方面看阿羡都不可能与孤单扯上关系。
面对蒋捷的疑问,江眠也没有隐藏:“是之前那个恐怖片。周羡均的胆子没那么小,但他的恐惧是真实的,我去看了那个恐怖片后,就明白了过来。”
周羡均恐惧的不是恶鬼与诅咒,是主角形单影只的一个人,是那种刻骨的孤寂让他的害怕了。
蒋捷不知道该吃惊文静内敛的江眠为了周羡均去看恐怖片,还是该吃惊于江眠的敏锐。
不过,或许这两件事的缘由是同一件事情。
蒋捷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江眠,其实你和阿羡才是真的相似。”
话中带着感慨与些许释然。
江眠有些懵,她和周羡均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哪里相似了?
蒋捷却不在解释什么,只是说道:“你要是想知道原因,可以去问问阿羡我和他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说完蒋捷带着他未点燃的烟离开了天台。
他下楼的时候碰到周羡均,还好心给周羡均点明了江眠的位置。
李悟注意到了蒋捷动作,怨念的盯着蒋捷:“蒋捷你怎么这么轻易就叛变了!”
蒋捷语气自然:“我站在你这边过吗?”
李悟憋了一堆话,刚起了一个头,就被蒋捷打断:“感情的事情太麻烦,而我讨厌麻烦,就不参与了。”
彻底把李悟给婉拒了。
李悟孤立无援,再加上今天和江眠的接触,让他发现江眠与他想象中清高傲物形象不同,但想到周羡均付出了那么多,让他这么接受他又有些不甘心。
正生闷气中,他看到段芙给他发消息,说在车库看到他的车了,问他是不是也在会所。
李悟关掉信息框的手一顿,和段芙又聊了几句。
第六十章
李悟也知道轻重, 不敢做得太过火,没有擅自同意段芙想过来的请求,转而是找到了周羡均。
正好周羡均与江眠一前一后从楼梯走了下来。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李悟倚在楼梯杠上,晃着手机懒洋洋得说道:“阿羡, 段芙和她的朋友也约在这家会所来聚会了, 她在问能不能过来看看。”
李悟目不斜视, 焦点只落在周羡均身上。
而周羡均, 意料之中的看向江眠,似乎在害怕对方会不高兴。
出息!
李悟骂周羡均不争气, 比失忆前还不争气。
来了,周羡均面上不露分毫,内心却在高度紧张, 他看似不经意的介绍着:“绵绵,段芙你知道吗?李悟他们的朋友, 还是有点名气的演员, 你想见见她吗?”
上次小报的事情一直压在周羡均的心里,绵绵可是专门强调过她讨厌欺骗,周羡均只能小心拿捏着分寸, “随便你想不想见, 反正我和她也不熟, 就上次李悟攒局把人叫来, 我见过一次, 你说是吧李悟?”
李悟见周羡均这反应, 就知道他是没救了, 又一头栽了进去。
“对,对。”李悟刺他, “你们确实不太熟,上回段芙想要过来,都被你以被恐怖片吓到担心破坏阳气为由给拒绝了。”
他本意是想嘲周羡均胆子小,没想到周羡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冲着江眠表功。
“绵绵让我去阳气重的地方,我当然就只去全是男生的地方了。”上次只是一个意外,他绝对没有欺骗绵绵!
李悟看似盯着周羡均,其实在暗自关注江眠的反应。
“段芙吗?我听过。”江眠慢吞吞地回答,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不过听到周羡均以那么离谱的理由拒绝对方,她的嘴角弯了弯。
怎么说呢?
很周羡均的反应。
“既然是李悟他们的朋友,就让她们过来吧,我并不介意。”江眠看了一眼李悟说道。
李悟觉得有些怪,没想明白其中的关节,不过既然江眠同意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立马看热闹不嫌事大得通知段芙她们过来。
周羡均见江眠的反应,也放下心来,绵绵没误会就好。只要绵绵在,不管段芙李芙,他根本不在意她们来不来,有没有这些人与他又没什么关系。
“行了,李悟你好好招待你朋友,我再带绵绵去玩一玩其他设施,难得出来一趟,一定要让绵绵玩尽兴。”说完周羡均就继续带着江眠继续开始了快乐探索。
周羡均这次很有心机的选择了桌球室,他特意踩点观察过,没有第三个人。
江眠接过周羡均递过来的球杆,都不知道该怎么握。
“绵绵,你之前玩过桌球吗?”周羡均也给自己挑了根顺手的球杆,涂上巧克粉。
江眠的视线在周羡均骨节分明的手上多停留了片刻:“没有。”
“那我来教你吧,很简单。”周羡均弯下腰,肩背与腰形成一条笔直刚劲的线。
江眠的目光像是被吸引一般,控制不住的落在了周羡均的身上。
明明周羡均穿着休闲没有任何暴露紧身的地方,江眠却觉得有些渴,特别是周羡均慵懒的压下腰时,像只准备狩猎的黑豹一样,目光轻慢暗含锐气得瞄准白球,轻巧而有力地击出一杆后,那一声脆响仿佛就敲击在江眠的心上。
让江眠的血液有些发烫,她一直都知道周羡均长相出众,但比起脸,其实她更关注周羡均的手与声音,但今天她忽然发现,周羡均的身材也非常惹人注目,让人无端联想到性感两个字。
“……就是这样,计算好路线后,左手为支架,右手肘部用力,把白球轻轻击打出来。”周羡均演示完一杆后问,“绵绵,你看明白了吗?”
