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BA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死对头为何那样 >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救秦鹤霄的人,拿的是她的帖子,她的密旨。

    是......她救的秦鹤霄。

    难怪大行皇帝会如此震怒,濒死之际仍要下旨杖毙她。

    可是,她为甚么要救秦鹤霄?

    她与秦鹤霄的关系并不好,使诈赢过秦鹤霄的马球,不止一次弄脏过以洁癖著称的秦鹤霄的衣服,她与秦鹤霄哪怕不是杀父夺妻之恨但也不次于不共戴天了。

    她完全没道理救秦鹤霄。

    楚然烦躁抓了把头发,额头砰砰砰砸书案。

    她为甚么救秦鹤霄?

    豁出性命救秦鹤霄?

    她脑袋有问题吗?

    “世子,世子,您这是怎么了?”

    “快,快叫太医,世子不好了。”

    宫人声音焦急,楚然的动作戛然而止。

    不对——

    那个时候的她在邙山给太子修陵墓,根本不在洛京城!

    是有人陷害她!

    楚然猛然抬头,抓着卫烈胳膊问:“大行皇帝当年为何打我廷杖?”

    卫烈一脸迷茫,想了好一会儿,方迟疑答道:“好像是有人拿了世子的帖子出城,大行皇帝要世子爷说出那个人,世子爷不知情,引得大行皇帝震怒,所以才廷杖世子。”

    心脏骤空。

    而后又扑腾扑腾狂跳。

    楚然慢慢松开卫烈胳膊,低声喃喃:“原来不是我。”

    那个人不是她。

    救秦鹤霄水火的人根本不是她。

    刻薄寡恩的墙头草才是她。

    热血赤诚的人,永远永远不是她。

    心里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再度被人扼住喉咙。

    她推开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的宫人,一步一步走出宫殿。

    今日难得是个好天气,晨曦普照,冰雪初融,滴答滴答的雪水落在宫道上,汇成小河一路流淌着。

    洒扫的宫人低头劳作,汉白玉铺就的道路很快又莹莹如雪皎皎如月。

    楚然沐浴在温暖阳光下,却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

    “世子——”

    卫烈追了出来。

    楚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慢慢擦着额头上的血迹,“别让太医们过来了,我无事。”

    卫烈微颔首,吩咐宫人。

    “回府罢。”

    楚然道。

    丹阳侯府与她离开时没甚么两样。

    威武雄壮的石狮子并列两旁,朱色大门上,鎏金兽首扣环闪着的耀眼光泽好像亘古不变。

    卫士打开门。

    楚然垂眸走入。

    “三哥终于回来了。”

    “三哥——”

    似乎有人在叫她。

    但她现在谁都不想理。

    她想自己静静。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在她脑海翻江倒海,仿佛随时都能将她吞噬。

    “三哥!”

    一只手扯住她衣袖。

    “别来烦我。”

    楚然抽回衣袖,头也不回,“你拿我帖子邀请秦鹤霄入府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

    声音陡然而止。

    她猛然回头,“你拿我的帖子——”

    “三哥,你别这样,怪吓人的。”

    楚妍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强笑道:“我的确拿过你的帖子,但,但我没做损害你利益的事情——嘶!”

    楚然突然抓住她胳膊,力气之大险些让她尖叫出声,“三哥,你弄疼我了——”

    “正和二十八年正月元宵,也是你拿的我的帖子?!”

    楚然冷声打断她的话,目光幽幽似深渊。

    “三、三哥是聪明人。”

    像是在心虚甚么,她不敢与楚然对视,低着头摆弄着手帕,“秦家根本不会谋反,他们是被冤枉的。秦鹤霄何等风华,怎能不明不白死在水牢里?”

    “三哥,我,我喜欢他。”

    楚妍秀美面上浮现一抹红晕,“三哥,现在的天子并非长姐亲生,咱们楚家没必要誓死追随他,秦鹤霄才是洛京真正的主人,改朝换代易如反掌。”

    原本不确定的口气突然间坚定起来,“我没有做错!”

    “我要嫁给秦鹤霄!”

    “三哥,只要我嫁给秦鹤霄,咱们楚家依旧是威威赫赫的丹阳侯府,甚至还可以更进一步。秦鹤霄并非大行皇帝的老态龙钟,他血气方刚精神奕奕,只要我嫁给他,我便能生下孩子,只要我生下孩子,便是嫡长子,从此新朝天子上便流着咱们楚家的血,这比甚么天子赏赐承诺都来得更稳妥。”

    狂热的声音将楚然的神智一点点拉回。

    “不是你。”

    楚然松开抓着楚妍的手,转身走进垂花门。

    “怎么可能不是我?!”

    楚妍声音陡然拔高,提着裙摆快步拦住楚然的路,“三哥向来聪慧,怎会现在还困在局中?”

    “拿了你帖子送石料出洛京的卫士,西凉之地与你眉眼有几分相似的楚家女子,被人用墨迹涂改的京兆尹的卷轴——”

    “三哥,这个人不是我还有谁?”

    楚然目光骤冷,“你所求不过攀龙附凤,所图不过荣华富贵,怎会在秦鹤霄山穷水尽之时对他伸出援手?”

    “那时候秦鹤霄九族绝灭,根本无力东山再起,且琵琶骨被穿,手骨腿骨尽断,根本是废人一个。三妹,你会看得上一个废人?”

