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五条悟和云雀打起来轰轰烈烈, 但和蓝波吵架的时候可能只是为了一块糖的归属。
比如蓝波最喜欢的葡萄味糖果。
五条悟按着正在挣扎的蓝波的脑袋摸摸索索,一手掏出不知道多少个炸弹,但也没找到目标中的十年火箭筒, 于是泄愤一般拆了个糖吃了。
“真奇怪,平常都能摔出来。”
上手掏的概率还没有蓝波自己摔出来的大,五条悟在不信邪地尝试了不知道多少次以后, 果断决定坚持原来的选择———抢零食,气人,等十年火箭筒一掏出来就抢走, 把十年后的蓝波叫过来。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说
哈, 要是直接说, 肯定会被蓝波反过来要挟。
他五条悟什么时候干过这种傻事?
他的脑袋分了两边,一边想一边看, 叼到第五葡萄味的颗糖的时候, 五条悟终于看见蓝波气得鼻涕横流,从头发里掏出不知道为什么能装得下的十年火箭筒。
五条悟反手夺下, 冲着惊恐的蓝波按住发射键。
“轰———”
十年后的蓝波被五条悟炸了出来。
赶在碧洋琪找过来之前,五条悟飞速地把自己想好的说辞讲了一遍,确定十年后蓝波的脑子虽然反应不过来, 但是肯定会牢牢抓住宿傩的手指以后, 五条悟就跟在他们身后目睹那经常性发生的碧洋琪追杀“罗密欧”。
“哼哼~”
五分钟后, 手指没有被留在原地。
只有一只小奶牛对着碧洋琪的有毒料理, 吓得瑟瑟发抖。
“走啦, 老子带你去吃最好吃的甜品店。”
罪魁祸首五条悟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脚踩着空气帅气出场, 拎着蓝波的后衣领,步履轻快地走掉。
欺负完人以后, 就带着人跑出去玩,难怪沢田纲吉以前看了这么多次,表情都一言难尽。毕竟,蓝波把菜单上的甜品全点一遍气就消了,比沢田纲吉自己冲上去安慰效果还好。而且,因为这点奇怪的联系,这两个熊孩子关系有种薛定谔的好。
[奇怪,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五条悟想了想,他现在已经走到甜点屋,闻到之前在盒子里还念念不忘的限量版奶油大福,还是被它给蒙蔽了脑子,果断将无关紧要的事情给扔掉了。
夏油·被丢下的东西·杰:
好吧,此时的夏油杰,已经因为看津岛修治跟彭格列家族里剩下的人扯皮,忘了五条悟说等会儿回来找他这件事———真是一对互相忘记的好朋友啊。
“哼~,别拖延了,直接说你想做的事。”
面对这么个没长成的小孩,里包恩不至于看不出他正在打着什么奇怪的算盘。
“里包恩先生还真是直接。”
状似抱怨了一番后,津岛修治终于进入正题。
“彭格列在研究异能者与咒术师出现的原因吧。”
怎么可能不研究呢?
已经拥有了未来世界的记忆,也确认在未来并没有他们的存在,为了那些不属于死气之炎的力量,彭格列必须得好好调查一番。
“咒术界太封闭了,你们中也只有少数人能看见咒灵。”
津岛修治转了转羂索,又转了转。
“我这可是在提供研究材料啊。”
羂索的身份,完全可以定位为拥有意识的非人类/咒灵。重点在于,彭格列家族愿意怎样去理解。
似乎是因为这番信息量过大的话语,彭格列其他几位守护者都陷入沉默,而沢田纲吉则顺着自己的感觉,也是在里包恩眼神的威逼下,继续询问下去。
“那阿治怎么样才愿意把它交给我们研究呢?”
“不用,送你们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津岛修治眨眨眼睛,在沢田纲吉有些错愕的神色里,一把把羂索塞了过去。他看着沢田纲吉回来后罕见地有些手忙脚乱的神色,恶作剧般笑出了声。
“还真是看不出来,你很爱自己的家嘛。”
里包恩看出津岛修治这还之前人情的意思,默许了他的动作。
“当然,我可是一个好心人。”
津岛修治勾起嘴角,笑得灿烂。
中原中也和夏油杰想了又想,忍了又忍,还是没吐槽出声去拆了津岛修治的戏台。
当然,津岛修治这番作为,肯定是掺杂了不少私心。前让五条悟带着他新学会的无量空处(在观摩了未来的自己以后,勉勉强强能模仿出来,虽然时间很短)炸了羂索的脑子,后送彭格列这团只能充当咒力提取器的肉团子。
他现在做的事情,大约在之后让咒术界越来越乱。
不过,越乱越好。
原本在象牙塔里作威作福的咒术界高层,根本无法阻挡这些他们不了解的力量。谁都来掺一脚,谁都想在咒术界里划拉一块大饼下来,那高层就越发着急,越想解决迫在眉睫的危机。
[到那个时候,再递出合作的橄榄枝]
想必对江户川乱步来讲,绝对是大功一件。
而对他自己来讲少了点看着就让人烦心的家伙。
[现在的话,还差一点。]
尝试介入招揽人才的境外势力彭格列,因为[书]而逐渐掺和起来的咒术师与诅咒师,想要招揽咒术界的官方警察
只有两方因为一个直接矛盾,将争斗摆在台面上。
应该,还缺一点压力。
[后面再找吧。]
津岛修治有点随意地想着
而费奥多尔,带着津岛修治所期待的最后一点压力,来到了咒术界。
倒也不算是他离家出走,只是在被托尔斯泰和他手下的一堆狂热爱国分子熏陶过一遍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外面的风景,防止自己的思维被他们限制住。
当时的托尔斯泰听见他的请求,并没有多么诧异。
“我知道你一直是个聪明、敏感的人,当生活永无止息地前进时,你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耽于玩乐,而是深刻地铭记住周边的苦难。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托尔斯泰拍拍他的头,像一个真正的父亲。
“如果你想,那就去看,只是看见黑暗的同时,别忘了,世界上也存在着光明。假如遇见太过让你感到苦闷的事,告诉我,或者文社里的其他人,让自己的思考永远不会走向一个单行道。”
他实在是一个看得很明白的人,或许是因为那已经接近四十的年岁,又或许是因为那跌宕起伏的半生所带来的经验。这也让他对这位开始追求自我的弟子,有着一种极为严格且包容的心态。
假如费奥多尔遵循了底线,那么所有人都不会吝啬于伸出援手;假如费奥多尔最终还是走入一开始的罪恶中,那么托尔斯泰会选择亲手追杀他。
就这样,在第二位老师的支持下,费奥多尔踏上了环游世界的旅程。
先是周边临近的小国,再是更远一些的国家。从极寒到温暖,从温暖到炎热,费奥多尔倒是并不挑剔自己的旅行地点。
世界拥有其不变的规律,无论在哪里,人的恶与善总是交织着出现,就像天平的两端,即使有一方向下倒去,也很快会被另一方掰回来。
那他呢?他想做什么?
在母亲死亡的那段时间里,他确信自己能将天平狠狠地往“善”的一方压下去。可在之后,他已经知道自己无法做到这样的事,也没有任何人能做到这样的事———只要人类存在,就会有善恶的存在。
之前所说的,将异能力者赶尽杀绝,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费奥多尔觉得自己还有充裕的时间去思考,或许是在他死亡之前。
不过此次来到霓虹,也只是个巧合。他身处德意志的时候,听见了意大利Mafia那边有些轰动性的内乱,出于对陌生新力量的好奇,他调查了一番身处并盛的彭格列十代目,顺便看见了他那几年前跑路的第一个老师。
[]
费奥多尔上看下看,觉得整件事情写满了“有趣”两个字。
明明艾尔海森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被那里的文化养出来的人,偏偏选了这么个地方作为落脚点。而意大利Mafia家族的首领预备役也愿意留在那个小地方,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就这样,费奥多尔愉快地决定自己的下一个旅游地是霓虹。
在结束了德意志之行后,费奥多尔随便加入了一个异能力者组织,跟着他们做任务、偷渡,然后反手把他们的消息打给一个他看得上眼的、也与自己那位老师有些联系的警察。
加入“V”组织,卖掉“V”组织,这是比呼吸还简单的事情。
毕竟,它再怎么说是个跨国犯罪的异能力者组织,利用归利用,该消灭还是消灭,费奥多尔在这方面总是分得格外清楚。
踏入这片土地,费奥多尔带着那和头发长在一起的白帽子,悠哉悠哉地跑到了出事最多的几个地方。
———那么,接下来就让他找找,这里到底有什么可看的好戏。
第 102 章
“今天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面对两位回来以后就心情很好的害人精, 卡维按照惯例问了问他们。
“扔掉了有害垃圾。”× 2
津岛修治和五条悟不约而同地如此回答,但他们对这相同的回答似乎不怎么惊讶,就像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也对, 毕竟他们就差对羂索和宿傩的手指施展满清十大酷刑了。到现在的如此结果,虽然没办法亲眼看见结局,但两人知道它们的下场不会很好。
津岛修治手上的罐头消失了。
不用明说, 卡维也能猜到什么。可这个开心的时候提到羂索又稍显晦气,他就干脆地忽略掉了。
“对了,卡维, 门口有一封信。”
津岛修治手一伸, 一封贴着精美火漆, 写着俄文语句的信件就被送了出来。
“诶?”
因为这世界的语言他就主动学了两种,所以乍一眼看过去, 也没认出来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是给我的。”
艾尔海森冷不零丁地出现, 将信接过去。
打那熟悉的火漆印一出来,他就知道了这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可要确认是哪个闲着无聊来到这里的熟人,或许还得看看内容才知道。
“你的笔友?”
卡维眉头一皱,觉得有种不对劲。
“不是, 也许是以前认识的人。”
艾尔海森如此说道。
可来到这里, 哪有什么以前呢?
他们可以说以前的教令院, 以前的须弥, 甚至是赤王陵, 但不会说在这里的以前,因为这这里, 他们仅仅只渡过了接近一年,甚至除了这个家, 没有更多的回忆。
在这哪会提到什么以前呢?
“你在那段失踪的时间里”
卡维只能想到这个。
或许他之前看人安全回来,也忙于五条悟的事情,就没怎么仔细问,确实有些草率。
“去往了这个世界的从前。”
“多久?”
“三个月。”
“你还真是”
什么都不会主动说。
卡维知道艾尔海森那种怪性格的———在不感兴趣的方面总是很“懒”,不主动或故意避开觉得费工夫又没用的事情,他甚至会因为解释太麻烦,直接憋着不说。
这么看下来,他们俩还能比比谁是最能憋的煤气罐,虽然总是憋在不同方面。
卡维就盯着艾尔海森把印着精美印章的火漆掰两半,从信封里掏出一张小小的明信片,上面也短的很,就只有两行字。
“什么意思?”