周羡均说得话根本没过江眠脑子,她有些羞,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然后含糊得说:“大概明白了。”
周羡均把白球复位,让江眠领到台前:“那你挥一杆给我看看呢?”
啊?江眠被赶鸭子上架,把杆放在左手背上,下意识就用上了夹粉笔的姿势,右手随意抓着了球杆一截位置,还没挥杆,就被周羡均拦住了。
周羡均没说江眠做错了,只是用低沉的声音解释:“食指夹住球杆会把手磨痛,而且容易影响枪头方向,造成滑杆。”他一面说,一面去调整江眠的手指姿势。
除了手,他们没有其他部位的接触,但江眠却觉得她被周羡均的气息包围了。她本来就喜欢周羡均的声音,当磁性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的脑袋几乎成了浆糊,没办法进行思考了,只能跟随着周羡均的指导而动作。
如果她是猎物,让她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无法逃脱的绝境。
没被拒绝,周羡均又开始调整江眠的右手:“绵绵,你抓杆得位置需要再靠后一些,这样才更省力,来你亲自试一试区别。”
江眠第一次觉得这个昵称是对她状态的写实,她真的在周羡均耐心的低语中变得有些软绵绵了。
在周羡均的指导下,江眠感觉她的手没用太大的力气,白球就被她击出,然后撞到倒数第二排的红球,红球被侧击缓缓滚动,底袋进球。
江眠睁大眼睛,惊喜地听着红球在底袋滚动的声响:“周羡均,球进了!”
“嗯,绵绵你把球击进底袋了,很棒。”周羡均看着江眠的发旋,嘴角抿着笑。
江眠的脸颊又涌上热度,她回神,趁机退出周羡均的手臂范围,假装自然地说道:“你站着不要动,让我自己来尝试一下。”
周羡均教得太好,让江眠都不好意思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不然就像是辜负他的用心一样。
周羡均含笑点头,从善如流得退到一边,没有任何迟疑不满,依然耐心得充当教练。
桌球上手不难,在周羡均细致得教导下,江眠逐渐入了门。
周羡均享受着和绵绵的“约会”,但这样甜蜜的时光显然是短暂的,不是每个人都是有眼色的,台球桌的上的球要被清完前,原本该和李悟待在一起的段芙走了进来。
“哇,原来这套包间里面还有桌球室,我都好久没玩过桌球,手都痒了。”一个光彩动人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取下墨镜,有些惊喜的说道,“我也好想玩一把。”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江眠说得。
江眠握着球杆,站在台球桌前,在段芙看向她时,她也礼貌得与她对视。她见过段芙,在周羡均的朋友圈里,那张合照中她的长相是不会让人忽视的存在。
这就是女明星吗?
明明是很休闲日常的打扮,却像是自带光彩一样,精致的脸庞,高挑婀娜的身材,只要见到就会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江眠脸上闪过一丝惊艳。
段芙把江眠的神情看在眼里,她微微抬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可以让我玩一局吗?”说是问句,但她心里清楚眼前的女生不会拒绝她。
段芙等着江眠把球杆让给她,如果江眠足够识趣的话。
“当然可以,”江眠恬然开口,段芙伸出手,却等了一个空,同一时间江眠继续道,“等这局结束,你就来吧。”
段芙心里有些不悦,表面却笑意盈盈的说道:“现在比分多少?如果已经分出胜负的话,就没必要继续了吧?”她不信江眠能赢过周羡均,以周羡均的技术,现在的得分应该已经远超江眠了。
江眠坦然地挥杆,只是撞到了球,没有任何得分,完全就是初学者的水平。
“比分的话是120:14,”江眠客气得回答段芙的问题,没有一丝羞赧,只淡淡对周羡均道,“该你了。”
李悟顺口接道:“你一百二分了?”
江眠和周羡均玩得是斯洛克,满分147分,清球结束后分多为胜,这个比分的话,胜负已经揭晓了。周羡均为了讨女方欢心,还挺能屈能伸的。
段芙也和李悟想一块去了,她有些懊恼:“羡均哥,我不是催你的意思——”
江眠奇怪得看向李悟:“当然不是我。”她哪有这么厉害?
周羡均发出一声轻笑,话里带着懒洋洋的劲儿:“李悟,你瞧不起谁呢?”
