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Chapter 031
◎威狄克棕◎
Chapter Thirty-one
初夏夜燥而闷, 窗外窸窸窣窣的蝉鸣声,徐颂戴着耳机在玩手机,钟婉思还在画速写,而江梦此时躺在床上追她老公的新剧。
寝室暖黄的灯光映在玻璃窗, 静谧又温馨。这样的氛围是夏栀从前在初高中时期都不曾感受过的。
以前夏栀觉得融入集体是件很难的事情, 可如今, 却也渐渐习惯了有朋友的感觉,大家会商量着哪儿的东西好吃,会为写不完的作业头秃, 还会约好联考结束以后的旅行。枯燥的学习让生活乏味, 但志趣相同的好友却让生活闪闪发光。
打破氛围的是江梦。她在追最近热爆的古偶甜剧。
“虽然我不想给大家按头安利。”江梦将剧暂停,手机屏幕画面正好停在一张精致又完美的面孔, “但是这部剧颜值真的超级高!!”
“快去看快去看快去看!”
“里面不止我老公拍得绝美,配角们也绝了!我要短暂地允许自己博爱一下下。”
钟婉思哀嚎,“没空。我现在哪儿有心情看帅哥美女啊,江梦, 你速写作业不做吗?”
徐颂就不必说了,天赋型选手永远不用为作业担忧, 夏栀呢, 勤勤恳恳认认真真, 哪次都是按时完成作业。寝室里两个拖延症最重, 被批评最多的,反倒是钟婉思和江梦。
江梦美滋滋地继续看,“昨天老张忘把我前天的作业撕了,偷点了以前的速写混着充数。”
“这么好的事怎么就没轮到我头上。”钟婉思羡慕, “老张直接在我作业中间用电钻钻个超大的孔, 真的超级大, 比我心碎的碎片还大。”
见钟婉思叫不懂,江梦又把主意打到夏栀这里。
“夏夏,快陪我一起去看长安风华传。”江梦不敢喊徐颂,怕挨骂。倒不是怕自己挨骂,怕自己正主被骂。要知道徐颂的嘴巴毒起来,能说到让人无地自容。
夏栀也从速写板里抬起头,“不看了,我要把周末的作业画完,周末不是丁梦雪要在班级里办生日聚会,我怕没时间画。”
“难受。真的难过。江小梦哭泣,为什么你们都不看!”
夏栀笑笑,接着画作业。但画着画着,宋屿的名字就闪过她的脑海,炭笔轻了轻,衣服褶皱的暗面就被勾上了几道。
他替她挡球的画面仍不断浮现,好像每次都会在心里勾勒的更清晰,夏栀将这份情绪小心翼翼地掩藏,但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眼。
这几天宋屿偶尔会来上课,但碰面的次数都不多。
她和宋屿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上次她送他回家。
【sy:到家和我说声。】
许久。
【稍等一夏:我到了。】
【sy:好。】
【sy:晚安。】
夏栀瞥了瞥窗外漆黑的天,夜幕笼着,玻璃窗倒映着室内的模样,泛着淡淡的暖光。
晚安啊,宋屿,希望你今夜好梦,伤快点好起来吧-
周末。丁梦雪的生日聚会搞得挺隆重的。
地点虽然是在教室,但大家把画架都堆在墙角,腾出的空地就很宽阔。
丁梦雪一袭□□相间的长裙,裙边都是镂空镶嵌着碎钻,她头上戴着钻石皇冠,亮眼的完全像是小公主。
中间的大圆桌上摆了五层蛋糕,蛋糕的最顶端是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玩偶,旁边竖着十八的数字。旁边的墙壁挂了气球彩带,当丁梦雪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几个男生拽响了拉花。
“寿星生日粗卡!!”
“要永远开心快乐呀!!”
“最好的十八岁!”
气氛很热闹,即便夏栀不是这场互动的主角,她都由衷地感到开心。
来学美术是夏栀最不后悔的决定,她在这里感受到了友情,感受到了生命的创造力,感受到鲜活的血液在流动,仿佛人生的一切都刚刚好。
投影仪里播放着丁梦雪的视频合集,配合着节奏感非常舒缓的音乐,有些时光回溯的错乱感。
这些素材据说是她提前一周就找人录的生日祝福,投映出来的屏幕上。特意调好的滤镜,有走廊里同学们嘻嘻哈哈地打闹,被丁梦雪抓到以后不好意思地抓头。还有宿舍里,几个女生们化着精致的妆容,戴着稀奇古怪的可爱眼镜,齐声喊着:“梦雪!生日快乐!”
丁梦雪也请夏栀也帮忙录了,夏栀在班级里人缘好,所以当她出现在视频中时,周清他们几个男生们喊的欢呼声最高。
镜头对准夏栀,少女很羞涩地往后面闪躲了下。随后她杏眸洋溢些笑意,走廊的窗口倏地来了阵风,她的发梢被吹拂过面颊。
“有没有什么想对我们的寿星梦雪说的?”举着拍摄手机的人问道。
夏栀害羞地抿唇:“生日快乐,岁岁今朝。”
画面闪过。
角落里两个女生在窃窃私语,“夏栀真的好漂亮啊。”
“是啊,电影脸。平时看着脸颊肉乎乎的,但出现在镜头下面竟然完全不觉得胖,反而是那种稚嫩的肉感,就像初恋那种清纯又懵懂的感觉。”
“为什么不当明星啊,这张脸完全可以做演员了吧,去参加个什么选秀票数肯定不低。”
“这年头也不是谁想当明星就能当的,你背后没有点资本能行?”
“也是。你说这个我就想起来资本的丑娃娃,每天荼毒我的双眼。此时,我手动给你比画一个高水压冲眼表情包。”
“说资本我都来气啊,我正主的资源都被压成什么样了!工作室每天都不知道在干吗!!丑娃娃们的剧倒是一个接一个地上。”
“说回来,我真的好喜欢夏栀的性格啊。她太可爱了,又软又萌,我每次跟她说话都想捏她的脸。”
这些话没落进夏栀的耳朵里,此时她正在右侧专注地看丁梦雪的视频。
夏栀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感,或许钟婉思说得对,她真的就是i人,她喜欢画面流淌出的叙述和故事,喜欢隐匿在细枝末节的情绪。
会平静,会感动,会被吸引,会在孤独又顽强中感受着生命的救赎。
而她不知道的是,当她满眼真诚地看向视频时,慢悠悠赶过来的宋屿落入视线内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少女穿了件春日青色的短袖,高腰牛仔裤将她的纤细柔软的腰线提到很高的位置,脖颈白皙修长,她的下颌线圆润,衬得耳朵愈发小巧。在一众Y2K的辣妹风格里,夏栀像是朵小白花似的简单。
旁边的江梦小声和夏栀说了些什么,少女微微侧过身子,她听人讲话的时候,神情总是格外的认真。
宋屿站在门口没着急进去,他的手揣进兜里,散了散周身的烟味。
为什么会喜欢夏栀?
究其根本,似乎也没有明确的答案。从最初的接近,到后面的打量,再到去思考她所想。即便周身黯淡,少女的赤诚坚韧在闪闪发光。所以他在看她,他只能看到她。这样的互相吸引让宋屿沉沦。
而那边的角落里,关于对夏栀的夸奖仍没有停止,但七嘴八舌的议论却被丁梦雪的室友们听进去了。
室友三个人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和丁梦雪的感情突飞猛进。此时,见后排说着夸赞夏栀的话,多少有点不爽。
其中扎着双马尾,眼线画得很粗很上扬的高个女生没好气地冲他们说道,“什么可爱啊,恐怕是装的吧。”
“还有,现在是梦雪生日专场吧,你们在这夸夏栀是什么意思啊,这不是故意让我们不舒服吗?”
“宁小小你不至于吧,我们就随口议论两句。”女生耸耸肩,“不喜欢听,我们就不说了行吧。”
被叫作宁小小的双马尾女生是丁梦雪的室友,其他两位室友分别是白小彤和徐悦可。她们三个人是初中就在一起的同班同学,这三个人里,宁小小是主意最正的,白小彤和徐悦可都没什么主见,一般都是宁小小说什么,她们两个跟着附和,宁小小指挥出主意,剩下两个就行动。
宁小小喜欢丁梦雪,讨厌夏栀,只是因为宁小小暗恋的周清对夏栀有好感,她的讨厌和恶意都来得如此简单,却不可理喻。
翻了翻白眼,宁小小朝着白小彤和徐悦可勾了勾手指。三个女生脑袋凑近些,“等会儿就还是按照计划进行?”
“恶作剧我没意见,但是确定,真的要选那个死过人的教室吗。”白小彤犹豫了下。
宁小小:“切,什么牛鬼蛇神都是假的,再说了不是有句老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吗?”
见状,白小彤和徐悦可对视了下,点点头。“反正只是开个玩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天的聚会只有江梦和夏栀在,钟婉思和丁梦雪不对付,尽管丁梦雪给了邀请,但钟婉思还是冷冷淡淡地推脱说自己有事。而徐颂是丁梦雪根本不敢招惹的人,徐颂的行事风格也随心所欲,她想来就来,不想来,谁说的话都不管用。
五层的蛋糕吃了大半,剩下的最后一层是特意买来玩的假蛋糕,回收的废纸加工做的。
大家都玩疯了,教室内一片狼藉。
但确实玩得很尽兴,其实学习的苦闷日子压抑久了,这样的生日聚会不过是大家放松的借口。当然,丁梦雪也是被砸得最惨的那个,她笑着跟大家说要先去换个衣服,然后接下来还有其他游戏要玩。
此时,哄闹声乱作一团,所有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奶油,就连宋屿也不例外。
宋屿身上的奶油除了周清冒死的风险砸了一下以外,他脸上的痕迹则是夏栀弄的。
那个看谁都冷漠得要死的少年,在面对夏栀端起的蛋糕时,怕小姑娘碰不到他,还非常贴心地伏低了身体,把脸颊凑过去。
“砸吧。”
夏栀,“那我砸了哦?”
“嗯。”稍作停顿,“你用点力也没关系。”
“好的!”夏栀纤细的指尖抬起,像是逗猫似的,轻轻地刮了下。
周清:……
周围的同学:……
作者有话说:
夏夏是宋同学眼里唯一的风景!
小红包掉落~
32 ☪ Chapter 032
◎深褐◎
Chapter Thirty-two
夏栀去卫生间清理奶油渍。
擦倒是擦掉了, 只是上面的痕迹还是在的,而且衣服右侧面有一处极难清理。
她脸颊这会儿还红扑扑的,i人装e的下场就是,当大脑放松下来的时候, 脑海里就跟过电影似的不断闪回方才的画面。
但和宋屿玩着闹着, 她真的很开心。
零零散散的脚步声靠近, 有几个女生在吐槽。
“他们那帮男生砸起人来真的不手软,全是大直男。”
“等冬天来的,看我不用雪球砸死他们, 我要蹿个我拳头那么大的。”
“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
“反正到时候联考结束了,老娘想干嘛就干嘛!!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我。”
“啊啊啊, 什么时候联考结束啊,这苦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嘻嘻哈哈的闲聊,旁边的女生走过,拍拍她的肩膀, 和她打了声招呼,“夏夏, 我们先回去啦。”
“好。”夏栀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没抬头, 她还在和难缠的痕迹做斗争。
离老远儿, 走廊回音仍能听见那帮男生边叫边笑的声。
“哪个傻屌抹老子□□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尿了!靠!”
“我还想问问, 谁他大爷的把水泼我屁股上了呢。”
“老周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你问张明宇去,关老子屁事。”
笑闹声渺远,青春气混进盛夏的傍晚,聒噪却不厌烦。
她唇角扬了扬, 虽然是在夏天, 但水管里流出来的水还是冰凉, 她将水龙头拧好以后,在旁边的纸巾上面擦干了指尖捎带的水渍。
嫩白的小手泛着红。
正要转身,夏栀突然感觉左侧的裤兜里有什么东西支了出来。她奇怪地翻过来看了眼,发现是张被折叠成三角形状的硬纸壳卡片。
不知道谁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但今天大家玩得也疯,夏栀仔细回想了下,还是没留意到是谁放的。
摊开,硬纸壳上面用黑蓝色的炭素笔写着:「惊喜筹备!!速速到一楼的1104教室来帮忙!!」
后面还画了个非常可爱的表情,搭配了几个生日蛋糕和蜡烛,很独特的邀请-
夏栀拿着纸卡站在1104教室门口的时候,整个走廊里空无一人。
不是说要让她来帮忙筹备惊喜吗?怎么这么冷清?其他人呢?
静谧的氛围,不知从哪儿窜进来的凉叩叩峮肆而洱尔午九义思期欢迎来玩风吹拂过她的脖颈间,到处都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劲儿。
教学楼上课的教室是从二楼以上的,一楼通常是堆砌资料、画具还有静物的地方,平时不经常有人过来,而且地势的关系,更像是半地下,阳光都被楼墙和瓷砖挡住,照不进来光线,再加上空教室又多,连个人气都没有,就更显得阴暗。
四周有发霉的潮湿味道,还有淡淡的,像是汽油挥发的气味。
面前的1104教室门开了道缝隙,里面没开灯。
夏栀碰了碰鼻尖,她没着急进去,想摸出手机给江梦发消息,问问江梦有没有收到小纸条,但她刚碰了碰裤兜,心就猛地沉了下。
手机,没带。刚才玩闹的时候,她怕手机会摔掉,所以就把手机放进了来时背的包里。这会儿,包应该在她装工具用的纸壳箱。
她提起的目光再次看向了挂在门中央的牌子,1104四个镀金的数字在昏暗中泛着浅淡的微光。
隐约间,夏栀觉得1104有点熟悉,好像是听谁在哪里说过。
啊。
夏栀猛地想了起来。
这里就是钟婉思说过的「那间教室」。
每个学校都有隐秘诡事,米拉达也不例外。
1104教室在学校刚建的初期,是堆放画室里用不上的石膏静物的仓库。后来有个女生不知道是学习压力大还是情感问题,在这间教室里自杀了。本来这间教室是有窗户的,但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里面全被封死了,现在就连教师也很少进去。
因为消息封锁得很好,所以这件事当时也没闹大。几年间画室的学生们换了一批又一批,这事倒是被当作鬼故事来流传下来。
闷热的夏日。
夏栀却觉得呼吸的气都发凉。她再次看了手中的硬纸壳,显然塞给她纸条的人不是在真诚地邀请。
刚才看起来温馨可爱的小表情,现在每笔每划都仿佛透着□□的嘲讽,夏栀不认为自己很聪明,却也没傻到看不出其他人的敌意。
但同时她又真的感觉自己在犯蠢,居然还傻傻地过来了。哪有人要搞生日惊喜会偷偷摸摸塞纸条给她让她帮忙的,肯定是发微信了啊?再或者,绝对会提前跟她打好招呼的。
塞纸条?这算什么说法?
目光划过1104微微敞开的缝隙,视线所及都是黑暗。夏栀脸色冷了下来。
她心里隐隐约约能猜到这件事情是谁干的,宁小小、白小彤和徐悦可吧,上次她在卫生间就听见她们在议论她。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她不想空口白牙地去指认谁,夏栀也不想把她们三个当回事。
就当夏栀转身想离开时,她没留意到的门缝后面有道人影闪了过去。
背后的拉力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向了1104的门内,慌乱中她拿的纸卡就掉在了地上。
肩膀撞到了木架,还未等夏栀缓过神来,刺鼻的灰尘就已经让她直打喷嚏,厚重又沉闷的陈旧气息压过来,她抬起的目光看到三个人站在了面前。
“好好享受我们给你的惊喜吧。”
宁小小捂着唇,笑声尖锐又突兀,“藏猫猫游戏正式开始了哦。”
“不知道会是谁能先找到你呢。”
“等等。”夏栀想叫住她们,但对方完全将她当成空气。
三个人将门关上,咔嗒,锁门的声音。走廊的最后一丝微光也随着门缝的紧闭而消失。
夏栀摸着后面的架子站起身,关节处像是被木刺扎进去了般疼,昏暗里她抖着肩膀咳嗽了两声,因为太空旷,甚至能听到回声。
掌心里冷汗出得越来越多,她缩在原地不敢动弹,甚至连观察四周的环境这样简单的事情都会让她神经高度紧绷。
她有个秘密。
她怕黑。
也许很多人都怕黑,但夏栀的情况会更严重些,她是年幼时的应激性创伤导致的。
周遭像是枯井般死寂。
思绪恍惚着,慢慢地就回到了小学那年。
那年,亲戚里和夏国忠关系最好的二叔的父亲,也就是夏栀的三爷爷去世了。
年幼的夏栀被林庆华带去参加了葬礼。那时候大家还都住在平房大院,没搬去市里,灵堂就设立在院落的中央,不大的灵棚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圈,白色的纸马车和脸被涂得红红绿绿的纸人压在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后面。
小夏栀指着纸人问林庆华是什么。
“给你三爷爷烧去的,怕他在那边寂寞。”
“那边是哪边?”
“唉,小孩子不用了解那么多。一会儿跟紧妈妈,今天人多又乱。”
来来往往的人群该哭的哭,该嚎的嚎,但更多的人不知道在瞎忙些什么。夏栀那时候太小,还什么都不懂,她的左手臂用曲别针挂了块黑色的布,被林庆华拉着去三爷爷的尸体前磕头。
“你三爷爷小时候最喜欢给你扎气球玩了,每次从兜里拿糖,都要多给你两颗。”
老人躺在那,面部僵硬且平静。
林庆华在旁边说,夏栀就没忍住掉了眼泪。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或许是气氛所致,又或许是怀念起了三爷爷的好。
但其实她那时候对阴阳相隔的感触并不深刻。
再之后的记忆,夏栀虽然记不太清,但她印象里是她撞到了端菜的婶婶。
婶婶嫌她跑来跑去的很麻烦,便领着她去了灵棚后面的仓库,把她锁在里面,让她安静待会儿。
灵堂守夜的那晚,她在漆黑中听着大家的哭泣,浓重的烧纸味道熏得她要晕过去了,但无论她怎么在心中祈求,她的意识仍然非常清醒,视觉的漆黑刺激了其他的感官,直到林庆华找到了她。
夏国忠和林庆华大闹了通,可从此,夏栀怕黑。很怕。
每当面对漆黑的环境,她最先闻到的是烧纸钱浓烈刺鼻的味道,随后便是耳畔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声。
夏栀慢慢地蹲下,她将双臂环绕抱住了膝盖,她强迫自己将意识像断电似的断开。虽然没用。
烧纸钱的味道越来越重,呛得她直咳嗽,耳畔嗡鸣也越来越响——
心慌。慌得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好友离世前发的信息在她脑海里浮现,还有三爷爷模糊不清的面孔。
夏栀把头埋低,突然很想哭-
击鼓传花的游戏进行到第二轮了,教室里吵吵嚷嚷的。
丁梦雪换掉了刚才被假蛋糕抹得乱七八糟的公主裙,这会儿她淡青色的衬衫搭配上水洗蓝的牛仔裤,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清爽。但乍一看,从背影还以为是夏栀。
宋屿没去玩,他在窗口前抽烟,指缝里的火光明明灭灭,他目光看向远处,夕阳的霞光染红了半边。
周清从教室出来,他走上前揽过宋屿的肩膀,“想什么呢屿哥?”
