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在众人各异的神色中, 阿布捏着手腕，轻轻转动，施施然离开。
他要去接芽仔。等久了, 那猫就会发脾气, 冲他撒火，看着虽然别有一番趣味，但被猫追着作弄的滋味可不好受。
不管怎么样, 都比教训一个大少爷要重要得多。
办公室的门关着，阿布挑了挑眉, 轻轻拧开。
就见芽仔睡在云朵形状的垫子上, 懒洋洋躺开。姿势比较豪放, 露出四只梅花垫。圆溜溜的眼睛鼓睁, 此刻低头，很是认真地舔手臂上的毛。
身旁的加纳人动作轻柔, 正给他按摩脑袋。
“回来了。”范仪叔闻声抬头, 瞥见阿布手背上淡淡的痕迹, “看来他被教训得很惨。”
尽管没有出现在现场，范仪叔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阿布对大集团内的勾心斗角毫无兴趣, 摆摆手：“几拳而已。”
那已经是收手的结果了。
换作在初级学校, 阿布早就把翁三九打得半身不遂。
可现在不行。
这里是军校。学校鼓励斗争, 却不乐意看到学生自相残杀。
而且翁三九来历不简单, 学生之间闹矛盾般的打闹尚且可以忍受，一旦上升到性命相搏的程度, 朱令集团的人不会坐视不管。
相信一旦他对翁三九表露杀意, 不需要集团的人到学校, 眼前这位就已经出手阻止他。
“回去了。”阿布隔空踢踢小猫。
“喵~”
芽仔翻了个身，声音嗲嗲的, 对范仪叔的按摩极为留恋，即便站了起来，脑袋还是忍不住挨着他的手蹭。
范仪叔忍俊不禁，又摸了两下，才声音轻缓说：“你的主人来了。快回去吧。”
好烦。
两脚兽就不能一直跟着猫，替猫服务吗。
芽仔气哼哼地抖抖胡须，莫名其妙对范仪叔生气，尾巴咻咻打在他虎口上，头也不回地走到阿布身边。
他歪歪头。
两脚兽快抱我！
小猫一个动作，阿布就知道他什么想法，本来想逗一逗他，奈何外人在场。
他一下抱起毛绒绒的小猫，感觉这猫变重了。
因为有芽仔，阿布向来在寝室里吃饭。在光脑上装载的校园系统里下单，蜂鸟号会在预定时间内送到门口。
下午没课，吃过午饭，阿布陪芽仔在寝室里玩。
芽仔最近迷上一种游戏——
他嘴里叼着根挂满白色羽毛的逗猫棒，下巴扬起，站在衣柜上，居高临下看着阿布。
好似巡游领地般来回踱步，忽然一吐，黑色烟雾裹着逗猫棒落到房间门口。
随后芽仔叫了声，绿眼睛看着阿布。
阿布：“……”
芽仔又叫了声。
“再玩这个，我就把你玩具全都扔出去。”阿布边扔狠话，边走到门口捡起逗猫棒，朝衣柜扔过去。
芽仔一下接住，一点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故技重施，逗猫棒落到浴室里。
“喵——”小猫盯着他。
“……”
他这是被当成狗逗了。
阿布最终黑着脸捡回了逗猫棒。
不过芽仔向来三分钟热度，玩过几轮，就觉得这个游戏忽然没什么意思。
——他主要想看两脚兽一脸不情愿却要去捡逗猫棒的样子。到了后面，两脚兽已经习惯，甚至还学会用机器人偷懒。
那还有什么趣味？！
小猫干脆扔开两脚兽，把他的腕带刮下来，自顾自玩起光脑。
阿布乐得清闲。
光脑里搭在了校园系统，里面有很多模块，芽仔最喜欢论坛。不仅可以看到很多八卦，还可以跟人吵架。
他经常拿着阿布的账号，匿着名，随便点进一个贴子杠发贴人，经常引得发贴人气急败坏追着他骂。
一般那个时候，芽仔会贱兮兮留一个献花的表情，然后直接关掉论坛，愉快离开。
