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饕风虐雪, 皑皑四野。
骤然从温暖舒适的空间来到冰天雪地中,极致的温差让见月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
霍然,一点猩红在视野中闪过, 下一刻, 平地里忽然出现一只肌肉虬结的巨臂来,没有体表覆盖的皮肤, 触目都是令人心惊的赤红血肉,对着见月疾掠而来。
身后还是温暖跳跃着的烛光, 祢豆子温和的询问声尚萦绕在耳边, 身前却是无垠的寒冷与黑暗, 杀机陡然而至,如洪水般翻涌,欲将其中之人掀翻。
见月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是一派淡然。
早在察觉到念线异动的那一刻, 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几年里, 她除了猎鬼和练习呼吸法之外,对念能力的修炼也从不曾落下。
现如今,念线的总数近万,堪堪够到了她上一世的状态, 若是加上呼吸法的加持, 战斗力更是可怕的惊人, 相较上一世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在鬼舞辻无惨这条异化的巨臂落下来的前一刻, 见月就已经在周围布下了念线。
近万根无形的念线埋伏在周围,纵横交错, 宛若天罗地网。
巨臂畅通无阻地划过空气, 在即将落到她身上的那一刻, 却忽然停滞了下来,下一秒,就像是被切割开似的,化为一块块血肉,四溅开来。
这千里冰封,银装素裹,骤然就染上了夺目的色彩。
为了保证念线的攻击性,见月没有布置多余的念线缠绕自身,这也就导致了——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兜头罩了她一脸。
即使她已经努力躲开,可对方的血雨范围实在过大,还是有几滴躲闪不及,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啧。”
她一边随手从树上扫下一抔干净的雪,豪放不羁地往脸上一抹,就当是把对方的血从脸上洗了下来。
一边单手出鞘日轮刀,沉声对着屋内喊道:
“义勇,警戒,注意保护灶门家人。”
义勇已经听到了屋外的动静,正打算提刀出来看看情况,就听到了见月这句话。
略微迟疑了一瞬,他转头看着一脸疑惑的灶门家人们,还是决定听从见月的指示,留下来保护后方。
不过……他面色凝重地望向已经被见月关上的大门。
门外传来的那道气息,不详而又强大,见月……真的能够全身而退吗?
他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日轮刀,一言不发,只是眼睛,一直紧紧关注着屋外。
“竹之内见月?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虽然被斩断了手臂,可鬼舞辻无惨却一点都没被冒犯了的生气。
反而在一瞬间就重生了血肉,将手臂复原成正常大小,极致妍丽的五官在雪色血色的交相呼应下,显出几分不似人间的颓靡血腥。
他整理了下袖子,慢条斯理地对着见月说道: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不管是黑死牟还是童磨,都同我提到过你。”
见月一挑眉,怎么,这是要给自己的手下找场子来了?
打了小的就来老的,切,什么不良的团队风气。
鬼舞辻无惨接下来的这一席话,彻底推翻了她现在的想法。
“我不管为什么和你一战之后,黑死牟失踪了,也不管童磨那个废物,是怎么死在你的手上的。
废物就是废物,既然死了,便只能证明他没用。我只问你,竹之内见月,你想要——得到永生吗。”
见月???
等等,继国岩胜失踪了,还是在这么久以前?
你不想替自己的手下报仇,还想招揽这位凶手为你打工?
信息量有点大,见月一时只想静静。
侧头想了想现在的情况,她对着鬼舞辻无惨问道:
“你认为,除了永生外,贵公司还有什么其他优势,能够吸引优秀的人才入职?”
无惨沉默了,他从未被问到过如此刁钻的问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对此,见月和蔼一笑,继续以极和缓的语气问出一个个戳人肺管子的问题。
“福利待遇怎么样呢?鬼杀队的工资可是很高的,柱级成员甚至可以随意取用鬼杀队库中的东西。有没有房补饭补?员工之间、上下级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会不会出现恶意的职场霸凌?”
想了想自己还要靠手下人血鬼术做出的壶去卖钱,从前的堕姬甚至还要在吉原花街中做花魁来为他挣钱打听情报。
而他开除员工的方式就是“乃伊组特”和“一道组特”,十二鬼月之间还会出现【换位血战】这种晋升方式,失败者好运点还能留下一条命,运气差点说不定就要被其他鬼吸收掉了。
无惨可疑地更加沉默了。
见月轻轻勾起嘴角,言语轻缓,似带着引导的味道,
“或者……那个琵琶鬼所生成的血鬼术空间,可否让员工,也一起住进去呢?”
“你说无限城?不行,除非征召,十二鬼月不得擅自进入这处空间。”
虽然沉默,可他并没有对自己的作为有任何愧疚之心。
工具就是工具,他们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假若他们办不到,就只能是他们的错,便没有再在他身边待下去的必要了。
“竹之内见月,你与其他剑士不同,我给你选择的权利。”
鬼舞辻无惨冷哼一声,那双梅红色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情感的波动,就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般,冰冷而漠然。
“但是你的得寸进尺,已经让我感到不快了。”
“是这样吗?”
见月甜甜一笑,将已经出鞘一小段的日轮刀完全抽了出来,似是月光出鞘,刹那间便照亮了身前这一块空地,
“可是看到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耶~”
下一秒,刀光如虹,矫若游龙。
见月纵身而起,日轮刀上的清辉掩映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眉宇描绘得一清二楚。没有犹豫,没有胆怯,只有一往无前,坚定不移的信念。
夺月光之皎色,逞清阳以流年,嚣张狂傲至极,灼灼让人难以直视。
【壹之型·暗月·宵之宫·九十九连】
刀影如织,刀轨所过之际,圆月刃纷纷绽放在其上。
九十九连居合斩,一斩快过一斩,到最后,甚至不见刀身,只能见到刀光连成一片,不分彼此。
这一刹那,天地似乎都乍亮了一瞬,所有黑暗中隐匿的事物,皆纤毫毕现。
鬼舞辻无惨的心脏忽地变快了。
这出刀时的宏大声势,这欲将夜幕点燃,直达穹顶的威赫,让他不禁想起了一个人。
百余年前的噩梦——继国缘一。
不会的,她怎么会像那个人呢。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出来一个像继国缘一那般,受神眷顾的人类了。
不,这世上压根儿没有神明,继国缘一,也不过只是个肉体凡胎,百余年前就已作古,化为飞灰尘埃的存在。
赢的那一方,是他,只要克服了阳光,他就是最完美的生物了!
他将身后展开的所有刺鞭管鞭都集中在身前,防御威力强大,攻击范围又极广的月之呼吸。
“啪——啪——啪——”
刀刃击中这些由鬼王异化出来的鞭子,看似暖融融的清光,其实锋利无比,几乎是在触碰的那一刹那,就将鞭子一一切断,差点就要砍到鬼舞辻无惨的本体。
但可惜,还差一点。
无惨暗自呼了一口气,只有这种程度吗,不是赫刀,即使威力再强,也无法做到对他的生命产生真正的威胁。
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想法,见月没有选择继续高强度的攻击,而是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日轮刀,一脸无赖道:
“啊,抱歉,忘记切模式了。”
下一秒,自刀柄起,一点令人瞩目的赤红忽然出现清光中,像是一滴红点入水中,自那一点起,涟漪向外扩散,以极快的速度,将刀身染成赤红。
自从两年多以前,与继国岩胜交战时,见月就发现了日轮刀上这忽然出现的一点红对恶鬼的杀伤力之强,令人咋舌。
两年间,她不断翻阅鬼杀队内库,甚至腆着脸去向主公大人请教,才知道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赫刀,百余年前鬼杀队日呼剑士——继国缘一所用之刃。
见月一向是个听劝的孩子,既然前人已经打过boss了,她也就不再钻牛角尖想新办法对付鬼舞辻无惨了。
于是,她研习良久,终于发现了赫刀的开启条件。
通过极强的握力,或者武器之间的碰撞,使得刀刃的温度升高,产生灼烧的效果,大幅度降低恶鬼的再生能力。
听起来有点扯淡,但见月还是决定试试。
由于这几年遇到的鬼都太过弱小,她一直没真正用上过这种赫刀的技巧,现下既然是和鬼王战斗,她终于有机会用用赫刀了。
当然,走了点捷径。
将丝缕念线缠绕在日轮刀上,促使念线提高温度,直接凭着外力开启赫刀,甚至还能根据自身的意愿,调整赫刀的开启部位。
想只开一侧刀,就绝不全开,想就开个刀尖,就一定不开到刀柄处。
“那么,试试这一招吧。”
看着明显带着惊愕之色的鬼舞辻无惨,见月将手中日轮刀横举在胸前。
原本便散发着融融清光的日轮刀,此时在开启赫刀的状态下,晕开的光已经不再是白色,反而变成极为不详的红晕,在夜色中幽然舞动。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新招式呢,鬼舞辻无惨,你要好好珍惜呀。
“【拾柒之型·一线血月·残红】。”
幽光一闪而过,见月只是平平无奇地横举着挥刀,却有一线血红,沿着刀身挥出去方向,无声无息地发出。
这是什么?
鬼舞辻无惨只见红光一闪,似是从月而来,不知顶点,何谓尾端。
竟仿佛像是将整片天地都切开似的,无处可躲。
一线刀光已至,正对着他的脖颈。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怪物, 这样的怪物,怎么会再次出现在这世间?
百余年前的继国缘一是如此,百余年后的竹之内见月亦是如此, 既然上天选中了我, 让我成为唯一有希望达成永恒不灭的究极生命,又为何要让这种怪物来阻拦我呢。
在被这一线刀光割断脖子之际, 这是鬼舞辻无惨唯一的想法。
细细的一线刀光,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线, 下一刻, 那血线就像是有生命般, 从他的脖颈处蜿蜒而下,如草木的根系一般,在他体表纵横出可怖的血线。
“嘭——”
他的身体,竟是在这一道攻击下, 直接四分五裂开来, 成为一块块碎肉。
雪地已经完完全全转变为血壤, 大量的鬼血浸染透地面,大雪还在继续,又一寸一寸,将这血色掩埋。
“为何……会如此?”
鬼舞辻无惨的意识附着在每一块血肉之上, 他不明白, 明明只是一线攻击, 为何会诡异强劲至此, 简直比血鬼术都要难以捉摸。
虽然只是极为微弱的一句呢喃,见月还是听见了。
当然, 商业机密, 她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甚至还要气一气对方,
“道上的事你少打听。”
这一句带着些许不耐烦的敷衍话语,成功让本就遭到重创的无惨,身心一同受到伤害。
和继国缘一一样的天赋惊人,凭借凡人之身,却能修炼出堪比怪物般强悍的实力。性格却要比对方恶劣上许多,简直能够直接凭一张嘴气死别人。
这一道月之呼吸的【拾柒之型】,是见月结合上辈子的念线攻击手段,创造出来的独属于她自己的月呼新一型,可以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无人再能使出这一招。
结合月呼的杀伤力、破坏范围和念线的奇诡攻击方法,才有了让鬼舞辻无惨应接不暇的这一招——【拾柒之型·一线血月·残红】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道血线,其实由数以万计的极细念线组成,覆以赫刀的灼烧效果,借用月呼的破防能力,在成功接触到鬼王的血肉之时,这些念线便会被触动,由一化万,直接在对方体内爆破开来,绞杀撕碎被缠绕而上的猎物。
看着满地蠕动却依旧“活力满满”的肉块,见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然已经做好了对方可能被砍头而不死的心理准备,可她没有想到,都碎成饺子馅了,鬼舞辻无惨居然还有余力叫嚣。
该说不愧是鬼王吗,这苟活能力也太强了些,别叫鬼王叫苟王得了。
“不过你这脑子和心脏也太多了些吧,七个心脏五个脑袋,你把什么器官顶替掉了啊?”