宋屿没在意他的动作,视线冷冷淡淡的,反倒是不断将目光投向走廊那边的卫生间。
“夏栀去卫生间多久了?”他随口问道。
周清抓抓头,也顺着宋屿的目光看过去,“好像是有段时间了,怎么了,屿哥,你也太黏人了,也不至于分开几十分钟就……”
话音戛然而止,周清也意识到了有些话自己不该说。
“要不我找个女生帮你问问吧。”周清敛眸,“不过肯定没啥问题,就在学校里能出什么事。”
周清拉着张明宇让好几个女生帮忙去看了,都说没看到夏栀人在哪。
那几个刚才碰到夏栀的女生说四十分钟前还看见了,打那以后就没瞧见人去哪了。
“该不会是回家了吧?”张明宇说道,他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就觉得在学校里人还能跑丢哪去,“说不定是累了呢。”
宋屿蹙了蹙眉,他目光划过张明宇,又瞥向夏栀画板下面的纸壳箱,“她书包都还在,你跟我说人回家了?”
“手机呢,给夏栀打个电话。”周清喊着。
铃声响起,江梦冲向了夏栀的位置,从她包里拿出手机,“她手机也没拿。”
“到底什么情况?”
“我刚刚还看见她在卫生间洗衣服呢。”
“对啊,还打招呼了啊。”
“夏栀消失多久了?”
“我记得好像从玩击鼓传花就没瞧见她了吧。”
“那这有将近四十多分钟的时间了啊,不带手机离开四十分钟?”
“该不会是,有什么想不开的,然后。”
“行了行了别瞎说,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这怎么阴谋论都搞出来了。”
“也不是怪我们多想啊,现在信息这么发达,谁的手机能离身?”
“对啊,我拉屎都得拿着手机。”
“夏栀不拿包也不带手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真的很奇怪啊。”
两三句话的工夫,说什么的都有。
丁梦雪挤进了中间,温和地安抚道:“会不会是她着急去哪了呀,我们大伙也别太担心了,肯定出不了什么事。”
“说不准我们再玩会儿游戏,她就回来了。”
“也是,今天是人家梦雪的生日,我们也别胡思乱想的。”有几个人跟着附和,人群又重新聚了回去。
丁梦雪走到宋屿面前:“不然我们等到六点钟,如果还没看见她人,大家就分头去找找。”
但没等丁梦雪继续说什么,她噙着水润的杏眸就撞进了阴沉漆黑的眼底。
宋屿声音冷淡,手揣进兜里,斜睨的目光捎带了些厌恶,没跟她说话,反倒是长手一伸揪住了张明宇的脖颈。“你跟我去找。”
“我也去。”江梦自发地加入了宋屿的队伍,除此以外还有周清和其他几个女生。
大家从二楼找到顶楼,连天台的角落里都寻了个遍,也没瞧见小姑娘的身影。
周清问江梦,“你和夏栀是室友,她刚刚有没有跟你说要去哪儿?”
“没有啊。”江梦皱着眉回忆了下,“她就跟我说她要去卫生间清理下衣服的奶油。”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没看见她回来。”江梦顿了顿,“我觉得夏栀的性格不可能回去,她是那种要走了也会乖乖巧巧和大家说再见的。”
“不能是被坏人抓走了吧。”
依誮
话音刚落,周清倏地感觉背脊冷飕飕的,他咽了咽口水,自顾自地打了打嘴巴,“肯定不是,我真能瞎掰。”
张明宇正在翻挡在书架后面的椅子,随口问句:“会不会是被锁在哪儿个教室了啊?”
“她为什么要去教室?”
“就找错了什么的,然后结果进去了教室的门锁上了,她喊我们又听不见。”
刚说完,张明宇的肩膀猛地被拽了下。
他茫然地回过身,就见宋屿阴沉的脸色盯着他看。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她喊我们又听不见。”
“不是这句。”宋屿似乎是在回想般,“你说教室。”
“我说她是不是找错教室,然后不小心被锁在里面了。”
江梦在旁边补了句,“很有可能,夏栀怕黑的。她要是被关在哪个黑乎乎的地方了,肯定吓得连喊都没力气。”
“啊?为什么?”张明宇愣住,怕黑不是更应该超大声的喊吗?
江梦皱着眉思考道:“我记得她曾经和我们提过,她小时候因为被关起来过,所以很怕黑。一到漆黑的地方就心跳加速,喊不出声,浑身没力气。”
光是听着江梦用语言在描述,宋屿就已经能感同身受地想到那般场景,那种像是要被溺死在水里的窒息感,没有救命稻草。
二楼到顶楼的所有教室他们都看了,唯一没去的地方就是一楼。
但一楼的教室也很多,而且好多教室没钥匙根本打不开,最主要的是,一楼半地下的关系,大部分教室都是黑漆漆的。
“操。”宋屿低低地骂了声,他想都没想,直接冲向了楼梯。
几个人跟随着宋屿的身影一直追到了一楼的楼梯口。
“夏栀?”江梦喊着,“夏栀你在吗?”
“听见的话回个声,或者敲敲门也行。”
周清和张明宇挨个敲着教室的门,一楼不是所有的教室都锁着的,因为有的是用来堆砌杂物,根本就不会上锁。
一直到1104的位置,宋屿的目光停在地上的纸卡片。他手指夹起那张纸片,目光在划过上面字迹的瞬间,心跳骤停般疼。
漆黑的四周。恍惚间,夏栀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她不敢抬头,更不敢看。
砰——
砰——
是什么在剧烈撞动的声音。
夏栀手指攥得很紧,指甲在掌心里掐出痕迹,她死死地闭上眼睛,额前的汗已经将她脸颊浸湿。
呼吸沉闷,心脏的跳动也沉闷。
砰——
最后一下,被锁住的门咣的被踹开。
走廊里微弱的光线照了进来,夏栀僵硬的身躯动了动,但她蜷缩着,依然不敢抬起头。
直到脚步声靠近,熟悉又好闻的气息蔓延过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来人。
倏地,整个人一轻,她的膝窝搭进了男生的手臂里,肩膀靠在男生的怀里,踏实又安心的感觉将恐惧冲淡。
“别怕,我在。”他贴近她的耳梢。
夏栀咬得没有血色的唇瓣微微松动了些,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想哭,又像是喘不过气般的委屈。
宋屿。
“你找到我了。”
作者有话说:
熊来啦!
小红包掉落~
33 ☪ Chapter 033
◎焦糖◎
Chapter Thirty-three
十二岁的夏栀在日记本中写道:
「我渴望一个拥抱,
在我深陷的黑暗中,在我缺失的勇气里,
他会为我点亮一盏烛光,火焰摇摇晃晃, 他看着我的眼睛, 告诉我,
我身体里的火车从不会错轨,所以允许大雪、风暴、泥石流和荒谬。」
夏栀从小到大写过的日记不多,她很羞涩将真心话写到纸面。到她高中时, 这些日记被林庆华翻出来念过。虽然字里行间充满青涩, 但夏国忠仍赞叹我们家瞳瞳放在九十年代,高低要投稿上报当个作家, 新时代的文艺青年。
父母对她的吹捧,更像是对他们自己附加荣耀的肯定。看,我生出的女儿就是如此有文采,是我的优秀基因。
可没人能察觉到她文字里的期待。
人是在自己日记本里都会想要撒谎的动物, 所以后来夏栀渐渐地不写日记,她将内心倾诉的通道封闭。
夏栀不曾想过, 有一天, 宋屿以荒唐又肆意的方式闯进来。她的恐惧径直摊在了他的面前, 被阳光所照耀, 无处遁形。
少年的肩膀宽且直,他的手臂劲瘦有力,恍惚间,夏栀觉得, 在被光晕填满的视野, 她看到了幼年时浑身伤痕累累的小宋屿在牵着年幼时满脸惊慌的她往前跑。他回过头来看她, 握紧的手坚定,漆黑的眸在告诉她:别怕。
两个灵魂在相遇,小小的她对小小的宋屿低声说道,“我不害怕了。”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这一刻,仿佛除了环抱的宋屿以外,她视线内的其他全是黑白,四周被虚化到模糊不清,她能看到的是宋屿,只能看到宋屿。
脚步声沉稳,周围聚过来的朋友们神情有担忧,有长舒口气也有愤怒,就这样他们慢慢地从昏暗的楼梯口走向了夕阳的霞光里。
夏栀不安的内心开始慢慢变得平静,指尖回温,背脊被结实的力量抵着。
他在抱她。跨越了五年的时间,夏栀得到了日记中所期待的拥抱。
她的黑暗里燃起了烛光-
宋屿直接抱着她去了校医室,尽管夏栀没有受伤。
学校的医务室是不休息的,只不过周末的时候学生都回家了,所以值班的校医就比较清闲。两个人赶到的时候,校医还在玩消消乐。
宋屿动作轻缓地把夏栀放在了病床上,夕阳最后一丝的余晖床边的窗户透进来,小姑娘的脸颊苍白的透明,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紧紧地跟随着他的动作。一言不发,但他在哪里,她的目光就会看向哪里。
夏栀很少有如此黏人的时候,像是雨夜里被抛弃的小动物,汲取到温暖后就舍不得离开。
“这是怎么了?”校医放下手机,手揣进白大褂里走过来,她目光对着夏栀审视了圈,“是哪里不舒服?”
宋屿的气息还喘匀,像是呼吸漏了个洞,他的心脏仍在下坠,被不安的感觉包围。
他敛眸,“她受到惊吓了。”
“惊吓?”校医愣了愣,“我是问她身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而且,校医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宋屿,心说从表情相比起来,他受的惊吓似乎比眼前平静的小姑娘要重啊。
“我没什么事。”气氛被宋屿太过严肃的表情搞得紧张,夏栀喃喃地说道,“我缓缓就好了。”
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被夕阳暖光烘得安心。
而那边,宋屿在向校医解释她受到惊吓的原因,还认真地询问今天会不会加重她应激的情况,以及要怎么疏导。
“目前看她的精神状况,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朋友和家人也要多沟通,心理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看出来的。”校医仔细地检查了下。夏栀唯一的伤口就是她被宁小小几个人拽进去的时候,滑倒时肩膀撞到了木架的钉子上。
白皙的肌肤划出了很长的一道伤痕,从肩膀一直延伸到了肩胛下面,渗出的血渍早已经被衬衫擦干。但瞧着还是挺触目惊心的。
“把衣服掀起来,我给你的伤口清洗涂药。”校医对夏栀说道。
气氛静默。
夏栀顿了顿,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宋屿,有点不自在地问:“是从下面往上脱吗?”
“对。”校医奇怪,“你的领口太窄了,后面不方便弄。而且钉子刮伤的情况,我需要给你用双氧水清洗,不然破伤风就麻烦了。”
夏栀手指磨蹭地探到衣角边缘,腰间的白皙微微露了出来,看起来纤细又软。她蓦地停住。
四目相对。
倏地,校医转过身,才发现宋屿还站在原地紧皱个眉头,于是连忙赶人:“男生先出去。”
宋屿神色淡淡地敛过眸,他抬起的手摸了摸后脖颈,往门口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夏栀。”
“嗯?”
“谁把你关起来的?”他在问她,像是要替她撑腰。
少年的身影溺在光里,他侧着身,干净出众,神情还是那副懒散又漫不经心的模样,可眉梢眼角明显捎带出了戾气。
夏栀没说话,只是坐在床上看他了好一会儿。
她发现,她怕黑的症状好了许多,只是她似乎患上了新的症状。
心跳声在轰鸣,理智在拉扯,内心的冲动却想要不顾一切地,拥抱-
宁小小、白小彤和徐悦可找到夏栀道歉,说是把夏栀当成了丁梦雪,毕竟她们两个穿得太像了,而宁小小是想跟丁梦雪开个生日玩笑而已。
“夏栀你原谅我们吧。”宁小小说道,“我们真的是认错人了。”
白小彤也说,“你知道那天是丁梦雪生日,我们就是想先搞个生日惊吓,然后再来生日惊喜,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夏栀居然先被宋屿给找到了。
其实在场的人谁都知道宁小小她们是故意的,之所以这么说不过就是以为夏栀好欺负,想从她这里要个台阶罢了。
也就是,她们明着想要捏夏栀这颗软柿子。
走廊里聚了挺多人的。
宋屿倚靠在夏栀身后的窗台前。周清和张明宇环抱双臂在夏栀的旁边。
钟婉思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徐颂神色淡漠没有表情,其他的人也是靠向夏栀的位置。
唯一挨近宁小小她们的,也只有从这件事爆发起就没有表明立场的丁梦雪。
夏栀安安静静地听她们把理由说完,随后她的目光划向面前的三人,“我不原谅。”
“你们对我造成了伤害,我不原谅。”
“如果你们真的感到愧疚,就日日夜夜反思你们的行为吧。”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带有霸凌性质的玩笑。”
“至少,我不喜欢被迫躲猫猫的游戏。”
小姑娘杏眸抬起,与宁小小对视,她微微勾起唇角,竟添了几分乖戾的狠劲儿。
在她说话的同时,宋屿散漫地扬了扬眉梢。他想起夏栀碰到变态在警局的那晚,她的神情也是这样坚韧但温柔,只是看着她,就觉得有心里有力量。
三个人战战兢兢的,就差当场表演个失声痛哭,宁小小怎么也没盘算到她自己踢到了铁板。看着夏栀在班级里安安静静不出声,没想到人缘居然好到这个地步,更主要的是,不好拿捏。
而后来夏栀才知道,徐颂和钟婉思把宁小小她们几个在1104关了整晚,两个宿舍的矛盾还是闹大了,双方都受到了学校的通报批评。
在广播里念悔过书时,徐颂冷淡的声音从校园喇叭里传出来:“悔过书,徐颂。在这里,我诚恳地向同学们——建议,以后碰到问题,大家应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人生短暂,为了各位的乳腺考虑,有仇当场就报。我不会为我的所作所为道歉,真正需要反思的是那些怀有恶意主动招惹的人,俗称犯贱。没错说的就是你们,宁小小、白小彤、徐悦可。谁对我的悔过书有意见谁就滚远点。”
话筒的声音猛地被切。
教室里却响起阵阵的叫好声,年少轻狂,没被磨平的棱角总是会尖锐地突出来,但也是这样的棱角,为人生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颂姐牛逼。”
“谁能管的了徐颂啊。”
“哈哈哈哈老何真的是怎么想的,徐颂我行我素的,她怎么肯低头认错啊,尤其是对方还欺负了夏栀。”
“别看徐颂不说,但我感觉她和夏栀关系很铁的,颂姐这人,超级护短。”
“不过真是没看出来啊,宁小小她们居然是这样的人。”
“怎么没看出来,我老早就跟你们说了,她们几个平时就爱在背后说小话,心比针眼小。”
“她们三个人初中就因为霸凌同学被处分过啊,我以为大家都知道。”
“……”
又没两天,这三个人突然转学了。没人知道其中的内幕,就连老何也没再提起过这三人,虽然夏栀却隐隐约约觉得和宋屿有关系,但此事也正式落了帷幕。
直到有天傍晚,夏栀抱着画材从宿舍到教学楼的路口经过,她余光倏地瞥到了丁梦雪和宋屿。
他们两人的身影被阳光拉长,女生纠结地看向男生,淡淡的交谈声被滚烫的风那么吹过来。
远处浮动的热浪,盛夏的时节,连呼吸都闷热,夏栀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这件事真得跟我没有关系。”
男生漆黑的眼眸透着点凌厉审视的意味,“你有必要找我说?要真愧疚不安,去找夏栀说。”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在模仿夏栀,也没有故意设计她。”丁梦雪委屈地说,“我一直是这样的风格。”
女生漂亮的脸蛋已经通红,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丁梦雪长得很漂亮,许是她身体不好,便带了些弱不禁风的病美人感觉。
但其实丁梦雪的家庭情况非常复杂,是重组家庭。她并非出生即高高在上的公主,她的亲生父亲滥赌欠了一屁股的债,亲妈带着她改嫁。
她对宋屿说谎了,无论是去喜欢宋屿还是去模仿夏栀,都只是丁梦雪惯用的手段而已。她习惯用这样的方式来抢夺他人的关注。因为在最初亲妈带着她到继父的家里生活时,继父已经有了个女儿,所以丁梦雪并不受宠,甚至她自己的亲妈都要去讨好她的继姐。后来丁梦雪偷听到继父和继姐的争吵,了解到了双方的嫌隙,从那以后她开始悄悄地模仿起继姐的说话方式,穿衣风格。在她继父的眼里,她就是翻版乖巧的继姐,也因此,丁梦雪终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宠爱。
至于她对宋屿,少年令人心动是一方面,而更多的是,继父想要攀上周廷渊的关系。
现在谁不知道周廷渊的亲生儿子就只有宋屿一个。
丁梦雪从没觉得自己不功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所以她为自己铺路没错。如今继姐在继父的心里地位还是不可撼动,可她的继父对她亲妈却一日复一日的不耐烦,她必须替自己的未来考虑,至少搭上周廷渊这条线,人生就会多很多捷径。
但丁梦雪不理解的是,夏栀到底有什么魅力?
能让所有人都偏向她?喜欢她?
短暂的沉寂过后,空气沉闷。
“我不关心。”宋屿的声音越来越冷淡,“你说完了没?没事走了。”
“宋屿,你为什么不可以对我多点耐心?”丁梦雪带了点哭腔说,“我喜欢你啊,已经这么明显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在吊着我。”
“我不喜欢你。”宋屿说道,“我为什么要对你有耐心。”
丁梦雪的哭腔戛然而止,她噙着泪珠的眼眸眨了眨,愣在当场。
宋屿淡漠地看着她:“听见了?所以别来烦我。”
“你喜欢夏栀?”丁梦雪一改刚刚的腔调,咄咄逼人地问,“宋屿,你喜欢夏栀?”