今天打开论坛，芽仔却发现阿布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两脚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干了什么？
小猫好奇地点进去，结果发现是两脚兽打了别人。这个别人还不是陌生人，正是之前和他结下梁子的翁三九。
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个好人！
有人上传了偷拍的照片，照片上阿布神情冷漠，灰色的瞳孔散发无机质的光泽。与之相对的翁三九形容狼狈，靠在墙角上。
谁胜谁败，一目了然。
底下的讨论还说，两人之所以打起来，是因为那只小黑猫。据说布伽涅尔是小黑猫的主人，天天下课就把小猫带回寝室，翁三九试图去堵猫教训猫，回回都落空，就把仇恨迁移到布伽涅尔身上，打算下手。
没想到4v1，以多欺少已经胜之不武，还被布伽涅尔打得毫无还手之地。
真菜啊！
确实很菜。芽仔点点头。
下一秒却心生怒火，质问阿布：“你去打了翁三九？”
“嗯。”阿布就知道芽仔会看到相关讨论。
他为小猫出头，小猫嘴上不说，心里应该会感激他。
哪知道阿布得到的根本不是傲娇的感谢，而是芽仔气冲冲的一个拳头。
猫咪气哇哇扑到他脸上：“谁准你先动手了！翁三九是我要教训的人！”
又气冲冲说了一大堆，无非是他早就看准翁三九，打算找个时机作弄他。没想到阿布率先出手，他好不容易忍下来没有揍回去的人，被阿布揍了！
古怪的逻辑令阿布理了好一会儿，才理顺。
有心替猫出头，反而被猫责怪，阿布唇角微压：“我揍他又不是因为你。他本来就看我不顺眼，我看他也是。”
“你就装吧。”芽仔趴在他肩膀上，猫咪的热度喷洒在阿布颈侧，他对阿布的嘴硬很是鄙夷。
两脚兽。
敢做不敢当！
兀自趴在肩头生了好一会儿闷气，等待蜂鸟号上门，鱼汤鲜美的味道传来，芽仔才慢吞吞抬头。
“吃饭了。”阿布起身把鱼汤端进来，“还在瘪嘴。”
哼。
芽仔看了眼鱼汤，又看了眼干净的爪爪。下一秒，原地出现一名浑身□□的黑发少年。
尽管不太习惯人形状态，但在吃饭的时候，人的手显然比猫爪子要好用。
以前喝鱼汤，除非阿布喂他，否则芽仔总是喝的满下巴都是，大围脖都被打湿了。邪恶的两脚兽还总嘲笑他，说他吃饭嘴漏。
现在好了。有了人形，吃什么都很方便。
少年赤身裸体，眼睛盯着鱼汤直发光，阳光之下，照得膝盖手臂上的粉意越发明显，看得阿布很不自在。
他偏开头，连忙叫他穿衣服。
现在又不冷。
晒太阳很舒服。
穿衣服好麻烦——
芽仔试图就这样喝汤，被阿布挡住。加纳少年刻意避开芽仔脖子以下的部分，只盯住小猫的眼睛。
“穿了衣服才能吃饭。”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真麻烦！”
芽仔撇撇嘴，去衣柜里找出一套衣服穿上：“现在能吃了吧！”
鱼汤味道很鲜美，因为这一个小插曲，芽仔吃饭都不香了。
阿布也吃得不是滋味，面对人形的芽仔，他总是不太自在。
太怪异了。
……
尽管阿布已经揍过翁三九一顿，算是教训，芽仔却不是很满意。
不是他亲自教训的，在他眼里，跟翁三九的仇根本没报回去。
于是接下来几天，芽仔一直在寻找报复的时机。
奈何小猫不像两脚兽那样方便，他很难找到翁三九的行踪。在学校里，芽仔又不太敢化成人形。
小猫圆溜溜的眼睛一转，想到了学校里的另一只恶魔。
大黄虽然不在了，却有新的小弟可供使用。
“教训翁三九？”听了来龙去脉，夏时点点头，“好。揍一顿，或者让他关禁闭，殿下想要哪一种呢？”
芽仔甩甩头：“不是让你去教训他。”
“那殿下找我是？”
芽仔咳了两声：“我自己会动手。不过翁三九很狡猾，藏头不漏尾，根本找不到他。你帮我找到他就好。”