一时拿对方没辙,见月只能选择守候在这,等到天亮,直接借助阳光消灭对方。
闲着也是闲着,那就浅浅嘴贱一下吧。
“不过也没啥用啊,光长脑子不涨智商,光多心脏不多点心眼子。”
死亡的阴影就笼罩在头顶,极度的恐惧和紧张之下,鬼舞辻无惨压根儿没有听清见月再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想要逃走。
可惜众多附着他本身意识的肉块还没有完全动起来,就隐隐觉得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该怎么办,一定得想想办法,他不能死,他还没有完成进化为完美生物的夙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雪逐渐停了,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可见月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雪下得太大,厚厚的云层将阳光完全拦住,天地间雾蒙蒙一片,只能从逐渐亮起的天色,看出确实已经是早晨了。
看来是无法凭借阳光将鬼王完全消灭掉了。
没办法了,她咬咬牙,转过头,重新看向碎成一地
的鬼舞辻无惨。
操纵上万根念线对念能力的负担极重,她先前已经数次同时操纵万根念线发动攻击和防御,精疲力尽至极,连脑仁儿都隐隐作痛,现如今念线能做到的,也只有起到牵制之效。
新创的【拾柒之型】,对念线的把控更是需要精确到登峰造极之境,以见月现在的累积和心力,堪堪只能使出一次。
既然天时不利于她,那她就只能,凭借人力来弥补!
见月拔出刀,开启赫刀的月呼日轮刀即使是在白昼,也依然弥散着鲜艳热烈的光晕。
她就这么提着刀,一步又一步走向满地的碎肉。
木屐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应和着雪花从树上落下的“簌簌——”声音,本该是极为惬意慵懒的白噪音,在鬼舞辻无惨听来,却不啻于死亡的预兆。
“你不能杀我,我是上天选中的,最终能达成完美进化的生物,我不能死!”
他终于忍不住了,血肉上忽然长出数张锯齿利嘴,近乎癫狂地朝着见月吼道,同时,散落一地的肉块纷纷暴动起来,硬拼着被念线伤及己身,也要向着四周飞射出去。
“糟糕。”
见月暗骂一声,没有想到对方到了这种时候,竟还有余力挣扎,她一时不察,居然让他挣脱开了念线的束缚。
更关键的是,无惨的大半肉块,都向着灶门家的小屋而去,而见月的念线此时已经疲乏,无法再战!
千钧一发之际,
“【水之呼吸·拾壹之型·凪】。”
清冽而又平静的男声在雪中回响,一抹耀目的蓝忽然出现在这漫天的雪白中,平静无波,像是天空投射在大地上的眼睛,神性而苍渺。
虽然没有完全拦住鬼舞辻无惨的攻击,可仅仅只是半个呼吸的凝滞,也足够见月赶来救场的了。
她以极快的速度挥舞着手上的日轮刀,每一刀都精准地落在一块肉块上,刀影纷飞,渐渐已经看不清刀身,只能见到这雪地圣洁的一抹蔚蓝中,还酝酿着丝缕赤色。
正在此时,异变突生。
“哇,哥哥!”
义勇为了挡住鬼舞辻无惨的攻击,只能移开房门,使出他自创的水之呼吸第十一式。
骤然大开的房门,使室内的温度大幅度降低,原本安眠的六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冻醒。
尚且年幼的他,透过房门,看见自家院子里那血腥恐怖的一幕,顿时吓得大哭出声,急切地想要寻找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长兄。
祢豆子在六太喊出声的那一刻,就伸出手想要捂住他的嘴,可惜终究还是来不及,他已经发出了声音。
也正是这一声,吸引了无惨的注意力。
灶门家的木质地板忽然被一根管鞭穿破,直指年幼的六太,四散开来的木屑飞溅而下,祢豆子将六太紧紧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这道攻击。
“唰——”
情急之下,见月直接丢出手中的日轮刀,远程切断了这一根管鞭。
祢豆子紧闭双眼,久久没有等到攻击落在自己身上,只听到“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面前。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一根血肉模糊的狰狞管鞭正落在她身前,而不远处,正是一把发着清融暖光的武士刀,
她认得这把刀,这是竹之内姐姐的刀,方才她还看见对方拿着这把刀,攻击着那些恐怖恶心的肉块。
祢豆子怔怔地看向见月的方向,却发现她正朝着自己跑来,眼里带着严厉和焦急,似乎在喊些什么。
她在说什么?
祢豆子集中注意力,却还是什么也听不见,世界仿佛被放慢了一般,一切的感知都变得麻木而迟缓。
良久,她才感觉胸口传来些许异样。
祢豆子低下头,不知何时,粉红色的和服已经被染成了深红,一根鞭子从她的胸口穿透而过,贪婪地在她胸口吞噬血肉。
咦,奇怪,我为什么感觉不到痛?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看到的是见月已经跑至她的身前,温暖的手撑住她即将倒下去的身子。
这一次,她总算听到了对方在说什么。
“别害怕,我在。”
见月也没有想到,鬼舞辻无惨的管鞭,不止明面上那根,竟然还有一根,一直潜伏在暗处,等待她松懈的那一刻,伺机而动。
她眼神一暗,看着在那贪婪地吞噬血肉的管鞭,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随即,她抬起手,用念线划破手掌,将还留着血的伤口,直接覆盖在这根管鞭之上。
果然,如她所料,鬼舞辻无惨对她的忌惮和恨意,让他放过了祢豆子,转而将吸食血肉的目标放在见月身上。
等到他将盘踞在祢豆子胸口的管鞭收回,见月便直接狠狠抓住这根管鞭,不顾伤口处血肉流失的痛意,用力将它拔了出来。
“鸣女!”
这一段插曲不过持续数个呼吸,鬼舞辻无惨用这两根管鞭牵制住见月,
另一边,已经开始召唤鸣女,准备逃脱。
他也不知道竹之内见月使出了什么手段,不止束缚住了他的血肉,甚至连他和他麾下转化之鬼之间的联系,也都隐隐被其限制住。
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才召唤鸣女出来救场的原因。
“铮——”
清脆的一声琵琶音响起,一扇门忽然凭空出现在原地,漆黑的门洞大开着,不知通往何方。
那些尚未被见月斩碎的血肉,此时纷纷向着门洞内遁走,急于逃离这差点让他被彻底斩杀的战场。
看着还面无表情站在原地,被他的管鞭吸食血肉的见月,鬼舞辻无惨梅红的眸子里除了深深的恐惧忌惮,还有令人心惊的癫狂恶意。
“竹之内见月,你不是很想消灭鬼吗?那若是你拼命保护着的人变为鬼,你当如何?”
肆意跋扈的笑声回荡在雪林中,惊起一片鸟雀。
“若你变为鬼,你又当……如何?”
人类啊,终归不过是脆弱而易碎的生物,即使本身如何强悍,还是会被那些可笑的亲情和虚无的责任感捆住自身。
百余年前的继国缘一是如此,现在的竹之内见月也是如此。
他将黑死牟转化为鬼,使得继国缘一至死都抱憾终生,而这一次,既然你蠢的为了救一个毫无干系之人,用自身血肉作为诱饵,那也就不怪他趁此机会,将你一同转化为鬼了。
让身为鬼的你,亲手杀死自己曾经保护着的人和并肩作战的昔日队友,想必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见月低头看了看伤口,她自然能够感知到,除了吞噬她的血肉外,这根管鞭,还将其他东西,通过伤口送进了她的体内。
暴虐、嗜杀、凶残、麻木,种种负面情绪,都随着这种物质的输入变得清晰而明显。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眼前场景似乎变得虚幻起来,像是隔着一层烟雾一般,仿佛将感官抽离出自身,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这人间蝼蚁。
她喟叹一声,缓缓握住受伤的这只手,下一秒,坚硬无比的管鞭竟被直接捏碎。
多么熟悉的状态啊,她本以为已经忘记了那样的自己,可当这种状态席卷重来,见月才发现,原来,它一直潜藏在内心深处,从不曾消退。
黑暗大陆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啊,不仅仅可怕在于那些不在人类认知中的生命形态,更可怕的是,它对精神三观的碾碎重组。
上一世,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和她同船前往黑暗大陆探索的那一批冒险家皆相继死去,而她又疲于应付那些层出不穷的灾害诡异。
生存到最后,她有时都搞不清自己还算不算一个正常人。
不过现在她明白了,自己那时应当是不太正常的吧,毕竟鬼舞辻无惨将鬼血送进她的身体里,唤醒的负面情绪竟是她上辈子所熟悉的状态,还真是命运的恶趣味啊。
见月看向已经逐渐关上的无限城大门,唔,是叫这个名字吧,似乎她套话套出来了?
诶呀,不管了,应该是叫无限城吧。
她像从前一般甜甜一笑,模仿着记忆里她笑起来的样子,将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状。
那双漆黑的双目却没有一点光彩,仿佛是来自深渊的呼唤。
无惨啊无惨,身为鬼王,你还真是一点派头都没有,还不如让我来当呢~
见月随手用念线将自己的日轮刀捞了回来,握在手中,下一秒,整把刀身便被染成了红色。
不同的是,先前的赫刀更为鲜艳明亮,朝气蓬勃。
而此时的这把红色刀刃,却像是经由一层又一层的血液洗礼,干涸凝固成不详的红褐色,只一眼,便让人胆寒不已。
见月轻轻一笑,举起手中刀刃,在无限城大门即将关闭的那一瞬间,又是一刀——【一线血月·残红】。
“若我为鬼,则我的疆域内,永夜无昼,只知鬼,不闻人。”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一线红既出, 无限城的大门也完全合上,现场一时陷入安静,只有满地的狼藉, 显出方才战斗的激烈来。
见月挥出那一刀后,忽然沉默了下来, 就这么看着手里握着的日轮刀, 神色晦暗,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月?”
义勇将凪收回, 收刀归鞘, 正打算上来看看她的情况怎么样,就听见被见月放倒在一旁的祢豆子,忽然发出一阵奇怪的呓语。
渐渐的, 呓语声逐渐变大,转变为类似于野兽的嘶吼,粉色和服覆盖着的小小身躯,也开始筋挛起来。
糟糕,义勇脸色一变。
这种症状,他再清楚不过, 这孩子, 怕是要转化为恶鬼了。
他将右手覆在刀柄上, 略微握紧, 却没有立刻拔刀。
这孩子, 明明昨晚还是个开朗健谈的女孩, 今天,却要变成恶鬼了吗?
她的家人就在不远处的屋内, 盼望着他们能将自己的女儿, 长姐, 安安全全地送回去,现如今,却要他来亲手终结他们的希望吗?
义勇的脸上闪过纠结、犹豫,最后的最后,还是定格为了坚定。
他们的女儿已经死去,留下来的,只不过是被屠戮本能驱使着的恶鬼罢了,受亲缘血脉的影响,在这种时候,灶门家人,反而是祢豆子猎食目标上的首位。
他敛目拔刀,纤长的睫毛低低坠下,遮住了那双海蓝色眸子里复杂的情绪。
【水之呼吸·伍之型·甘天的慈雨】
正打算使出这一招时,刚出鞘一小段的刀身,忽然被人轻柔地推了回去,空气中原本逐渐显现的水雾,也随着呼吸法的收势,慢慢淡去。
义勇怔住了,原本还呆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见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在他即将出刀的那一刻,动作亲昵的从后抱住了他,甚至将头倚靠在了他的肩上。从他腰边伸出的两只手,一只紧紧环抱着他,另一只覆盖在他的右手上,打断了他的出刀动作,就这么轻柔却有力的将刀身推了回去。
对方的动作太快了,他甚至都不清楚见月是何时来到他的身后的。
“见月?你做什么?”
义勇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侧头,在乌丸家的庄园时,他们两个那些亲密的互动,虽然让他感到些许不对劲,但他知道,那只是演戏,都是假的。
可是这一次,对方不声不响,忽然就这么亲近他,属实让他有些惶恐了。
见月挂在义勇的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紧紧地盯着他,直把义勇看的浑身发毛,才蹦出几个字,
“你长得真好看,我喜欢你的脸。”
义勇???