“翻译过来是‘好久不见’ 。”
真是越说越让人想问了,至少卡维和躲在一边的孩子们肯定都是这个心情。
“去了俄国,遇见了一些性格不同的异能者,现在来了一个。”
在卡维追问之前,艾尔海森直接就用一句话概括了,惹得对方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只能吐出一句“嗯”。
“他现在来到了东京。”
来到东京,但费奥多尔并没有急于去找艾尔海森,只是稍稍说明了一下自己的到来。
或许是他想观察观察环境改变后,这位老师是否还像之前一样岿然不动,又或许是他想带来一下“惊”占了大部分的惊喜。
总之,他不喜欢主动透露自己的计划,更多的是因为之前养成的习惯———俄国文社里有人因此戏称他为“老鼠”,他也能欣然接受,并且暗暗报复回去。
“咒术师咒术界。”
单单品一个“界”字,费奥多尔就能读出大部分咒术师所自带的高傲。毕竟将自己的群体与普通人划分出个界限来,哪会留下什么谦逊的美好品格呢?
———连异能者也没脱离国家,自称为异能界。
他的运气时好时坏。
但现在,或许是轮到了好运。
隔着不远处有人正在念咒,按照他搜集的情报看来,那应该是用来隔绝咒术师与普通人的保护罩“帐”。
费奥多尔正好在那范围里,他混入“帐”中,漫不经心地看着一个低级咒术师费尽心力地对付一个明显比他强的咒灵。
那位低级咒术师的年岁很小,侧脸隐约可以看见未褪去的婴儿肥,一身穿了许久已经有些磨损的衣服因为原本的黑色,什么脏污也看不出来,还有那本该明亮的眼睛,已经被血糊上了。
抹开血糊,可能看见一张本该上高中,看书学习、选个喜欢的社团度过闲散日子的学生脸,可觉醒了咒术以后,就算选择过高中生活,估计也只能天天对着咒灵的丑脸和不能说真话的同学。
他打斗的动作生疏,提个腿扫过去都不利索,得往旁边踉跄两下,看样子就是因为偷懒练得不好,而那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咒术,也在咒灵的对比下显得如此薄弱。
费奥多尔觉得,要是这位咒术师躲得再晚一步,说不定刚刚就能变成一具尸体。
“真是可怜啊,失去了庇佑的人。”
一眼看出这是因为情报不到位,所以即使面临了更强大咒灵的人,费奥多尔觉得自己对咒术界的能力评估可以降低一些。
所得结果基本不会再改变,费奥多尔按紧帽子,从窗台上跳下去,走到帐旁边,等待着它自动消散。
隔着帐看外面,有一层浅黑色的屏障覆盖在其上,朦胧地让费奥多尔想起荒野里,英格兰工厂里冒出来的冲破云层的黑烟,也是这样,把天覆盖成肮脏的灰色,直到很久才变得浅淡一些———可这里不用工厂,也不用工人。
“那些老人生命的延续用得是年轻人的生命啊。”
都是吸血鬼,大差不差。
费奥多尔等得有些久了,他觉得那年轻咒术师现在就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再扑腾几下就能死掉了。
果然,在他这样想以后,“鱼”一尾巴把一条咒灵扯开,“帐”打开了。
似乎连抬着出去的担架都没有,那位与咒灵同归于尽的年轻咒术师,就这样被监督原地烧成了灰,再随着风飘扬出去,大概也是飞不了多远,就要被人踩在脚底下吧。
嗯,现在就被监督踩了过去。
[死得真不值钱。]
费奥多尔跳过无意间飞到他脚边的黑灰,像只挪窝的仓鼠一样慢腾腾地走掉了。
他总觉得这种小地方不值得他废心思,现在看看,倒是和自己那边贫民窟的秩序差不多,看着真叫人讨厌。
[真是可怕,被他们同化了。]
波利娜带着屠格涅夫管理秩序,也听见了索涅奇卡的遭遇,将她接过来当了个半工半读的员工。于是那么一伙非常舍己为人的小群体就诞生了,和投身爱国事业的托尔斯泰一起,亮得费奥多尔眼睛都睁不开。
太过明亮的环境,倒是让他这只“老鼠”有些不适应了。
“假如即将死亡的人站在你面前,阻挡您向着目标奔走的步伐,那您会怎样选择?”
这是费奥多尔出发前的提问。
“假如那个事业可以救更多的人,那我会背着已死之人的骨灰,爬上更高的地方。”
———这是托尔斯泰的回答。
“救人,反思,这就是我们的事业,并不会冲突。”
———这是波利娜与屠格涅夫的回答。
一个问题有许多中回答,一件事情也有许多种应对方法,但费奥多尔往往会选择更干脆利落的那种,就像手术刀切过病灶———深刻的、不近人情的、根治的。
有被骂过,但改不了,也没人有时间追着他让他改。
[在这里,可以试验一下。]
人少,地方小,即使造成什么后果,也不会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费奥多尔觉得自己或许逃不了那句“傲慢”的评价,因为他站在世界上的每一秒,都在接触常人无法接触的知识,评估着所有人的行为,测算着他们与地狱的距离。
毫无疑问地,在他心里,咒术师其实约等于有能力者,容易挥霍能力,像这样被更高位者撵成高脚杯里的红酒汁水,品尝的时候还得被嫌弃一声腥味太重、留着点没清理干净的残渣。
所以,假如咒灵可以被审判。
或者,这一成不变的腐朽制度可以被审判。
那么,费奥多尔觉得,至少刚刚那个年轻咒术师,应该会死得晚一些。
第 103 章
巫女大人, 预测凶吉的巫女,可以看清怪物的不祥之人。
在几天间,她的身份就经历了如此转换。曾经对她虽说不上毕恭毕敬, 却也称得上有礼貌的村民现在将她粗暴地扔进笼子里,放在这庙宇中,任由她成为一滩活饲料, 仅仅只是因为这样可以求得钱财。
发生这件事的原因,大约只是因为,有人即使得到了她的提醒, 也避不开一些灾祸, 于是便迁怒于她, 说服了所有人,想要将她供奉于可以获取钱财是野神手里当作祭品。
在被摔在地上时, 她有一瞬间茫然。
即使一同生活了那么久, 也抵不上冰冷的死物吗?
说来也可笑,明明被人称为巫女, 但她对这个名字的意思都不甚了解,只是大家经常这么叫她,她就那样应下来了。
这样叫她的原因, 仅仅是因为那奇怪的能力, 每当她有预感并向一人说出来时, 就能见证他们避开一次灾祸。
“神啊, 请救救我。”
她虔诚祈祷, 紧紧将自己抱成一团。
漆黑的怪物在她身后,随着她的恐惧逐渐变得巨大, 遮住唯一透过光亮的缝隙,向她张开巨口。
这样啊, 这样啊。
被自己的怨恨与恐惧所吞噬,假如在最后一秒化成粉末,说不定能得到神的怜惜,将她带到天堂。
那里会是怎样的呢?
有比潮湿的被吃空的木板更坚硬的地面,有比发霉的米饭更美味的食物,也有比从缝隙中逃窜出的月光更明亮的灯泡。
那或许,就是天堂吧。
很奇怪很奇怪,明明是这么个不开化的小村子,却能被翻出一本《圣经》。她的那位识字的邻居阿姐看过,在她仍旧稚嫩的时候将其作为睡前故事读给她听,她什么也没记住,就记住了神是可以带人去往天堂,也可以审判一个人去地狱的。
可惜,阿姐很早就被被迫和她分开了,直到现在也没能与她见上第二面。
是因为腿伤吧。
明明已经早就说了不要去山上采草药,却仍坚持着过去的阿姐,踩上了一块极松的卡在岩壁上的石头。
“”
不需要再多想了,那是即使知晓也无法避开的厄运,那并不是她的错。
但是,现在,假如要如此丑陋地死去,那还不如期待着那些或是幻想,或是真实的故事。
———神啊,请带走她,
她蜷缩在笼子里,裹满了泥土,或许就这样,才能掩盖身上斑驳的伤痕。
在这种环境里,也许随随便便向着那个邪神祈祷被夺走身体
可惜,全部都是她的一场再美好不过的想象,因为,身边有人,那轻轻的喘息声让她根本无法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幻梦中。
“是谁?”
女孩心里涌动出一股诡异的猜想,她常常会预感到一些事情,有时是一些画面,有时是一种会发生些什么的直觉。现在,那种感觉又来了,有什么发生了改变,而且,并不会比现在坏多少。
有什么比她身后更黑暗的东西出现了,却又转瞬间倒在她面前,流淌出一地鲜血。
一个人从石头做的神像后走了出来。
那是上个看起来甚至没有她年龄大的孩子,带着一股长久停留在雪夜时才能站上的冰凉气息,他的衣服很厚,看起来与这里的温度格格不入,一双被月光映照得格外诡谲的眼睛转到她身上,让她无端感受到了一股怜悯。
大概,是神吧?
不然怎样解释他那奇异的外貌呢?
此时尚未经历过都市文化冲击的孩子,连一副典型的外国人面貌都以为是神明自带的奇特之处,自顾自地摆平了心里那些疑问。
费奥多尔笑了笑,似乎是因为这少见的愚蠢与天真,但他来到这里总归不是为了白白救一个人的。
他确认女孩无处可去。
于是,在对方眼中,神先生说:“去这个地方吧。”
[将自己的能力,带去那里能带来厄运的巫女小姐。]
费奥多尔温和一笑,将手指指向一个离东京甚远的地方。
会发生很神奇的事吧。
自认为可以避免实则带来霉运的巫女,还有那些自视甚高,但在这种表现下会招揽巫女小姐的人———要是将现在的事情记录下来送回去,说不定还能有几位喜欢戏剧的文学家跑过来取材。
看破真相的费奥多尔,并没有戳穿巫女小姐的美好幻想
江户川乱步,即使潜藏在暗处最大的敌人被收拾掉了,但因为某些未实现的目标,他还留在咒术高专。
只是,现在稍微有些忙起来了。
并不是说方寸大乱的御三家能给他找什么麻烦,而是因为太过顺利。
顺利很好。
顺利之后带来的事情太多。
江户川乱步的脑袋里只喜欢推理,直到现在,也是如此。可是将这份推理的才能运用到一个人,或者是关于一个制度如何运转的时候,江户川乱步才切实体会到了自己的选择到底会面临怎样麻烦的未来。
要推翻咒术界高层的权威,现在处于进行中。那下一步,推翻之后要做什么呢?
撒手不管?