而这句话落在了旁边的夏栀耳朵里,也同样让小姑娘心跳骤然停了拍。
半晌,清冽的嗓音传过来,“即便喜欢,我有必要和你汇报?”
他的喜欢,只会亲口对夏栀说,除了夏栀的任何人,都不需要听到「他喜欢谁」这几个字。
指尖碰到的画材比刚才要烫,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被她的体温传染。夏栀倏地被紧张淹没。
即便喜欢……
喜欢。
所以,是喜欢的意思吗?
男生稍微改变朝向的角度,正要走,就听见女生不甘心地问道:“好,那你告诉我,我和夏栀有什么区别?或者说,我和她的差距在哪?”
“我想知道,你告诉我答案,我就死心,以后也不会再纠缠你。”丁梦雪说,“我会转学,怎么样?”
夏栀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偷听下去,但她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行为,一边又好像脚底被胶水粘住了似的走不动。
宋屿会回答她的问题吗?
夏栀突然很好奇,在宋屿的眼里,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阳光将他的身形衬得更加立体,少年肩宽腰窄,背脊懒懒地挺着,手就那么搭在兜口,腕骨分明。他抬起的手摸了摸后脖颈。
“夏栀擅长做自己。”
“她不需要别人照亮,她自己就是光。”
“要别人喜欢你,你先喜欢你自己。”
提起夏栀时,宋屿的眉梢眼角都泛起浅淡的温柔,他勾起的唇角有笑意划过,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四周沉寂了许久,聒噪的蝉鸣声作响。
宋屿已经背着光离开,而丁梦雪和夏栀都还在原地没有动。
又来了阵风。
夏栀忽地感觉自己的心口滚烫。
晚自习结束的文化课补习。
仍旧是空旷的教室,能听到说话的回音,几盏灯照亮,玻璃窗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这道题,你解题的思路是对了,但中间的步骤是不可以省略的啊!”小姑娘苦口婆心,“是有步骤分的。”
“嗯。知道了。”宋屿懒洋洋地笑,“你比何文还啰嗦。”
“这怎么能是啰嗦,不然本来能拿全的分数丢了几分多可惜啊。”夏栀嘀嘀咕咕道。
讲题讲得口干舌燥,她拿出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趁着休息时间,夏栀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宋屿。”
“嗯?”
“你最近进步很快哎。”
宋屿瞥过她,“有这么明显?”
小姑娘撑着下巴看他,眼底泛着细碎的光,很满意般:“当然。以前每天给你留五十个单词都懒得背,现在每天听写一百个单词都不在话下,很努力嘛。”
“想考大学了啊,当然努力。”
夏栀愣了愣,“你想考大学了?”
“干嘛这么震惊啊。”宋屿漆黑的眸眯起,有点不爽,“我说不想考的时候,你吓一跳。我说想考,你还吓一跳?”
夏栀赶紧收敛了表情,哼哼两声不敢吭气。
但她想起来件事,最近宋屿的进步让张明宇很嫉妒,“张明宇让我问问你,他能不能加入我们的补习?”
话说,张明宇为什么不自己去跟宋屿讲啊?他们不是室友吗,夏栀正奇怪呢。
“让他去死。”
ok,她突然就懂了。
夏栀秀气的眉蹙起,认真地看着他,“宋屿,你语气不要这么冲。”
“你过生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宋屿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嘛?”夏栀顿了顿,“我的生日还很久。”
“我随便问问。”
“哦。”夏栀趴在桌面上,突然感觉心跳得有些快,她下意识在草稿纸上画出个小太阳的图案。
晚上睡觉前。
夏栀将宋屿的备注给改了。
宿舍的灯熄了,她的手指停在被置顶的ID,【我的火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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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体里的火车从不会错轨,所以允许大雪、风暴、泥石流和荒谬。」-《我身体里也有一列火车》余秀华
34 ☪ Chapter 034
◎杏色◎
Chapter Thirty-four
接下来紧赶慢赶的两周, 夏栀完全被作业埋没了。寝室里又燥又闷,还要画作业。饶是夏栀这样认真的人,也顶不住在老何做范画的时候打起了瞌睡。
不得不说,这时候睡得最香。
模拟测验考完到成绩出来以后, 学校死气沉沉的气氛里又好像透出了点生机, 恨不能两个小时三百六十种精神状态来回切换, 跟回光返照似的。
成绩名次就挂在班级门口,夏栀进步很快,直接从原本的倒数打酱油一跃进了中间排名, 她速写成绩还是很差, 好在素描和色彩都将分拉回来不少。
有段时间,夏栀每天都要观察路过她位置前面的人的裤脚褶皱, 她眼睛都看花了。
美术虽然看天分,但成百上千张作业堆起来,直接画海战术也会摸索出点门道。
比如近实远虚,近大远小, 宁方勿圆。受光偏冷暗部暖,受光偏暖暗部冷, 提起画笔, 就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夏栀对这些口诀背得比她自己的出生日期还清楚。哪怕晚上睡觉, 脑袋里都在回想。
讲评画的时候, 何文连连赞叹夸她的刻苦。
何文的性格挺认真负责的,但又不是特别严肃,偶尔做范画的时候讲几句段子,也很能开得起玩笑, 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当然, 该严格的时候, 他也严格。
不过夏栀也没有因为这次的进步就松了口气,相反她觉得努力还不够,离她心目中那所高校还是差太远。
她的梦校是国内很知名的美术类院校。
或许两三个月前夏栀还没想好她学的专业是什么,但如今她已经有了清晰的规划。
她想学摄影。
说起来,上次她和宋屿聊到大学,她都忘记问宋屿他想去什么大学了。
宋屿会学什么专业呢?夏栀想了想他的性格,街头,街头艺术家?
不太像。宋屿那张脸往街边一站,更像是——卖身不卖艺的。
卖身……
她心脏蓦地轻了轻,飘飘荡荡的心事落了下来,脸颊有些热。
深吸口气,夏栀将考题剪裁下来,按照惯例保存好。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都在互相看画点评。
“牛啊,小仓鼠。”周清和张明宇勾肩搭背地从夏栀的摊位前走过,“不是我说,你还是有艺术天分的,这前进的排名跟吃了火箭一样。”
“真的没有。”才不吃这两人的彩虹屁,夏栀秉承着胜不骄败不馁的品质,摆出基操的手势,“是宋同学教得好。”
“哎哟,好生疏的宋同学三个字。”张明宇嘻嘻哈哈的,“这让屿听见,心都要碎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周清瞥过他一眼,“什么?”
“就是那个找外国人谈恋爱,分手了告诉对方只是想学英文。”
“小仓鼠,你跟屿在一起不会是图他能教你画画吧。”
夏栀无奈感叹:“张明宇,你的想象力丰富到可以写小说了。”
张明宇一拍大腿,“行啊。我写小说,写个以你俩为原型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周清你速写画那么好,你把小仓鼠和屿画成双人漫画吧,没准能火。”
周清朝着张明宇翻了个白眼,心说哥们你杀人诛心是吧。虽说周清现在对夏栀没啥想法了,但好歹也曾暗恋过啊。
“思思!”夏栀放弃正面和张明宇交战,她眼观鼻鼻观心,直接喊外援,“张明宇有事跟你说。”
钟婉思眼刀唰地就砍过来,阴恻恻:“张明宇你老实点,别欺负我们家小夏栀。”
张明宇冷汗呼呼地冒,硬着头皮,“思姐,我哪敢。”
也奇怪,张明宇天不怕地不怕,每天都敢招惹夏栀,可碰上钟婉思就蔫了,就像是老鼠撞见猫。
经过上次丁梦雪闹出的事,夏栀和宋屿他们宿舍的男生关系更好不说,就连她宿舍的几个女生和张明宇他们的关系都变铁了。
但是张明宇嗓门大,刚巧开玩笑的话还是被路过的何文给听进去了。
其实何文老早就觉得宋屿和夏栀两个人的氛围不太对劲,他虽然不相信宋屿,但他还是相信夏栀不会做出早恋这样的事。
不过,防患于未然。
何文手背在身后,往门内瞧了瞧,“夏栀。你跟我出来一趟。”
走廊刚拖过地,潮湿气息从角落里渗出来,像是刚下过雨,泥土混着草腥味道。
“这次的成绩进步很大,但是也不可以掉以轻心。”何文靠窗,走廊被窗外涌入的热风灌满,他拿出标志性的蓝手绢擦汗,“上周你父母和我沟通过,他们对你冲刺270分还是很有信心。”
“嗯。”夏栀点点头,何文的话让她压力倍增。她现在的分数离270还很遥远,舒口气,将情绪消化掉,她眸底重复平静。
随后何文又三句两句说了一堆,绕个大圈,才轻咳声,拉回正题,“只是有一点还是注意,你最近和宋屿的关系走太近,现在这个阶段还是把心思都放在联考上面。”
“青春期我也能理解,谁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何文斟酌着用词,怕说话让小姑娘不舒服,“不过真说起谈恋爱,还是要慎重。”
集训谈恋爱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尤其深夜补作业补到嘴亲一块去的场面,何文也不是没见过。
但面前的夏栀,何文对她抱有很高的期待,可能是她顽强向上的态度,让人不自觉地认为她就是有冲向顶尖的能力。
她?和宋屿吗?谈恋爱吗?
夏栀心里是有划过想谈恋爱这个念头的,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干出来倒追的事。
可目前,何文的担忧,她确实没有。而且学校里的很多老师平时就对宋屿有刻板印象,已经把他和不学无术挂钩了,夏栀就更不想让他们误会宋屿。
“何老师。”夏栀没怎么犹豫地澄清,“我和宋屿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么熟。”
至少还没熟到可以谈恋爱的地步。
她的话非常具有信服力,何文听完就舒眉展眼,放心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嗯,老师相信你,回去上课吧。”
夏栀微微点头,还没等走进教室,就被懒散地倚靠在后门的人给拦了。
说拦好像也不准确,因为男生双手插进兜里,没说话,面色冷淡。黑色短袖衬得脖颈修长,下颌抬起的弧度交替了些明暗,皮肤在艳阳映入的走廊白的耀眼。
他睨了她两眼,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天热,他的目光都带了温度,夏栀背脊倏地就挺直,跟有什么生理反应似的。
“和老何说什么呢?”他先是问道。
夏栀慢吞吞地说,“在聊成绩。”
宋屿瞧着她的神情,目光落在她肩膀垂落的发,心里突然暧昧得发痒,“没聊我啊。”
“……”夏栀抬眼瞥过去,欲言又止,“别自恋。”
她哪里敢和宋屿说何文怀疑他俩在谈恋爱的事,让这位哥知道,还不要炸锅吗,恐怕能把学校的房顶都给掀了。
上课的铃声已经打响了。
在长廊透气的男生女生们都往班级走。
夏栀也没和宋屿僵在门口,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耳畔拂过热气。
她听见他压低的声在耳畔响起,慢条斯理地说,“没良心的小仓鼠啊,好个不熟。”-
不过夏栀和何文保证的话,没多久就露馅了。
在教育部组织的篮球联赛决赛场,宋屿打球打出了干架的气势,一个接着一个的漂亮三分球引发全场的躁动,而本来市一中最有希望和宋屿一较高下的孟溪因为私事没来。
有人八卦说,是孟溪被他家里人安排去了国际比赛,人家书香门第,又红又专的背景,哪儿看得上教育局举办的小比赛,还没什么实质的名誉,所以根本没打算来。
市一中惨败,宋屿带着男生们不出意外地拿了冠军。
何文兴高采烈地安排啦啦队们去给他们送花,啦啦队们都是投票选出来的,夏栀在其中,也是巧,她刚好被安排站在了宋屿的面前。
夏栀悄悄地望了眼宋屿,他就那么站着,目光清明。比她个头高出好多,宽肩,手臂劲瘦有力。
咔嚓咔嚓的拍照声根本不见停歇,几个男生发梢湿黑,刚打完球的额前还覆着层薄汗。面对摄像机,他们的表情都明显僵硬,很不自然地假笑。
唯独宋屿,仍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只见他修长的手指绕着MVP奖牌的带子转了几圈。
MVP的金色奖牌在灯光下晃的发亮。
就在教育部的领导们都准备上台颁奖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高清摄像头聚焦的时刻,宋屿眉梢微扬,他俯下身,将奖牌戴给了他面前准备送花的夏栀。
小姑娘诧异的目光抬起,和他相撞,白嫩的脸颊腾地通红,酥酥麻麻的电流经过,她的心跳都快停了。
靠近的距离,淡淡好闻的味道席卷她的感官,男生体温的热度蔓延过来。
奖牌带子压住了她的头发,宋屿低垂视线,手指稍挑,将她被压住的头发拿了出来,他的动作自然极了。
教育部的领导们有一瞬没控制住表情,眼神都睨向了这位高挑的少年,镜头也跟了过去。
“……”全场寂静。
何文表面在假笑,实际上慌得一批,他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打透了,心说好小子,风头全让你出了是吧?完全不顾他的死活是吧?
当晚。
夏栀的手机震动。
【我的火车:这是考试进步的奖励。】
【我的火车:过两天写生,东西记得带全。】
夏栀目光落在宋屿给她发的信息,握着手机的掌心发烫,空气的热度灼人,她的呼吸慢慢地放轻。
风扇嗡嗡地转着,却没多少的凉意。闷热的夏夜,窗外的虫鸣声吱哇乱叫。
马上就快要到暑假了。
暑假就意味着联考也近了,生活仿佛在推着她往前走。
换成文化生的话,暑假估计就是沉浸在补课补课补课的痛苦里。
但夏栀她们要准备去镇上写生了。
写生呀,她挺期待的。
作者有话说:
论装哔——差点气死老何的宋同学。
以及,非让为自己证明很熟的屿哥;-)
熊熊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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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 Chapter 035
◎草莓红◎
Chapter Thirty-five
装画材的包是夏栀从网上买的, 还顺便补了些白颜料。学校里的太贵又不划算,徐颂给她推了个店铺,正品又便宜。
夏栀把地址填在了奶奶家,和给爷爷奶奶买的东西一起邮的。货到了, 周曼文看着黑色的多功能画袋, 当即眉头紧得像是能夹死只苍蝇, “你背着它去画画,还要上山下河的,这是学习还是求生?”
上山下河是老何说的, 民宿依山傍水, 可以在附近租船,让他们划船去湖中心写生。
这意境, 夏栀已经能提前预想到美好的场面了,根本不觉得写生是件辛苦事,完全是享受。
“你看你不懂,专业艺术家都这样。”夏文启推了推自己擦得锃光瓦亮的老花镜。
周曼文, “你这老花镜,快递才到就迫不及待地戴上了。”
“我的宝贝孙女瞳瞳挣钱给我买的。”夏文启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摆弄, “可不是要显摆显摆。”
周曼文哼哼了声, “就跟谁没有似的。”
这事说起来, 夏栀其实也不是那么光荣, 班级里有个叫蒋晨岐的男生花钱找她替画作业……
蒋晨岐在班里的存在感不高,但他因酷爱在何文做范画时睡觉,幸得睡神称号。
院里的梧桐树繁枝叶茂,残叶捎带吹进了窗口, 盛夏的晌午, 奶奶在院里摘豆角。
空气中漫着邻家传来的饭菜香气, 与快节奏的城市中心相比,郊区的老房子像是聚满了人间烟火气。
“瞳瞳,奶奶今天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豆角焖饭怎么样?”隔着窗,周曼文洗手的水声哗哗地,紧跟着便是泼水的动静。
夏栀瓮声瓮气,显然刚睡醒,“好。奶奶豆角要焖软。”
“你再跟我详细说说,你们那什么写生。是要去哪儿?”
窗框是虚掩的,白色纱帘蹭过桌面,夏栀正死气沉沉地趴在上面,她侧着脸垫在了《伯里曼绘画人体教学》,因太过厚实坚硬的书本让她脸颊的肉都堆了起来,弧度圆润的像是蜡笔小新。
“南城旁边的璟镇。”揉了揉酸涩的眼眶,眼皮还打得难舍难分,刚喝的那杯咖啡夏栀觉得没什么用。
前段时间冲刺模拟测验,她熬夜画得太狠了,连假期都不能把元气补回来。
手机震动了两声,是何文发了表单在学校大群里,让大家填假期外出写生的安全承诺签名,收到的回复「1」。
夏栀懒懒地抬起手臂,艰难地在屏幕上想戳了个「1」发送出去,结果手抖戳多了。
而此时,刚刚还频繁刷屏的群里突然静了。她小黄鸭的头像成为短暂性的收尾,在全校同学面前,满屏幕都能看到她跟抽风了似的发了一连串的鬼画符。
……好尴尬,她能不能说是猫干的。
直到,备注ID是「我的火车」,颜色和颗粒感都很足的油画男生头像的账号跟在她的后面,复制粘贴似的也发了一串的鬼画符。
群内所有人:……不是,你俩玩呢?
看见紧随其后的人是宋屿。夏栀的头猛地敲在书的封面,长而卷的发尾在桌面披散,她的手指轻搓着发热的耳梢。
她心底产生了很微妙的,只要她想,宋屿会随时陪着她胡闹的错觉。
他在,她就不会孤单。
像是想到什么,夏栀起身拉开抽屉,她将那枚篮球赛MVP的奖牌拎出来,指腹划过边缘,阳光下,奖牌在熠熠生辉-
假期到了,学校包了二十多辆大巴车,浩浩荡荡的人群向璟镇出发。
快进璟镇的时候,大巴车绕山而行,四周皆是郁郁葱葱的山林,艳阳高照,远处的景色如漫过来的绿浪。
车内开着空调,但还是很闷。夏栀从包里拿出矿泉水,早上出门时特意买的冰镇,这会儿触手生温。
有点饿,但是大巴车晃得她直恶心,也不想吃东西。
旁边的徐颂闭目养神,直接把脑袋搭进她的颈窝里还舒舒服服地找了个合适的姿势。
前排的女生在聊天,后排的男生在打游戏,夏栀把目光投向窗外。
坐了两个小时的车终于到地方了。
下了车,所有人都在排队等着取行李,因为这次写生出去住的时间挺长的,所以只带些日常洗漱用品就不够,夏栀带了六套换洗的衣物。
徐颂钻进大巴车放行李架的夹层,然后把夏栀的行李箱也拎出来。
民宿的房间是两个人一组,夏栀和徐颂住一起,钟婉思和江梦。但她们四个人挨得很近,就在隔壁。
顶着烈日,没等进到民宿里,迎面扑过来的热浪将所有人覆盖,连喘口气都能热出汗。
前面两个女生的交谈飘进了夏栀的耳朵里。
“宋屿住在哪个民宿?”