对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些慌乱了。
正手足无措之时,祢豆子那儿,又传来异动。
她已经完全鬼化了,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发尾不知何时变为了桔红色,连鬼牙都已经长了出来,正轻轻嗅闻着空气,似乎是在寻找食物的味道。
义勇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见月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急切的对着她喊道:
“见月,你快放开我,她已经完全变为鬼了,要尽快将其斩杀。”
回应他的,是见月不紧不慢,悠悠哉哉地回话,
“诶~可是我答应过那个孩子,要护她周全诶~”
祢豆子看了看正以别扭的姿势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犹豫了下,还是决定遵从内心的渴望,一步一蹒跚地往灶门家的小屋走去。
血肉的味道,好香,好饿,好空虚。
她的嘴边逐渐流下涎水,走路的姿势也从踉踉跄跄变得流畅,到最后,甚至飞奔了起来。
义勇目眦欲裂,挣扎的愈发起劲了,却还是挣脱不开见月的束缚。
就在祢豆子即将碰到灶门家大门的那一刻,一个雪球,忽然从他的耳后射出,击中祢豆子,一把将她打飞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的义勇愣住了,但还是松了一口气,没有伤害到灶门家其他人就好。
“现在松懈,未免太早了些哦。”
他听见身后的人轻笑一声,微侧着头,沿着他的脖颈,嗅闻而上。
明明是极暧昧的场景,他却不知道为何,除了紧张之外,还有一丝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恐惧。
“义勇似乎忘记了呢,被鬼舞辻无惨注射鬼血的人,除了祢豆子外,还有我呢。”
一直刻意忽略的事实被血淋淋摆在面前,义勇不再言语,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方才那一幕,他记得清清楚楚,不管是鬼舞辻无惨逃走前说出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还是见月道出的,堪称惊世骇俗的言论。
在见到祢豆子变为鬼的那一刻起,一直隐于心中的不安,终于爆发了出来,他却还自欺欺人的认为,见月不会有事的。
她怎么会被转化成为鬼呢,她可是……鬼杀队中最强的那位柱啊。
“见月。”
义勇一向冷静自持的声音,此时却有些颤抖,他背对着对方,因此看不见她的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见月!”
他再一次大声喊出了她的名字,像是在肯定自己,又像是只为了给自己打气。
“咦?要哭出来了啊?”
正在此时,见月松开束缚住义勇的手,一个侧身来到了他的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现在的表情,有些惊奇地说道。
幽深的蓝色眼睛终于不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了,其中波涛起伏,极力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漂亮极了。
虽然很想试试就这么把他弄哭,该是怎样一种美景,但见月还是决定慢慢来,以后有的是机会。不然要是吓到他了,以后见到自己,转头就跑怎么办呀。
于是,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来,就像是寻常的自己一般,故作孩子气地调笑道:
“诶呀,逗你玩的啦,我好着呢。”
她“啊——”得一声张开嘴,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全然不见鬼牙的踪迹。
义勇见此,略微放松了几分,带还是带着点狐疑,上上下下扫视了见月一圈,一时不太确定,她到底情况如何。
见月无奈,他也太小心谨慎了吧,只能想出一个办法,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不过……就这么放走那个孩子没事吗?她可是已经完全鬼化了呢,要是碰上上山的行人该怎么办才好呢~”
提到祢豆子,义勇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刚刚被见月一个雪球击飞的她,此时不知落在了哪里!
那是个刚刚完成转化的新生之鬼,正需要人类的血肉补充体力,要是山中有行人,定会被她攻击的。
这下子他也顾不上见月现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脚步轻点,就这么纵身飞驰出去,沿着祢豆子刚刚被打飞的方向,找了过去。
见月却没有动作,静静伫立在原地。
此时她已经收起了刻意展现出来的明媚笑容,面上一片漠然,平静的可怕。
她看向手掌上的伤痕,那里血肉翻涌,极为狰狞。
良久,她将手掌朝向地面,一直用念包裹着的鬼血,就这么顺着伤口流了下来,被她用玻璃瓶装好,收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紧接着,可怖的伤口便在念线缝合以及念能力的滋润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着,没过多久,掌心便恢复了洁白柔软,似乎那道可怕的伤痕,从未出现过。
“啧,还是被负面情绪影
响到了吗。”
她嗤笑一声,眼里却没有什么情绪,抬眼向天,又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挺拔的身姿在这天地一片的雪白中,却显得格外纤弱。
“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呢。”
*
炭治郎行走在上山的途中,昨夜下了一晚的雪,山中的积雪又厚实了许多,他行走起来,便有些艰难。
幸好昨晚三郎爷爷阻止了他独自上山,这场雪太大了,再加上夜晚的山林辨不清方向,他说不定会在其中迷路。
也不知道妈妈和祢豆子他们昨晚过得怎么样,他借住在三郎爷爷家里,没有回去,他们会不会担心他了一整晚。
想到背篓里放着的,他特意从山下采买的点心,炭治郎神色柔和了许多。
快要过年了,他想要家人们尝尝新式点心的味道,祢豆子那么聪明,尝一口说不定就能推测出这是怎么做的。
似乎是想起了一家人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炭治郎温柔了眉眼,笑出了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边忽然划过什么东西,重重落在了离他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中,抖落一地散雪。动静之大,甚至连附近的鸟雀都被从枯枝上惊起,一同汇聚在半空中,又散了开去。
什么东西?
炭治郎惊愕地看向重物落地的地方,没忍住好奇,向那寻了过去。
灌木丛“窸窸窣窣”了一阵,站起来了一个穿着粉色和服的熟悉身影。
“祢,祢豆子?”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炭治郎惊呼出声。
“你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你没有受伤吧!”
*
义勇带着炭治郎和祢豆子回来的时候,见月已经闲闲坐在灶门家的门口好一会儿了。
甚至还有余力将他们家门口的雪地翻了一遍,避免留下一点血色,此时正用手滚着小雪球玩,势必要将雪球滚的溜儿圆。
看着衔着竹筒,此时正昏睡在炭治郎背上的祢豆子,见月一挑眉,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这幅人鬼和谐相处的画面。
虽然方才义勇想要斩杀祢豆子的时候,她一力阻拦,却也没有想到,今后该拿什么样的方式对待她。
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将她带回蝶屋,交由小忍看护,看能不能在她身上研究出来,由人变鬼的药剂。
她看向义勇,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勇敢的背鬼少年,又是什么来头。
义勇默了默,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读懂了对方的眼神,但还是言简意赅的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说了出来。
“所以说,祢豆子在最后关头被炭治郎唤醒,没有被鬼的本性所驱使再攻击他,反而同他一起,对抗你?”
见月思索了片刻,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回答后,又不确定地追问道:
“你确定不是祢豆子比较护食吗?”
这话一出,两张一模一样的无语表情,同时出现在了义勇和炭治郎的脸上。
你要不听听你说的是不是人话???
见月轻咳一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现在,就是最重要的一个阶段了。”
她转头看向灶门家的大门,在他们俩的叮嘱下,灶门一家人,一直安安分分呆在屋内。
除了祢豆子被袭击,见月将她带出了屋子外,灶门葵枝和她的几个孩子,从昨晚起,便再也没有跨出过家门。
“我们该想想,怎么和她的家人们,交代弥豆子这件事了。”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事情的始末就是如此, 恶鬼其实一直潜伏在人类中,而祢豆子……”
义勇抿了抿嘴,极其艰难地说出了下半段话,
“是我的失职,没有保护好她, 才让她变成了鬼。”
义勇不是第一次向变成鬼之人的家属, 解释他们的亲人经历了什么。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通常来说, 在他说完这番话后, 迎来的总是家属们撕心裂肺的谩骂和哭喊。更有甚者,还会朝他投掷石块臭鸡蛋等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的物品。
不过这一次, 意料之外的,听完他们叙述的灶门葵枝并没有如此失态,而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反而让义勇更加担心了。
这世上不乏极重感情之人,在面对至亲挚爱的离去之时,受不了这种打击,难以忍受独活在这世上的空虚, 选择追随他们离去。
他曾经就遇到过这么一对夫妻, 在他斩杀变为鬼的妻子之后, 那位丈夫只是呆呆地看着, 对义勇的解释, 也只会木楞点头, 仿佛已经丢了魂般。
他本以为对方会没事的,时间终将会治愈好一切伤痛。
可机缘巧合之下, 他重新经过了那个小镇, 看到荒芜已久的那栋小屋, 才从附近乡人的口中得知,早在他离去的那一天,那位丈夫便已经——自缢身亡。
究竟是变成鬼的人更痛苦一些,还是被独自抛在这世间的人更痛苦些呢?
义勇不知道。
但若是重来一次,让他来做选择,他还是会希望那一晚活下来的,会是他的姐姐——富冈茑子。
虽然他一直没有说出来,但义勇其实很感激见月,感谢她能够救了锖兔,感谢她挽回了自己生命中另一位重要的人。
在无数个孤身一人的夜晚,在他尚未得知锖兔还活在世上的每一个日夜里,即使知道自己钻进了牛角尖,他还是会想,假如当初——死去的人是我,该多好。
被劝慰者陷入了沉默,劝慰者也一言不发,现场一时寂静了下来。
直到见月凑到众人中间,拿手戳了戳众人簇拥下的祢豆子,才打破了这沉寂到有些压抑的氛围。
“祢豆子是不是要醒了诶~”
见月完全没有察觉到现场氛围的凝滞,一个劲儿地挤到人群中,好奇地盯着祢豆子猛看。
听富冈小美人转述,这可是面对至亲的血肉诱惑,都能把持住不上嘴咬的人,堪称鬼中柳下惠了。也不知道是鬼进化出的新品种,还是鬼舞辻无惨转化鬼的技术变拉了。
能做到不吃人的鬼,和人类还属于敌对关系吗?
你看看,一次性想转化两个人类为鬼,其中一个克制住了鬼的本能,拒绝进食人类的血肉。
另一个更好,除了性格变得有些奇葩外,没有一点要转化为鬼的预兆。
而见月的性格大变,虽然同始祖鬼的血液进入体内有一定关系,但更多的是因为,上辈子经过黑暗大陆摧残的三观和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被那些负面情绪一一勾引上来,简称——熊孩子状态超级加倍。
除了戳一戳祢豆子外,她甚至还蠢蠢欲动,想要去动义勇特意为祢豆子做的口衔竹。
被义勇一把摁住了她不安分的爪子。
炭治郎看着被戳的摇摇晃晃的妹妹,急的头上都要冒汗了,
“竹之内小姐,请你不要这样。”
话音刚落,一直沉睡着的祢豆子便忽然睁开了双眼,粉的透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既不像寻常恶鬼那般狰狞激动,也不似普通人类那般灵动生气。
似乎是察觉到周围有许多生人的气息,她的瞳孔微闪,环视了周围一圈。
在看到一脸
担心地看着她的灶门葵枝和炭治郎后,祢豆子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变为恶鬼之人……”
沉默良久的灶门葵枝终于开口说话了,只不过声音略有些嘶哑,似乎是极为勉强自己,才问出这一句话来,
“还有可能重新变为人吗?”
义勇一怔,没有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虚虚握了握拳,又很快松开,以沉默给出了答案。
见状,灶门葵枝心底更加酸涩了。
“你们都拉着脸干什么,祢豆子是特殊的哟,她说不定可以做到呢。”
见月转头看了看在座的几人,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因为怕他们被吓到,已经都赶去里屋休息了,现如今在场的,只有她、义勇、炭治郎、祢豆子和灶门葵枝。
而除了她和祢豆子以外,竟皆是一副丧气的晚娘脸。
这么失落干什么,我们黑暗大陆出来的,都要嗨起来!
“竹之内小姐说的没错!”
炭治郎非常捧场地赞同起了见月的话,身上似乎有热血的火焰在燃烧,
“她可以的,我一定,一定会让她重新转变成人类的!”
*
“来,祢豆子,再试着变小点哦 ,哇喔,这也太可爱了吧!”
看着已经将自己缩成迷你版的祢豆子,见月捧住自己的双颊,无声尖叫。
这是什么上天赐给人间的珍宝,怎么会可爱成这个样子!
等比例缩小的五官身形,脸蛋变回了幼态的圆润模样,乖乖抱膝坐在箱笼里,被摸头时还会蹭蹭对方的手。
见月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抱着祢豆子就是一阵猛吸。
啊,人类幼崽,太可爱了~
她已经许多年没这么抱过小孩子了,美穗长大后,就不再让她随随便便抱来抱去了,害得她只能望着别家小孩流口水。
炭治郎执意要带着祢豆子在身边,见月考虑到,虽然祢豆子摆脱了身为鬼的本能,但终究还没有完全脱离鬼的身份,鬼舞辻无惨说不定能通过她来定位到蝶屋的方位,暂时还是跟着她哥哥比较安全,便答应了炭治郎的请求。
“竹之内小姐,你可以放祢豆子进来了吗?”
炭治郎拿着竹编的箱笼,有些局促地站在一边,自家妹妹受欢迎,他当然很高兴,前提是对方不要死抱着不松手啊!!!
要不是竹之内小姐确确实实是个女孩子,他真的会生气哦!