那是不太可能的,毕竟警察方想要收编他们。
任由咒术师被换到另一个地方继续当牛做马?那就更不可能了,要是换个地方还是沦为利益牺牲品,那他还不如把头埋在沙子里变成第一只憋死的鸵鸟。
所有人都想得到利益,这是事实。而他江户川乱步想促成的,是五条悟“真情剖白”以后说的要让年轻咒术师有着自己的青春。
他是无所不能的大侦探嘛,稍微多努力一下让结果转到大家都想要的方向,还是可以实现的。
但是,
好麻烦好麻烦好麻烦
江户川乱步不想憋着,干脆找了那位知晓未来记忆的小伙伴谈谈现在能做些什么。
“喂,五条,未来的你失败了吧。”
五条悟电话一接通,就收到了这么一句戳他痛点的话。
“是啊,那又怎么样?”
五条悟觉得自己现在脾气超级棒,没有飞过去抢走江户川乱步的库存让他哇哇乱叫,只想着多扔几根宿傩的手指。
“讲讲你那时候的心路历程?”
“那时候,没什么可说的吧”
仔细来说,五条悟觉得平行世界的自己过得真惨,也大概会有类似于以下的想法。
———好麻烦啊,有时候真想撒手不管了。毕竟,他是五条悟嘛,就算毫无顾忌地把咒术高层全杀了都可以自己找个地方逍遥快活去。
可惜只能想想就是了。
要是杀光了人,他也没办法短时间负责起剩下的咒术师,也没办法一下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管理系统———即使是最强,也不可能一瞬间就让所有人进化到可以打特级的程度吗。
“所以,关键还是合理的制度嘛。”
就算再怎么不承认,高层制定的制度存活了那么久,还是有一点点可取之处的。
江户川乱步决定,还是得把这事扔给那些看起来超级不靠谱的秃头公务员们去想。大不了让五条悟自己带着人去谈,毕竟大部分时候还是实力说了算。
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嘛,就老老实实捡点功劳,和禅院甚尔一起揭开高层的真面目,找找有什么可以代替咒术监督的情报提供处好了。
“但现在又不一样。”
江户川乱步猜到了他此时的心烦意乱,竟然难得地安慰了一句。
要是放在五条悟所看见的世界里,他孤立无援,面对的是杀死他挚友的咒术界,也要从零开始教育那些还没有被污染的学生们。
可是,这里不一样。
“啧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好了。”
五条悟也听出来江户川乱步现在大约正处于一个纠结期,所以宽容大度地对他刚刚的话既往不咎,反而慷慨地撂下一句有求必应的话。
“你应该不在意五条家被别人管住了吧?”
“当然,随便你。”
五条悟的电话挂掉了,江户川乱步想了想,又给已经在收尾的晴子和江户川繁男打了个电话。
“乱步”
隔着话筒,显得有些失真的声音响起,却让江户川乱步一瞬间有些想哭。
———他大概是太久没见到人了。
“要哭鼻子了吗?”
话筒里传来温柔的声音。
“才没有哦!我可是超级坚强的!”
“诶?那要夸夸乱步吗?”
“嗯嗯!”
假如晴子站在乱步面前,就能看见他埋在被窝里,又不好意思又高兴地点着头。
可惜晴子不在,江户川乱步只会邋遢地带着翻滚的被窝,兴高采烈地记下来这次的话语。
“好啊,乱步”
有时候恢复精力就是如此简单,比如来自父母的一阵夸夸,比如朋友们在背后的相互帮助,至少对乱步来说就是如此简单。
等到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蛄蛹起来以后,江户川乱步重新精神焕发,拉着不明所以的禅院甚尔,开始继续在咒术界的征程。
第 104 章
对于禅院甚尔来讲, 江户川乱步又拥有了使不完的牛劲,这算是好事,也算是坏事———好处是他多了个可以一起出损招的人, 坏处是他即将变成一个保姆,兼职保镖,甚至都没有加班费的那种。
“哈欠———”
身边的人在犯困。
此时此刻, 禅院甚尔抬头,天空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似乎在嘲讽他大晚上还要做任务。
说真的, 这次并不是他们自愿, 只是咒术师就是这么个神奇的物种, 一天二十四小时需要待命二十四小时,什么时候咒灵出现, 他们就得什么时候坐上咒术监督的车“滴滴滴———”地被送往任务地点。
作息不规律, 天天透支情绪,难怪大多数咒术师都是疯的。
但禅院甚尔不想疯, 他是天与咒缚,又不是那群情绪堪比炸弹的咒术师。他想睡到日上三竿,心情不好的时候随便找个咒灵泄愤, 然后再数数兜里攒下来的钱。
“什么时候才能把禅院家掀了?”
他不忘初心, 坚定目标, 持续迁怒。
当然, 可能是他最近看禅院家倒霉看得太开心, 对这个目标有了更大的信心,才会在现在等待咒灵的时候询问即将睡着的江户川乱步。
“你也知道吧最近彭格列也出手了。”
江户川乱步用手撑起眼皮, 嘴里含糊地说道。
禅院甚尔先前还不知道彭格列是什么,还以为是江户川乱步饿了想吃蛤蜊, 直到他被扔了一摞资料才知道这是个远在意大利的Mafia———虽然他看完以后觉得一个外国Mafia跑来这里可能是想不开,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彭格列想要横插一脚的心理。
做什么?
招聘成员、研究咒术。
招了咒术高层也管不了,加入的咒术师当然是自愿入伍的;研究就更没关系了,他们还能找找这个世界出现咒灵与咒术的原因———那聚集了不知道多少个平行世界的技术,用在这方面上,搞不好还能推动一次咒术界的科技革命。
“那又怎么样?”
“咒术师少、忙、容易死,所以没办法反抗。”
古往今来想要造—反(改朝换代),好歹还得有个群众基础。
咒术师想在漏洞百出的情报、只手遮天的咒术界高层、愈发强大的咒灵手里活下来都不容易了,哪有功夫计划造反?最多当个诅咒师干点缺德事情,稍微能自由点罢了。
上面斗得再怎么厉害,实际上关注到的咒术师也不会有多少个,也更不会有五条悟所说的主动将他想实现的想法继续下去,这么下去,即使杀光了几个管事的,等五条悟一死,他的改变瞬间就会变成一面被翻过去的书页,被寄生虫一样的残党当灰尘掸开———虽然有些残酷,但也确实如此。
“你觉得彭格列手里最多的是什么?当然是十年之战后留下来的各种知识。”
江户川乱步觉得自己在讲废话。
往往大多数人都需要他花费时间把废话说出来才能理解结论,禅院甚尔也不例外,所以江户川乱步在被他气过几次后,就学会了更省力地去解释几句———总比后面还要被追着问情况好。
“嗯?”
家里有书也不乐意看的学渣·禅院甚尔真没想到这里。
“研究咒灵、研究咒力、制造武器,只要他们能做到这些就够了。”
津岛修治的礼物又不是白送的。
哪怕身为同伴,江户川乱步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对方的狡猾。
矛盾转移,自己落得个轻松。
“喂,咒灵出来了。”
禅院甚尔站了起来,甩了下自己手上拎的棍子。
总归是做了那么多任务了,武器来来回回换过去他还是觉得棍子最好用,一扫一戳再多抡几下就足够解决大部分咒灵。
“去吧去吧,乱步大人会好好待在这里的。”
江户川乱步挥挥手,安安静静地团成一滩棉花。
———唉唉,没办法嘛,这种情况当然是武力派的表现机会啦,乱步大人只要找个地方躲着,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行了,会逃跑就已经很厉害啦。
今天的咒灵稍稍有些棘手。
按照咒术监督发来的情报看,这明明只是一个诞生于度假旅村的二级咒灵,但在江户川乱步和禅院甚尔走进帐中的一瞬间,却发现它的咒力残秽笼罩范围稍稍有些大了,竟然无法第一时间确定位置。
直到刚才,江户川乱步突然叫停了禅院甚尔,让他在这里蹲守一段时间以后,才捉到这个咒灵的影子。
人产生情绪的情况总是无法琢磨的,这次居然对床垫不够舒适的怨念。它不是那种强到禅院甚尔打不过的,只是诞生的缘由非常奇怪,连带着伴生的能力也非常奇怪———有着“回弹”性质的防护力。
所以,刚开始交手,禅院甚尔就觉得自己一棍子打在了弹簧上。
“duang———”
手上被一股发麻的力道反弹回来,禅院甚尔眉头一皱,回转一圈,加大力度继续往回一撩。
怎知对方明明长了个克苏鲁的方形床垫样子,防护却是全方位的,明从下往上的力道,硬被它直接给弹回去了。
“duang、dhuangduang—”
咒灵身上发出一阵一阵的弹簧蹦跳声,像是在得意地大笑。
“啧”
晚上临时加班,本就心情不好的禅院甚尔自然见不得它这副样子,挥出去的力道加重再加重,即使被再次弹开了,也生生向旁边一拐,往地上砸了个大坑。
“轰———”
带来一声堪比放鞭炮的巨响。
江户川乱步打了个激灵,被吓得困意全无,只能开始欣赏这堪比电影特效的画面———估计得归为喜剧片,天与咒缚大战床垫什么的。
面对此情此景,他的观影感受有些离奇。
[这床垫都质量不好到诞生这么强的咒灵了,下场出任务一定要远离这个地方的酒店,不然连觉都睡不好。]
也非常合理。
“碰———”
又是一连串的声音,再次把江户川乱步拉回神。
这咒灵虽说棘手,但经历过重力场锻炼的禅院甚尔也不是吃素的,哪怕没办法打过领悟[反转术式]的五条悟,但他在家中居然能压得过还没完全开发重力的中原中也。在前几次试探都没得到成效后,禅院甚尔毫不犹豫地放开了全身的力道,一齐按了上去。
众所周知,弹簧是有伸缩限度的,咒灵也是有承载限度的。
起先是一阵令人感到牙酸的“嘎吱”声在咒灵身上不断响起,然后是崩裂开来的地方缓缓覆盖上表面,直至蔓延到肉眼可见的各处地方。
一力破万法,大约是禅院甚尔最擅长的路径。
只见烟尘散去,试图躲藏到建筑里的咒灵也抵不过一只拆墙的加强版人型哈士奇,只能无奈地变成一堆碎片,咕嘟着不知名的语句消散。
“走了。”
老早等在一旁的咒术监督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一身整洁西装的中年男人,他此时低下头来,不敢与上车的两人对视,显得格外诚惶诚恐。
禅院甚尔没什么精力应付他,毕竟一个情报都提供不准的废物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就像这次,一个一级咒灵,都能被说成个二级咒灵。
被坑害者不计其数,但差评甚少,因为他们早就死得只剩骨灰了。这要是流传出去,还能变成第二个降落伞笑话,可事实却是数不清的人命被拿来填上情报失误的坑。
想想也真是让人无奈。
江户川乱步晃晃悠悠地紧随其后,轻飘飘地扫了对方一眼,却带来了比禅院甚尔更大的压力———任谁都不会想要自己不可见人的秘密暴露于阳光之下,于是面对这样一位一眼可以看穿他前半辈子的人总会不自觉地躲避。
当然,名侦探是懒得管一个司机在想些什么的。
咒术监督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因为自知理亏,什么都不敢说,不久后又似乎强撑起自己的身份,坐在驾驶位上,发动引擎。
车窗中的景象在他们眼前飞速后退,坐垫底下传来常规的机械运作的响动,看起来与往常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江户川乱步似乎有些好奇地拾起那贴在车座底下的圆形小标签,用力捏碎。一小阵电流流窜于他的指尖,带来短暂的麻痹感。
“这是什么?”