江眠没觉得什么,得分少就得分少,段芙的脸反倒红了,觉得有些尴尬,好像自己是多余的一个人。
江眠看着等待打球的人,又催了一句:“周羡均,你别磨蹭了,快点。”
周羡均眼眸带着笑,小声嘟囔:“好好,我不是想让你看得更仔细吗?”
说是这样说,他的动作却没有拖沓,弯下腰,脚下的位置都没有怎么变动,剩下的两颗球,就轻松得被他击进了洞。
球局结束,江眠放下球杆,把场地让了出来:“你们来玩吧。”
原本江眠是打算玩完这局就回家的,但来了新朋友,她没提这么扫兴的话。
段芙兴冲冲地去挑选球杆,她打算和周羡均来一局,但这局结束后,周羡均显然也没有继续的想法,他把球杆扔给李悟,就跟着江眠的脚步出去了。
段芙不甘心地把周羡均拦住:“羡均哥,你要去哪儿?”
周羡均冲着他前面的江眠开口道:“绵绵,你要去哪儿?”
“洗手间。”手上沾了巧粉,正好一局结束江眠打算去洗手。
周羡均点了点头,对段芙说道:“去洗手间,你和李悟好好玩。”毫不吝啬得展示着江眠去哪儿他就去哪的态度。
江眠听到周羡均的回答停下脚步,瞪了他一眼。
周羡均摊开手掌,笑得痞气:“我想去洗手,不可以吗?”
江眠没有阻拦的理由,继续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江眠站在洗手台洗手,周羡均就站在她身侧,学人精一样,她做什么周羡均就学着做什么。
这里没有其他人,江眠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没必要这么做。”
“怎么做?”周羡均看着镜子里的倩影问道。
“就是与段芙保持距离,你们早就认识吧,她是为了你来得。”江眠的声音清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过多的情绪。
“你并不在意吗?”周羡均也从镜子下抽了一张纸。
江眠想了想,摇头答:“不介意。”
“为什么呀?”如果是没和江眠一起生活过的周羡均可能会有些失落,因为这样的淡然,背后可能就是不在意。
但现在的他会先询问出口:“老实说,你这个态度会让我有点失落。”
想要得到对方的坦诚,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先坦诚。
江眠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其实在见到她本人前,我也以为我会非常在意,毕竟她很漂亮,非常漂亮。”周羡均想说什么,却被江眠的眼神制止,“我在表达自己的审美观点,你的想法就不用告诉了我。”
江眠直白的下了结论:“段芙她比我漂亮。”对自己的容貌,江眠从不自傲,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大部分眼中是美丽的,但这份天然的美丽还是没有办法超过精雕细琢浑身上下都闪闪发光的明星。
这是与周羡均无关的部分,段芙的容貌让她像是凭空多了一个“不如对方漂亮”的缺点一样。
与周羡均有关的则是,段芙与周羡均很早之前就认识,并且那份小报她在办公室的八卦中已经见到过了。她没立场去生气什么,但心里却做不到平静。
当时她就有预感,她或许会见到段芙本人。
但见面之后,她以为的心绪不定焦虑懊恼却意外的消失。
“就是我突然意识到,世界上的美好并不是以容貌、家世或者财力从高到低分配的,段芙很漂亮,对我而言也仅仅是漂亮。”所以她才并不介意了。
江眠的视线稍微往右抬了一点,周羡均垂眼思忖的表情落入了她的眼眸,她没说出口的是,她的安全感其实是来源于身侧的人,看似不正经却意外的可靠。
她只是想如果是周羡均的话,就算地球球草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自卑怯懦吧。
所以她真的没什么好介意的,段芙有段芙的优点,江眠也有独属于江眠的闪光点,这不是一场竞争,也并没有输赢之分,就像今天和周羡均玩过游戏,只要开心就好。
而且周羡均的“超配”理论也挺管用的,用在这件事上意外的好用了
“忽然就不失落了呢。”周羡均稍稍扬眉,“虽然刚才被你打断了,但我还是想说,绵绵,‘任她们多漂亮,未及你矜贵’。”
最后一句话周羡均说得是粤语,但这首歌恰好江眠听过,所以她立刻听懂了含义。
江眠的眼神又开始游移:“为什么说粤语?”
“啊?哦哦。”周羡均顺着镜子小心翼翼去找江眠的视线,“因为绵绵的脸皮太薄,怕你会觉得肉麻尴尬。”
母语尴尬吗?江眠胡思乱想着。
周羡均没在镜中找到江眠的视线,她挪开了眼,周羡均顿了下,他转头看向江眠,认真说道:“在我心中,绵绵你是最美丽最可爱的存在。”
其他人的漂亮,都与他无关。
没有任何修饰的一句话,对周羡均而言却是比今晚的星星还真的话语。
所以落在某人的耳中竟觉得比今晚温柔的风更加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