    “我——”

    楚妍面上有一瞬的犹豫,但那只是一瞬,像是想到甚么,她咬了一下唇,声音坚定:“他纵然是废人一个,也是华满京都艳绝天下的秦鹤霄。”

    “哪怕他不再是雍王世子,哪怕他一无所有,他,他依旧是秦鹤霄啊。”

    “三哥,他可是秦鹤霄啊,我为甚么不能喜欢他?”

    楚然瞳孔微缩,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他纵然是废人一个,也是华满京都艳绝天下的废人。”

    “哪怕他不再是雍王世子,哪怕他一无所有,但只要他是秦鹤霄,我便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百死无悔。”

    “因为他是秦鹤霄!所以我必须救他!”

    “纵然赌上楚家满门荣耀我亦不悔!”

    “让开——”

    “三哥,三哥?”

    “三、三哥,你是不是想起甚么了?”

    女声再度在她耳畔响起,与脑海里出现的声音极度相似,楚然目光缓缓恢复清明,她慢慢看向一脸忐忑的楚妍,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问:“是你?”

    “是你救的秦鹤霄?”

    “是我。”

    少女下巴微抬,脸上倔强一览无余,“三哥,我要嫁给秦鹤霄。”

    顿了顿,她咬唇道:“这是他欠救他性命的楚家姑娘的。”

    心脏骤紧。

    “知道了。”

    楚然转身离去,“秦鹤霄乃风华君子,若你果真在他危难之际救他性命,你若想嫁他,他自会娶你为妻。”

    “若他不想,”楚然眸色微沉,“我会让他想。”

    楚妍大喜,手扯楚然衣袖摇着撒娇,“多谢三哥。”

    “我就知道三哥对我最好了。”

    楚然抽回衣袖,漠然走过垂花门。

    卫烈跟在她身后,挠了挠头,“怪不得秦将军入城之后待世子爷这般好,原来有这样一个缘故。”

    楚然:“是待我一人好,还是待侯府上下皆好?”

    “当然是全部都好啊。”

    卫烈不假思索,“连带守门卫士都是和颜悦色,三姑娘拿您的帖子私自请他过府,他识破了也没生气,反而跟三姑娘聊得好好的,还说三姑娘与您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楚然:“......”

    楚然斜了眼卫烈,卫烈果断闭嘴。

    “你也觉得是三妹?”楚然问。

    卫烈指了指自己的嘴。

    “准你说话。”

    卫烈大吸一口气,语速极快:“世子与三姑娘关系亲密,从不拿当世约束女子的繁文缛节来约束三姑娘,世子事务繁忙之际,还会邀三姑娘一同处理,府上也只有三姑娘能拿到世子的帖子。”

    “与世子眉目间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世子宁死也不愿说出拿世子帖子的人的名字......种种迹象表明,那个人必是世子的姐妹,若非如此,在大行皇帝逼问世子时,世子不会以性命相护。”

    “还有一件事,”卫烈突然又道:“您在正和二十八年正月里似乎与三姑娘大吵过,不过我不能入后宅,这件事我不大清楚,您可以问一下翡翠姑娘,看究竟是何原因。”

    “您与三姑娘的关系一向极好,三姑娘哪怕拿了您的帖子邀秦将军过府,您也不会与她生分,能让您与三姑娘大吵的事情,绝非寻常之事。”

    楚然脚步微顿。

    片刻后,她陡然加快脚步,“翡翠——”

    “世子确实与三姑娘争吵过。”

    翡翠想了又想,“不过具体是因为甚么婢子也不知道,三姑娘不让人在屋里伺候,廊下也不许守人。三姑娘与世子吵完便一脸铁青地走了,一连几月都在外面的庄子住,一日也不曾回府。后面的事情世子便都知道了,大行皇帝崩逝后,三姑娘才与世子冰释前嫌。”

    琉璃盏里的蜜饯似乎少了几分甜蜜。

    “原来真的是三妹。”

    楚然声音低低,“怪不得他说三妹与我眉目间有几分相似。”

    卫烈看了看楚然,“世子准备怎么做?”

    “秦将军至今没将此事告知世子,只怕是不愿意娶三姑娘的,说到底,咱们丹阳侯府的门楣远不及其他世家大族,三姑娘除了救命之恩剩下甚么都给不了他。这未来天子正妻之位,只怕秦将军不愿意让三姑娘来坐。”

    “史家能提供粮草,周家能提供银两,其他士族更不需说,他秦鹤霄无论娶了哪一个,都比娶三姑娘强。”

    楚然心口一紧。

    “他不是这种人。”

    “不是这种人是哪种人?拖着不跟世子说,不就是存了让三姑娘做小的意思吗?可怜三姑娘豁出性命救了他,最终却换来这个结果。”

    “闭嘴!”

    楚然掐了下眉心,心乱如麻。

    桩桩件件全部指向三妹,可,可为甚么她全部不记得了?只有几个支离破碎的片段时不时在脑海出现,然后,再一次印证三妹的话——救秦鹤霄的人,的确是三妹。

    “备马。”

    楚然突然站起来,“我要去雍王府。”

    她要亲口问他,当年救他的人究竟是谁。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实,但他说的,一定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