见月满不在乎地颠了颠怀里的祢豆子,为了多抱一会儿她,选择了转移她哥的注意力。
“不过炭治郎,你真的要前往狭雾山吗,那里离你家可不近,你放心得下你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吗?”
没想到见月会突然说这种话,他沉默了一瞬,但还是紧紧抓住箱笼,坚定道:
“祢豆子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人,我一定要让她重新变成人。”
见月并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她抱着祢豆子,迈上前一步,一眨不眨地看着炭治郎,漆黑的眸子如寒潭般深邃,里头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色,宛若荒古巨兽,威仪赫赫。
“炭治郎吗,你要明白。成为鬼杀队剑士,你手中的刀,劈得再也不会是柴火,而是曾经为人的生物;你所要保护的,也不单单是你的妹妹,更是正处在恶鬼阴影下的芸芸众生。
从正式成为剑士的那一刻起,你就要有着随时死去的觉悟,你的行囊里将常备遗书,你和你的队友、亲朋的每一次见面,都可能是你们今生最后一次相聚。
这一切,你都做好准备了吗?”
炭治郎怔住了,他看着见月的眼睛,那里夹杂着隐晦的沉痛和无比的认真,而他的鼻子,闻得见空气中弥散着
的淡淡的悲伤。
良久,他才用力一点头。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竹之内小姐,即使前路充满了鲜血和荆棘,我也一定不会放弃!
就在他一脸坚定,热血上头的时刻,见月哈哈一笑,一个巴掌就这么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把炭治郎拍的一个踉跄。
“诶哟,怎么忽然那么认真。你今年才十三吧,还要读两年书才能参加入队考核呢,不着急不着急,说不定你修习的这两年,我就能找到将祢豆子变为人的办法。”
“啊嘞,读书?”
炭治郎歪头,脑门上都快冒出几个具像化的问号来了。
“对啊。”见月理所当然一点头,“除了基本的体能修炼外,文化课也不能落下,我会定时来给你考试的哦。”
“诶?!”
*
灶门葵枝倚在门口,看着那一行越去越远的身影,泪珠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儿,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的丈夫在一年前去世,她的长女变为了恶鬼,而她的长子,为了救自己的妹妹,也即将踏上一条染满鲜血的道路。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哭泣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但这一次,背对着屋内的孩子们,她终究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妈妈……”
花子站在灶门葵枝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服。
他们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可是长姐和长兄的离去和母亲沉重的表情,都无不昭示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感受到身后的动静,灶门葵枝慌乱的将头侧到一旁,用手胡乱揩去了脸上的泪水,转过头,又是一副坚强且温柔的母亲形象。
她半屈下膝,双眸似水,
“怎么了,花子?”
花子看着母亲还带着水汽的双眼,愣了愣,但还是乖乖托举起手上的钱袋,将其递给母亲。
“这是见月姐姐拿给我的,说就当预支哥哥以后的薪水了,让他回家以后,让我们提醒他还钱。还说六太年纪太小,刚刚可能被吓到了,有需要的话,就按照里面她附着的药方,抓一剂安神药……”
在花子小声且娇柔的转述声中,灶门葵枝终于忍不住了,环抱双臂蹲了下来,失声痛哭。
花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有点吓到了,但想到见月姐姐的嘱咐,还是鼓起勇气,笨拙地用小手抱住了她,安慰道:
“妈妈别哭,见月姐姐还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离开祢豆子的第n天, 天空灰蒙蒙的,空气都仿佛稀薄下来了,简直令人难以呼吸。】
“唉~”
听到身边这抑扬顿挫, 曲折婉转的一声长叹,义勇没有什么反应, 如若无闻地继续向前走着。
这是见月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数不清了。
自从和炭治郎他们分开后, 她就是这副样子,
一脸的生无可恋, 比他还丧气。
而她今日的叹气次数, 更是达到了这几天来的巅峰。
终于,在见月第10086次叹气之后,义勇停住了向前的步伐, 转头定定地看着她,
“你到底,为什么一直叹气。”
走在前方的人冷不丁停下了脚步,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见月,差点就要撞上义勇的背了。
听清楚对方问的话,见月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最后还是低低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 一脸怅然道:
“不要再问了, 你不懂的。”
“哦。”
义勇实诚地点点头, 听话的没有再问, 继续准备赶路,甚至还隐隐有加快速度的迹象。
只可惜, 还没走两步, 就被一只小手牵住了后衣角。
他试图挣扎, 继续往前走了两步,绝望地发现,笑死,根本挣脱不开。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岿然不动的见月,目露谴责。
始作俑者却毫不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自顾自开始说话,
“既然你诚心发问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其实是因为祢豆子啦。”
义勇???
他刚刚有发问吗?到底是谁的记忆错乱了?
“都怪她,实在是太可爱了!导致我现在有些吸祢豆子上瘾的倾向,这几天一直唉声叹气,属于正常的戒断反应。”
“吸……上瘾?”
义勇表示,他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虽然如此,可是身为一个优秀的柱级剑士和亲切友好的队友,即使同伴的性格有多么古怪,义勇都时刻谨记鳞泷左近次老师的教导,要选择去包容对方,竭力帮助他人解决烦恼。
因此,他歪头思索了片刻,眼睛一亮,对着见月说道:
“你可以吸我试试。”
这回轮到见月震惊了,她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义勇一遭,终于确定了对方是单纯的说话不过脑子,没有耍流氓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
一脸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劝道:
“以后别随便对女孩子这么说话,’吸吸贴贴‘这种关系太亲密了,不是喜欢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说完,她便率先领头走去,呜呜呜,还是赶紧赶回鬼杀队总部吧。
无一郎虽然呆了点,还是个厌学的娃儿,但那张脸,怎么说也是和祢豆子不分上下的可爱。
虽然他现在大了,见月没法真正上手吸,可是看着无一郎,想想他小时候的样子,还是能解解馋的。
想到这,她赶路的速度更快了些,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完这番话后,身后的义勇没有马上跟上来,反而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的行程格外顺利,没有再碰上什么恶鬼作乱,两人一路疾驰,很快就回到了鬼杀队总部。
除了见月期间遇到了一个有些缠人的黑发小子外,一切顺遂。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子的,两人那时正在赶路,远远的就在一棵大树底下看到了一个背影,正垫着脚,往树上丢绳子。
等他们二人走近一看,才发现对方竟然还在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下流,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叨着“她弃我而去了
呜呜呜”这种话,一看就是被失恋打击到的被甩少年。
再结合对方正在往树上扔绳子的动作,见月有理由怀疑,这个少年,很可能是想要寻短见。
她正打出手阻止对方,身边的义勇却已经先一步出手了。
动作快若闪电,那个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义勇一个擒拿,摁倒在了地上。
义勇的表情极为严肃,似是对这种场景非常敏感,一直死死按着这个少年,不肯放手,嘴里连珠炮似地吐出一串话,
“不要哭,不要绝望,更不要因此放弃生命。死去的人,不会因为你的死而复活,你要将这种悲愤化为驱使自己向前的力量,更加努力的生活下去才对!”
见月冲上前的步伐忽然僵住了,义勇的话,品起来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这难道不是一个因为失恋而备受打击的少年吗?
怎么到了对方的嘴里,就变成了一个要去殉情的大情种呢?
你的理解,我的理解,好像不一样。
一直在他手底下挣扎着的我妻善逸也愣住了,他什么时候有殉情这个念头了?
不对,久美子也没死啊!他殉哪门子的情去?
直到看到软趴趴丢在一边的绳子,善逸才恍然,对方大概是误以为他要寻死,才好心来阻止他的。
然而事实是,他只是想勾住树枝,接着将上面的果子都摇下来罢了。
一番解释过后,义勇无言松开了手,默默蹲到一旁大树底下数蘑菇去了。
见月看着他的背影,感慨似地摇了摇头,尴尬,太尴尬了。
“竹之内小姐和义勇先生是情侣吗?”
还没等她感慨完,面前就忽然冒出一张大脸,双眼闪闪发光地盯着她,一副莫名娇羞的样子。
不是刚刚还哭得要死要活的我妻善逸是谁。
见月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了他这个有些冒犯的问题。
听到否定的回答,善逸的表情更加激动了,下一秒,就开始了原地求婚,
“竹之内小姐,我喜欢你,请和我结婚吧!”
此话一出,四周皆静。
连原本乖乖蹲在角落里数蘑菇的义勇,都动了动耳朵,悠悠转过头,看向这边。
嘶。
见月倒吸一口凉气,上次见到这么自来熟的,还是童磨呢。
如今他的坟头草都快齐腰了吧~
见月是什么人,虽然三辈子都没寿终正寝过,但好歹也没白活这些年头。
正所谓“只要活得久,啥都能见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一见面就要求婚的,她还……真不是没有见过。
人类的多样性和层次性真是令人着迷的话题啊~
而面对这样的人,最重要的不是立刻拒绝,而是有理有据,理性分析,用数据来征服对方。
因此,见月没有立刻回答善逸的话,反而停在那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端详了他一遍,而后眼神一凛,犀利发问,
“你如今几岁?住在哪里?有工作吗?工资多少?够养起一整个家吗?”
空气有一刹那的凝滞,寂寥的风儿卷集着落叶,缓缓经过善逸的眼前,甚至还轻点了一下他的睫毛。
可他却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这么,在和煦的阳光下,石化了。
“我,我……”
被问住了的善逸眼神乱瞟,就是不敢直视见月的眼睛。
“年轻人!”
还没等他想好应对的说辞,见月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本该甜美清新的长相,搭配上这副表情,竟然十分严肃认真,再加上她那通天的气势,让善逸吓得直接说不话来了,差点当场就要给对方来个土下座。
“先
不说你的年纪是否足以结婚,婚姻,可不是能这么轻浮随意,就许出去的诺言!”
一想到自家几个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孩子们,上至香奈惠、蝴蝶忍,下至香奈乎、美穗、祢豆子,再过个几年,她们可能就要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们拐走,见月就感觉悲从中来,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沉痛。
“想要娶妻,可是得拿出十成十的诚意,拼着必死的觉悟,做出的决定啊!”
善逸被见月这气势震的哑口无言,半晌,才找回声音。
只见他神色凝重地看着见月,眼神忽然认真无比,身躯微动,一个箭步,上来就给她来了一个土下座,
“请您教我,师父!”
这一跪,惊天动地,日月变色。
连义勇常年不变的表情,都出现了一抹裂痕。
当事人之一的见月,却好像没有察觉到这一幕的诡异之处似的,泰然自若地扶起善逸,嘴里还欣慰道: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记忆回笼,看着面前已经恢复元气,笑得一脸灿烂,往蝶屋走去的见月,义勇只觉和对方出门,真的需要很强的心理抗压能力。
像见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总是做些常人难以理解之事的人,不会被同行队友讨厌吧。
他皱了皱眉,想到鳞泷左近次老师的教导,再想想见月这些年对他的友善,义勇默默下了个决定,一定要好好帮助她,不让她被鬼杀队其余人讨厌!
见月丝毫没get到义勇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满脑子沉浸在即将和蝶屋众人重逢的喜悦中。
要不说小别胜新婚呢,一去这么多天,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她们了。
一脸热情地走进蝶屋,三分钟后,见月又垮着脸,和义勇一同出了来。
可恶,她漂漂亮亮,香喷喷的姑娘们呢?
都去出任务啦?!
呜呜呜她果然被孤立了吧,出任务竟然也不叫上她一起!
义勇在一旁瞥了一眼怨气冲天的见月,明智的决定不去惹她。
之前的那位黑发少年,就是前车之鉴。
竟然敢不知死活的向见月求婚,简直胆大包天,最后还不是被她忽悠瘸了,一嘴一个师父,叫得可欢实。
他们走的时候,对方还死死抱住见月的腰,哭得死去活来,不知道还以为是认识了多少年的师徒呢。
要不是最后他看不顺眼,把这小子从她身上撕了下来,他能黏在她身上多久,都是个未知数。
另一厢,在冲天的怨气下,勉强保持住理智的见月决定,还是先回自己的宅子里看看吧。
见不到蝶屋的小可爱们,看看无一郎那张小面瘫脸,也勉强可以。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半个时辰后, 从鬼杀队分配给自己的宅子里走出来的见月,浑身怨气如有实质。
鬼杀队总部这是没人了吗?