“应该是我们这条街的吧。”
“说实在的,看剧看得我最近真超级想谈恋爱,你懂我蠢蠢欲动的心情吗。而且宋屿打球太帅俘获我的芳心了。”短发女生笑嘻嘻地说出心事,“我要告白的话,你说他会有什么反应?”
“被拒绝吧。哈哈哈哈,好像除了夏栀,我没见宋屿对别的女生友好过哎。”
“但你确定宋屿对夏栀是那方面的喜欢?我怎么感觉更像是兄妹情?”短发女生说道。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啊。宋屿对夏栀保护欲挺强的,他俩别是有啥亲戚关系哈哈哈。”
“对吧。男生喜欢女生最直接的证据,一定是恨不得天下皆知的。其实宋屿没有,他更像是那种对妹妹的照顾。”
“我听说宋屿他妈妈好像出了些事所以去世了,该不会是夏栀和他妈妈长得很像,所以格外留意?”
长得很像?夏栀拎箱子的动作顿了顿,猛地碰了碰脸颊。
但她看过宋屿妈妈的照片,她和宋婉清长得并不相像。
只是前面两个女生轻描淡写提了那么句,却在夏栀的心里却激起了千层浪,怀疑的种子一旦埋进土壤里,就会开始生根发芽。
夏栀认真思考了自己和宋屿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对方。
会不会。
是她想错了。
也是大家会错意了呢。
或许就像她们说的,宋屿会不会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所以对她格外的照顾呢。
而这样的原因也可能不是喜欢。
如果她已经喜欢上了宋屿,而宋屿却不喜欢她,该怎么办?
思及此,像是满腔期待被泼了盆冷水,喉咙涌出些酸涩,夏栀仿佛心里陷了个洞,没着没落的。她突然有点退缩了。
中午吃饭,民宿旁边的饭馆做菜不错,几道招牌菜端上来都有年夜饭的效果了。
夏栀夹着碗里的米粒没动筷子,主要刚坐过车也没什么胃口,她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其实她挺想问问钟婉思她们,比如你们都是什么时候发现喜欢上别人的?或者谈恋爱的话,你们是怎么发现对方喜欢你之类的问题。
可她太清楚一旦问出口,在钟婉思这里将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她们宿舍经常寝室夜谈,夏栀知道钟婉思谈过恋爱,江梦没有。而徐颂对自己的事情口风很紧,所以大家也不清楚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忍了又忍,夏栀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她夹起笋片咬了口,唇齿间泛出酸甜的香气,她轻轻地叹了声气-
相比夏栀的纠结。
男生们这边就直接多了。
张明宇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碗接着一碗饭,引得旁边的周清发出不满:“大哥你吃东西就吃东西,你别跟个漏斗一样行吗?你挑的鱼刺都甩我手背上了。”
“我真的太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张明宇扒拉两口饭,差点噎到,还是周清递瓶矿泉水给他,咕咚咕咚灌进去以后才喘上来气,“他们家家常菜做的,就跟小时候我妈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就算一模一样也不至于馋成这样啊。”
张明宇叹口气,“实不相瞒,我妈,在我上初中以后就没在家里给我做过一顿饭。六年了啊,你知道我这六年是怎么过的吗?”
周清摇摇头,瞥见宋屿也没怎么动筷,“屿哥,你和张明宇你俩简直形成对照组了。一个饿死鬼投胎转世,一个。”
他用筷子尾指了指宋屿,无奈道:“视饭菜如粪土,我说你俩能不能中和中和。”
“周清。”宋屿突然抬眸看他。
周清心肝一颤,“啊?”
周清正心说他的错,不该在饭桌上提屎尿屁,就听见宋屿倏地双手垫在下颌上,目光还带了点讨教的意思。
宋屿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谈过恋爱没?”
周清,“……”这架势差点吓死他。
“没。”全校都知道他喜欢搞暗恋的啊。
“张明宇,你呢?”
张明宇喝水差点呛到,“我肯定是谈过的啊。”
“阿屿,你这是?”两个大男生都停住了吃饭的动作,有点狐疑,“春心萌动了?”
宋屿对夏栀的态度比较特殊,这大家都有眼睛能看出来。但同在班级里相处,所以张明宇和周清都没察觉到宋屿明确的动向,肯定觉得宋屿和周清差不多,要不然就是有好感,但好感不足以支撑宋屿去谈恋爱。
要不然就是随便玩玩了。
但今天。
张明宇又塞了两口饭,“懂了,阿屿你就是想要点前辈经验呗?”
“写生这半个月确实是个好机会。”他拍拍胸脯,“我等会儿发你10个G的资料,你先研读。喜欢日韩的,还是欧美的还是……”
没往下说了,因为张明宇被宋屿眼刀看的背脊发凉。
男生么,电脑手机里有点不可告人的小视频也很正常,饮食男女没点欲望,那和木头有什么区别。当然除了宋屿,他和尚的外号也不是白来的,反正张明宇是没见过他看这些东西。
闷热的天,这桌的气氛冷得跟冰窖似的。
宋屿视线淡淡地扫过去,“不能影响她学习。”
周清和张明宇,“嗯?”谁学习?夏栀?
紧跟着,宋屿又说道,“不能惹她烦,但又要保证距离合适的情况下,让她能感觉到我在追她。”
“卧槽。”倒吸冷气的声音。周清和张明宇对视,屿哥要认真了。
最后,宋屿慢条斯理地说完,“你们提供些参考意见吧。”
作者有话说:
倒数第一教倒数第二怎么谈恋爱既视感hhhhh
熊熊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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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 Chapter 036
◎嫣红◎
Chapter Thirty-six
餐厅内的电视机正播放着《大明王朝》。铿锵有力的台词在嘈杂中仍然清晰:「端老子的碗砸老子的锅, 你还有什么脸面跟老子谈什么君子小人。」
店老板是个挺怀旧的人,播的片子都是有年头的剧了,还是用VCD放的。
隔着玻璃窗,烈阳晒得地面发亮, 空气弥漫着烤化轮胎的橡胶气味。
漫长又尴尬的沉寂过后, 服务员过来把餐盘收了, 见三个大男生严阵以待,还贴心地把他们的水壶里添满水。
周清和张明宇目送服务员离去,他俩欲言又止的神情紧绷, 周清时不时左晃右扭颈椎, 张明宇抖腿抖得整张桌子都跟着晃。
半晌,张明宇食指蹭过鼻尖, 指过去想说点什么,又噎了回去。
“靠,你腿别抖了。”宋屿阖了下眼,修长的手指掐住眼眶, “说话啊,哪个词听不明白?”
“保持距离还是不能影响她学习?”他内心已经有点不好的预感了, 不会找来两个卧龙凤雏帮忙吧?
周清清了清嗓子, “屿哥, 你想追人的心情我理解, 但保持距离还要不能影响她学习,还要让她感觉你在追她。”
“这太难了啊。”张明宇说,“我一般追女生都是直接壁咚,气泡音一甩, 妹~妹~, 喜不喜欢哥哥~”
张明宇啪地拍手, “你看看这多直截了当,当然这种情况建议大家佩戴护裆神器,不仅容易被骂神经病,还容易有断子绝孙的风险。”
“……”
“……要吐了,收手吧。”
就这时候,路过的张子显倏地被张明宇搂了过来,“三十秒速问速答。”
张子显一脸懵逼,“啊?”
“追女生怎么追?”周清托腮。
张子显目光划过唯一没有说话的宋屿,顿时了然。
其实张子显这哥们也挺有眼力见的,之前就是叛逆又自负,总想着和学校里风头最盛的宋屿较劲,谁知道人家宋屿压根就没把他的各种挑衅放在眼里。所以经过那次和明诚的打架,张子显沉淀了不少。
再者,张明宇这个交际花,没三两句就和张子显处成好哥们了。
张子显:“细节。”
“女生很注重细节,细节决定成败。”
“虽然她们不说,但其实会在心里默默打分,丢分项和增分项加加减减,决定最终的好感度。”
“比如,月经期间的红枣姜茶。雾耳思救另拔艺纠佴腾讯裙整理本文欢应来玩信息秒回,要注意她回的每句话的标点符号有没有变化,随口的喜好要能被记住。”
“但更多的是,你要去了解她。了解她的想法。”张子显语顿,目光不着痕迹地瞥过宋屿。
这番话给周清和张明宇都听愣了,“你谈过几个?”
张子显,“没有啊。这都是我自己想得。”
“你?处男?”张明宇显然不信,“这细腻程度不是海王就是gay。”
“靠,老子性取向没问题好吧。”张子显立马反击,“处男,别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
张明宇,“阿屿你给我评句公道话,五指姑娘不行呗?”
宋屿还沉浸在思考,没理会几个男生打嘴炮。冷不丁他冒了句,“走了。”
“阿屿你到底琢磨明白了没啊?”
周清闲闲地看着宋屿走远的背影,朝张明宇咂舌,“你神经都快比东海的定海神针粗了。”-
下午的写生地点就在璟镇最出名的惠丰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背着画包,扛着钓鱼凳往两岸边那么一坐,画架支起来,场景相当壮观。
位置是随便坐的。
摆好摊位,钟婉思摆出个神神叨叨的姿势,连连感慨地调侃道:“现在谁还分得清我们和算卦的区别。”
“有。我们更牛马。”江梦接茬,“哪有人算卦的清闲。”
夏栀赞同,“算卦赚钱,我们烧钱。”
“我去买点喝的。”徐颂起身,高腰牛仔短裤衬得两条腿像是漫画人物似的,又细又长,“你们有没有要带的?”
钟婉思,“雪糕!”
江梦,“雪糕!”
夏栀说,“我陪你去,你自己也不好拿那么多。”
两个女生跑到岸边后方的小卖部,门口正有辆电动车在充电,扯出来的插座线绕了好几圈。窗台挂了个鸟笼,里面叽叽喳喳两只虎皮也被热得直蹦,不远处有几位老人扇着蒲扇乘凉,鸟鸣声像是在缓慢的氛围撕出道缝隙,让充满夏意的感觉蔓延。
天气太热了,河边虽然还能有几阵凉风吹过,但风停了会儿,阳光毒辣,闷燥感加倍地涌出来,像是心口有团火在烧,还灭不尽。
徐颂拉着夏栀的手直奔冰点区,打开冰柜推拉门,凉意融进了空气里。她伸出手呼扇了两下,将凉风往自己和夏栀的那边挥。
“我包里带了两个小风扇。”想到什么,徐颂对她说道,“等会儿给你个,你用夹子把它挂在画板,省得自己拿。”
“好。”夏栀没经验。
正挑着,夏栀的肩膀猛地被拍了下,她回过头。
“这么巧啊,小仓鼠,你们也来买东西啊。”张明宇拍完她,又去逗徐颂,给徐颂烦得恨不能把他塞进冰柜里面。
身后明明有四个人,夏栀最先捕捉到的却是离她最远的宋屿,他戴了个黑色鸭舌帽,穿了件纯棉的短袖,黑色工装裤,手揣进兜里,懒洋洋地站在那。细碎的发梢被帽檐压着,投下来的阴影刚好将他的眉眼遮住。
气息变热,她的心跳很轻地停滞了拍,他唇角扬了扬,在对她笑。
说起来在来这次写生前,她和宋屿也有好几天没联系了,假期的这段时间,夏栀也有打开过两个人的聊天界面,只是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很久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要问:
「在吗?吃饭了吗?」
「作业画完了吗?」
「文化课最近学得怎么样?」
「假期过得开心吗?」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非常老套的搭讪话术。
毕竟宋屿也没主动给她发消息,他们的关系,脱离了同学的称呼,就好像变得非常微弱。
“选好了吗?”徐颂问她。
夏栀“嗯?”了声,她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都忘记是来买东西的。但心里那点说不出的酸涩情绪溢出来,再加上她最近小腹也不太舒服,想了想还是不吃凉的了。
“我今天不太舒服就不吃凉的了,你帮思思和江梦她们两个拿吧。”她刚说完,余光突然瞥见了靠近的身影,熟悉的味道强势地袭来,霸占了她的感官,夏栀登时有点紧张。
“你不舒服?”宋屿视线淡淡地落过来,凑近了些,他目光往下看看又收回,语气就是正常的关切。
夏栀讷讷点头,“嗯,稍微有点。”
小姑娘红扑扑的脸颊不知是被热浪吹的,还是阳光晒的,杏眸噙着水润,长而卷翘的睫毛也像是挂了潮湿气,忽闪忽闪。她头发长了不少,也又白了很多,好像瘦了点,圆润的下颌线都变得有棱角了。
宋屿敛眸,他喉结微微滑动。
挺久……没见了。
因为画室要准备写生的关系,模拟测验结束就只放了几天的假。
原来几天的时间可以过得这么漫长。
宋屿没谈过恋爱,所以他不知道什么样的距离才会不被讨厌,尤其是在何文找夏栀谈话以后,他就更担心夏栀会背负压力。假期几天克制着不联系她,是想认真,再认真地去追她。不被讨厌,不被排斥,不是因为救她于黑暗的感动。
他满脑子都在想这个事。
宋屿默默地深吸口气。空气中有她发丝间淡淡的香橙味道,这会儿宋屿才知道,他有多想她。
徐颂挑眉,又问那几个男生,“你们吃什么?”
“颂姐请客多不好意思啊。”张明宇表面笑嘻嘻的,实际上他跟批发进货似的,张明宇压根就没打算跟徐颂客气。
周清和张子显也借坡下驴拿了价格贵的,“谢了,颂姐。”
小卖部里的风扇嗡嗡地响,出了门,热浪扑面而来,脚底板要被砖面烫热了,每走一步都跟炸爆米花似的。
正好这几个男生在,徐颂就买了全班同学份的冰镇饮料和雪糕,让那几个男生拎着带回去。
夏栀捧的饮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宋屿手里了,“我自己拿就行,也不沉。”
“你的位置在哪?”宋屿没回答她的话,眼睫垂下来。
夏栀发现,他今天看她的时候,总是会若有所思。这是什么情况?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两个人好像生疏了些呢。
几个人往岸边走去。
她和宋屿并排,慢慢地落在了后面,夏栀觉得自己思绪已经被高温炙烤得都打结了,她索性不想了。
“身体不舒服就别坐太久。”宋屿侧过头,“会腰疼。”
夏栀愣了愣,“好。”
前排的张明宇在和周清游戏,什么上网查攻略,结果被攻略贴给骗了。
夏栀灵机一动,对啊。她不好意思问室友们,但是去网上问问热心网友应该问题不大。
岸边两排都坐满了画室的学生,人头攒动,离老远儿就感觉他们干什么都有。还有偷偷打游戏的,拍照的,脚边点了一堆奶茶的。要不是离小卖部很近,夏栀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在哪。
但真是小鸟出笼,彻底放飞自我了。
宋屿他们帮着把东西都发下去,然后几个男生就走了。
夏栀画了一会儿呆呆地在想,他今天好像都没怎么跟她说话,是不是察觉到了她对他有好感,所以在疏远啊。
抬起头望望天,她想。
原来她的喜欢是挂在天平上的,察觉到对方的冷淡,她就会清理点溢出的喜欢-
周清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宋屿拽走了。
两个人沿着巷口的青砖小路硬是走出去十分钟还没停。
“屿哥,我不是说不想跟你散心啊。”周清已经热得直冒汗,衬衫都被打湿了,他瘦长的脸颊全是汗水,“但好歹咱能不能有个目的地,哪怕是在岸边呢?那口桥旁边的柳树底下也行啊?”
而且周清都怀疑宋屿是什么做的,冰块吗?这么热的天,硬是没在他脸上身上看到什么汗迹。
他那张俊俏的脸居然还能光洁到仿佛没有毛孔?
戴帽子这么有用的吗?
打断周清的聒噪,宋屿压了压帽檐,嗯了声,“到了。”
“璟口奶茶?”周清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招牌,开在了小巷的中间,很具有璟镇特色的建筑,支出的摊位上挂着个简陋的招牌,“你要喝奶茶啊?那干嘛不直接点外卖啊?”
璟镇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外卖的普及程度没问题,这里只是外卖的种类不多而已,且大部分都是奶茶店。
宋屿径直走过去,里面的店员正热地坐在了风扇的正前方。
“老板,点杯红枣姜茶。”
“红枣姜茶?”
“红枣姜茶?”
店员和周清几乎异口同声。
店员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小帅哥,很是费解地抓抓下巴,“帅哥,不是我不想给你做啊,我们店里确实没有。天气太热了,已经不做热饮了。”
今天的高温已经达到36℃,体感温度可能都更高。
“啊好。”宋屿了然地点头,他迈开步伐又往其他地方走。
周清快跑了两步跟上,但他毕竟不是张明宇那个迟钝的神经,很快就反应过来,“小仓鼠说她不舒服,该不会是来月经了吧?”
“也难怪你要全镇跑了,外卖这个时节肯定不做热饮的。”
“是啊,但我就不信整个镇上都做不出一杯红枣姜茶?”宋屿应声,他细碎的发梢也被汗打湿了,只是因为压在帽檐内不明显,发尾湿黑,他的脖颈在阳光下更衬又白又长,喉结锋利,淡淡的明暗交界。
又找了附近几家,哪怕是连锁的奶茶店也不做了。
奶茶这个东西也是按照时节来的,除了冰美式,哪个季节都有。
大热天想找杯红枣姜茶,还真是件难事。
“屿哥。”
宋屿,“嗯?”
周清很激动,“共享单车!操!”
远处的上坡路,抬眼就瞧见两辆黄色的共享单车停在那,青灰色墙砖的古镇,这两抹黄色格外扎眼。
还没等两个人过去,突然从坡上跑下来个女生,她径直走到了共享单车前,掏出手机。
“哎——”周清还没说完话,就听见寂静的巷口里,滴——地一声。
女生也注意到这两个人了,她扫完,看向他们,“你、你们也要用吗?”
“没事没事,你用吧。”周清摆手,“我俩骑一个就行了。”
女生,“你俩骑一个?”