禅院甚尔有些警惕。
“唔,是偷偷摸摸的大老鼠啊。”
江户川乱步划定了一个范围,但是他还不是很确定。
“不是咒术师?”
禅院甚尔有些疑惑。
“嗯。”
要真是咒术师,江户川乱步还能夸一声高层的脑袋开窍了,不再过那种埋在深宅大院里的生活了。可惜这种情况想想就好了,老橘子们脑子里还是觉得咒术是凌驾于一切科学技术之上的。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继续沉溺在权利编织成的幻想乡里,醉死了也别醒过来。
第 105 章
“哦呀。”
费奥多尔摘下耳机。
还好他提前拿下来了, 不然还真得听那刺耳的声音。
“江户川乱步吗?”
他的指甲拂过耳机边缘包裹的皮革,在一小团地方反复摩擦,刮出一小道灰白色的痕迹。
身边的环境是一如既往的黑暗, 只有电脑的屏幕光稍稍照亮了一小片地方,但即使如此,冷色的灯光也并没有为这里带来任何鲜活的气息。
费奥多尔在思考。
仅仅凭借自身的天赋就能做到直接入学, 他非常欣赏这样的人,可惜对方似乎对他抱有很强的警惕心,对一些获取情报的必要手段也如此痛快地解决。
———只能先搁置了。
费奥多尔将目光转向另一方, 早已学会使用邮件进行联络的山下遥, 现在正在汇报自己的进度。
山下遥, 先前被救出的巫女。
现在正背负着“神明大人”的期望,勤勤恳恳地成为另一个组织的成员。
这里是一个很空、很大的厅堂, 装点上了一些帷幕, 临时充当起会客的地方,每个固定的时间都会有一群狂信徒聚集在这里, 或是为了自己无法完成的愿望,或是为了灵异事件所引起的烦恼。
山上遥想成为这个教会的成员,不仅仅是因为神明大人的吩咐, 也是为了寻找一个自己能够生存的地方。
费奥多尔没给她上过演技课, 但凭借着那懵懂的模样, 还有那真情实感的好奇, 山上遥在他人眼中确实是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
而这样的孩子, 会祈求庇护,再正常不过。
“你为什么想加入这里?”
眼前的人很高很高, 但山上遥只是习惯性低下头,看着地面上零碎的灰尘, 还有并不怎么反光的地板。
“因为没有地方去了。”
她没有说谎。
身上的衣服不算新,有着长期清洗后暴晒的那种白,比起之前做巫女时的衣服料子差了不少,但山上遥只是抓住衣角,倒真是个鼓起勇气面对陌生人的小孩子。
“你有感觉过什么异常吗?在自己身上发生的。”
负责人有些不耐烦地问,假使对方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人划分到另一边———毫无能力的杂兵。
至于杂兵的下场大概也逃不过跟着其他信徒祈祷的时候被推出去举行各种仪式。
“我可以看见一点点东西可能是关于未来的。”
听着这断断续续地声音,负责人的手顿住了。
“你去左边。”
山上遥走到左边的队伍,她悄悄抬起头,看着年龄不一的人们或是抱头痛哭,或是真心忏悔,只求对方能够帮忙摆平自己身上的事。
这样看来,她的表现居然还显得挺正常的。
人还挺多的,等到负责人处理大半,太阳已经走了半个天空了。她低下头看肚子,觉得自己有点饿,可真要让她直接说出自己的诉求,她反而比刚才还能够忍耐了。
终于,恋恋不舍的人都被拦在门外。
山下遥意料之中地被要求展示能力了。
“你会被砸伤。”
她眨眨眼,见对方一副不信的样子,又补充了几句。
“在一分钟之后。”
抱着那种假设的心态,负责人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山上遥所说的一切到来。
但是,砸伤?
怎么可能呢?
前面,是一群虔诚地想加入他们的新成员,后面,是一群真正的盘星教成员。
[难不成是卧底?]
就这样直白地在这种场合袭击他,未免太过可笑。
可,哪种都不是。
刚刚还看着稳固的天花板落下些灰尘,一点点蔓延出裂缝,随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坠落下一块。
负责人听见了响动,刚想说些什么,瞳孔猛然收缩,直直盯着自己头顶上,试图转变方位。可他平常走路时极为灵活的腿脚,却像是突然失去的知觉一般,任由他的大脑驱使,也不为所动。
有多久?
在外界看来,也许只过了几秒钟。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负责人此时被压在天花板下方,生死不知。
“怎么回事?天花板突然塌了?!”
有人害怕地连连后退几步,有人用看宝藏的贪婪眼神看着山上遥,还有人嫌弃地走上前查看,却只得到一个哀嚎的、遍体鳞伤的病患。
[这样算是完成了神明大人说的事情吧。]
山上遥对此习以为常,连眼睛都没有眨几下。
毕竟对她来说是很常见的景象嘛。
只要一直预言,神明大人就会一直庇佑她,这样子无法避免的灾祸,在她看到的一瞬间就注定会发生。
“这样可以证明了吗?”
山上遥仍旧是一副低着头,显得有些胆怯的样子,可看见她这样的反应,再没有人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
“是的,通过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后方走了出来,笑眯眯地伸出手。他刚刚看见了一切,自然知道山上遥做了些什么。
当山上遥对自己的能力率先甩出一段含糊的介绍后,所有人常常都会按照思维惯性,将她的能力归类为“预言”。显然,这个男人也走进了如此陷阱,对山上遥的能力颇为意动。
“这里不是适合你待的地方,跟我走怎么样?”
山上遥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他们略过因为“预言”而受伤惨重的病患,也略过外面仍在祈祷却已经被放弃的普通人,缓缓走进摆上了贵重屏风,点上带有檀木味道线香的房间———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宗教场地的样子,如果忽略那些一脸高傲的员工。
但是,这样的场景已经足够让大部分人感到震撼了。
山上遥怔怔地看着这里,接受了来自新环境的冲击。
男人看见她的表情,非常满意。
“欢迎来到盘星教分教。”
任务进度很快。
费奥多尔对此感到满意
艾尔海森也在思考。
但当他捧起一本书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在看书,或者是在想书里的内容,反而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现在,他在想费奥多尔。
“”
即使只是经历了短短三个月的相处,艾尔海森也能摸清楚费奥多尔的性格———为了摸不着的奇怪目标奋斗,并且具有较强的自主意识。
显然,现在适合费奥多尔大展身手的地方不少。
但正因如此,他稍微得担心一下。
虽然没有沟通过,但家里孩子们的一举一动显然是瞒不过他的。从他们的行为中也可以提取出一个结论:他们正在努力地想建立起一个新制度。
说实在的,有些稚嫩。
艾尔海森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不是稍显繁重,导致了他们现在都匆匆忙忙地压榨着自己的脑袋、不得休息。
劳逸结合是个好习惯,但他们可能沾了个皮毛———只学会了“劳”。
这可真是
一群小笨蛋。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他们都疑心太重,为了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不会出错,宁愿自己多走动一些。
但就一个无力抵抗外界改变的一群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所组成的小世界,归根结底,体量太小,犯不着紧张到如此程度。
要插手吗?
还是算了。
毕竟是他们自己的成长,总该放开手让他们撒腿狂奔。
“快点快点!有惊喜啊!”
“什么啊别跑那么快。”
听见熟悉的两道声音,艾尔海森侧头看过拉着夏油杰嬉闹的五条悟。
夏油杰最近情绪不是很高。
大概是从那次开始的,毕竟每天做着类似清醒梦都会耗费精力的,伴随着各种头昏脑胀的后遗症。
五条悟察觉了一点点毛头,于是最近愈发缠着夏油杰看了,或许他是等那一句“苦夏”,想看看什么时候能说出来。
上等下等,也没见人说出口。
于是他恍然发现,现在不是夏季,而那些难以入口的咒灵,也没在夏油杰心里累积到反胃的地步,即使是像梦一样的记忆,更多的也只带来一点不经意间的走神。
“绝对是惊喜!把眼睛闭上!”
五条悟胡搅蛮缠地拿来一个眼罩———或许是谁补觉的时候用过的,反正就是放在一边,现在被他顺手拿过来,硬是要夏油杰戴上。
夏油杰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看过五条悟戴眼罩的场景。
[嗯?我以前看过吗。]
“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挥开那种奇怪的想法,夏油杰有些无奈,知道自己不答应,可能晚上睡觉都会有一个五条悟从天花板上倒立下来,于是爽快地戴上眼罩了。
被推到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坐下,似乎有瓷器放置在桌子上的声音,紧接着有一小阵听不清的交谈声。
夏油杰感觉眼前漆黑一片,总觉得自己回到了每一个做梦的夜晚,听着一定会忘掉的声音,看在最后总是会模糊掉的画面,心里萦绕着一股不知是伤心还是遗憾的感觉。
“喂,杰,嘴巴张开。”
这是五条悟的声线,非常明显,而且带着一点罕见的认真。
“你想干嘛?想往我嘴巴里放什么奇怪的东西?”
夏油杰抱着一定的警惕心,吐露出调侃的话语,却老老实实地张开了嘴巴———反正也不会是毒药就是了。
一些带着外壳的小东西倒到嘴里。夏油杰下意识想吐出来,却被五条悟捂紧嘴巴,挣都挣不开。
“快!嚼两下!”
五条悟急急忙忙地催促。
[啊]
在这个时候,难得像是真着急的五条悟的话,倒是让夏油杰下意识听了进去。
他的牙齿碾碎了最外面的硬壳,一种类似于核弹爆炸的感觉占据了夏油杰的舌尖。
“嗯这什么? !”
夏油杰呆住了,一下就呛住了,舌头一阵一阵发麻,让他忍不住想把嘴巴里的东西吐出来。
但五条悟可不会就放任他这样干,他眼疾手快地抓了自己早就顺走的咒灵球一按。那咒灵球就跟融化的果冻一样流到夏油杰嘴里,居然还缓解了这奇怪的麻意。
“是花椒哦~”
五条悟眨眨眼睛,这才揭开谜底,躲避了夏油杰抓他的动作。
“现在感觉嘴巴里还有味道吗?要不要试试旁边的小点心?”