香奈惠和忍出去做任务,她还能够理解, 香奈乎和无一郎他们俩,可还未满15岁呢, 功课完成了没有,就出去野!
正当她碎碎念之时,远方空中忽然出现一抹黑点,眨眼间就来到了见月的眼前。
那是一只有着漆黑鸦羽的鎹鸦, 见月瞅着有些面熟,但鉴于乌鸦们实在是长得太像, 一时没有分辨出来是谁的。
直到它在二人的头顶盘旋良久,终于找到一根树枝落下, 开始传达指令时,见月才恍然,原来是主公想要召见他们。
两人本就有这个打算,在回鬼杀队之前便派出了小黑和义勇的鎹鸦宽三郎, 先行送信回来, 将有关鬼舞辻无惨之事一一告知给了产屋敷耀哉。
具体的作战感受和一些揣测,则要亲自汇报分析。
因此, 收到鎹鸦传信的第一时间,见月和义勇二人并没有迟疑,立刻动身前往了主公大人所居住的宅邸。
凭柱的速度,火力全开之下, 不过一会儿, 他们就已经等候在主公的门口, 等待会面。
两人没有等待多久, 面前的移门便被人从里面移开了,一双璀璨漂亮的异瞳,猝不及防间,闯入了见月的视野。
像是蛇类一样的眼睛,左绿右金,通透且极具光泽,在纯黑发色的掩映下,更显冷漠无情,却好看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再往下看去,少年的半张脸几乎都被绷带遮完了,看不清楚具体长什么样。
身着黑白两色的竖条纹羽织,除了那双颜色鲜艳到极点,像是宝石般奢华的眼睛外,他全身上下,几乎只有黑白两色。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他们了,却并没有打招呼的打算。
甚至还警觉地打量了他们好几眼,尤其是见月,被他忌惮地盯着看了半天,确认没危险性后,就连一个眼神都不稀得给他们,自顾自离去了。
几乎是在见到这个少年的第一刻,见月就确定了,眼前之人,绝非池中物。
这种确定,不仅仅来自于对其实力的感知,更加来自于,对方那颇为新奇的瞳色。
她算是发现了,鬼杀队现如今的几位柱,除了她之外,就没一个真真正正黑发黑眼的!
五颜六色的头发,五光十色的眼睛,甚至大多还是渐变款的。
每次柱合会议时,见月都为自己与其他柱的不同而感到格格不入。
感觉被孤立了呢,其余人都是各种新奇好看的发色,只有她,有种返璞归真的质朴。
就连悲鸣屿先生,因为没有瞳仁,双眼都是纯白色的!
简而言之,现在见月想要评价对方是否有实力和潜力,发色和瞳色便是其中最为重要的考量点之一!
直到见月和义勇走进屋内,在产屋敷面前坐定,她还在想这个问题,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深感自己触碰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理。
唔,接下来,只要看甘露寺还有刚刚那位少年之后的成就,大抵就能推算出这个结论的准确率了。
“见月,见月?”
由于太过投入思考,她甚至没有听到主公大人在叫她,对方喊了她的名字数遍,才让见月回过神来。
“是在想刚才出去的那位剑士吗?”
产屋敷微微一笑,伊黑小芭内那双异瞳,确实令人瞩目。
见月歪头思索了下,觉得刚刚自己所想,确实和他有关,便点了点头。
见状,产屋敷笑得更为温柔和煦了,语气里是满满地赞扬,
“小芭内是位天资颇高的剑士,现如今已经到了甲级,斩杀
恶鬼无数,还自创了独属于自己的呼吸法。若是任务顺利,大概再过不久,鬼杀队又要添上一位柱了。”
见月……
主公大人,你可能不信,其实我猜到了,甚至不是大概,他必然,会成为鬼杀队的新晋柱呀!
就连前不久才通过藤袭山考核的甘露寺蜜璃,她都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可爱的女孩子,会带给她一个惊喜。
悠闲的谈天时刻告一段落,见月开始讲起了她此行的遭遇以及所见所闻。
本该是一次简单的探亲之旅,硬生生事故频发至此,实在是让她心累。
从杏寿郎对战十二鬼月开始,到乌丸莲耶竟然妄图借助鬼,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再到
于炭治郎家遭遇鬼舞辻无惨,并将其打至重伤。
主要是见月在讲,义勇在旁默默听着,在幸村家养出的良好习惯,让他非常有眼力见儿的在
见月讲的口渴之时,奉上一杯水。
不是他说,虽然优子婶婶一直在抱怨见月在家里太懒了,踢一下动一下。
但事实上,还真是幸村一家子和锖兔把她惯成这个样子的,抱怨也都是嘴上说说,见月要是真站起来打算帮忙,他们反倒还不乐意了。
特别是锖兔,在幸村家的那段时间,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他曾经那个温柔却严肃的同伴。
那个系着围裙,洗手作羹汤的那么熟练,甚至还会帮见月梳头发的人是谁啊!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还是竹之内见月给他们洗脑了,让他们心甘情愿把她当孩子宠?
义勇一边面无表情地吐嘈,一边拿手背试探了下茶杯的温度,感觉有些凉了,顺手就拿起放
在一旁的茶壶,添了点热茶。
正专心听见月讲述事情经过的产屋敷耀哉,总是忍不住将视线移到义勇身上。
义勇这孩子,是吃错什么药,所以性格大变了吗?
等到见月将连日来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日头业已西斜了。
残阳如火,灼烧舔舐着西方的天空,天地间仿佛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纱,颗粒质感的光点在
这光纱上跳动飞舞,人的影子在这落日余晖之下,都泛上几分暖意。
产屋敷看着面前的见月,她皱着眉,一脸娇气地抱怨茶水凉了,茶香都没了。
就像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女孩子般,生活在毫无危险的和平年代下,天然就带着那种令人艳
羡的天真烂漫。然而,只有与她真正接触过的人才明白,对方秀美可爱的外表下,掩藏着多
少机锋杀意。
竹之内见月……是这个时代的奇迹。
困扰产物敷家数千年的诅咒,残杀众多百姓的十二鬼月,甚至是他们家族的耻辱——鬼舞辻
无惨,皆一一折损在她手上。
犹记得数百年前,鬼杀队也曾经迎来了这么一个机会,呼吸法的缔造者继国缘一,就曾经差
点斩杀鬼舞辻无惨,只可惜最终还是差了一步,让他逃了。
想到这,他的目光一沉。
即使没有亲自与那位鬼王接触过,只是从这些年来鬼的行动轨迹和行事风格来看,他也大致
推算出了这位鬼王的性格。
残忍□□,却又胆小的令人嗤笑。
“见月。”
产屋敷缓缓开口了,被晚霞亲吻着的半张脸颊,隐去了诅咒留下的一点痕迹,只剩下羊脂白
玉般的另外半张脸,在金光下熠熠生辉。
“你要做好,鬼舞辻无惨从此藏身起来,令你终其一身,都寻不得的准备。”
闻言,正嫌弃地要求义勇再给她加点热水的见月一愣。
随即,她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勾唇一笑,笑得狂妄肆意,抬眸间,甚至还有两三分
露骨的杀意。
“无论是海角天涯,抑或是碧落黄泉,他都逃不过,我的追杀。”
*
时透无一郎和香奈乎一起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了下来。
这是个无月无星的夜晚,天穹下的所有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连虫鸣鸟叫,都微不可闻。
当然,若是有行人经过他们身边,怕的大概不是这令人心悸的黑暗,而是这两个人。
两人一个天赋异禀,年仅12岁就成为了柱;另一个从小就生活在鬼杀队,身边更是有三位
柱级剑士从旁指导,虽然还没有参加藤袭山考核,但其实力,已经足以媲美普通剑士。
简而言之,就是二者的身法,皆极为灵敏轻巧,而他们又都不是爱说话谈天的人。
因此,现场就是一幅两个人影轻飘飘走在道路中间,寂静无声,仿佛幽魂飘过般的诡异场景。
更关键的是,两人竟都对此无知无觉,接受良好。
无一郎一边走路,一边抬眼向天,唔,那朵云,啊,今天天上都是云……
他的云不见了,烦。
他本来准备今天只是照常的上课,练剑,再回去继续修行。
哪知道,在蝶屋上完课后,香奈惠和蝴蝶忍忽然就拦住了他,声称他们打算今天带香奈乎去
镇子里玩耍,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无一郎那时正在给自己的云朵起名,一时没有注意到对方在说什么。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小镇的集市上,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热闹红火的店铺,
人声鼎沸。
啧,本来上学就烦。
好不容易陪蝶屋众人逛完了街,准备回来之际,又有莫名其妙出现的镇子上的小男孩儿,拦
在了他们一行人的面前。
对方是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半大小子,看起来比香奈乎略小些,臊红着脸,扭扭捏捏地拦住众
人。身后不远处,还有小声哄笑着的一群孩子,大概是他的朋友,来给他打气的。
无一郎对此感到麻木,找香奈乎的话,麻烦让让,他赶着回去练习剑道。
只可惜,他失策了。
在香奈惠和蝴蝶忍揶揄忍笑的目光下,在香奈乎平静无波的注视中,那个男孩,将一张皱巴
巴的纸条递到了无一郎的面前,上面还画着一团黑色混着青色的不明物体,事后据蝴蝶忍回
忆,那极有可能是无一郎的……扑哧,哈哈哈哈哈,画像。
而此时的无一郎,只是定定地看着纸条半晌,然后默默拔出了日轮刀。
废话少说,拔刀吧。
事情的最后,以那个小男孩得知自己心爱的姑娘,居然带把儿后痛哭流涕离场而结束。
而那对恶趣味的蝶屋姐妹花,还要香奈乎将他送回来。
美其名曰无一郎长得太可爱了,没看住被拐跑的话,见月可是会回来大开杀戒的。
也不知道这其中哪个字眼戳中了无一郎,他竟然没有反抗,乖乖地听从了两人的安排。
自家的宅邸已经能隐隐看见飞檐一角,无一郎想了想,停下了脚步,对他的同班同学兼从小
玩伴香奈乎说道:
“我快到了,你要不要先回去。”
香奈乎温温柔柔地微笑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从衣袖子里,掏出了一颗——
二十面骰子!
然后两个人,对着这颗二十面骰子,陷入了沉思。
无一郎知道这颗骰子,自从他那半个师父,
也就是见月,有一次看见香奈乎用投掷硬币的方
法来下决定之后,她就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颗二十面的骰子,交给香奈乎,让她以后可以
用这颗骰子下决定。
美其名曰,通过这种方法,不止能拓宽思想,每掷一次骰子,都要想好20种决策方案,还
能锻炼逻辑思维能力,在鬼杀队小课堂中,成绩一路绝尘。
无一郎对此的评价只有两个字——荒谬!
然而,香奈乎是个实诚孩子,见月让她这么做了,她竟然还真答应了下来。
每一次要做决定时,都要拿出它来,预想20种后续方案,再进行投掷。
还别说,这种走一步算万步的方式,刚开始虽然拉低了效率,但是长时间的练习后,竟然逐
渐加快了速度,甚至连花之呼吸的奥义——彼岸朱眼,香奈乎都隐隐摸到了门槛。
无一郎沉默了。
他收回上述“荒谬”两个字。
而且,不知道为何,可能今天提到那个人的名字多了,他似乎隐约间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身后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哼笑, 下一秒,一颗石子裹挟着风声骤然而至,眨眼间已至无一郎和香奈乎面前。
正在对着二十面骰子沉思的二人, 反应极快,在石子打到他们之前, 已然做出了反应。
无一郎侧过身子,险险擦过,右手已经握在刀柄上,随时准备迎接敌袭。
香奈乎则是将骰子往空中一抛, 纵身上跃间,兔起鹘落, 煞是灵动。甚至还有余暇以脚尖轻踢骰子,反手一握, 重新收入怀中。
无一郎持刀,警惕地望着黑暗中攻击传来的方向,挺腰收腹,后腿微曲, 已然是蓄力的状态了。
正当他全神贯注之际, 身后又传来一道破空声,他来不及思考, 已经反射性地转过身子,正面迎击来袭。
还是那颗石子!