“他驮着我。”周清指了指宋屿。
“你怎么不说我背着你呢。”宋屿睨了他一眼,“这后面哪儿有座?”
周清笑嘻嘻的,“你背着我也不是不行。”
女生笑笑,“要不还是你们用吧,其实我也不是很着急。”
“算了,我自己去找就行了。”宋屿抬手拍拍周清的肩膀,“回去请你吃饭。”
周清,“哎哟,屿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火锅就行。”
离得近了些。女生年纪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鹅蛋脸,面容很白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小小的月牙,还有两颗虎牙会露出来,很可爱。
宋屿将剩的那辆单车扫码解锁,正准备骑的时候,女生突然盯着他的车轮胎,“你那辆车胎好像撒气了。”
周清蹲下去捏了捏轮胎,“还真是。”
小镇的共享单车投放的数量不多,而且维修不及时,大部分都看起来非常旧。
女生将自己那辆推过来,跟宋屿说:“咱俩换换吧。我要去的地方挺近的。”
宋屿摇摇头,又不是走不到。
他正想说什么,目光突然瞥到少女耳后的红色胎记,形状,是和宋婉清一模一样的银杏叶形,就连位置也相同。
心脏猛地坠落似地,胸口都跟着撕扯般疼,有些回忆不受控制地钻进了他的脑海里。
话到唇边,他改了口,“啊行。你留个联系方式给这个瘦子吧,我把单车的钱付给你。”
周清不满意地秀出自己的肌肉,“什么瘦子?!”
“周清。你送一下。”宋屿敛眸。
临走前,他伸出手和周清比划了个电话的手势。意思是两个人手机消息联系。
随后,骑出去不远,他给周清发去消息,【帮我问问她,耳后的胎记。】
周清回得也快,【啊?这么隐私不太好吧?】
宋屿视线淡淡地,他目光望向远处镇上的陡坡,古镇的风景极好,就像油画水彩里绘画出来的。
他手指敲下,【只是感觉有些事不对劲。】
周清,【所以你刚才突然同意和人家换车就为这?】
周清,【屿哥,你这顿饭欠大了,没个山珍海味打发不了我。】
宋屿看完周清的消息,笑笑,没回。
他压低帽檐,弓起背骑车上了坡。
根据宋清研所说,在宋婉清自杀的当天,她是带着宋婉清去医院拿药的。事实上那段时间,宋婉清积极地配合宋清研吃药,精神状况已经好了很多,怎么会突然间像是被刺激到了似的?
在宋清研排队取药的时候,在宋清研独自待的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人到她面前说过什么?
而且,宋婉清死前一直说她杀了人,她把周廷渊推进河里淹死了,但周廷渊分明活得好好的?
太多的疑问在宋屿的脑海里划过。
今天碰到的女生,怎么会连形状和位置都如此巧合?-
整个下午,宋屿不在他的位置。
他好像已经出去很久了,从她们买完饮料和雪糕回来,就没看见他的身影。
阳光快尽了,青石砖路泛出淡淡的,被阳光晒干的青草气息,混了热度的风刮过她的耳梢。
整个下午,夏栀也将手机拿起又放下数次,她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去留意宋屿的动向。
喜欢,似乎在慢慢地变质。
像是由最初柔软的薄膜逐渐加固,变成了坚硬的壳。
徐颂洗笔的工夫,她的画面已经呈现出淡淡的烟雨古镇风景,很多细节构造加了她自己的想法,和今天的闷热烈日不同,她的画泛出了细雨飘飘的潮湿气。
真厉害呀。
“你心不在焉地想什么呢?”徐颂挑眉。
夏栀有点心虚,“也没有。我只是对写生还有点不熟悉。”
她是真的不熟悉,她刚进入画照片的阶段,现在直接写生,好多关系根本处理不明白,画面单一又干燥。
“刚写生画成这样挺不错了。”
徐颂的安慰让夏栀心情好了不少。
那边,何文喊着收摊让他们回去吃饭,说晚上再去路灯底下画速写。
夏栀下意识地望向宋屿的方向,他的椅子还是空空荡荡的。
拿起手机,夏栀一边收拾,一边慢吞吞地给宋屿发去了微信消息。
【稍等一夏:老何让我问问你去哪儿了……】
消息发送,夏栀没想着宋屿会秒回,毕竟他跑出去那么久,肯定是做什么事了吧。
下午她看见周清都回来了,也没瞧见宋屿。
但没想到,手机震动了两声。
【我的火车:往后看。】
夏栀闻言,她直起身向后面张望过去。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河面上,倒映的光影好看极了,像是整个世界都被超绚的色彩填满,漂亮的都不真实。
而宋屿手里拎着个白色袋子,看起来好像是奶茶袋。他跑出一下午,买,奶茶?
夏栀诧异地看着他向自己走近。
把奶茶递到她手中时,灼热的温度烫得后背噌地冒出些汗来。
“这是?”
热饮?
她看着眼前的男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都被汗水打湿,额前覆盖着层薄汗,衬得眉眼更加深邃明亮。
“红枣姜茶。”宋屿呼吸略不平稳,鼻息因喘而微热,“你等下记得喝,不要凉了。”
到处都买不到,后来他问了很多当地熬茶手艺很好的阿婆,终于有一位同意给他做一杯出来,当然价格也不菲。
敛过视线,他刚刚有注意到,小姑娘给他发消息的标点符号变了。
以前夏栀给他发消息,喜欢用句号结尾,但今天却用了省略号。
她给他发消息的时候好像很犹豫?
每个字都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路灯突然打亮。
晃动的人群,四周的喧闹声渺远,古镇的寂静中又添了烟火气。
两个人的距离,让夏栀能看清宋屿眼底的微光。
只是因为她不能吃凉,他就为她跑遍整个璟镇去买红枣姜茶吗?
她的心脏倏地动了动。
掌心滚烫,仿佛有淡淡的暖流涌进了承载喜欢的壳。
完蛋。她心里的天平好像又向他倾斜了。
作者有话说:
熊熊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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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 Chapter 037
◎深玫瑰◎
Chapter Thirty-seven
远处, 浮动的热浪,周清他们几个男生在招呼宋屿过去。
“走了。”宋屿压了压帽檐,下颌线轮廓瘦削,他的手揣进了裤兜, 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
略微沉哑的嗓音融进风里。
出于某些夏栀还没有理清的冲动, 她忽地叫了他。
“宋屿。”
“嗯?”
他在回应她。
宋屿侧过来的视线被帽檐微微投了些阴影, 叫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但她能看到他薄唇扬了个弧度,夏栀捧着那杯红枣姜茶,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样。
两人距离挺近的, 宋屿抬起的手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收回时指腹刮过她的耳梢。
她脖颈都跟着热了下,像是石子被扔进了平静的湖面, 心绪荡起涟漪。
半晌,她慢吞吞地轻声:“谢谢。”
小姑娘站在原地,乖巧漂亮到像是漫画里跑出来的,她嗓音清脆, 带了点羞怯的喃喃。
写生时期虽然要求了穿校服,但没几个人穿。
她套了件袖口宽大的白色短袖, 衣摆盖住了腰线, 灰色棉质的宽松阔腿热裤衬得尤其纤瘦。
如果和夏栀谈恋爱的话, 根本控制不住想亲她的欲望吧?
真的太可爱了。宋屿喉结滑了滑, 他手指覆盖在眼眶,叹喟:“这么客气。”-
写生期间每天都要起很早,夏栀可以说是早起困难户了,所以每天的早饭都来不及去吃。这时候, 宋屿就咬着面包片出现, 他自己吃的是面包, 塞给她的却是热乎乎的豆浆和鸡蛋。
而她的月经也在收到红枣姜茶的第二天就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姜茶的关系,她的小腹很暖,完全没有不适。
时间紧促又充实地过着。
期间经历过画水彩画到一半,突然下雨了,然后湖边的亭子被湖给淹了大半,所有人抱着画架拎着凳子跑得飞快,按照徐颂的话说,他们狼狈的像是雨天被赶的鸭子。
顶着雨跑回民宿,半夜雨停了他们又在路灯下画速写。
在璟镇的大门口拍大合照,喊着:“青春没有售价,璟镇直通拉萨!”
驱蚊水当香水喷,防晒用罐装,涂抹的时候跟抹水泥似的。
假装在画画其实狂打游戏。
上山捉虫,下河摸鱼。
当夏栀看到有同学甚至拿出个捕虫网,她都惊呆了。
有同学把颜料水兑矿泉水瓶里,骗小孩哥是奶茶差点出大事,被老何狠批一顿。
还有上山写生的那天,路太滑夏栀被颜料蹭了满身,许是下山的时候太狼狈,被路过的阿婆心疼地给塞了五块钱。
这事被钟婉思笑了好久。
当然,夏栀遭遇的糗事还不止这一件,他们有次去划船去湖中央,蒋晨岐居然在坐船的时候睡着了,然后他栽倒,整个船也被带翻,夏栀倒霉的和蒋晨岐坐的同条船,就扑通落水了。
还是宋屿把她捞上来的。
当时宋屿抱着浑身湿透的她,她的上半身还套着橙色的救生衣,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钟婉思拍下来了,把照片传给夏栀的时候,她整张脸比猴屁股还红。
想删又不想删的矛盾。
事后,大家连连感慨地说,蒋晨岐真不愧是睡神,他大爷的,坐船也能睡着?
蒋晨岐解释他晕船,但没人信。
在璟镇写生的日子,让夏栀体验了与大自然的亲近,爱山爱水爱世间万物的快乐。
她和宋屿的关系也慢慢地更加靠近。
宋屿会在她早起蹲日出时给她当靠枕,让她成功地睡着了错过第一缕金辉。她也会在宋屿写生的河边泡脚,顺便把水泼了他满身。两个人会在深夜的时候聊天。
他甚至能察觉到她字里行间的情绪。
很微妙的弦在波动。
夏栀有数次想跟他说,「宋屿,等高考结束,我们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她喜欢他了,就好像整个心脏都陷进去,越扎越深。
每天都有人在集合迟到,会顶着烈日搅拌颜料,也会在湖边看老师做范画时闭眼睡大觉。
夏栀的色彩像是突然间就开窍了,调色准得离谱。
半个月说快也快,再有两天他们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钟婉思抱着徐颂哭嚎不想回死气沉沉的画室画画,还想玩。徐颂无奈地说她真是玩疯了。
但即便这段时光再快乐,终究还是会结束。
就像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晚上睡前,夏栀无意间在表白墙刷到了同学的投稿。
【米达投稿(学习版):墙墙你好,想问下这个男生有没有女朋友啊啊啊?他真的太帅了。】
【米达投稿(学习版):不匿。想要他的联系方式!!帅哥看到加我!!】
夏栀躲在被窝里,不想打扰徐颂休息,徐颂这两天都睡得很早,看来是真的累。
不过夏栀现在还睡不着,可能这段经历让她太兴奋。
是从前没经历过的放飞自我和快乐。
她点开表白墙放出来的照片,帽檐压低的黑色鸭舌帽,黑色短袖,黑色工装裤。偷拍的角度是半侧的,画质也有点模糊,但就是这样不清晰的画质,透露出来的氛围感绝杀。
只是瞥上一眼就能让人心动的模样。
有点像,宋屿?
果然,她往下翻评论就看到有人在说了。
【楚河楚河ovo:这人是我朋友,+v324Y2IY3I】
【呦呦呦子:楼上别搞笑,这人不是宋屿吗?妹子们别加,这人微信是他自己。】
【暴躁小辣椒:一楼颠公卖片的。】
【米拉达小帅哥:宋屿吧,没女朋友,妹子放心大胆冲,拿下!】
【pinkpig:宋屿啊!汗流浃背了。此人超级难追,因告白而患工伤者不计其数,慎重!】
【shu:@我屁股大踢我,来看帅哥。】
【H&&W:宋屿不是在和那个叫夏栀的女生很暧昧吗?妹子放弃吧。】
【LES:不信那么帅的男生不是海王,我和我朋友最近都看见宋屿和另外一个女生走得很近,不是夏栀。】
【梦里的冠军吧:是不是耳朵后面有胎记的那个女生?我也看见了,他俩单独约在巷口好几次。】
猛地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热闹的评论区,夏栀啪地捂住眼眶,名字羞耻综合征冒出来了。
后面的话,夏栀没再继续看,她关掉手机。
镇里的夜晚比城市要更加寂静,房间内的空调亮着,但仍旧闷热。深夜是情绪发酵的温床,躺在床上的夏栀放空了会儿,翻了几次身还是没能成功入睡。她干脆就坐了起来。身下的凉席已经被体温捂热,毫无凉意。
轻手轻脚地下床,夏栀拉开了阳台的门,璟镇的建筑别有韵味,民宿的每个房间都有个大约几平方米的阳台,夏栀和徐颂住的楼层不高,二楼的位置能抬头仰望星空,也能俯瞰到璟镇交错的巷口。
燥热的风拂过脸颊,她呼吸着空气中炙烤滚烫的气息,虫鸣声一声和着一声高。
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她和徐颂、钟婉思江梦约好了,大家要高考结束以后去趟旅行。
她们宿舍要一起。
而刚好她们在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被周清和张明宇听见了,于是几个大男生便吵吵嚷嚷要加入,他们还因此拉了个微信群,叫【旅行小分队】。
里面除了周清和张明宇,还有宋屿,张子显和蒋晨岐。
蒋晨岐最近经常和他们混在一起,大概睡神的魅力谁都挡不住吧。
倏地,夏栀的视线被狭窄巷口路灯下的两个人吸引。
男生个头高挑,双手插进兜里,他倚靠着墙壁,黑色短袖衬得他肩膀平且直,劲瘦的腰背。鸭舌帽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面孔,懒懒散散的。
夏栀的心脏被击中般钝痛。
果然。
喜欢的情绪,哪怕捂住了耳朵,也还是会从心里、眼睛里流淌出来。
太过熟悉,她能确定这个男生就是宋屿不会有错。
而男生面前的女生衬衫短裤,虽然看不清面孔,但能感觉是个开朗热情的性格。
女生说话的时候,感觉活力很足,她会时不时比画些动作,只看着她的肢体语言就会觉得亲切。
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宋屿会和她说什么呢?
她又想起晚上刷到的表白墙投稿,有个人好像在说宋屿最近和其他女生走得很近。
所以,是这个女生吗?
夏栀敛眸。
心里闷闷地,像是淋了柠檬汁,又酸又涩。
她挺直了背脊,默默地深吸了口气,不打算去想,也不打算去看了。
从来,她都不是情绪内耗的人。
夏栀转身回到房间-
虫鸣声叫两次,短暂停了几秒。路灯下,飞虫的影晃成条线。
“那天周清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应该是要问这个纹身。”女生笑着说道,“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急。”
“写生快结束了。”宋屿敛眸,声淡淡的,“这两天太忙了一直没抽出时间,大晚上还叫你出来。”
“没事,我睡得也晚。你是想问我耳后的胎记对吧。”女生笑笑,“这两天听周清聊过些。”
宋屿点头,“你耳后不是先天的胎记?”
“嗯。”乔曦,“是当初看见有个阿姨的胎记在这里,很别致所以我就去纹了。”
“是不是还挺像胎记的?”乔曦挑眉,她漂亮的杏眸映了点路灯的光,鹅蛋脸白皙透净。
宋屿默了两秒,他拿出手机点了张图片递给她看,“是这个人么?”
乔曦眯着眼凑近敲了敲,“对。”
说完,她倏地一拍,“我说我看你怎么那么有眼缘,我见过你。”
“你见过我?”
“我见过你照片,这阿姨脖子上挂的吊坠,里面放的就是你们的大头照。”
“所以,你和我妈是认识。”宋屿敛眸。
“算是认识吧,其实我们关系比你想象的可能还要再熟点。”乔曦说,“我拿药的时候会碰到你妈妈,我们好像经常约到同一天,一来二去老是碰见就熟了。”
拿药?
宋屿愣了愣。
面前的小姑娘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也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而且,宋婉清拿的,是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药物。面前的女生也就十八左右。
精神类,药物吗?
像是察觉到他的吃惊,乔曦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有很严重的抑郁症,要靠药物稳定情绪。”
最痛的伤疤在陌生人面前揭露,女生也只是淡淡地笑。
她挺坚强的。
“这样啊。”宋屿眼眸低垂,非常平常的语气。
乔曦问,“你是不是还有其他话想问我?”
“嗯。”宋屿抬眸看她,这次他的目光多了些钦佩和了然,“你拿药的日期和我妈很近的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在6.27这天去拿过药?”
“你是说,你妈妈出事的那天?”
宋屿呼吸微停滞。
乔曦说道,“那天我在的。”
宋屿突然感到一阵耳鸣声响起,他的耳膜被刺痛。
接下来,乔曦的话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那天在医院闹得挺大的,不止我看到了,当天在大厅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你妈妈那天的药单好像出了问题,不知道是缴费还是什么,你姐姐就去找窗口问,正好我在,她就帮忙托我照顾下你妈妈。”
“大概你姐姐走了没多久吧,有个女人来了。”
乔曦在回忆,“我不知道她是谁,反正穿着打扮都很,怎么形容。”
“感觉是上流人士。”乔曦自嘲地笑笑,“我当时还在想,这么雍容华贵的女人来医院肯定也是VIP客户吧,怎么可能跟我们挤大厅,她确实也不是来看病拿药的,她几乎一进门就直接奔着你妈妈的方向过来。”
“然后她就在你妈妈面前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当时你妈妈情绪有点不好,我就想让这个女人别说了,结果她找人把我推到一边去了。”
乔曦,“她就很高高在上,你知道吗,她全程都没看我一眼,也没礼貌。”
“然后你妈妈……”
乔曦说到这,她的嗓音突然戛然而止。
接下来的事情估计不用她说,宋屿应该也知道的吧。
宋婉清先是在医院大厅直接吵起来,把保安都招过来了,后来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向大家说宋婉清是精神病,周围人当即就恐惧地散开,这个举动让宋婉清遭受了巨大的刺激,她直接冲开保安,消失在人群里。
宋清研当时去了趟二楼,等听到异动赶过去时,宋婉清已经跑丢了。宋清研只能先去学校找到宋屿,发动了公安局和全校的同学帮忙,到傍晚才在河边找到了宋婉清。
但那时候的宋婉清,神志已经完全崩溃了。
“嗯谢谢。”宋屿蓦地转身打算离开,倏地脚步微顿,“你有任何需要,跟那个瘦子说,无论什么方面我们都会帮助你。”
“你可以把我,或者我们当你朋友。”他嗓音略低,略沉。
乔曦在原地愣了许久,等宋屿走远了,她忽地抬起头望向天空,轻声吐了个,“好。”
这晚,夏栀没有和宋屿说晚安。
而宋屿也没有主动和夏栀发消息。
两个人捎带的心事就像深夜的暴雨,倾盆而下,雷声滚滚,乱糟糟的情绪混着沉闷的劲儿打破了维持的平静。
第二天原定的上山写生计划改为在民宿内的写生。
夏栀摆好架子,她和徐颂都选择在房间内画阳台的雨景,门开着,潮湿的气息潲进来。
她在颜料盒里又补了些白颜料,提笔前,她目光在手机上停留几秒,黑漆漆的屏幕什么消息通知都没有。
“今天不舒服?”徐颂目光瞥过来,她已经起好型了,“怎么看着你黑眼圈那么重,还心事重重的?”