夏油杰顿了顿,砸吧砸吧嘴,忍着异样感继续咀嚼。
他并不是对食物很挑剔的人,吃得了清淡的汤汤水水,也吃得了稍显刺激的芥末,但像激烈到这种程度的调味料,他似乎从来没有接触过。
意外地,挺有用?
在花椒带来的刺激占满口腔以后,他的舌头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味道了,那像是沾满了呕吐物的抹布也像是与他的口腔开了个结界,半点没留下来。
五条悟看他没回答,毫无社交距离地凑近上看下看,却没夏油杰思考着放空的脸上发现什么,只有刚刚吃完咒灵球后的惊讶最为明显。
“已经没有味道了。”
夏油杰觉得自己嘴边像是被打了一针麻药,让这一片的肌肉都失去了运作能力。
“还有吗?”
他犹豫半晌,不得不迎着五条悟嘚瑟的大脸,硬着头皮问下去。
“什么什么!你居然不先夸我!”
五条悟瞪大眼睛,拍上桌子,把碟子拍得往上飞又飞快落下来,刚刚剩下的花椒也噼里啪啦地分散落在桌上,看得夏油杰一阵无语。
幸好站在一边的晶子还算靠谱,一直记录了夏油杰的反应以后,捡起散落的小颗粒放回去。
她在费力的研究和更费力的研究中选择走捷径,直接毙掉了夏油杰的味觉。五条悟自己试过这种调味料后,就迫不及待地找夏油杰同甘共苦了。
“因为想着做不融化的外壳挺麻烦的,所以干脆找找什么东西能让你短暂失去味觉,看样子结果还不错。”
晶子指了指还剩下一大半的盘子。
“喏,还有很多。”
“这是,用作什么食物的?”
“嗯和各种奇怪的辣椒一起混成一锅更辣的汤,或许你可以去中华街试试,名字叫火锅。
这叫什么?
《为了变成最强的咒灵操使我狂吃花椒》、《舌尖上的咒灵火锅》?
[啊绝对是被五条悟感染了。]
夏油杰不承认自己居然有这么不靠谱的想法。
但是,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即使是五条悟主动碰瓷他的,但能玩到一起的人多多少少都在某一方面有着相同的思路。
不要挣扎了啊,杰。
总之,在一阵打打闹闹中,关于夏油杰的味觉实验,正式告一段落。
“不过,可能在后面,花椒的作用就会慢慢变小,建议你多多尝试,这世界上还有许多神奇的食物。”
晶子推出了一小本美食书。当然,上面记载的东西对夏油杰的口味都无异于炸弹。
“我会注意的。”
夏油杰点点头,决定很久以后再翻开它。
“还有,谢谢你们。”
“嗯,不客气。”
——补充(关于永远忙碌的卡维)——
卡维似乎经常在忙。
他的性格也很难允许他空闲下来。
先是彭格列发来的各种合作让他心痒痒,后是夜蛾正道对咒骸的研究步入新地方。
“一天为什么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呢?”
卡维忍不住哀嚎,手边的咖啡已经起不了作用了,但他现在头昏眼花的,只能狠狠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嗯,痛了,没什么效果。
“你想变成熊猫?”
“怎么可能。”
“我看你的黑眼圈已经可以挂个钩子了。”
偏偏以前沉默寡言的学弟,现在长成了这么个不可爱的样子,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哼”
卡维也没力气争论了,他现在头已经挂在手臂上了。
“ZZZ~”
他真的没有撑多久。
“唔卡维睡着了吗?”
门被打开,几个抱着被子枕头的小孩子走了过来,看见卡维低下去的头,收敛了自己的声音。
“嗯,盖吧。”
大概,卡维每一天的被子,都是不同人盖的,但是陪着他睡着的,还是那位嘴硬心软的学弟。
第 106 章
“什么啊?!你过来干嘛?”
“你居然不欢迎我!”
此刻已经是早上九点, 但因为晚上任务的原因,大部分兼职学生的咒术师早已练就了补觉的本事,在学校里熟睡。
随着一声大喊, 还有隔壁零零碎碎的、吵架的声音,禅院甚尔大脑一片空白地从床上挺尸,又在分辨出吵架的人以后倒了回去。
事情是这样的。
解决了夏油杰身上的问题以后, 五条悟决定回归正题,加入讨伐老橘子们的行列。
但为了自己这方的增强实力,五条悟打算重操旧业, 开始大范围地对咒灵下手。
于是, 他找上了偶尔因为太忙就会住宿到咒术高专的江户川乱步, 并且破窗而入,惊起一地猫毛。
“伟大的悟大人过来帮你了, 居然不感恩戴德地迎接。”
“哼, 难得不是乱步大人帮你吗?居然连伴手礼都没带就过来了!”
说实话,他们吵架的内容, 可能连小学生都比不过。
真.唯一小学生.夏油杰,早已习惯了现在的场景,毕竟猫猫之间习惯不同, 但同样地难伺候, 在他们吵架的时候没个装满的钱包打底, 根本劝不动。
而他并不想把自己所剩不多的零花钱交代出去, 所以只站在一边当个木桩子, 等着他们自己吵完。
“帮我做任务,一个星期。”
“行吧。”
不过, 就算放着不管,他们也很快就会和好。
江户川乱步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上上下下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夏油杰,挑眉看了眼五条悟。
“他味觉解决了,拉过来看看。”
“那他也来帮乱步大人。”
莫名其妙地,夏油杰的空闲时间就被这两个人敲定了。可他并不排斥,因为他早已在五条悟的讲述中熟知那些[祓除咒灵]的内容,并且期待着能够收服一些有用的咒灵。
跟着五条悟祓除咒灵的感觉是怎样的呢?大概用一个字可以形容———“快”。
快到看不清什么,就已经被带着打到咒灵本体,看着奄奄一息的丑东西们,夏油杰伸手,因为重复了一整天的动作,机械性地把它们搓成咒灵球,打算带回去一起吃。
此时,已经休息。
五条悟叼着甜筒,心情不好———他看见了熟悉的人,不,应该说是他单方面结仇的家伙。
他的脑袋实在是很好使,哪怕只是看一眼记忆的碎片,哪怕是一个人处于不同年龄段,也能在此刻轻而易举地认出来。
“哈”
是盘星教的人啊。
五条悟眨眨眼睛,将车上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一如既往地狂热而贪婪,即使穿得人模狗样,也阻挡不了他们心里散发出的恶臭,隔得老远都在恶心他。
旁边有个陌生的女孩,在他印象中从未出现过,所以被放置在了不重要的行列里。
说起来,即使他们不出现,五条悟也没忘记要找回场子,当然,是得带着夏油杰一起,不过不应该是现在。
“杰,你还记得天内理子吗?”
又来了,这种理所当然的问话,就好像他一定会知道一样。夏油杰想反问回去他为什么这样确定,但在面对这个名字时,他不知为何升起了一种愤怒与怜悯的感觉。
为什么愤怒?
一个生命在自己保护的人眼中不值一提。
为什么怜悯?
承载着悲剧的孩子连最后的反抗都弱得像个虫子。
“天内理子”这个名字一出来,就像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让那些卡在梦境与现实中的大门解锁、拉开一半。
“是星浆体?”
夏油杰想起来了,并回应了五条悟的这次试探。
“嗯,记起来了啊。”
五条悟看看天,阳光正好、万里无云,手上的任务也做完了,正适合去看看夜蛾老师(虽然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继承校长位置),或是去看看硝子。
其实他之前就很像去找他们了,可是总觉得有些别扭,现在刚好夏油杰恢复了大部分记忆,那就能和他一起去———两个人去就没那么别扭了。
可惜亲爱的夜蛾老师现在忙得不得了,又要养育刚刚诞生的胖达,又要学着管理学校,他就暂且把拜访时间推迟了。
诶说起来,这个年纪的硝子会抽烟吗?
说不定和之前的夏油杰一样,做着那种把自己当成超级英雄的大梦有点难以想象呢。
不过,不管怎么想,也比不上亲自去看更有说服力吧
虽然有了熬夜习惯的雏形,但挂着黑眼圈的家入硝子在目前这个阶段,还是个爱护小动物的、沉默寡言的好学生。
她走在外面。
有小鸟贴了过来。
“毛长好了,也重了啊。”
家入硝子轻轻伸出手指拨弄小鸟的羽毛,在它跳到掌心时还掂了掂它的重量。
说来神奇,在某一天,她突然就觉醒了一种与治愈有关的能力,并且在使用后,自己还会极为疲劳。没有刻意尝试,也没有刻意练习,只是遇见躺在草丛里奄奄一息的野生动物时,她会顺手救一下。
这只小鸟就是这样赖上她的。
明明不久之前还是一副湿漉漉的、羽毛被不知名的坏人拔了一半、也不给她碰的样子,结果现在毛长齐了、会围着她唱歌,倒是挺粘人的。
“唰唰———”
家入硝子听见了些异动。
或许是围墙上掉了渣,又或许是什么东西踩在树枝上站得不稳,她猜测可能是体重基数比较大的野猫或是大型的鸟类。
结果,她看见了掩耳盗铃、拿着两刚折下来的小树枝、蹲在旁边自以为隐蔽的小屁孩。
不这种并不能算是野生动物,也不在她的救助范围内。
家入硝子调头就走。
留下两位不可置信的、处于人嫌狗憎年龄段的小屁孩面面相觑。
“要追上去吗?”
小屁孩一号询问。
“要不然,还是算了。”
小屁孩二号犹豫。
家入硝子现在的生活很好,早已成熟的她有意识地掩盖着能力,也有着正常的、幸福的家庭。要是就这样过去的话,他们似乎是在搅乱家入硝子的生活。
“唔杰的顾虑太多了啦,我就是想和硝子交个朋友,不说咒术师有关的事情。”
毕竟,也是重要的同伴呐。
很想很想早点认识,不想要面对那种陌生的表情。
“可是”
“别可是了,快追。”
话是这么说,但五条悟也没开瞬移,也没有狂奔,就是光明正大地跟在后面,配合着他那墨镜,有种不良小混混的感觉。
至于夏油杰,但凡他改改自己的发型,可能不会沦落到也成为小混混二号的地步。
三个人一前两后走着,倒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可能是因为潜藏着的气质实在是太像,家入硝子的表情又实在是太过淡定,路人看过来时还以为是大姐头和她的两个保镖,纷纷让开一条道以表敬意。
“”
家入硝子转头,叹了口气。
[真麻烦。]
干出这种破事,结果她看过来的时候,这两个人还上躲下闪,做出自欺欺人的举动来。难得他们不知道,这样看起来超级心虚吗?
“想干嘛,说出来。”
又是专门等她,又是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说话,换个人来早就跑远了。可家入硝子深谙麻烦就是得回家前解决的道理,在确认周围都有人的情况下,就直接问了。
“想、想交朋友”
夏油杰被五条悟一肘子捅到腰上,脸皱巴了一瞬间,磕磕绊绊地说出了自己和缺德挚友的想法。
但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自己沉默了,对方也沉默了。
[就这?]