不知道为何,它竟然在他们背后,掉转了方向, 重新发起了新一波的攻势。
这一次, 无一郎没有再选择躲过去了, 对方的攻击手段太过诡诈, 与其相让,不如以力破之。
这么想着,他将日轮刀竖于胸前,刀光一闪,在夜色中划过一道锋利的白来,刀刃斜向下划过,试图直接将这颗石子切成两半。
“锵——”
没有料到的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子,硬度竟然惊人,不仅没有被直接斩碎,甚至还同刀刃抵力,呈分庭抗礼之势。
甚至还有星星点点的火花,在二者碰撞之间产生,于黑暗之中格外显眼。
无一郎感受了一番手上的力度,平静的小脸上不起波澜,却开始渐渐放缓呼吸的频率,伴随着绵长的呼吸,他手上刀势一变。
【霞之呼吸·肆之型·移流斩】
霞雾自他身边漫起,似云般卷舒,随着这一斩的推进,也向前蔓延开来。
顷刻间,地面上已都是七彩的霞雾,令人有如堕烟海之感。
小小的石子哪见过这番世面,负隅顽抗了一会儿,很快就出现了一道裂痕,“啪嗒”一声,利落地被砍成了两半。
见此,无一郎虽然还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身形却放松了下来。
紧接着,就被切成两半的石子,崩了脑门儿。
至于另一半,则是崩到香奈乎面前,轻飘飘在她肩上碰了下,一副“意思意思得了”的样子。
“让我瞅瞅,谁回来了呀。”
幕后黑手此时终于优哉游哉地从黑暗中踱步出来了,环抱着手臂,大摇大摆,完全不为自己方才偷袭了两个孩子而感到羞愧,不是见月是谁。
“几日不见,小无一郎,你的剑术略有懈怠呀,不知道学业方面又如何。”
听到前半句话,正打算收刀的无一郎微微顿了顿,抬头看向见月,似是很不服气,想要同她再过几招。直到听完整句话后,他又乖觉地把刀送入鞘中,假装无事发生。
什么学业,学什么业,学业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见月冷笑一声,没有被他这幅无辜的样子骗过去。
别以为她不知道,主公大人都告诉她了!
无一郎在执行完上一个任务之后,并没有马上归队,反而到处拜访有闲暇的柱级剑士,向他们讨教剑技。
他这是想博取众长,精进剑技吗?
好吧,也许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为了逃学啊!
想到天色尚早时,她在蝶屋教室里看见的那张随堂测验成绩单,其他人都是清一色的满分,只有无一郎,大半都被打上了缺席的印记,她还能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想到这,见月的怨念越发深重,浑身上下,写满了家长式的杀气腾腾。
不过,她还是勉强
保存了理智,先是微笑着对香奈乎点了点头,才开口说道:
“香奈乎,天色已经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看着“杀意”盎然的见月,一直围观全程的香奈乎温和一笑,端得是一副羞涩内敛的小女孩形象,下一秒,火速消失。
无一郎???
你不掷骰子决定了?
无人知晓无一郎此时平静的外表下发出的求救信号,惨遭无视的他,被见月拖着命运的后脖颈,拽进了黑暗里。
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蝶屋常驻了两位柱级剑士。
一位整天悠悠闲闲晒太阳,和蝶屋的女孩子们聊天打趣,调侃一下送来救治的剑士们,并顺手用念线偷偷帮他们缝合,加快疗伤的进度。
另一位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小房间内——补作业。
一边补作业,一边还掰着手指头数,自己啥时候能年满15周岁。
时间就在见月的吃喝玩乐和无一郎的水深火热中,不知不觉过去了,等到无一郎终于被同意放出来之时,半年一度的柱合会议,又要开始了。
至于这几个月里,派给无一郎的任务,都被见月顺手做了,反正那些个鬼弱的惊人,基本是她到现场,连刀都不用拔,紫藤花念线一划,线到鬼除。
但见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些鬼,似乎有意无意的在躲着她。
她甚至碰见过一只新转化成的恶鬼,正处于刚刚转化完成,疯狂觅食的状态,在与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竟然抛下了即将袭击到手的人类,转头就跑。
那一刻,见月都怀疑自己的美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把鬼都吓跑了?
柱合会议开始的前一段时间,这种状态更是达到了顶峰,几乎是她出现在传闻闹鬼的那片区域之后,恶鬼便会销声匿迹,躲藏起来。
虽然通过念线,她还是能将这些袭人的恶鬼找出来,只是这样一来,大大拉低了她斩杀恶鬼的速度。
这种情况出现的太过频繁,到最后,见月甚至升起了一个恶毒的想法,要不乘着柱合会议大家都聚在一起,她去抢不死川一管血,当作诱鬼的诱饵吧。
就是不知道稀血离体后,能保鲜(划掉)保持对鬼的诱惑力多久。
正在打着不死川稀血主意的见月,浑然不知,她和不死川,也已经出现在了别人的话题里。
*
柱合会议即将开始,锖兔虽然不是柱,但不管是实力,还是斩杀恶鬼的数量,都早已达到了成为柱的门槛。只不过是因为水柱之位已被义勇占去,才没有正式晋升为柱级。
鬼杀队自建立起,从未有一届如此人才济济,产屋敷耀哉思量过后,特批他能以甲级剑士的身份,参加柱合会议。
这会儿,他正在义勇位于鬼杀队的宅邸中,同他对练剑术。
两人师出同门,又同是水呼剑士,对彼此的出招路数和剑技都极为熟悉,打得难舍难分,极为精彩。
一盏茶过后,两人同时停手,持刀相对而立。
“你方才分神了。”
锖兔皱了皱眉,虽然刚刚对练时,义勇的动作并没有出错,但他感觉得到,对方肯定没有使出全力,甚至还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义勇一愣,却没有反驳,只是抿了抿嘴,低低“嗯”了一声。
见此,锖兔倒有些好奇起来了,他这位小伙伴,不一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吗,说话直的甚至让人怀疑他有无情商这种东西,怎么今天,突然就吞吞吐吐起来了。
“身为男子汉,不要如此扭捏,有什么困惑的,不如直接说出来。”
他收起日轮刀,走至义勇跟前问道。
“与其藏在心里,不如大大方方说出
来,免得一直胡思乱想。”
义勇还是有些迟疑,但看着锖兔一脸的温和包容,再联想到对方怎么说也和竹之内见月共同生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肯定是了解她的。
想了想,便决定向着锖兔吐露这几月以来,一直困扰他之事。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不死川喜欢见月之事吧。”
短短一句话,激起了万层浪。
锖兔!!!
“不死川,喜欢见月?!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锖兔淡定不了了,急切地往前迈了一步,看着义勇的眼睛,再也不复先前从容的模样。
义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激动,但长久以来和小伙伴之间的信任,还是让他选择先放下疑惑,率先回答了他的问题。
“当初在荒原上,我和不死川发现见月之时,我就看出来他喜欢见月了!”
说到这时,他甚至略扬起了头,颇为骄傲于自己能这么早洞察一切。
锖兔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义勇,一时不敢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不过……他微微眯起双眼,不死川那家伙,还真的有些可疑。
“你亲耳听见不死川说他喜欢见月的吗?”
为了别闹出莫名其妙的乌龙,他还是再次向义勇确认到。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义勇面上闪过一缕迟疑,显然是没有切实的证据,“不死川喜欢见月”之事,也来自于他的揣测。
锖兔在原地沉吟良久,心下的不安却迟迟没有散去。
见月是多么灿烂温暖之人,无人比他更清楚了,这么优秀的她,有人喜欢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或者说,从小,她就是人群中的焦点,是将众人汇聚在一起的暖阳。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见月的呢,似乎是很早很早以前了。
自他在黑暗中,感觉到身边靠近的那一抹温暖,大抵就开始无意识地亲近了吧。
失去记忆,人生变成一片空白,举目天地间,只有自己全无痕迹的孤独感,在他醒来那段时间,一直包围着他。
万幸,他遇到了竹之内见月。
她总是嚷嚷着杏寿郎有多诚挚,他又太温柔,殊不知她自己,才是这人间最为耀眼之人。
慢慢的,这份感激亲近,随着他们的长大,开始逐渐变化。
当她从屋内走出,阳光轻抚着她的发梢,她于万千光辉中,笑着喊出“锖兔”这个名字伊始,锖兔的心,就控制不住为她而跳动。
最初的心动,总是发生在平淡生活中的一抹惊心动魄。
竹之内见月,是他的珍宝,是他小心守护,等待长大的一株花朵。
思及此,锖兔的不安忽然散去了,转而变成了坚定。
“义勇,你先自己练剑吧,我要出去一趟。”
他转过头,对着还兀自纠结的义勇说道,眼神亮的惊人。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珍宝的光芒太过耀目,可是会吸引来其他觊觎之人的。
只是,锖兔这一步还没有迈出去,义勇已经侧身向前,拦住了他。
“我还没说完,困扰我之事。”
义勇抬起眼,深蓝的眸子如渊如海,看不清情绪。
他看向锖兔,对方的不对劲他看在眼里,他本应就这么按下此事不提,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另一道紧迫的声音告诉他,一定不能让对方走。
义勇听从了内心的选择。
“我觉得,竹之内见月她,喜欢我。”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话音落下, 现场陷入一片平静。
锖兔回望向义勇,面上一片平静,不过到底是何心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
他听见自己开口反问的声音,声线平静无波, 就好像平常的他一般,总是温柔包容着一切,希望能凭一己之力保护所有人。
义勇看着面前的锖兔,总觉得他看似温和的笑容底下掩藏着什么, 他微微拧眉,搞不清现如今是何等情况。
两人目光相对, 一时无言。
“噶——哇——”
义勇的鎹鸦,宽三郎, 非常没有眼力见儿的在此时叫出了声,蹲坐在树枝上,歪了歪头,不明白眼前这两个人类在发什么呆。
也是它那一声极为突兀的叫声, 惊醒了正在对视的二人。
锖兔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 却莫名让人瘆得慌,他又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说,嗯?”
义勇眼神一闪,难道是锖兔以为他又像是方才说出不死川喜欢见月之事一样,没有证据, 只是他自己的猜测, 所以有些生气于他全凭揣测, 没有实质性的证明。
嗯, 肯定是了。
锖兔一向是这么严肃的性格,凡事都讲究脚踏实地,讲求线索,而讨论一个女孩子的心意这种事,实在不是君子间该随意谈及的话题,何况他还拿不出可以证明这一切的证据来。
于是,义勇端正了神色,和锖兔一条条分析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见月喜欢他。
“在乌丸家的庄园之时,为了引出那只恶鬼,我们相继扮演她的情人,可是为什么,你们演的要么是偷情之人,要么是正要勾搭上的,只有我,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
“她说过’吸吸贴贴‘是喜欢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亲密之事,可在那一场战斗过后,她却闻我的脖子,还闻了好久。
而且,她还说喜欢我的脸。”
将自己怀疑的事一一说了出来后,义勇越说越自信,讲到最后,几乎将确信写在了自己脸上。
鳞泷左近次师父,您看到了吗,我因为太过受欢迎而感到苦恼呢,您不用再担心我了。
和义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锖兔越来越沉默压抑的气场。
他了解义勇,对方不是会撒谎之人,既然他说出了这些事,还将细节概括的如此具体,那其一定是真实的。
也就是说,见月暧昧地嗅闻对方,和说喜欢义勇的脸之事,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
锖兔抬眼看了看义勇,确实是极为标准的美男子长相,在现如今的鬼杀队中,和宇髓天元可以并称为鬼杀队两大美男子了。
只不过二者完全是两种风格,也难以相比较到底谁长的更受女孩子欢迎。
不过……锖兔可疑地沉默了一瞬,若是算上其他方面,比如说话的方式,做人的情商,即使不愿承认,义勇大概是完全比不过宇髓天元的。
对方毕竟是有着三个老婆的人生赢家,在讨女孩子欢心方面,可谓是专家中的专家了。
简而言之,他相信见月说过这些话,却觉得他所说的这些事,必定有所隐情。
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见月真如义勇所说,已经喜欢上他了!