“嗯?”夏栀收回视线,“可能,昨晚打雷声太响了,我就没有睡好。”
徐颂挑眉,“那今晚早点睡,明天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活动了,我听老何说,后天一大早车就过来。”
“早起你没问题吧?”
夏栀委屈巴巴地看她:“我有,早起可太难了。”
门外是暴雨如注,餐厅里,店老板正在放《武林外传》。
锵锵锵的背景音配合外面的雨声,像是在打鼓点似的,餐厅门口的门槛全被水漫湿,潮气涌进来。
“阿屿,你是不是有急事?”张明宇又塞两碗饭,筷子在宋屿面前夹了夹,“我瞧着你看手机都看了百八十遍了,是在等谁回你消息啊。”
宋屿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离沾了他唾沫星的筷子远点。
“乔曦昨晚没联系你吗?”周清昨晚和乔曦通过微信,知道宋屿找她去了,“你俩没把事情说明白啊?”
“找了。”宋屿顿了顿,“以后乔曦如果有事情,你告诉我下,能帮就尽全力帮。”
“嘿?”周清疑惑了,“不是吧,你们两个这几天聊几次,还真把革命感情聊出来了?”
宋屿真是懒得搭理他。
倒是张明宇猛地回过身搜寻了一圈,“今天没看到小仓鼠她们来吃饭啊?”
“估计是点了外卖在房间吧。”周清说,“也就是咱俩这关系,不然你以为我和屿哥会陪你来餐厅吃?”
“民宿就在隔壁啊,也没走几步路。”
周清把淋湿的袖口递给他看,“没几步路也被雨浇惨了。”
“谁让你不带把伞。”
两人每次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叽歪起来。
宋屿听烦了,把手机揣进兜里,起身准备回房间。
“屿哥,干吗去啊?”张明宇喊他,“你这饭不吃了啊?”
“回房间,睡觉。”宋屿摆摆手,连头都没回。
周清问,“明天你生日怎么过啊?用不用哥们几个好好给你筹备筹备?”
“累了,懒得过。”
暴雨是在傍晚停的。
遮了一天的阴云终于散开,霞光从云层的缝隙中照了进来,房檐还滴着水。
水珠将光晕折射,烟雨古镇的风景更胜。
外卖点不到什么好吃的,钟婉思想拉着江梦去餐厅吃饭,被拒,又企图去叫徐颂,又被拒。原因无他,刚下过雨的青砖路泥泞又滑。
还是好脾气的夏栀陪着钟婉思出了门。
“外卖点腻了。”钟婉思吐槽道,“这附近的外卖实在太少,除了奶茶店,我就点了焖饭和璟镇小炒,都不合我胃口,还是餐厅里的厨师做的好吃。”
夏栀听着钟婉思的牢骚,心不在焉地跟着附和了两声。
今天一整天。
她和宋屿谁都没有主动联系谁。
突然间,好像两个人约定好了似的,都较着股劲,谁也不肯主动戳破僵局。
“你今天也点的璟镇小炒菜吗?”钟婉思问她。
夏栀收回看手机的目光,淡淡地回应,“嗯?没有。”
她今天其实没怎么吃东西。
“你今天该不会没吃饭吧?”
夏栀笑笑。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
暴雨过去,墙根底下,草丛里面的虫子又开始吱哇吱哇地乱叫。
夏栀陪着钟婉思在外面逛了逛,钟婉思说今天下雨她憋在房间里真的是闷坏了。
夏栀是单纯的有心事,心情闷所以也想出去走走。
脚底下的青砖确实比较泥泞,她白鞋的边缘也蹭上不少泥点。
钟婉思正说着话呢,倏地,停住。
夏栀下意识地抬起头,顺着钟婉思的目光方向,看到了两道人影。
同样是在比较隐蔽的巷口,男生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区别是女生长发短裙,看起来和昨晚夏栀看到的不是同一人。
“该不会是在和宋屿告白吧?”钟婉思亮起了八卦的探照灯。
“可能,是吧。”夏栀敛过眼眸,小声地说道。
她是知道宋屿在女生中的人气很高,共同在画室学习的这段时间,她也无数次的见识过。
只是她好像还没有撞见过有女生和宋屿表白的场景。
也许之前是宋屿有意无意在避嫌。
那他现在,是不想避开她了吗?
夏栀的心里乱成一团,还没谈恋爱,却仿佛已经品尝到失恋的苦涩似的。
她不想看了,想走。结果还没转身就硬生生地被钟婉思拉回来。
“……”夏栀无奈地叹息,她怎么忘了钟婉思的属性啊。这场景钟婉思肯定脚底板跟黏胶水一样走不动道。
这时,轻轻拂起的风将女生的长发吹动。
女生羞涩地挽起发丝,递上了个包装很精致的礼物盒子。
“宋屿,明天是你生日了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女生温温柔柔的语调。
被迫在现场吃瓜的夏栀突然愣住,明天是宋屿的生日?
七月份。
天啊,明天真的是宋屿的生日。
而那边,宋屿打了个哈欠,手还是闲散地揣进兜里,微微扬起下颌,语气挺冷的,“你说有急事,这是急事?”
“我怕明天没时间给你,所以想提前约你出来。”女生被他的态度搞得有些瑟缩,“想、想让你接收到我的心意,也,也,也是件急事啊。”
她语气越来越弱,好像没什么底气似的。
沉寂半晌。
“发表白墙的人也是你吧?”他突然说道。
女生诧异,“你,你怎么知道?”
随即又想到自己没匿名,肯定是被他朋友发现的吧。
像是突然得到了鼓舞,女生深吸口气,“宋屿,我喜欢你,和我谈恋爱吧。我很有趣的,不会让你感觉到腻。”
“什么意思?”
“你对女生没兴趣不是因为,新鲜感会腻吗?”
宋屿喉结动了动,“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对女生没有兴趣了?”
“我对女生很有兴趣,只不过这个人是她而已。”
话音落,宋屿下颌稍抬,对着夏栀的方向点了点,“懂了?”
长发女生呆滞地向夏栀的方向看过去。
而此时,已经被当事人撞破的钟婉思顿时就拍了拍夏栀的肩膀,“小仓鼠,我先溜了。你挖洞回吧。”
夏栀:“……”
等到宋屿接近的时候,夏栀还企图解释解释,“那个,我真的只是路过。”
还不等她说完话。
倏地,她腰间一紧,脚底一轻。
她整个人都被宋屿扛了起来。
扛了起来???
夏栀的鼻尖撞到了他宽阔的后背,下意识地去抓他的腰,还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就感觉屁股啪地被拍了下。
“夏同学。”
“你被绑架了。”
宋屿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
夏栀不可置信地,“啊?”
情况怎么突然就急转直下?
还有,她真的只是路过啊!怎么从吃瓜路人变成当事人了?
作者有话说:
宋同学要和小仓鼠栀过生日喽。
熊熊来啦!!
小红包掉落~
38 ☪ Chapter 038
◎常青藤◎
Chapter Thirty-eight
云层拨开, 璟镇惠丰桥下的河流映着最后的霞光。
远处尽头像是火焰蔓延,投掷的光与河流共色,青瓦青砖镀了层红,属于古镇落日的浪漫气氛。
夏栀被扛在宋屿的肩膀上, 她瞳孔里倒映出来的就是这幅场景。
少年的肩背宽阔, 他劲瘦的手臂根本没使出多少力气, 就能完全支撑起她的重量。
他步伐很稳,宋屿没有带她往民宿的方向走,反而是去往巷口后方。
“你要带我去哪里?”夏栀揉了揉被他结实的背肌撞得很不舒服的鼻尖, “其实我没有要跑的意思, 不然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也行。”
宋屿没回声,他好像还闷着昨晚那股劲似的。
她轻轻戳了戳他, “怎么不跟我说话。”
男生还是没反应。
真就不理她?夏栀气鼓鼓地想,他是在发脾气吗?不对,他是在对她发脾气吗?
印象里,宋屿对她的态度, 好像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大多数都是慢条斯理地逗她玩,要不然就是跟她开玩笑把她气到炸毛, 偶尔有时候也会很温柔地照顾她的情绪。
他情绪稳定到以至于夏栀都忽略了, 原来他也是个会生气的男生。
但是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呀?夏栀非常困惑。
见他也不跟自己说话, 她小手干脆跟流氓似的在他肩膀后背摁了摁。
又往前走了半晌, 蓦地停住,像是实在忍受不住她小手的游走。
夏栀听到男生重重地深吸口气,像是忍无可忍道:“没人跟你说过,不要随便撩拨男生?”
“尤其我这么血气方刚的。”
夏栀才不理会他的威胁, 她满意地说:“终于肯说话了?”
宋屿很轻很慢地将夏栀放了下来, 个头比她高出太多, 他背对着最后的余晖,帽檐遮挡的阴影将他的眼眸衬得漆黑发亮。
下颌线条清晰消瘦,他眉梢眼角带了点笑意,俯视看她,只是故意板着脸,像是在拿乔。
虫鸣声叫得愈发响亮。
他故作冷淡地挑眉,喉结滑动,“我什么时候不肯说话了。”
如果这个时候张铭宇在,他肯定会咂舌地拆台地说「阿屿你快别装了,你那翘起来的嘴角简直比A/K都难压。」
夏栀微抿唇,“那你说,要带我去哪?”
“这不是已经到了。”宋屿扬了扬下颌,示意她往后看,“缆车。”
璟镇是旅游古镇,依山傍水,划船爬山等项目以外,在山脚下也会有缆车观光。
夏栀转过身时,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
而此时,空无一人的四周,每个缆车的小窗内挂满了星星灯,暖光充斥在缆车的空间,夕阳完全落尽,偶尔能听到风吹动山谷的回响。
昏暗的蓝调遍布在山野间,只有星星灯在发光。
静谧中透着无尽的亲密,她的心脏像是塌陷了一角,没由来地陷落,让整个心都软得一塌糊涂。
很,不真实的感觉。
“宋屿。”夏栀想说什么,但她还没等她说完,宋屿压了压帽檐,凑近了些。
“夏同学,陪我过个生日怎么样?”他低声,懒洋洋的语调。
慢腾腾的热意却从心底涌了出来。
夏栀呼吸慢了-
缆车内的空间不大,但窝进夏栀和宋屿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潮湿的雾气拂过玻璃窗,闷热消散不少。
座椅被贴心垫了毛毯,还有靠枕,一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欢迎加入看文里面准备了个能自动升降的木桌,缩起来时不占地方,升到最高点就刚好放置在两人座位前。那边在角落里堆放了几个包装很精致的礼物盒。
“这些都是你布置的吗?”星星灯投映出的光将她和宋屿的身影倒映在窗面,夏栀目光向外面望去,漆黑的山谷只有模糊不清的暗影。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说起来她都忘记给他准备礼物了。
但现在也没到零点,所以明天准备是不是也来得及?夏栀悄悄在心里想着。
“嗯。”宋屿浅浅淡淡地应了声。他这几天找管理员商量挺久的,最后因为要布置灯和礼物什么的,租的金额比市场价高一倍才谈妥。
他其实不喜欢生日。
从前没来画室,也没遇到周清、张明宇的时候,宋屿很少向其他人提及自己的生日。有几个男生问过,也是说想着搞搞气氛,去唱K吃饭,但宋屿懒得答。久而久之朋友们了解到了他妈的事吧,都知道过生日是宋屿的逆鳞,就再没人敢提。
还真就是张明宇那个没眼力见又神经大条的傻哔,带着周清他们那帮男生硬闯进了他的生活里,也替宋屿过了两年的生日。
宋屿起身将礼物全都拿过来,他递给夏栀,“帮我拆。”
“嗯?”夏栀以为这些都是其他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又想到了就在刚才还有女生要送呢,当即眼神就黯淡下来,语气捎带了些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失落,“这是他们送给你的礼物,还是你自己拆吧。”
她其实到现在都没搞懂宋屿把她叫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该不会真的像他所说的,让她和他一起过生日吧?
宋屿有点气笑的意思,“谁跟你说是他们送的了?”
夏栀讷讷地没吭声。她心想,这还用别人说吗,昨晚深更半夜找他说话的女生,今天勇敢冲出来告白的女生,这些迹象串联起来也能说明情况了。
她心里有点闷,除去看到有女生和宋屿告白,还有那么点气自己根本没注意到宋屿的生日。
夏栀以为自己是喜欢宋屿的,现在想想,她好像只享受到了宋屿带给她的安全感。
“夏栀。”他突然喊她的名字,语气认真了几分,他漆黑的眸是看着她的,意味深长,“你在失落什么?”
“嗯?我没,失落。我就是,就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磕磕巴巴的语气倒真像是心虚到极致。
“就是什么?”
“就是觉得不管谁送的礼物,应该都是你自己拆。”
“那要是我说这些是送给你的呢,还是我拆?”宋屿眼神深沉地看她,好整以暇地挑起眉。
夏栀有点诧异,下意识地重复:“送给我的?”
“拆吧。”宋屿把礼物盒往她怀里一堆。
“我怎么感觉不像是给你过生日,倒像是……”给她过生日。夏栀没说完的话蓦地停住,她在想,宋屿布置的这一切都仿佛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但又怕说出来以后会显得她很自作多情。
缆车缓缓启动。
进程慢慢悠悠地荡到了高山间。
“从这里到地面应该也有五百米,这趟缆车的往返进程大概将近三十分钟。”
夏栀还低着头认真拆礼物盒呢,不是,宋屿去哪儿找的包装啊,外面的编织绳真的很难解。这礼物包装看着是挺精美的,没想到拆起来如此费力。
闻言,小姑娘茫然地抬起视线看他,“嗯?”
目光相撞。
光影将他的轮廓晃得有些模糊,五官的明暗衬得他样貌更立体,他的眸底映衬着如星辉的光。
哪怕宋屿顶着这样清隽的脸每天在她面前出现,但此时的夏栀还是被,惊艳到了。
“宋屿,你有想考的大学吗?”她脱口而出地问道。
其实夏栀想说的是,如果可以的,我们考同所大学吧。
然后,毕业就在一起,试试。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没有能够说出的话,以这样的方式问了出来。
“有。”他喉结动了动。
夏栀还在等他继续说出大学的名字。
宋屿却欲言又止地将剩下的话咽回了喉咙,然后突然开始摆弄座椅旁边的风扇。其实夜里的山间即便在夏季也没有那么热,只是缆车内有些闷。
风扇弄好,转起来的风带动着略沉闷的空间,清凉的风刮过夏栀的发梢,空气中有淡淡的,青草般冷冽的味道。
“没了?”夏栀愣住,她还以为他要接着说点什么呢。
宋屿睨她一眼,他微往后靠,像是在享受着风吹凉意的舒适,“你想听我说什么?”
言外之意,你在期待我说什么?
“哦。”夏栀收回视线,继续在搞礼盒的包装,“我就是随便问问。”
宋屿凑近了些,“还没拆掉?”
“你这个礼物是从哪儿买的?”夏栀有点没好气地说道,“它真的很难解开。”
宋屿带了点笑意,小姑娘发脾气也挺可爱的。
他伸出手帮忙,指腹却不经意间蹭到了夏栀的手腕。
干燥与微凉触碰,有些滑有些软。
两人都怔了怔,随后都假装若无其事。
礼物盒在宋屿的帮忙下拆得还挺快,里面的木箱露出来以后,他自己若有所思地说了句:“以后送礼物,还是不跟老板说包结实点了。”
这分明是包粽子了。
“扑哧。”夏栀没忍住笑出声。认识他以来,她感觉宋屿都是拽拽的,像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谁也不能波动到他情绪似的,这会儿他认真反思的模样还有点可爱。
至少,夏栀觉得现在的宋屿无比真实。
宋屿,“?”在笑什么?
夏栀收回目光,专心研究眼前的小木箱。她拖起来,木箱方方正正的四角在星星灯的映衬,像是她们画的静物。
宋屿不会给她送套作业来写生吧?他应该不会特意租个缆车让她画画吧?
“里面是什么?”夏栀稍有迟疑地问他。
宋屿说,“你打开不就知道了。”
“小气。”夏栀敛过视线,她寻着木盒的边缘找到打开的地方。包装难拆,但木盒不难。
很清脆的弹声,紧扣的盖子啪地弹了起来。
夏栀慢慢地掀开盖子,她目光停顿在里面几张像拍立得相机拍出来的质感的,画-
几个礼物盒里面装的都是画。
更准确地说,是连环画。
每张纸卡上面画的都是夏栀和宋屿相处时的情景,纸卡的边缘很硬,是有特意被封存过的,能闻到淡淡的橡胶味道。
夏栀记得老何说过,速写功底强的人,脑袋里就跟有照相机似的,咔嚓咔嚓就能将想画的画面保存。
她指腹划过第一张纸卡,目光也跟随过去。
画面上是天台,她手里还握着他的宠物仓鼠,他穿着黑色冲锋衣站在她的面前。
一高一低,抬起的视线相对。
第二张纸卡,是她和他在校外的家属楼相遇。
他身后的周清等人朦胧,画面笔触精细到只有他们。
夏栀慢慢地看过所有的纸卡,有她去洗澡时摔了个大跟头,结果和他迎面相撞。有在文化课教室的交谈,还有遇到变态时,她站在他的身边,等等。
最后一个礼物盒里,是这次集训的画面。
她在笑,他在闹。
人生常有这样的时刻,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夏栀分辨不清自己此时的情绪。
有点鼻酸,眼眶也有点酸,喉咙也有点酸。
她像是被泡进了柠檬里,哪哪儿都泛着酸涩。
这份礼物是宋屿画了半个月,从写生过来就准备的,过生日把夏栀叫出来什么的,只是个噱头罢了。
他本来想直接送给夏栀,但送前他先去找了趟张子显。
那天晚上。
宋屿拿出烟盒,甩根烟递给张子显。
对方接过来,两个人默默点燃,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地闪烁,呼出的白雾悠长。
张子显说,“相比较直接的心意,女生们更喜欢别出心裁的惊喜。”
宋屿抽完那根烟,沉默了会儿。
他看着张子显,“你到底从哪儿看的?”