家入硝子上看下看,没觉得他们是两个缺爱小孩,而且,他们也没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情绪来,最多就是有点紧张。
“哦,那我们现在是了。”
既然这么简单就行,她干脆利落地从口袋里抽出了两根常常叼在嘴里的棒棒糖,直接拍他们手上,然后挥挥手,转头面对着夕阳走上回家的路。
“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我现在要回家了,你们也早点回去。”
五条悟和夏油杰愣了愣,可反应过来以后,又手舞足蹈地对着家入硝子的背影喊“再见”,看起来活像两个踩着弹簧的蚂蚱。
[好幼稚啊。]
哪怕没看见他们动作,也能感受到他们吵闹的言语,家入硝子不得不再次感慨。
第 107 章
在五条悟不曾追上去的车上, 山上遥有些惴惴不安地坐在后座。
她有些新奇地伸手触摸座椅上的皮革,又很快收回来,俨然一副对什么都很新奇的模样。
对着前面的镜子观察山上遥的行为, 看上去像“司机”,实则为带领山上遥去往本部的联络人员,目露满意之色。
山上遥的能力很珍贵。
准确来说, 任何和未来沾上边的能力都很珍贵。
在仔细调查之后,他们确认了这个女孩只是个逃跑出来的、无家可归的人,这样的人更容易培养出对盘星教或者特定某人的依赖性。
在决断之后, 山上遥几乎是被他们迫不及待地接到了本部。那位将她报上去的人也升为了分部的部长。
有人试探过山上遥的想法。
但问她时, 她只会点头。
于是他们便不再关注一个没见识的小女孩的心理, 将她直接带走了。
坐在车里,山上遥记住了周围的景象。与旁人想象的, 位于偏远地区暗戳戳搞阴谋的不法宗教不同, 称得上财大气粗的盘星教单独占据了一个地区,发展自己的教会。
一扇大门挡在前面, 充满了金钱的气息。
“咔哒———”
车门打开,山上遥的实现徘徊在周围的围墙上,她发现自己都伸头了, 居然还是一眼望不到边。
盘星教的内部有些曲折, 刚进来不熟悉的人需要被带着走, 吵闹找准自己该去的地方。
很不幸, 山上遥跟丢了。
[啊]
[刚刚还在那里的]
她有些怔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周围的灯光有些阴冷,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壳而出。
山上遥很熟悉这种感觉, 是村民们身上背着奇怪的、他们看不见的东西时她会遇见的———用这里的话来讲,应该是“咒灵”吧。
[被考验了啊。]
她很快就明白了。
磨蹭一会儿后, 山上遥不想坐以待毙,她直直地顺着走廊走下去拖延时间,或者说强调自己软弱无知的印象,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但是,出了意外。
在拐角处时,有人与她迎面撞上,并且摔倒了。
那种感觉,消失了。
[是因为她吗?]
山上遥视线下移,对上了自己撞到的人。
那是一个黑色柔顺长头发,穿着公主裙,长得极为乖巧的女孩子。她的手肘经过刚刚一摔,多了些淡红色的擦伤,或许连撑着地面的手掌上也有,但山上遥没办法看见。
“没事吧”
山上遥记得,这个时候应该这么问的,至于接下来要干什么,在她匮乏的记忆里,并没有这种内容。
摔倒的女孩,是天内理子。
至于她慌慌张张的原因,是因为她正处于逃跑过程中。
这是天内理子施行的第不知道多少次逃跑,目前看来结果还是失败。
作为被检测出来的星浆体,她已经被接到盘星教居住,在大部分时间内,她都无法接触除了监视者们以外的人。
很害怕啊。
明明在之前连“死”的概念都不怎么明白,现在却拼命地被人灌输着“与天元大人同化是拯救世界”的概念。
拯救世界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是她呢?
世界上的人很多很多,想拯救世界的、想死的也不在少数,明明她只想和之前一样过着开开心心、什么都不知道的生活,现在却被关在这里,被那么多奇怪的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
“呜”
在撞上山上遥后,天内理子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认为命运都在跟她作对,偏偏在她快跑出来的时候,让人正好拦在她面前。
“我跑不出去了”
天内理子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吸鼻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说着抱怨的话语,连从地上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山上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没见过这样一碰就哭的女孩子,也不怎么会安慰人,只好木木地站在一边,等着对方自己结束哭泣。
“呜哇————”
天内理子哭得更大声了。
绝望、恐惧、委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已经在此刻占据了她的内心,唯一的发泄途径居然只能是这样胡搅蛮缠。
正当山上遥不知所措时,一个穿得一身黑的人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了———这正是天内理子惧怕的看守者。
他走近,皱眉看了眼天内理子的摔伤。
对他们来说,献给天元大人的星浆体必须是完美无缺的,既不能反抗,也不能痴傻或损伤,这样才能保证天元大人在同化她时保持自身的纯净。
他们为天内理子花费了很多心力,也选择了驯化她的方案。
———抓住一只娇贵的鸟雀,在她离天空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用绳索套住脚,让她苦苦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最终让她连抬头看的勇气也不再拥有,即使笼子打开了也不敢飞出去。
毕竟是珍贵的星浆体啊。
不能使用酷刑,就只能这样子挫败她的心灵。
“天内小姐,该回去了。”
监视者微微躬身,像前伸出左手,却仍以俯视的视角看着地上的天内理子,隐隐带来一股沉重的威慑。
天内理子手缩了缩,自己摇摇晃晃地撑着地面站起来。
“”
她像个囚犯一样被带回去,安静到连刚刚的哭泣,都像是山上遥的错觉。
山上遥停着,看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下一个拐角处后,摩擦了下手指。
“看不到”
这样说女孩,会有未来吗?
即使[预言]了,也之后看见她痛苦到崩溃的面孔吧。
“山上小姐,请来这边。”
不过她很快就无暇细想这些了,先前领路的人折了回来,带她去往一个更为广阔的会客厅。
“刚刚的人是?”
在路上,山上遥状似无意地询问。
神明大人交代她自由发挥就好,但她害怕自己会让对方失望,于是在捕捉到天内理子受到的特殊待遇后,她想打探一下与这个女孩有关的情况。
“那位小姐只是一个普通的信徒。”
才怪。
见对方不欲多言,还投来警告的眼神,山上遥识趣地闭上嘴巴,盯着光滑到可以反射出自己脸的路面,沉默着面对了接下来的所有打量。
结果喜人,她获得了暂居在这里的权利,但会有名为“保镖”的人待在她四周,与她一起行动。
也算是取得了较好的进展。
她来到了自己被安排好的宿舍,摸索到极为干净的卫生间,将浴缸里的水拧开往下流,自己坐在一边,手指勾起发丝,按住耳朵里的小东西。
“神明大人?”
山上遥眨眨眼睛。
“做得不错。”
夸赞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山上遥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嘴角,混合着模糊的水声,轻轻向费奥多尔总结今天看见的东西———盘星教、密不透风的守卫,还有天内理子。
被交代了一个任务。
“去接近那个孩子吧。”
费奥多尔的声音隔着微型通讯器,像大提琴的乐声一样流淌出,让她镇静不少。
“好的。”
天内理子吗?
能得到神明大人的注意,到底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山上遥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了。她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开门,走出去,正看见那位带她来到这里的人。
因为她的[预知],和一眼就能看到头的过往人生,不少人开始向她不着痕迹地示好,试图把她拉到自己的阵营。
虽然是信奉天元的盘星教,但这只对底下被那些故事骗进来的信徒有用。真正掌握盘星教盈利的那些大人们,早早就学会了捞来油水。
山上遥也变成了“油水”之一。
当然,她很习惯。
在过去的小村庄中,想让她预言的人不知凡几。这些大人物们还维持着一些体面,哪怕非常眼馋,也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做些私底下的小手段。
相比之下,她在盘星教的日子居然挺清净的
挂了通讯,费奥多尔靠在椅子上。
他不知道天内理子的身份。
但从盘星教的态度看,想来也是个重要的人物,而这样轻蔑又尊敬的矛盾态度,则说明他们对天内理子只有利用而无培养的心态———那么她的重要性,应该源于她无法掌握的东西。
可能是她的亲缘关系,也有可能是体质。
[呵。]
真是令人生厌的态度。
至于山上遥
自己可是在尽“神明大人”的职责,引导一个迷途的少女走向目标,又带着她找到同龄的适合玩伴呢。
费奥多尔浅浅笑了一声。
也许,在这个闲暇的时候可以去看看咒术高专的学生们。听说最近他们已经用上了彭格列研发出的新武器,或许能带来一些有趣的事情。
站起来时,他似乎听见了自己骨节“噼里啪啦”响起来的声音,不禁反思了一下自己十几天都没出去一次的宅居行为。
但要是有下一次,估计还会这样。
第 108 章
正如费奥多尔所知道的, 彭格列确实借助羂索逸散出的咒力,对咒灵与咒术进行了一番研究。
关于咒灵,诞生于人们恶意之中的怪物。
“假设咒力与死气之炎一样, 都是人本身的生命能量。那么诞生于人身上的咒灵,是否可以算是一种无意识的能量聚合体。”
彭格列的研究人员对此提出一个假设。
咒术界高层说普通人没有咒力,可没有咒力, 咒灵身上的能量优势从何而来的呢?总不能是咒灵自发地从空气中吸收了咒术师的咒力吧。
假设若为真,那么咒术界多年坚持的观念或许会摇摇欲坠———咒术师的咒术,其实是因为他们的咒力持有量已经到达了一个阈值, 而普通人身上没有咒术, 是因为咒力含量太过稀少, 不足以自发控制着向外输出,也无法自主存储。
就像稀薄的气味, 即使消散在空气中, 也无人发现。
“所以,人人都可以变成咒术师。”
作为猎杀咒灵的存在, 是咒术师最初诞生的意义。
只要技术跟得上,降低使用咒力的门槛,这句话并非空谈。
而现在的彭格列, 最不缺少的, 就是各式各样的技术。哪怕对他们来说咒力是一个新的能量, 但有死气之炎在前, 即使是研究, 也称不上从头开始。
在压榨了一下实验标本·羂索以后,对咒灵特攻的一代武器终于被制造出来, 并且由彭格列十代的预备役———沢田纲吉交付到五条家[神子]五条悟手中,作为彭格列入驻咒术界的友好见证。
“诶, 这个是?”