但是……看着面前一脸笃定的义勇,锖兔沉默了,若是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总感觉自家师弟的身心会受到重创。
“我觉得。”
毫不留情压下心底那微小到忽略不计的愧疚,锖兔扬起了一个温柔和煦的笑来,
“你可以去问一问见月,是否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呢。”
*
蝶屋。
见月窝在蝴蝶忍的实验室内,在一旁观察着忍正在做的实验。
祢豆子身为鬼,虽然暂时不清楚她是否已经全然摆脱了鬼舞辻无惨的控制,但她成功克制鬼对血肉的渴望,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在意识到祢豆子不同寻常的那一刻起,见月便征求了灶门家人的同意,取了祢豆子的一管血来做实验。
看着忍眼底下的一抹乌青,见月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对方,却也无可奈何。
阿忍同她的姐姐香奈惠比,习剑的天资并不算十分出众,她的身材太过娇小,力气也不足,甚至无法砍下鬼的头颅。
可在医疗的领域,她却聪慧的惊人。
蝶屋本是花柱香奈惠领导的鬼杀队医疗机构,只是几年前香奈惠与童磨一战,过度使用【彼岸朱眼】,视力受到影响,难以长时间使用眼睛,才渐渐把蝶屋移交到了忍的手里。
而她如今又是鬼杀队的虫柱,既要负责一地的警戒,又要管理蝶屋,救治重伤的剑士和遭遇袭击的平民。
现在还要研究恶鬼的奥秘,每日里忙得团团转,时常一日只睡两三个时辰。
见月有意替她分担,可事实证明,医学这东西,比高数更加直白,你不会就是不会,天生没这方面的才能。
她虽然粗浅地学过一些医理,但也就止步于跌打损伤和人体解剖方面了,高深的药理学和现代医学,她便只有两眼一抹黑。
就在见月思考着该怎么分担蝴蝶忍的压力,别让她小小年纪就要面临脱发的烦恼之际,实验室的门忽然被叩响了。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蝶屋的女孩子小声的呼唤,似是很担心自己会影响到他们的实验进程。
“竹之内大人,有人来找你。”
见月看了一眼忍,对方正沉浸在实验的世界中无法自拔,完全没有留意到屋外的动静,便悄悄站起身,准备先行出去看看。
义勇站在蝶屋的鱼塘边,出神地望着水塘里快活游着的鱼儿,面上无波无澜,似乎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已经紧张过头了。
握着腰间日轮刀的手,止不住地轻微摩挲着刀柄,虽是看着水塘,心思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义勇只觉得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浑浑噩噩,连平常最爱看的鱼儿游水,都让他没了兴致,甚至有想转身跑掉的想法。
只可惜,锖兔就呆在他的身边,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
要是竹之内见月承认了她喜欢他怎么办,他要不要回应对方的感情,拒绝了的话,见月会不会伤心生气?
可是不死川喜欢见月,他会不会因此备受打击?
恶鬼还没有除尽,他还没有想过成家立业这种事,要是她能再等等,等到把将恶鬼尽数灭杀之时……
“锖兔,义勇,你们找我有事吗?”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义勇身子一僵,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以一个极其僵硬的姿势,转过身去。
至于锖兔,则是微微一笑,朝着义勇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是他找见月有事,自己只不过陪同而来的。
收到暗示的见月,狐疑地打量了义勇一眼。
他今天怎么怪怪的,修炼水之呼吸的时候脑子进水了?
哦,不对,这个憨憨本来脑子就常年积水,才总是冒出那些没有情商的话,要不是她带着他玩,在鬼杀队不知道要被孤立成什么样子。
而此时,被见月怀疑脑子进水了的义勇在想什么呢?
遭!
她在看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喂,你怎么回事。”
见对方久久不说话,见月忍
不住了,走到义勇的身前,拿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到底找我有什么事?赶紧说呀?”
白皙柔软的小手在眼前晃来晃去,玫瑰色的指尖像是点缀了日出时第一缕的霞光,生机勃勃。
鬼使神差的,义勇伸出手,将见月的小手攥住,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神情严肃地说道: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见月???
我刚刚是有漏掉什么对话吗?
还没等她问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句话,打斜里又冒出一双手,轻柔却强硬地握住她的那只手腕,想要将其扯回来。
“义勇,你还是先问问清楚,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吧。”
锖兔不知何时来到了二人的身边,笑容温和,却又带着一丝僵硬。
见月看着三人交叠在空中的三只手,陷入了沉思。
能不能来个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水呼剑士集体脑子进水?
嘶,有点担心鳞泷先生和炭治郎了怎么办。
就在见月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之际,义勇抿了抿嘴,眼神一沉,将刚刚向着锖兔列出的一系列的证据,又再次复述了一遍。
最后,眉目内敛,纤睫低垂,对着见月问道:
“所以,你是不是,喜欢我?”
熟悉的沉寂在一次出现在了这片天地间。假如天地有心,此时也该尴尬的不忍直视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见月定定看了义勇良久,确定了对方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才借着巧劲儿,解救了自己被两人束缚着的小手。
随后,她转过身,默默蹲下了身子,肩膀开始小幅度的颤抖。
渐渐的,这种颤抖的幅度逐渐变大,她浑身有如筛糠般,伴随着一声终于忍不住的“噗嗤”声,笑声响彻云霄。
“哈哈哈哈哈哈哈,义勇,你,哈哈哈哈哈哈,对啊对啊,我可太喜欢你了。”
义勇有些发懵,虽然对方承认了喜欢自己,可是他情商再低,也明白了当前场景的不对劲。
等到见月终于笑够了,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义勇也明白过来,大概是自己误会了,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浑身气场,写满了生无可恋。
“抱歉啊,噗,那时候被鬼舞辻无惨的鬼血冲击,一时上头,做出了无礼的举动。”
见月一只手揉着笑得发酸的肚子,另一只手擦拭掉眼角流出的生理盐水。
“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别说之前演戏时,我对杏寿郎、不死川和锖兔耍的流氓。连香奈惠,阿忍他们,我也少不了抱抱贴贴。
我可不姓宇髓,能娶那么多老婆。”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蝴蝶忍从实验中回过神来之时, 屋内已经没了见月的身影。
她有些有疑惑地环视四周,嗯?见月什么时候出去了吗?
有些疲惫地仰了仰头,她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的实验结果,需要一定时间的反应才能得出,这段时间, 她就可以出去放松一下精神, 小憩一会儿了。
刚走出门口, 蝴蝶忍一眼就瞧见了院中的三人。
不过此时, 三人之间的氛围, 有些奇怪。
见月和锖兔站在树下, 小声说着些什么,时不时偷看不远处的富冈一眼,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至于富冈那家伙,则一个人蹲在水塘边上背对着众人, 看不清神情。
但是那个背影, 几乎被肉眼可见的低气压笼罩着,阴气森森的。
蝴蝶忍不禁好奇起来了,对方虽然总是摆着那副臭屁脸, 可这么情绪外露的低落,还是第一次见。
是哪个牛人可以让富冈露出这种表情, 她一定要好好拜访学习一下!
“他那是怎么回事?”
此时,蝴蝶忍已经行至见月和锖兔身边,朝着义勇蹲着的方向微抬下巴, 好奇问道。
见月强忍住笑意, 搭住她的肩膀, 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儿, 将刚刚发生的大乌龙简单概括出来,转述给她听。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蝴蝶忍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不可思议,表情变化之丰富,令人咋舌。
“嗤。”
听完故事的起因经过,她忍不住嗤笑出声,再看义勇之时,眼里已经全是幸灾乐祸。
“富冈先生他,还真是……扑哧。”
她宣布,这是本年度,唯一能够和无一郎被错认成女生,还被对方带着小伙伴们一起过来表白之事相媲美的鬼杀队大乌龙之二。
真好,这次的柱合会议又有谈资了。
见月深有所感地点点头,确实,当时听到这句话时,她也曾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现实生活中怎会有如此离谱的剧情。
“好了,不要再嘲笑义勇了。”
锖兔那被强行摁下的兄弟情谊,此时终于冒了出来,忍不住出来为义勇打圆场。
他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见月,目光一闪,有些拿不定是否现在就要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口。
索性,蝴蝶忍接下来的问题,给了他答案。
“不过……”
蝴蝶忍重新回忆了一遍方才见月转述之事,上上下下扫视了她一遍,目光颇为奇异。
“你真的说了喜欢富冈的脸这种话?还调戏了他?”
闻言,见月毫不心虚,并且理直气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确实长得好看啊。至于调戏这种事,可别瞎说,我那时只是被鬼舞辻无惨的血冲昏了头脑,一时不察而已。”
蝴蝶忍回想了一下义勇如花似玉的脸,颇为认可地点点头,富冈确实长了一张极为俊美的脸(ps:不说话的时候)。
“可是见月,你也有16岁了吧。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找个志趣相投之人,好好谈一场恋爱的事吗?”
忍的这一句话,让在座两个人,都呆愣住了。
锖兔默默竖起了耳朵,极为快速地瞥了一眼见月。而当事人竹之内见月,则是被问住了。
她第一世时,曾听闻过一个说法,人若在18岁到28岁之间,都没有一个异性来陪伴的话,那她/他已经在最需要陪伴的黄金成长周期内,学会了孤独,往后余生,大概都不需要伴侣来陪伴了。
她对于这种说法的准确性不置可否。
人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生物,人的心,更是难以揣测,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着。
见月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在这一段最需要陪伴的时间里,她先是忙于学业,后又阴差阳错去了流星街,别说陪伴了,吃口饱饭她都能开心许久。
而现在,她也确实享受这种无拘无束,快活恣意的生活,对谈恋爱这种事,不抵触,却也没多大向往。
今后将会怎么样,她也不清楚。
因此,她思索了片刻,严肃了神色,认真说道:
“在不可预知的未来里,我希望先能终结恶鬼同人类这可悲交缠的历史,再去考虑自身之事。
其他的,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听到见月所言,忍柔和了神色,长年累月疲于斩杀恶鬼、救治伤员以及做实验的疲惫,也在此时消去了大半。
她目光温和,竟有一瞬,同她的姐姐香奈惠重叠在了一起。
“未来如何,与君共勉。”
她如是说到。
*
柱合会议的日子就在今天。
见月独自一人,从分配给自己的宅邸中走出,孤身前往召开会议的院落,背影分外萧瑟,宛若孤寡老人。
自从前段时间,把无一郎从知识的海洋中解放出来后,他就一头扎进了道场,整天早出晚归,练剑都快练傻了。
就连柱合会议的日子,他也是一大早的就不见人影,大概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连修行了。
不过,见月有理由怀疑,无一郎是害怕撞见自己,又被拉去学习,才躲着她的。
可恶,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个道理呢!
小黑站在见月的肩头,昂首挺胸,同它主人丧气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精神到竟然能在它那张鸟脸上,看出期待的神情。
雪白的鸦羽被梳理的一丝不苟,服帖地向后倒去,更衬托得这一身白犹如绸缎般晶莹润泽。
一顶精致的红宝石黄金小皇冠就这么卡在它的脑袋上,做工精巧的黄金锁链自两边垂挂而下,颇有异域风情。
见月有时候会觉得这只鸟已经成精了,嗯,可能还是按着宇髓天元的性格样子成的精。
从前初见对方时,还对着人家爱答不理,一副“愚蠢的人类,休想靠近本大爷”的臭屁样子。
这才过了多久啊?!
不过是宇髓天元总是拿着鸟类爱吃的食物和那些形形色色的小首饰来看它,小黑就被这糖衣炮弹所腐化,除了见月,整个鬼杀队最亲近之人,就是这位音柱大人了。
连见月这般厚脸皮的人,看到对方的鎹鸦时,都有些不好意思。
小黑本来就不受其余鎹鸦的待见,宇髓天元的鎹鸦从前见到小黑受自家主人宠爱时,还由于看不顺眼,特意飞过来和小黑单挑。
然后……就被干翻了。
现在打又打不过,自家主人还一个劲儿给对方送好吃好玩的,整只鸟都不好了。
每次一见到见月和小黑,就拿那种极为幽怨的眼神盯着他们,委委屈屈的小样子,让见月都不禁心虚起来。
正当她思考自己是不是该劝劝宇髓天元,莫“只见新鸟笑,不见旧鸟哭”,要注意雨露均沾之际,肩上的小黑忽然有了动静。
它本一直高抬着脑袋,目视前方,此时却将目光投向了其他地方。
鲜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随后,它展开羽翼,如箭般朝着树上冲了过去。
树叶晃动的窸窣声,珠链碰撞的叮咚声,以及不知名动物发出的小声嘶吼同一时间作响,树冠顿时就热闹起来了。
良久,这动静才平复了下来。
一只凌乱的鸟头率先从树叶中钻出,它早上臭美半天的小皇冠,此时已经斜斜歪倒在一边,上头甚至还有几处可疑的凹陷。
见月将目光往下移,看清小黑嘴里的叼的东西,陷入了沉默。
那个……乌鸦的食谱上,有蛇吗?