张子显咬碎了烟末,“有个,APP。咳咳,然后这个APP有个情感交流区,挺多女生们去那分享的,失恋啊或者什么的,我这不,提前学学。”
张子显,“可能受家庭影响吧,我挺期待找到一个互相了解的女生谈恋爱,我能看懂她的情感需求,她能够给我足够的信念支撑,在喜欢的基础,我们就像是灵魂非常契合的朋友、家人。”
安静了会儿。
宋屿拍了拍张子显的肩膀,没说话走了。
缆车晃晃悠悠到了山顶。
璟镇附近的山不高,也就千八百米。但从这里俯瞰下去,能将整个璟镇的风景都收入眼底。
像是飞机在降落时能看到的场景,城镇内的街道错落有致,灯火通明,在黑夜中星星点点地闪烁。
宋屿起身,还没等他去打开缆车的门。
倏地,他手腕被夏栀拉住。
她的指尖有些凉,紧扣着他的腕骨,带了些潮湿滑腻的触感。
宋屿的呼吸沉了沉。
“宋屿。”她的声音颤颤的,很委屈。
委屈得他心口都跟着闷。
夏栀抬起视线,强忍难过,“我都没有替你准备生日礼物。”
“嗯?”宋屿愣了愣,稍停顿,他在夏栀的旁边坐下来,“你有准备啊。”
夏栀眼眶还湿润着,鼻尖也跟着泛红,不知道是被夜间山里的雾气浸润的,还是因为酸涩。
“小仓鼠,给我唱首生日歌吧。”
夏栀眨眨眼,大脑噗呲一声,像是冰块上浇了热水,CPU运转太快,烧了。
宋屿垂手,语气正常地又说了遍,“要我帮你起个头?”
夏栀讷讷地摇头,“不用。”
然后在寂静的夜晚。
在星星灯的点缀。
在空旷的山间。
她青涩的音调慢慢地响起,其实夏栀唱歌挺跑调的。
好在生日歌不长,夏栀没十几秒就唱完了,就在她松口气时。
宋屿敛眸:“再唱遍英文版的。”
夏栀摸不着头脑,但寿星最大嘛,她还是给他唱了。
「you」的音节停止时,宋屿望着她,嗓音带了些笑意,“再给我唱首日文版的吧。”
夏栀:“……”
宋屿见她为难,“那韩文版的吧。”
夏栀腾地站起来:“……得寸进一尺也就罢了,你别进十尺。”
“好吧。”宋屿略失望地叹口气,“那我只能反复听你唱的这两版了。”
说完,他修长的手指拿出手机晃了晃,刚好是录音的界面。
看见录音上面的三十多秒数字,夏栀的心跳比雷声还响,类似于羞赧的情绪作怪,她下意识就想抢过他的手机删掉。
可缆车内的空间还是太小了。
她慌忙扑过去的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没坐稳地栽倒下去。
温热的环抱护着她的四周,鼻息间好闻清冽的气息混着属于宋屿周身清爽的味道。
等到夏栀缓过神时,她整个人把宋屿按倒在了缆车的座位上面。
她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里应该不会有摄像头吧?
好糗啊!!!
她的双手还摁在宋屿的腰间。
该,该拿走吗?
可是男生的腰是怎么做到细却劲瘦有力的啊,摸起来很结实,平心而论,宋屿身上的肌肉手感挺好的。
“摸够了没?”
懒洋洋的腔调响起。
感觉到小姑娘在不动声色地想要撤离。
宋屿又慢条斯理地补了句:“你负责啊。”
夏栀:“……别以为你生日,我就不敢……”
“不敢什么?”
小姑娘气鼓鼓地瞪圆杏眸,“诅咒你老两岁!”
宋屿的心情忽地好转,果然,他最愉快的事情还是把小仓鼠惹炸毛。
他今晚想告白来着。
知道夏栀在高考前不可能谈恋爱,但他也只是想跟她说,小仓鼠,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考同所大学吧。然后高考毕业在一起,试试,好不好?
宋屿知道夏栀想考什么大学。他比她想象中可能要更了解她。就像他今晚送她的那些画,画完的时候,连宋屿自己都没想到,原来他对他们之间的记忆有这么多,有这么深。
夏栀想去的,是国内前三的美院呐。
他想试试,他想向她靠近。
就像张子显那天随口问的那句话,宋屿你是不是想因为夏栀而变成更好的自己。
从前的宋屿没什么目标。
生活对他来说,就是个无底洞,无论填什么进去都永远没有尽头。
卷学业,卷工作,卷婚姻,卷退休,卷到尽头就像燃尽的蜡烛,除了残灰什么都不剩。
他挺悲观,但又没有对生活绝望,只是在按部就班地生活,没什么方向。
现在的夏栀对宋屿来说。
是他的动力吧。
宋屿想起今晚向他告白的女生说自己很有趣,但在他看来,真正的有趣更需要的是有强大的内核。
夏栀的坚韧、努力、优秀,像是攀在悬崖尖的新芽,都在感染他。
他永远都不会对她感到烦腻。
“夏栀。”宋屿唇角扯起,动了动,“等高考结束。”
话没说完,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惊了两人间静谧的氛围。
是夏栀的手机在响。
她看了看手机,是钟婉思打来的电话,没着急接,又抬起视线看了看宋屿。
宋屿稍微往后躺了躺,刚刚没说完的话看起来已经不打算继续了。
夏栀接通,她没按免提,但钟婉思的大嗓门还是兴奋地话筒里流出来了,“夏夏,你是不是和宋屿在一块呢?”
瞥了眼面前已经舒服将双手都垫在颈后的少年,夏栀轻轻地嗯了声。
“我们给宋屿准备了生日惊喜,你们等会儿从缆车上下来,你带着他往缆车起点后面的草地去。”
“那个。”夏栀想打断对方一下,她想跟钟婉思说,这个缆车里太静了,宋屿已经全听到了。
但还没等她说完,那边又叽叽喳喳地响起其他人的声音,“临走前逃出来宿营也太刺激了吧!!!”
“今晚我们就在这块野营吗?”好像是江梦的声音。
旁边听起来像是张明宇的男生回答,“放心吧,哥们工具都准备齐全了,全是托朋友在市面上买的最好的帐篷,防蚊虫你就放心吧。反正今天屿过生日,咱们整个篝火,走一个呗。”
“你快算了吧,张明宇,当谁不知道你酒量呢。”来自钟婉思的吐槽。
接着,钟婉思对准了话筒,还刻意压低声音,“夏夏,艰巨任务交给你了!!”
“那个……”夏栀还想说点什么,啪地,电话挂断了。
瞬间安静下来的空间,刚才的热闹好像幻觉似的。
夏栀眨眨眼,她看向宋屿,“你应该也听到了。”
“嗯。”宋屿懒懒地应了声,然后稍作停顿,“她嗓门挺大的,和张明宇有一拼了。”
夏栀被他语气逗笑,想到什么似的,“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嗯?”宋屿轻慢地垂眸,“没什么。有机会再说吧。”
缆车往返一共是三十分钟。
单程就是十五分钟左右。
等到夏栀和宋屿下来的时候,两个人慢悠悠地往钟婉思说的地方过去。
离着远,四周全都是黑漆漆的,也没瞧见半点人影。
等到他们走近了,篝火啪地点燃了,几个朋友从搭好的帐篷里出来。
“宋屿,生日快乐。”
“屿哥,生日快乐。”
“……”
喧闹声在寂静空旷的草地上被风吹得很远。
今晚来的人挺多的,除了夏栀她们宿舍的三个女生以外,还有张子显、蒋晨岐。
玩闹到将近凌晨一点,大家终于筋疲力尽地安静下来。
围着篝火坐了一圈,玩了会儿狼人杀,还打了会儿扑克牌,然后侃大山似的聊天聊地聊心事,
更神奇的是,张明宇居然还能把户外唱K的工具搞来。
这是夏栀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和这么多好朋友在外面,在陌生的大草地上野营。
四个女生挤在一起,躺进帐篷里,直接睡在草地上。
其实夏栀根本就睡不着。
她们也睡不着,徐颂嫌弃钟婉思不老实动来动去的,钟婉思偏偏就腻乎上徐颂了,非要跟八爪鱼似的黏上去。好不容易躺下,还没安静五分钟就又闹起来。
大约到了凌晨三四点,夏栀才抵挡不住疲惫的困意。她抱住旁边的徐颂,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许久以后,夏栀才恍惚意识到集训、写生的这些日子,如地平线升出的破晓,如荡涤阴云的飓风,如停留在盛夏的蝉鸣,这样的日子,被叫作青春。
她也没有想到,这次的写生,居然是她和宋屿在高考毕业前,最后相处的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
小宝们,接下来的进展会很快。
大概高考前和大学部分的内容都不会太多,再有个几章就到都市部分啦~
会有久别重逢戏码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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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出自网络热评
39 ☪ Chapter 039
◎黛绿◎
Chapter Thirty-nine
写生结束没多久, 夏栀又重新回到了早起画画闭眼也是画画,甚至连做梦都是画画的生活。
她将这次去璟镇缆车时,宋屿送给她的那堆画放进包里保存好带了回来,又和那块MVP奖牌放在了一起。
夏栀还特意买了个保存物品的方盒。
每次打开盖子去看, 好像瞬间就能回想起当时的心情。
然后, 她在日记本上写了个数字:7.27。
这是宋屿生日的日期。
而夏栀的生日则是8.28号。
727, 828,夏栀悄悄地将这两组数字用作了自己的手机密码。
又过去了一周,盛夏的躁意愈盛。
教室的中央空调短短七天内维修了两次。
也是奇怪, 这次出去玩了圈, 有人进步有人退步,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收心了。
班级四周的墙壁上也挂满了联考冲刺的励志红底横幅。
「联考在即, 旗开得胜,一帆风顺,前有曙光」
学校里紧绷的氛围顿时像拉紧的弓弦,只待联考日期的接近。
和暑假写生前的散漫完全不同。
每个人都超级有冲劲。
夏栀最近这段时间也是只有在周末才会回奶奶家。平时除了上课, 她和徐颂两个人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抱着速写板, 捧着颜料盒, 坐在画板前就是十几个小时。
就连宋屿他们宿舍的男生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联考而奋战准备。几个大男生不再天天翘课, 说实在的, 当宋屿天天踩着点进班级的时候,连老师都吓了一跳。
倒是也有个人没变,蒋晨岐睡神称号依旧屹立不倒,天天被铅笔头砸。
张明宇拍着蒋晨岐的肩膀, “哥们等毕业去给脑袋拍个片吧, 我怎么瞧着你额头都有坑印了。”
作业越来越多, 画不完,根本画不完。
转笔刀用废了七八个,夏栀都练出削铅笔的速度了,她摇摇头跟钟婉思说,“以后毕业没工作,我就去给别人削甘蔗。”
暑天干燥,颜料盒干的速度也超级快,他们搞了个小喷壶,装酒精,再买个搅拌器。
嗡嗡嗡,反正画室里什么奇怪的声都有,能看见什么都不奇怪。
每天她和徐颂不是在结伴买画材,就是去买画材的路上。
说起来,人的磁场缘分真挺奇怪的。
初见时,她好徐颂的关系淡到可以用如履薄冰这词形容,没想到短短小半年过去,两个人现在愈发亲密。徐颂会给她讲些关于她小时候的事,她也会跟徐颂提她家里的事,比如夏祁小时候怎么欺负她,怎么骗她把超级苦的药当糖吃,又是怎么把她的零食都偷吃光的。
没个哥样!夏栀攥起拳头给出评价。
夏栀也有跟徐颂提起过她最好的朋友林岁,徐颂在听完林岁的遭遇以后还沉默很久。
但她没有跟她说的是,徐颂和林岁长得很像。因为相处越久,夏栀就发现,徐颂只是和林岁长得有些像,其实两个人的脾气性格完全是不同的-
平静的日子就这么过着。
直到有天周末,夏栀回奶奶家吃饭的时候,她听周曼文说漏了嘴,这才知道夏国忠的公司前段时间出大状况了。
好像是项目的安全检查没到位,有七个工人出事了,伤势都还挺严重的,最严重的工人现在还躺ICU。
听到这个消息的夏栀哪儿还有心思吃饭,屁股底下像坐了口热锅似的,担心得不行。
她晚饭没吃几口。
周曼文安慰她,“瞳瞳你放心吧,你爸做事情有分寸,再说你马上高考,你哥那边又快毕业了,他肯定不能让你们两个孩子操心。”
话是这样说。
但周曼文心里也没底,怎么可能真的毫不在意。
“我知道,奶奶。”夏栀朝着周曼文扯出个笑,心不在焉地戳碗里的米饭,“我吃饱了,奶奶爷爷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间画会儿作业。”
看着小姑娘走远的背影。
周曼文还想说什么,旁边的夏文启将她抬起的手拦了下来,“你看你,非要提国忠公司的事。”
“唉,怪我了。刚才那话就溜出口了,我也没想到小丫头耳朵这么灵,一下子就全给听进去了。”周曼文把筷子一放,分明也是吃不下去,“这事闹得,两天了我哪合过眼。”
夏栀进房间把门关好,背靠床边坐下去。
院里风吹得动静直响。
她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又关上,点开微信列表,目光停顿在置顶的位置。又往下刷了刷,夏栀这才发现她上次和夏国忠聊天已经是好几周前了,也没说什么关心的话,就是让夏国忠填学校要的资料。
叹了口气。
她没敢直接和林庆华问,而是先给夏祁拨了通电话。
那边,电话里嘈嘈杂杂的,估计夏祁又是去了无人机俱乐部。
“什么事?”他喘了两声气,像是精品雯雯来企鹅裙依五而尔期无尔吧椅不太确信来电人是她的号码,声弱了些又凑近问,“怎么想起来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哥。”夏栀欲言又止,“你这两天有跟爸妈联系过吗?”
“没有啊。”
“哦。”
夏祁疑惑,“你是找他们有事,还是他们让你找我?”
夏栀咬咬唇,“不是。我就是好久没跟爸妈联系了。”
“那你怎么不给他们打电话,反倒是打给我。”夏祁顿了顿,电话那边的嘈杂减弱不少,他压低的声音更清晰了,“夏栀,你该不会是闯什么祸了,想找你哥我给你善后吧。”
什么善后,说得她好像经常惹麻烦一样。
“我怎么可能闯祸。”夏栀伸直双腿,她仰起来看向天花板,眼睛有点酸胀,“哥。”
“嗯?”
“我,我就是好久没联系爸妈,不知道家里现在过得还好不好。”
“那你给妈打电话问问。”夏祁笑笑,倏地,他察觉到点不对劲,“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啊,你确定你没事瞒着我?”
“就是,哎,我也不确定。”
“说话别吞吞吐吐地,跟谁学的,赶紧一口气说完。到底怎么了?”
夏栀慢慢地深吸了口气,“家里好像出事了。”
“啊?什么事?你从哪儿听来的?”
“爸的公司出事了。”
夏栀把奶奶说漏嘴的那些话都跟夏祁讲了,她现在有点没主心骨。
倒不是因为夏国忠公司出事害怕,而是她很担心夏国忠,更不希望父母瞒着她和夏祁,但又不确定情况是不是像她想的那么严重,怕贸然去问他们,反倒是激化矛盾了,所以就很纠结。
夏祁听完沉默了会儿,随后来了句,“你等会儿吧,我去问问。”
然后就挂了电话。
夏栀把手机放在怀里,她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发呆,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请假回家几天,陪着家里把事情处理好。虽然她也不确定她回去能帮上什么忙。
她最担心的就是夏国忠和林庆华会因此吵架。
天花板的光晕像波纹似得映在墙顶。
到现在,夏栀才发现,她其实根本不希望她的父母离婚。
夏国忠和林庆华的感情是这几年才不好的。
以前他们家还没赚太多钱,也没换到现在的小区时,夏国忠和林庆华的婚姻不说蜜里调油也差不多了。
大概是在夏栀初中的时候吧。
那会儿林庆华没升职工作不太忙,会每天给她和夏祁做早饭,但因为太难吃的缘故,夏国忠每次都要重新给她和夏祁再做一份,而林庆华做的早餐就全被夏国忠自己吃完了。
哪怕咸的要命,夏国忠还是抹抹嘴对林庆华说:“我就说你当年学错专业了,米其林痛失人才。”
等林庆华心满意足走远,他抱起大水壶恨不能直接灌。
那时候夏国忠的项目也没做大,根本不会像现在,动不动就加班出差好久,能半个月都看不到人影。
他们就像是万千普通人家灯火中的一束,有吵闹有温馨。
夏国忠会在惹林庆华生气以后,就拉过夏栀超大声地给她讲他当初是怎么追她妈的,搞得林庆华女士非常尴尬。
到了夏祁叛逆期,他被夏国忠和林庆华两个人混合双打。
思绪是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拉回来的。
微信语音弹出来,夏栀还以为是夏祁,结果拿过手机看,发现是宋屿给她打过来的语音消息。
犹豫了两秒,她还是点了绿色接通按钮。
语音通了,沙沙的音流声。
她现在心情有点闷,就没主动说话,没想到电话那边也是寂静。
半晌,夏栀无奈地叹息,“宋屿。”
“嗯?”他应了声,嗓音沙哑得像是刚睡醒。
也有点像半梦半醒似的,沙哑慵懒的尾音慢吞吞地上扬,还带了很明显且非常容易察觉的笑意。
夏栀小声地不满,“是你给我打电话,结果你半天都不说话。”
“我没注意到给你拨过去了。”
窸窸窣窣的翻身声,接着他好像起来了,能听到细微的被角滑落声。
他问,“在做什么呢?”
“发呆。”夏栀回。
“嗯?”那边轻笑了声,“发呆想什么呢,不会是想我吧。”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好不好。”夏栀挺认真的态度。
宋屿收敛了语气,通过电话里,他声音温柔到了极致,“想跟我聊聊么?”