五条悟举起有些幼稚的玩具枪,琢磨着怎么拆开它。
“是新研发的武器。”
沢田纲吉挠挠头,有些无奈,可好歹经历了里包恩各式各样“玩具式武器”的洗礼,他就算看着觉得奇怪,也不会直接吐槽出声了。
“好吧。”
五条悟对准空气中的小咒灵,开玩具枪滋了过去。
咒灵很弱,是随处可见的四级,在接触到那像药丸一样的子弹后,连个声音都没喊出来,就消融于空气中,再无踪影。他又朝自己打了一发,觉得使用起来威力并不大。
“只能发出五发吗?这个子弹的咒力存储不会是来自于那个脑花吧。”
五条悟利用[六眼]轻而易举地看穿一切。
他尝试着聚集自己的咒力接上后方的储存仓,精细地从自己庞大的咒力量中分出一丝丝,将空荡荡的地方填满。
“应该是吧。”
在大致告知了这个武器的作用后,忙碌的沢田纲吉就跑回去接受里包恩的十代目礼仪补习,还有意大利语极速学习了。
五条悟得了新玩具,虽然没有他自己的[无下限]好用,但他还是兴致勃勃地带着它到处乱窜———受害者为所有与他熟悉的孩子。
“喂!抬头看!”
津岛修治侧身,还是没来得及躲开,但好歹[无效化]发挥了作用,让子弹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消失了。而他身边的中原中也,则早已学会了用重力操纵其他物品去挡。
“我的作业!”
“噗哈哈哈哈———”
可惜,因为没看清楚,一不小心惨遭毒手。
织田作之助和晶子正在商量一些关于他们自己的事情———比如去混个学历,不能像这样在家里待着,却被五条悟横插一脚给打断了。
“小心。”
织田作之助利用[天衣无缝]顺利躲开。
晶子也在他的提醒下一手掏起手术刀切过去。
“真是他太热闹了一点。”
晶子无奈看着五条悟的身影飞驰而去,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
与他们两个的稳重相比,五条悟显得有些太过活泼,可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活泼总是能让他们的每一天多些新的记忆。
“他往那个方向走,是要出去了吗?”
“可能是吧。”
远在高专的江户川乱步和禅院甚尔自然不必多说,气势汹汹地追着五条悟“报复”。
在一场酣畅淋漓地打闹后,他们一起向夜蛾正道推荐了彭格列特色技术,并且试图让彭格列技术入股———虽然以学校的名义推脱了,但夜蛾正道个人还是很感兴趣的。
“如果能加强的话,或许那些低级任务都不用咒术师自己过去了。”
夜蛾正道有些期待。
可他并没有太过寄希望于新物件的诞生,毕竟咒术界已经这样存在了快一千年,一成不变。
“那你可以等着了。”
五条悟知道夜蛾正道的想法。可之前那一千年,与现在的一年都是不同的———没有哪一年会像这样,发生好几个足以震动咒术界的事件,而高层们毫无所觉。
“好吧,那我会看着的。”
夜蛾正道不知道那些,以一种宽容的、鼓励的目光,看着这位年龄尚小的孩子,像是放纵着他的理想成长
当费奥多尔来到这里时,五条悟已经带着东西跑掉了。
但这只是支线目的,最主要的,还是他想来拜访一下艾尔海森。
他其实也知道,要是他不主动找过来,艾尔海森压根就不会追过去找人———这位先生总是在这种地方格外懒散,没有一点点被挑衅后的激愤情绪。
在大概布置好自己的计划以后,他真的像是个尊师重道的学生一样,带着买好的礼物,走上前去规规矩矩地按了门铃。
“叮咚———”
在大概几十秒钟过后,艾尔海森来开门了。
他与费奥多尔记忆中想必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甚至连经常携带的耳机上的磨损都没怎么扩大,就好像时间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过痕迹。
“你怎么来了。”
迎面而来的,并不是什么问候,而是一句近似于陈述句的疑问———这点也和以前一样,根本没有改变。
“我也从未隐瞒过自己的行踪吧,老师。”
费奥多尔长高了。
不多,但足以将视线抬高,不至于像之前那样,任何一个人看他都是在俯视。也许随着时间改变的不只是他的外表,也有他的想法,向着好的方向,或是背道而驰。
当然,艾尔海森看他时仍可以保持俯视的姿态,从这个方位,他可以看见费奥多尔多年不变的帽子,和从那稍长发丝里露出来的紫色眼睛。
“”
不必说什么类似于“你长大了”这种无意义的寒暄,纵使存在着短期的师生关系,他们之间的情谊连一个普通的朋友都算不上。
“诶?怎么不进来?”
卡维出声打破了这凝滞的氛围。
“没什么。”
艾尔海森后退一步,不再挡到门前。
既然来得如此光明正大,那费奥多尔这些年其实也是有些改变的,比如他已经学会了一些做客之道。
当费奥多尔进来时,不知有几双眼睛在看着他———猜测的、疑惑的、好奇的、观察的,但并没有明显的攻击性,比蚊虫的叮咬还要轻微,他不以为意。
“去楼上吧。”
楼下,都在客厅,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大概会有几只闻到腥味的小猫围在一边。
“您这里,非常温馨。”
这是费奥多尔的第一感觉。
屋内大约是出自于名家之手的装修,用浅绿色点缀着墙面,又安排上一些偏暖色的灯盏,周边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装饰,或是顺手放在一边的拥有着不同风格的物件,更是增添了几分活人居住的气息。
“是另一位先生的手笔吗?”
“嗯。”
费奥多尔回想起刚刚看见的卡维。那无疑是一个与艾尔海森完全不同的人,穿着一身极为张扬的衣服,却在细节处透露着对他人的关怀———比如现在放在前面的小碟干果。
“不过更让我觉得惊讶的是,您居然有这种养孩子的爱好。”
一路上走下来,结合之前搜集的信息,再看着艾尔海森“收养”的各式各样的孩童,即使觉得对方不是这个性格,费奥多尔不免也有些动摇,毕竟隔了三年,万一艾尔海森变成了育儿大师,也是有百分之零点几的可能性。
他更愿意相信是因为其他人的影响。
因为缺少了“系统”这关键的拼图,费奥多尔的思绪一路跑偏,但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转折以后,还是得到了正确的答案———卡维和艾尔海森之间的关系肯定有猫腻。
“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是真的。”
大部分人都会这样猜测他们,而费奥多尔的眼神与那些人格外相似。
艾尔海森稍稍解释了一番。
“爱情总是使人盲目,正如波利娜和屠格涅夫,也如您和那位先生。”
可惜,似乎对费奥多尔来说毫无作用,他露出来了一副“我懂”的表情。
第 109 章
“”
你到底懂什么了?
虽然有些无语, 但艾尔海森还不至于据理力争。
“好吧,这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费奥多尔轻笑出声,似乎是觉得他这样的反应格外有意思。
“这次来拜访, 是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
“我希望待在霓虹的时间,能寄住在您家。”
这个请求并不是无的放矢,居住在艾尔海森家里的孩子们可都算得上重量级人物, 连常常交往的朋友,也有地位颇高的江户川夫妇和彭格列十代目。近距离观赏接下来的剧目,费奥多尔不想被风暴牵引, 还需得待在它的“眼”中才行。
“不用担心, 在托尔斯泰先生那里, 我的信誉还不错。”
知道自己在艾尔海森心里肯定没留下什么好印象,费奥多尔直接搬出来自己的援兵———虽然对方根本不在这里, 信不信他只是费奥多尔一张嘴的事情。
“可以, 但是有一些条件”
艾尔海森答应得干脆利索。
当然,也与托尔斯泰有关系。
既然托尔斯泰肯把西伯利亚大仓鼠放出来祸害其他人了, 也就说明对方的危险性已经降低到了一定的程度———毕竟几年前的费奥多尔再怎么天赋异禀,也在这个年纪敌不过那位阅尽千帆的老士兵。
既然不至于有人受伤,那么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非常感谢。”
费奥多尔捻起一本置于沙发上的书, 平放在膝盖上。
艾尔海森家的藏书, 他似乎都没有在市面上见到过。要是以彭格列那边流行的“平行世界”说法来看, 似乎也显得格外合理, 只是不知道其他世界的自己是否仍坚持着曾经的理想。
总之,费奥多尔的入住事宜, 就在他们的三言两语中敲定下来,引得一些人格外好奇。
“哼~”
费奥多尔抬起手, 撑着左侧下巴,在读书的闲暇时间里,饶有兴致地数着门缝里闪过的不同身影———大约每到十几分钟时会换几个,还是轮流来的。
他们对费奥多尔好奇。
费奥多尔也对他们好奇。
———明明是性格不同,但同样拥有奇怪特质的孩子,是怎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而很少有纷争的?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
是因为两位家长。
摸索上扶手,费奥多尔在楼梯转折的边缘观察着他们———那是极为和乐的景象,即使大家都散乱地坐在一边,却也不会在打闹之时波及到卡维。
这是对关爱的回馈。
或是在任意一个地方,可以看见几位求知若渴的孩子围着艾尔海森讨论起一个问题,又在仔细思考后认真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这是对师长的敬重。
有人愿意引导,有人愿意付出,还有人愿意接受或改变,所以一切完美的、不完美的,都没有变成严重的问题。
只是
“这样的情谊,仍需要纠结是否是爱情吗?”
神奇的、两位天才间的情感,像是打了不少结的麻绳。一个结上有一段无法言说的困难,歪歪扭扭地阻隔在他们两中间,却又将断裂的绳索牵绊起来。
费奥多尔尝试着将此类比于母亲对于他的爱恨,虽然不同,但又同样纠结。
感情是有用又无用的事物,既然研究得不到结果,他就放弃了,于是即使入住了这里,他也像是点水的蜻蜓,随时盘算着离去的光景———不期待什么,也就不会多一个弱点,严防死守到毫无缝隙。
费奥多尔的游离让卡维烦恼了一小段时间。
“不用担心他的啦,卡维,他又不会留在这里。”
比起这里更寒冷的、更热情的地方,即使早已远离,却仍在费奥多尔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这是无法改变的,也注定了他最终会回归到那里。
津岛修治对费奥多尔只有互不干扰的意愿。
“可是,即使是暂居,也会想让他住得开心点吧。”
卡维仍旧在挥洒他的爱意。
在他的影响下,其他人也算是照顾起格外“社恐”的饭团,虽然成效不高,但好歹是让他们多了除“早安”、“午安”、“晚安”以外的交流。
有些出乎意料,最先与费奥多尔相谈甚欢的居然是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不会觉得冷风在呼呼地乱窜吗?”
津岛修治围观且舞到当事人面前评论。
“不会,他的经验很丰富。”
在毫无防备的接触之下,织田作之助收获了俄国作家经验谈,以及费奥多尔的好感上升。换算到具象化的数值大约可以是从零到达了二十五,称得上是极为巨大的进步。
“就这样在我面前说吗?”
费奥多尔摩挲着下巴。
“你会记仇吗?”