只见它嘴里,赫然叼着一条纯白的小蛇,被小黑啄住七寸,动弹不得,蛇尾却还顽强的缠住鸟爪,试图向上缠绕住小黑的翅膀,最好能让它摔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见月总觉得这条蛇有些面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这么晶莹剔透的小白蛇,还如此干净,大半可能是人家养的宠物蛇,可不能被自家鎹鸦伤到。
这么想着,她用念线将小黑牵引回来,上手掰开鸟嘴,试图拯救这只悠闲晒太阳,却无辜被“街溜子”乌鸦波及到的可怜小蛇。
“你在干什么!”
正当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喝。
伊黑小芭内惊呆了,柱合会议正式召开之前,他不过是暂时将谪丸放在树上晒会儿太阳,自己则去处理一些事。
哪晓得回来之时,竟然见证了此等惨剧。
他在主公大人屋前,曾有过一面之缘,并带给他极大威慑力的那位鬼杀队月柱大人——竹之内见月,此时正伙同她的鎹鸦,伤害谪丸!
谪丸是他在那个恶心阴暗的家族里,唯一的一抹慰藉,他绝不允许别人伤害它!
愤怒的情绪占领高地,伊黑小芭内一时顾不得初见见月时,对方掩藏在人畜无害面孔下,令感知敏锐的他颤抖忌惮不已的实力,率先冲了出去。
身形一动,犹如灵蛇出洞,极为迅捷,几个呼吸间,已经近了她的身。
下一秒,他的手腕一转,灵活诡异的不似正常人类,在见月面前虚晃了一式,乘着她后仰躲开之时,一把夺回了谪丸,重新回到原地,冷冷地看着她。
“这是在下的蛇,月柱大人,请您今后莫要放纵鎹鸦伤害它。”
说完,还不等见月回话,他便转身远去了。
见月默默放下试图挽留的手,解释的话还在嘴边,可惜想要向其解释的那个人已经先行退场了。
她幽怨地看了一眼抓完蛇后,就满不在乎重新开始打理起自己羽毛的小黑,目光里满满的沉痛。
啊,要被讨厌了呢。
对方嘴上虽然说着不要放纵鎹鸦去伤害小蛇,可明眼人却都看得出来,他是在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呢!
冤枉啊,真的不是我想要抓你的小蛇,都是小黑这个孽子的错!
第100章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当见月赶到柱合会议召开的现场时, 众柱都已等候在哪儿,院内一片安静,而主公已经站在檐廊前, 却并没有说话,显然是在等待某位还没有到场之人。
因此,当她闯入大门, 飞奔进去之时, 那动静, 堪比平地一声雷。
几乎是在她露面的一瞬间, 众柱便齐刷刷向她看了过来。
五颜六色的脑袋加上各种花色的眼珠子, 一刹那, 见月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某杀马特家族的现场聚会。
锖兔虽然被批准参加柱合会议,但毕竟不是柱,便站在了队伍的最边缘,此时也离见月最近。
见她竟然还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迟到, 甚至发起了呆, 锖兔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忍不住扶额。
就是见月这种孩子气且不着调的性格,才让他这些年里一直认为她还是个孩子, 默默等待她长大开窍的那一天。
在义勇去蝶屋找她的那天,他本想借此机会说出自己的心意, 可是对方和蝴蝶忍的一番话,又让他迟疑了。
未来,未来究竟会如何呢?
当他从义勇那儿得知, 见月曾与鬼舞辻无惨对上手, 还差点被对方的血液所感染, 沦为恶鬼时, 那种巨大的恐慌再一次袭上了他的心头。
上一次,她离开幸村家,只身去往恶鬼环绕之地时,他也没有及时出现并保护她啊。
再等等吧,等到与恶鬼这数千年来的争端被他们这代终结,等到死亡的阴影再也不会如影随形般跟着他们,到那个时候,“感情”这种奢侈的东西,才会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
“到这儿来吧。”
锖兔看向见月,向外移了一个身位,让出靠近众柱们的一个位置,温声招呼她赶紧过来,主公已经等候多时了。
刚从这杀马特家族开会的幻视中清醒过来的见月,连忙归队,照着众人的样子单膝下跪,恭敬的对着产屋敷耀哉解释道:
“抱歉,主公大人,来的路上有些突发情况,耽误了时间。”
她本来应该是来得及的!都怪小黑这个孽子!
不仅去招惹人家的宠物蛇,打完架后还磨磨唧唧收拾自己收拾了半天,害得她迟到。
真不知道一只鎹鸦哪来这么臭美的性格。
“哼。”
她解释的话音刚落,众柱队伍的另一头,就传来一声哼笑。
见月顿时受不了了,是谁是谁是谁QAQ ,大家当同事这么多年,互相也熟悉,居然敢嘲笑她。
顺着队伍向另一头看去,不期然对上了一张熟悉却又不那么熟悉的脸。
啊,是刚刚那个养了宠物蛇的剑士,在主公那儿也有过一面之缘,唔,似乎叫做……小芭内?
见月有些讶异,对方竟真如同主公所说,在这几个月内,成功完成了晋升为柱的那些前提条件 ,成为了鬼杀队的新一任柱吗。
这小子实力还挺强的嘛。
即便如此,也不能嘲笑迟到的同事啊魂淡!我们鬼杀队的企业文化,可是有和谐互助友爱这一项的!
于是,见月狠狠朝小芭内剜了一眼,纯黑和异色的眸子虽相视无言,但二者的氛围,怎么也谈不上友善那一挂儿的。
众柱看着用眼神厮杀的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见月来之前,主公大人已经向他们介绍过新上任的两位柱——炎柱炼狱杏寿郎和蛇柱伊黑小芭内。
炼狱家的人都长着一张祖传的脸,上一次柱合会议时他也曾代表他的父亲槙寿郎来参加,众人早已熟悉。
至于伊黑小芭内,除了不死川曾经与他有所交集外,其他人都对他不怎么熟悉。只知道他还是被上任炎柱槙寿郎所救,才加入的鬼杀队,自创
了独属于自己的呼吸法,是个极有天分的少年。
所以……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看着眼神胶着,“难舍难分”,甚至已经比拼到谁先眨眼谁就算输了的见月和小芭内两人。
产屋敷强忍住即将溢出嘴角的笑容,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吸引过来。
见月还真是,不管谁碰上她,都会不知不觉中被她身上那种洒脱肆意的气质所感染,也变得孩子气起来呢。
“新上任的两位柱大家应当都认识过了。”
将目光从在座的众人身上一一划过,产屋敷耀哉的目光温和似水,充满了欢欣鼓舞。
这是鬼杀队成立至今,队中柱级成员最多的一代,其中还有不少人自创了独属于自己的呼吸法,可谓实力强横,人才济济。
其中,更有能与鬼舞辻无惨一战,不落下风,甚至胜对方一筹的剑士存在。
产屋敷家族数千年来的夙愿,似乎能在他这一代得偿所愿。
他抬眼看向澄碧的天空,今日无风无云,唯有灿阳,常悬空中。
“诸位,我有一种预感,人类与恶鬼数千年来的纠葛与纷争,将会终结在我们这一代。”
天时地利人和之下,一种奇异的感情忽然涌上他的心头,心念一动间,产屋敷耀哉已然喟然感慨道。
千年来的抗争,犹如附骨之蛆般的诅咒,鬼杀队剑士数代的牺牲,终于,给他们争取到了迎来曙光的机会吗。
在这场持续千年的博弈中,有多少或是平凡坚忍,或是惊才绝艳之人,像是滚滚洪潮中的一点浪花,虽微不可闻,却又重若泰山。
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以白骨筑墙,血肉铺路,只为了给人类赢得喘息的机会,免于食人之祸。
而他们,也不过是这长河中,最平凡的一份子。
“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1
产屋敷耀哉呢喃出声,声音虽小,众柱却听的清清楚楚。
众人严肃了神色,脊背挺直,异口同声道:
“遵命!”
*
数月后,蝶屋。
见月在树荫底下的凉席上打了个滚儿,看着郁郁葱葱的枝叶,和穿透其中,零碎投映下来的日光,开始发呆。
距离上一次的柱合会议已经过去了数月,主公也在会上重提了乌丸莲耶以及鬼舞辻无惨之事,交代众人在执行猎鬼任务时,要更加小心谨慎,避免被官方或者财阀发现。
由于新上任了两位柱,杏寿郎还能接手前任炎柱的管辖巡视区域,伊黑小芭内则是负责起了协助支援这一部分。
也就是说——见月工作量锐减。
特别是她现在的名声,在恶鬼中可谓是如雷贯耳,所到之处,群鬼退散。
你明白那种兴奋的千里奔袭去猎鬼,到地方才发现人家已经拖家带口搬走了的失落吗。
也不知道鬼舞辻无惨是通过什么手段,通知到了他麾下的所有鬼,让他们躲着点竹之内见月这尊煞神的。
产屋敷耀哉对此也很头痛。
作为鬼杀队的最强战力,见月的战斗能力和驰援速度,可谓是当之无愧的顶尖级别。
可惜对手表示,我打不过我还躲不过吗?
硬生生将鬼从领地性生物转变成迁徙性生物,进一步加大了猎杀鬼的难度。
无奈之下,他只能多鼓励见月出去走走,附近有任务之时,再另行派遣,缩短恶鬼的反应时间,让其无暇逃跑。
于是,见月开始了她的公费旅游行程。
去各个柱的辖区溜达一圈,再去无人踏足的深山老林里找一找
,偶尔回趟幸村家,玩累了就回总部歇会儿。
其中,她最喜欢去的,就是音柱宇髓天元的辖区了。
产屋敷耀哉是个心思细腻,体贴下属的主公,在划分辖区时,也会考虑到众柱迥异的性格和喜好。
而划分给宇髓天元的巡视之地,是一处四季如春,风景秀丽的区域。
当然,当地的宝石加工产业,也很出名。
至少小黑第一次去那儿时,就被街边各色琳琅的珠宝店吸引了鸟眼,死趴在人家店主门口,不肯离去。
小黑最爱的,是那里的珠宝加工店铺。
见月最爱的,却是宇髓天元的三个老婆。
三个老婆诶!
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见月的牙都要咬碎了。
后来因缘际会见到了她们三人,她更是将对宇髓天元嫉妒的丑恶嘴脸,发挥到了极致。
她收回年少不懂事时说对方是她亲哥这句话了,从此以后,她只有嫂子,没有哥!
“要不找个时间再去一趟吧。”
见月小声嘀咕了句,又舒舒服服换了个姿势,慵懒地眯起眼。
然后……正对上小黑直勾勾看着她的鲜红鸟眼。
“你有事吗?”
见月毫无波澜,甚至想给这只暗戳戳想吓她的鸟来一下。
“嘎——”
小黑全然没有小心思被拆穿的囧意,理直气壮地一扇翅膀,鸟爪递过来一封信。
她接过信件,是从狭雾山送出的,落款还写着鳞泷左近次的名字,也不知道是鳞泷先生写的,还是炭治郎写给她的。
正打算打开信件,见月余光瞥到了小黑鸟爪上残留的黑色碎羽,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从狭雾山送来信件的,应当是鳞泷先生的鎹鸦吧。
可是……那只鎹鸦呢?
小黑,你是不是又打人家了?!
见月对此感到麻木。
可能是为了弥补它的主人,最近找不到鬼,没有架打的遗憾吧,小黑最近,可谓是武运昌隆。
继上次打过伊黑小芭内的白蛇谪丸后,就开始沉迷打架,到处挑衅鬼杀队的小动物们。
就连蝶屋的鱼鱼,都难逃其毒手。
见月怀疑它是不是青春期了,才那么狂躁。
得想想办法好好治治它了,这么想着,她打开手中的信件,开始阅读起来。
信中的内容并不多,主要是鳞泷左近次讲述了一遍炭治郎及祢豆子的近况,话语里是对这位新弟子满满的期待和赞赏,看来很是看好炭治郎。
若不是见月要求对方年满15岁才能参加入队考核,恐怕今年,鬼杀队又要多一位水呼剑士了。
想了想,她扬起手中信封,对着小黑晃了晃。
“小黑,想不想出去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