倏地,气氛沉寂了。
宋屿很有耐心,夏栀不说话,他就把手机放在耳边等。好像只要是她,他什么都可以等。
院里的虫鸣都遥遥地落进了听筒里,衬得愈发安静。
手机贴在耳侧,微微发烫的机身将热度也蔓延到了她的耳梢。
夏栀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想。
她知道破窗效应。
人与人的真心倾吐本就是场赌注。
但如果这个人是宋屿的话。
如果是宋屿,她是不是可以无所顾忌地和他分享。
“我很喜欢我的家人。”
沙沙的寂静中,夏栀低垂视线,她的目光划过拖鞋的鞋面,慢慢地说道。
“其实以前我爸妈吵得很凶的时候,我都在想,为什么吵成这样都不离婚。”
“我也想过,如果我爸妈离婚了,我该跟谁生活的问题。”
“我爱我妈妈,哪怕她对我很严厉,但我也很喜
依誮
欢我爸爸,他是个很有趣的人。还有我哥,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我都知道,他在爸妈那里装傻充愣当开心果。”
夏栀轻轻叹了口气。
“我现在才发现家人对我的重要性,我真的很爱他们。”
“但是我爸的公司出事了,我很怕我妈跟他吵架。”
宋屿顿了顿,问她:“你爸公司出什么事了?”
“他们公司好像是安全出问题了,伤了七个工人,有个工人还在重症抢救。”
夏栀像是找到了倾诉的通道,她和宋屿聊了很久很久,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
桌上的闹钟滴滴答答地走了好几圈。
半晌,她叹息道:“好像,我才是全家没什么作用的那个人,感觉什么都帮不上忙。”
“不要这么想。”沉默许久的电话里,突然传出宋屿的声音,他说,“你很重要。”
“对你的家人,对我。”
“夏栀,你都很重要。”
“所以不要怀疑你家人对你的信任,也别质疑你父母处理问题的能力。”
她的心脏很轻地停了拍。
宋屿的声音从话筒里飘出来,晃晃悠悠地,好像在她的心里形成了坚实的硬盾。
不知不觉就这样聊了很久,久到夏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房间的灯还亮着,但外面的天光已经落了进来。
她居然就坐在地上,趴床边睡着了。
夏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头还晕沉沉的。想起什么似的,她杏眸猛地睁大了,四处开始寻找手机。
终于在她甩出去的拖鞋旁边找到手机。
她点开屏幕,唰地,正在语音通话的界面出现在了眼前。
那些跟宋屿聊过的话闪回般划过她的脑海。
夏栀突然觉得有些脸热。聊天就算了,她还聊睡着了。
那边像是察觉到了她醒过来的动静,宋屿沙哑的声音轻慢地从手机里传出来。
“醒了?”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呀。”她小声问。
宋屿嗯?了声,“大约是三点半多?”
看了眼时间,现在快到六点了,宋屿一直都没睡吗?夏栀在心里想,不然他怎么听见自己的动静就说话了。
“宋屿,你怎么知道我睡着了。”她摁了摁脑袋,思绪还是有点不清醒。
“我听见你均匀的呼吸声了。”他笑笑,“还有手机掉地上的声。”
夏栀猛地捂住嘴巴,忍不住在意形象,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她,应该没有打呼噜吧?
“你睡得很沉,像小猪。”好像猜到了她在紧张什么,他故意说道。
夏栀哼哼了两声,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是现在的她心情没有那么阴郁了。
就像是风卷过阴云,积压的沉闷一扫而空。无论怎么样,她都会去积极地面对。
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
“宋屿,你是到现在都没睡吗?”她去揪着抱枕边缘。
宋屿,“嗯。”
“那你不困呀。”夏栀想,他们聊了很久。
好像从八,九点到现在,聊得她手机都没电了,还要边充电边聊。
“不困啊。”他意味深长地说,“好不容易跟你连麦整晚,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脸颊倏地变烫。
正巧手机电量过低的弹窗再次跳了出来。
也差不多该是洗漱,准备回学校上课的时间了。
夏栀咬唇,“不跟你说了,我手机要没电了。”
不等宋屿说什么,她快速地说道,“你现在快点去休息会吧,不然今天都没精力上课了。”
猛地挂断电话。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空旷的客厅,小仓鼠跑轮的声音跟带了风似的,呼呼呼。
很安静的四周。
宋屿抬起的手背搭在眼眶。
原来家人对夏栀来说,这么重要。
那他呢。对她来说,重要吗?
半晌,他扯起唇自嘲地笑笑。他在做什么啊?在比较什么啊?
真的是有够无聊的。
宋屿对家人没什么概念,尤其是对父母,这就是他和夏栀的不同。
可是内心深处,强烈的占有欲作祟。
她的关注,他连一点点都不想分给其他人。
宋屿去冰箱起了罐可乐。
仰起头,他灌了几口,冰凉的汽水根本不能抚平他内心的烦躁。
空易拉罐被他单手捏扁,随后往身后扔了过去,啪的,正正好好掉进了垃圾桶里-
夏祁跟夏栀联系的时候,都已经是周一傍晚了。
“放心吧,爸说他们在处理呢。”夏祁在电话里说道,“别的都还好说,该赔偿赔偿,该走程序走程序,只是甲方单位是南城最大的房地产公司,就是周廷渊的,所以问题现在就棘手在这。”
周廷渊是南城最大的房地产商,他几乎承包了南城80%的项目。
如果周廷渊想存心和夏国忠过不去,其他的人也只会见风使舵,让夏国忠难做。
夏栀听见这个名字顿了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宋屿的父亲。
夏祁深吸口气,“我听爸的意思,他和妈跟周廷渊好像几年前认识,只是后来因为些事情疏远了。”
诧异划过,夏栀喃喃地说,“竟然认识吗?”
夏祁说,“早些年吧。那时候周廷渊还不是现在这个阶层呢。”
周廷渊靠老婆上位的事也不是什么奇闻了。
不过夏祁说的话却是实话。
以周廷渊现在的地位,即便要和林庆华所在的建设局对接,能和周廷渊说上话的人物,级别都在林庆华之上。
虽然夏祁再三让夏栀放心,但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周廷渊但凡是省油的灯,也不会爬到如今地位。
今天周一,宋屿却罕见地没来。
最近他都非常勤勤恳恳,完全拿出三好学生的态度了,就要冲刺个什么大学给各位瞧瞧。
老何嘀咕了几句,也没多想。
毕竟宋屿旷课的前科太多,所以老师们也没当回事,只当他是两天努力的新鲜劲儿,又回到从前了。
刚开始夏栀也是以为他睡过了,因为她昨晚和宋屿打电话打了整晚,所以她猜他今天上午没起来。
可到晚自习,宋屿仍没见半点人影。
就连夏栀给宋屿发去的消息,也都好像石沉大海似的,直到晚自习下课也没回。
夏栀有点担心,回宿舍的路上不由地看了好几次手机。结果,她的小心思被徐颂睨了几次给点破了。
徐颂挑眉,“你现在这么心不在焉的,该不会是因为宋屿没来吧?”
夏栀底气不是很足,“嗯?没有。”
但是真的好奇怪,今早两个人还在聊天,到了下午晚上突然就不回消息,也不来上课。问周清、张明宇他们,也都说宋屿没和他们联系过,他就好像失踪了似的。
宋屿他,没出什么事情吧?
作者有话说:
熊熊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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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 Chapter 040
◎藤紫◎
Chapter Forty
宋屿咬了咬烟尾的碎末, 他捡起残缺的手机,试探性地摁了几下毫无反应,已经打不开了。
空旷的客厅,迸溅的零件被甩得到处都是, 屏幕已经被摔的没个完整样。
宋屿抬起的手背蹭过唇角的血沫, 深吸了口气。
他给了周廷渊一拳, 周廷渊也还了他一拳,虽没沾到便宜,可哪怕这样他也觉得解气。
五岁后有记忆起到现在, 这是他和周廷渊的初次见面。
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所谓的亲生父亲。
之前都是赵助理和他联系居多, 那时候的宋屿还在想呢,什么狗屁父亲, 连出现在他面前的底气都没有。
现在想来,周廷渊哪里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愧疚而不敢面对他,周廷渊根本就是不屑罢了。
周廷渊发达以后就看不上宋婉清,自然也看不上宋屿这个儿子。
说到底, 要不是周廷渊现在不能生育,和现任妻子秦秋池又多次试管失败, 周廷渊会想到他?
对于周廷渊来说, 任何人不过就是有用和无用的区别。
房间内寂静, 全然不似刚才周廷渊带人进来时那般热闹, 而宋屿稍抬的目光瞥过沙发前的茶几,那张已经填好了金额的支票孤零零地躺在那。
他眼底飞快地划过厌恶。
支票是周廷渊来过的痕迹,而摔碎的手机,打翻的桌椅则是宋屿反抗的证据。
“改回周姓, 作为我周廷渊的儿子接替打理公司的部分生意。”周廷渊整理袖口, 旁边的赵助理很快就递上纸巾, 周廷渊接过后,擦拭着唇角的血迹,淡漠的目光看向面前被三五个男人按住的儿子时,也没有半分缓和,“我会全心全意培养你,你不需要有思想,听我的命令就可以。”
“我现在和你说的事情,是你终将要走的路,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从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赵助理接触宋屿起,周廷渊的意图就没有变过。
只不过有时候手段激进,有时候适当缓和罢了。
对付宋屿这样的毛头小子,周廷渊原本没觉得会花费多少心血。年轻气盛而已,金钱、前途、风光的身份,他有的是让年轻人折服的手段。
但赵助理的屡次碰壁消耗了他的耐心。
宋屿比周廷渊想象中,更难以驯服。
更何况现在,老爷子那边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老爷子秦文进是周廷渊的岳父,也是集团背后真正的掌权者。人人都以为在南城,周廷渊只手遮天,但他也不过是秦文进的提线木偶,被秦文进推到幕前罢了。
是靶子,也是秦文进的话权人。
近几年因为子嗣问题,秦文进对周廷渊的疑虑忌惮越来越多。
周廷渊没耐心等这个儿子自己想清楚了。他以前的手段太过温和,如今倒是要换个方式,直接逼迫对方,掐其七寸,远比现在钝刀子割肉见效要快。
周廷渊走近,他情绪不见丝毫变化,居高临下地审视,“如果不是这层血缘关系,多少人想爬上的位置,会这么轻易给了你?”
“你该为这份荣誉感到庆幸。”
明明是作为陌生人擅自闯进他家里,此时却摆出主人姿态,宋屿只觉得可笑。
“周廷渊,狗当惯了,忘记自己是倚仗人势了?”
被自己儿子骂了,周廷渊神色未变,连眉心都没抽动一下,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宋屿,“逞口舌之快,不能改变你的现状,你以后会意识到这点。”
话音落,他带着人准备离开,临走前,周廷渊停在门口的脚步微顿,目光偏侧了些:“宋屿。我很清楚你的关系网还有你那些不成器的夙愿。宋清研,你母亲的骨灰,在学校里和你关系不错的那个女孩子,你的那些朋友,不该为自己做考虑,也该考虑考虑其他人。”
“很多个家庭支离破碎,也就是瞬间的事。”
宋屿猛地咬紧。
口中的血腥气涌了出来。
他有多清楚家对夏栀的重要性,就有多清晰地感知到周廷渊对他的威胁-
宋屿去楼下的手机店买了台新手机。
他把旧手机的电话卡装进去,顿时邮箱和电话都被塞爆了。
傍晚的风燥热又闷湿,像是遮了层不透气的薄布,怎么吹都吹不动。
他咬着烟尾,看老板把手机盒递过来。
老板问他,“要不要顺手给你把膜贴上?”
“不用。”宋屿掂了掂新手机,正好短信的验证码过来,他把微信重新登上,瞬间消息就弹出来。
他目光在夏栀发来的消息停顿片刻,却没回复。
正巧,张明宇的电话拨进来了,宋屿走出来,迎面有辆拉水车过来,他险些被撞上。
躲过去以后,他接通了张明宇的电话。
张明宇,“谢天谢地,你可算是接电话了,我以为你隐归山林了呢,5G时代了大哥,山林都能有信号,就你联系不上。”
“屿哥,你今儿是什么情况?不来也不跟哥们回个信息。”周清那小子在旁边扯嗓门喊。
听电话那边的动静,他们应该是刚吃完饭从食堂回宿舍的路上。
“没什么,有点事。”宋屿敛过视线,“对了张明宇,我让你找的那个人有线索了没?”
宋屿托张明宇去查秦秋池的照片。
他大概猜到了当年刺激宋婉清的女人是谁。
“查到了,周廷渊现任老婆,照片流出的不多,但哥们认识个朋友搞黑客的。”张明宇说,“他家里老有钱了,人家从小就玩这个东西,还参加什么大赛拿奖。”
“行。你把照片给我。”宋屿懒得听他在那说废话,正欲挂电话时。
张明宇突然喊了,“阿屿,那你明天来不来画室啊?”
“不了。”像是想到什么,宋屿嘱咐他,“要是夏栀问你,就说我没跟你们联系过。”
“哎?为什么啊?”张明宇诧异,“你跟小仓鼠闹别扭了啊?”
宋屿深吸口气,“没有。”
“那怎么?”
“你吵得我头疼,你就这么说就行了。”宋屿,“我暂时不回学校,等事情处理完的吧,挂了。”
不多会儿,张明宇就把他要的照片发过来了。
宋屿把照片发给乔曦,问她那天在医院闹事的是不是照片里这个女人?
乔曦直接发了语音过来,“没错没错,就是她。不过我感觉脸好像有点变化了,但五官还是能看出来,我记忆力挺好的,是她没错。”
宋屿回了她句谢了。
往回走的路上,他给张明宇拨了电话,“你说你有认识的哥们搞黑客的?”
“对啊。”张明宇说,“牛逼吧,人家参加比赛拿过奖的。”
“帮我个忙。”宋屿漆黑的眸稍抬,他目光落向远方,“当年我妈在医院出事的那段录像,看看能不能找出来。”
无论最后怎么样,他绝对,绝对不能让周廷渊伤害到夏栀或者宋清研,或他身边的任何人。
“医院监控估计够呛了,时间太久远了。”张明宇说,“你等会儿啊,我让我哥们看看网络上有没有上传的。”
宋屿在暗处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嗯。谢了啊,张明宇。”
张明宇愣了愣,“阿屿你搞这么客气,我受不了啊,要过敏了操。”
宋屿勾唇笑了笑,“行啊,我给你点个脱敏药?”
“别。你再多说两句我要爱上你了。”
电话里静了会儿,估计是张明宇在问他那个哥们。
又半晌,张明宇的声音凑近,“哥们说给你搞着呢,你等消息。”
“说起来,阿屿你今天到底什么情况。”张明宇问,“咱们都是好哥们,你要真有事别自己扛。”
“周廷渊的事。”
“周廷渊又找上你了?”张明宇对宋屿的事挺了解的。
“嗯。威胁我呢。”
“操,什么年代了还搞威胁这么老套的把戏,报警把他抓起来得了。”
宋屿没说话。要真把周廷渊抓起来还好了,以后他就可以去过他自己的生活。
“那小仓鼠这边。”张明宇顿了顿,“要我替你解释吗?我看她今天心不在焉的,好像挺在意你的事。”
宋屿,“不用,等事情解决了我自己去解释吧。”
“真不用啊?万一小仓鼠生你气不理你怎么办?”
宋屿笑笑,“你那嘴,我怕你给我解释黄了。”
“嗤,说得你俩好像现在谈上了一样。”张明宇倏地停滞,半晌,欲言又止,“你俩没谈呢吧。”
“关你屁事。”宋屿懒洋洋地说道。
张明宇:靠!这态度,没谈估计也快了-
宋屿消失了一周。
夏栀刚开始还会给他发发消息,到后面见他还不回,她干脆也不搭理了。
她也有问过周清和张明宇,问他们知不知道宋屿出什么事了,结果这帮男生给出的答案就跟复制粘贴过似的。
死宋屿,臭宋屿。玩消失了不起呀。
她还不想见到他呢!
夏栀正在洗笔,搅得水桶跟龙卷风来袭似的。
“小仓鼠。”张明宇正咬着面包往那走呢,瞧见夏栀的脸色,当场就咽了咽口水,喉结滑动两下,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早饭吃没?”
“不吃。”夏栀敲了两声,随后找到抹布擦干笔杆上面的水渍。
狠狠地挖了大白刮到调色板,用笔蘸了一块,夏栀撸起袖子准备开启沉浸式画画模式。
倏地,她见张明宇还在旁边像是根棍似的杵着,“你找我还有事吗?”
“有。”张明宇盯着笔尖上快要滴下去的白颜料,随后说道,“阿屿回来了。”
啪嗒。
白颜料滴在了夏栀的膝盖上面。
她今天穿的牛仔裤,猛地蹭上白色,还挺扎眼。
沉默了会儿。
夏栀冷淡地收回目光,“哦。”
她找来块纸巾擦掉颜料,把工具放好准备去水房洗洗。
刚起身,就见张明宇欲言又止地,她敛过视线,心里不高兴地想,宋屿回不回来,关她什么事。
她和他有什么关系吗?干吗要跑过来跟她讲?她和他很熟吗?无聊。
然而人刚出教室的后门,去擦裤子上的白颜料时,没注意到迎面撞过来的身影。
夏栀反应慢了半拍,等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对方碰了个正着。
“不好意思啊。”她下意识小声地道歉。
轻淡的笑意,对方散漫的声音压得很低,故意咬重字音,“没关系。”
抬起头,四目相对。
时隔几日,他的模样好像哪里变了,又好像没变化。
发梢短了些,应该有去理发店修剪过。
背后的光亮愈发显得他目光清明,随着他的靠近,好闻又清冽的味道萦绕在夏栀的四周。
半晌,谁都没说话。
宋屿眉尾稍抬,想等着看小姑娘惊喜的表情。然而却见夏栀冷着张白嫩的小脸,她下颌微微扬起,视线非常淡漠,好像几天没见就跟他不熟了似的。
她抬起手,把刚刚擦白颜料的纸慢慢悠悠地蹭在了宋屿的黑色短袖上面。
那抹白,在黑色短袖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明显。
“……”
宋屿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有阵冷风刮过。
作者有话说:
小仓鼠栀生气了,可不好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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