真是毫不掩饰的试探呢。
“如果您想,我会记住的。”
当然,在织田作之助眼中,是两只差不多大的毛团子在互相撩拨,彼此造成点数为一的攻击数值,或许坚持个几百天,才会有一方破防。
“啧。”
“叮———”
三人的视线转向某处。
“是一位熟人打来的电话。”
费奥多尔站起身,稍稍朝着织田作之助表示歉意,自己走到了无人的地方去接通。
是山上遥
[预言]实在是带来了太多便利。
山上遥的重要程度在多次验证后,直线上升。
带来灾祸的巫女阁下,盘旋在这并不真正信仰天元大人的宗教里,如同报死的乌鸦,久久地定居于此处。
“他会死在疾病中。”
一位先生在不久后病死了。
“她与水的缘分极深。”
一位女士跌入潭水中。
终于,某一天,山上遥说:“这里会因为腐朽的木质塌陷。”
于是及时撤离的人,注视着眼前不喜不悲的巫女与她身边倒下的房屋,久久地跪拜于她身前,视她为盘星教的代表。
这样的她,自然可以接近天内理子。
若说起天内理子与山上遥的交流,那可以用“牛头不对马嘴”来形容。
一个是养尊处优的、都市里出来的被掳少女,另一个是在村民恶意中生存下来的巫女。接触的环境不同,她们的想法也总是拉不到一块去。
但天内理子别无他法,因为她已经快被憋疯了,只能朝着这位“木头”吐露出一些抱怨的言语。
“他们看得太紧了。”
“怎么会有人连吃饭前都要试毒,连上厕所都要在门口守着,还要那些平常恨不得把我包围起来的人,连呼吸的空间都没有留给我吧!”
或许将“笼中鸟”按在此时的天内理子身上不错。
山上遥曾经被那么称呼过,但她觉得天内理子比她更适合这个称呼———至少在此时此刻,或许是更为遥远的未来。
面对这样的人,她心中的怜悯更甚。
“我来帮你吧,理子。”
巫女小姐提出了保护星浆体的意愿。
“理子小姐,在不久后会遇见危及生命的刺杀。”
山上遥在暗处眨眨眼,悄悄对天内理子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与这里相比,是不是位于市中心的医院更有人气呢?山上遥不知道,但她觉得,这对天内理子来说或许是一个好机会,因为这里并没有一位足以主持手术的医生呢。
那,再试着逃跑一次吧,理子小姐。
山上遥的嘴角勾勒出一丝柔和的笑意,或许是在模仿着让她安心的神明大人,也同样在此时让天内理子安心了起来。
“要注意安全啊,理子。”
诡异的巫女小姐在鼓励她的自救。
天内理子只剩灰烬的挣扎之心,再次燃起了一点火星。
第 110 章
在发现星浆体时, 即使再怎么激动,盘星教的高层也将这个消息隐瞒得死死的———从哄骗星浆体的父母带走人,到接手天内理子到达盘星教内部, 一切的一切都被交给信任的心腹来办,按理来说,没人知道这件事。
但是, 这也只是万无一失的结果。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壁,只要这件事发生,那么总有人会泄露出去, 或从各种蛛丝马迹里发现。
在山上遥说出那句话不久后, 天内理子遭受了有生以来遇见的最恐怖的刺杀。
有人早已推测出天元的融合时间, 并且在他们寻找星浆体时,就已经密切关注着盘星教的行动。在确认天内理子的存在后, 即使没有接受到最开始起头那个人的指令, 但聚集在一起的希望咒术界灭亡的诅咒师们,还是找准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在初期就将星浆体抹杀。
身处其中, 天内理子其实记不太清什么。
那场景一片混乱,抱着她奔跑的人,不断倒退又短时间暂停的影像, 一片滞留在后方的血色, 还有鼻尖传来的铁锈味。
在此之前最严重也就是见过自己不小心刮出来的血痕, 现在毫无准备地接触了如此刺激的场景, 天内理子即使想闭上眼, 却浑身僵硬地无法动作。
害怕,呆滞。
任由自己被带着穿梭。
直至心脏毫无预兆地传出一阵痛感, 直至她低下头看见银白色的刀锋贴近血肉。
“啊”
是谁?
是狞笑着的诅咒师。
是刚刚保护她的人。
[他去哪里了?]
痛感一阵阵袭来,天内理子充血的大脑在此时突然清醒, 她看着还未撕开伪装的诅咒师,发现了他与那位保镖的不同之处。
“嗤———”
还未等她问出口,诅咒师也倒了下来,徒留她体会着被飞溅的血液刺激到的双眼,再次失语。
“星浆体”
“天内小姐”
“手术”
“没有治愈术士”
耳边的声音格外模糊,昏迷之前,她的脑海内只有一句话。
[对不起]
要是她从来没有出生,或许所有人,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在天内理子意识模糊不清之际,她被着急的教徒们送上了车。似乎有人在争论什么,可面对她这样的情况,也最终无话可说———盘星教内部没有足以提供手术的环境,更不可能有掌握在[反转术式]的稀有咒术师。
天内理子,成功离开。
站在更远的大楼上,透过窗户,山上遥听见了一些惨叫,还有作为结尾的,汽车引擎嗡动的声音。
身为毫无战斗能力的巫女,即使她想冲到战斗中,也会被其他盘星教放教徒阻拦,于是,之后便被安排到了远离那里的另一栋楼中,出乎意料地视野不错。
“人总是无法做出两全的选择,既然犹豫,不如将期待交付于上天。”
自救,或者奉献。
大部分时候,人还是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的。
山上遥微微垂下眼眸,将两手摆成祈祷的姿势,却没对着哪里,而是比起日常的动作,更加贴近自己的心口,在她的视线内,有为了保护星浆体而死去的盘星教教徒的尸体。
“愿神明接纳你们。”
在死者的归处,不必面对她,也不必面对咒术师。
而在另一头,天内理子被辗转着送去医院,紧急进行了手术。
洁白的医院内,一大群医生护士都因为这位濒死的病人而忙活起来。盘星教无可奈何地将天内理子送出来之后,直接选择了最近的地方。
“”
不知过了多久,天内理子终于醒来。
望着被白炽灯照亮的天花板,她的眼睛模糊了好久才终于对焦,怔怔地看着真实存在的一切———与盘星教那布满宗教气息行动场地相比,哪怕只是看见普普通通的天花板,她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她又哭了,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
经历这样的九死一生后,她更不想面对未来的死亡。
她想跑,哪怕外面仍有人守着
五条悟出去一趟,就发现家里多了个人。
“啊?”
这要是之前有铺垫的也就算了,以前连个影都没见过,现在却突然出现,这也太奇怪了一点。
“他是谁啊?”
五条悟随手拉了个人一问。
“据说是艾尔海森先生的学生。”
织田作之助老老实实回答,见五条悟一副思索的样子,就留他在原地自己想了。
费奥多尔即使隔了几年才到艾尔海森本人面前,也没改掉那个称得上毫无出处的称呼———或许听见它的其他人觉得莫名其妙,但实际上代表费奥多尔本人的承认。
当然,也许也是出于一点点恶趣味。
但可惜,其本人毫无动静,收养的小孩子们倒是因此格外疑惑。
“老师?他教了你什么?”
见到蹲在自己面前的白色大猫,费奥多尔脑袋里盘旋着的关于他的情报与现实开始对应———五条悟实在是太出名,不管是他的身份,还是他的搞事能力,都足以引起不少人注意。
“或许是【束缚】。”
费奥多尔端着万年不变的笑容。
“您很好奇吗?关于他是如何成为我的老师。”
传说中能够看穿一切的[六眼]隔着一层墨镜,近在咫尺,可向来保持着神秘主义作风的费奥多尔并不感到畏惧,正相反,他想知道五条悟到底看得出来多少。
猫和老鼠向来位于单向的食物链上……
可惜,西伯利亚大仓鼠属于变异物种。
五条悟看得出费奥多尔身体上的一切秘密,但还是有些读不懂他的心思———就像面对着一个半敞开的匣子,伸头过去一看,发现里面还要另一个带锁的封层。
“那你讲讲。”
五条悟撩开了匣子,并试图撬锁。
讲,是不可能全讲的。
无论是费奥多尔郁结于心的父母之死,还是对外被隐瞒得牢牢的莫斯科之事,都不应该对任何一个人说出来。
于是,那故事离奇得像是小孩子们听过的童话。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有着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的开头。
“好心的老师带走了不知所措的我”
有着仙女教母一样好心的艾尔海森,在费奥多尔面临重重困难时,总是能不经意间出现,并且施展神奇的魔法(智慧)帮忙。
“他即将离去,最终选择将我交给另一个人。”
还有着留守儿童一样的费奥多尔。
“所以,在长大之后,我追了过来,想问问他丢下我离开的理由。不过,就您现在看到的结果而言,我对老师并无怨怼,也仅仅只是想看看他现在的生活。”
费奥多尔一边侧头观察五条悟的反应,一边信口胡扯。
“你这家伙在把我当三岁小孩吗?”
五条悟满脸不信。
一来,艾尔海森怕麻烦是人尽皆知的,二来,要是费奥多尔没什么复杂的经历,根本就不可能成为艾尔海森的学生,所以,怎么可能真像费奥多尔说得那样轻松。
“并没有,我对您说的都是真的。”
充其量只是隐瞒加即兴创作了一些东西。
———看来在各位文学社各位闲着无事的异能者们的熏陶下,本就聪明的费奥多尔早已学会了加工故事的能力,并且运用得格外出色,至少他说得心跳没变,表情也没变。
“我不信。”
“您的思想是自由的。”
五条悟觉得这人非常难缠,难缠到可以与老橘子们一较高下。
可惜,人在家中,就算他五条悟是咒术界所有人眼中的大魔王,也得乖乖地变成卖萌撒娇的布偶猫,不能随随便便搞破坏,也不能随随便便欺负其他小动物们。
[算了,放过他了。]
五条悟转头就跑。
在他身后,费奥多尔动作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端起卡维特意去购买的格瓦斯———因为那发酵面包的味道,这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喝得来,所以也不会有人抢着喝。
还真是悠闲呢。
可他的脑内依旧在高速运转。
[天内理子,是否真的有那么重要?]
[她的体质,是否特殊到不存在第二个?]
一切,都能以天内理子出逃后盘星教的反应推断出来。
那么再想想其他的吧。
[盘星教所信仰的天元,究竟以怎样的方式存在?]
联想到咒术师们对其“全知”的评价,费奥多尔不免对咒术界错洞百出的情报系统是否自成一派表示鄙夷———就算是天天碰壁的布尔加科夫,也会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找找W先生帮忙。
有他们口中仁厚伟大的天元大人坐镇,那为什么咒术师还是因为情报误差产生巨大的伤亡?
是不在意吧,平民的咒术师,只是消耗品而已。
只要不影响到高层,怎么样都无所谓。
“嗯,这样想,就挺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