殿下的性格还是这么古怪固执，连教训人都不容他人插手。
夏时直叹气。
但既然是芽仔希望的，她还是去查了下翁三九目前的行踪消息。
结果很快出来。
看完资料后，夏时古怪地问：“殿下，你最近是在第一教学楼附近找他吗？”
“不然呢。”芽仔说，“人类在学校里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在上课吗？”
夏时忍着笑：“翁三九没有躲你。其实，他的课程有很多不在一教里。”
听着，芽仔缓缓眨了下眼睛。
夏时的语气很委婉：“听说他最近在第二教学楼，就在一教隔壁。”
而他傻傻的，每天都去第一教学楼外的树上蹲点，怪不得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我会狠狠揍他的。”芽仔慢慢说。
……
翁三九发觉自己最近运气不怎么好，自从被布伽涅尔揍了之后，干什么都倒霉。
喝水呛到，交作业的时候光脑失灵……种种倒霉的小事，都已经是家常便饭。
平地摔跤才最让翁三九恼怒。
又一次摔倒，他撑着爬起来，看跟班还愣在原地，冷冷瞪了他一眼。
跟班一个哆嗦，立马把翁三九扶起：“少爷，要不还是……”
他想说让翁三九回寝室休息几天。
“滚。”翁三九擦擦脸上的灰尘。
他不信这是单纯的运气问题，绝对有人在暗中作弄他。他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跟班苦笑，这哪是人力能办到的是，可少爷要找，不能不听。
结果上一秒说完，下一秒翁三九刚走一步，忽然膝盖发软，整个人往右边倒下。而旁边就是一处喷泉。
水花四溅，跟班惊恐地跑过去，朱令集团的大少爷已经浑身湿透，跟只落水狗一样。
“……我一定会找到你。”语气阴沉。
不远处的阴影里，芽仔得意地甩甩尾巴，深藏功与名。
第 32 章
芽仔对新玩具很满意。
比起阿布, 翁三九的表情要丰富的多，也蠢笨的多，可玩性更高。
一般去办公室寻完“宝藏”, 没有其他事情, 芽仔就会去找翁三九，把各种想到的恶作剧方法弄到他身上试验。
翁三九苦不堪言。
调查不出什么东西，天天受那些“小倒霉”事情的折磨, 弄得他现在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
却又什么都躲避不了。
他自尊心又高，除了那些跟班外, 不肯跟家里求助, 一个人在学校里犟着, 结果只会越来越糟糕。
这天, 他上完第一堂课，正处在赶往第二堂的路上。
翁三九走得小心翼翼, 避开水池、花田等地方, 生怕又出事。
结果还是没有避开——
他全身心集中注意脚下的东西, 生怕摔跤丢脸，却忘了头顶还有东西。
两旁的行道树到了结果的时间, 外壳厚实果肉鲜嫩的果实缀在枝头。风一吹, 晃晃悠悠, 晃晃悠悠。
晃悠到了翁三九脑袋上。
咚。
好听就是好脑袋。
翁三九捂着额头, 疼得不住吸气。还要维持面子，不高声呼痛, 瞪着一双眼睛四处搜寻可疑人物。
以翁三九的性格, 脑袋上那颗包可能要一直顶到淤青自然消肿。
几棵树外, 芽仔看着翁三九无能狂怒，捂嘴偷笑, 尾巴得意一甩一甩，蹭到树干上。
“有这么高兴吗？”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幽灵一般。
芽仔“喵”得一下跳起，空中转了个方面，毛毛蓬松，微微炸开，目光警惕。
站在他身后的人很眼熟，是芽仔第一天在学校里乱逛遇到的神经病。
棕发棕眼，脸上有雀斑，明明是很可爱的长相，笑容却古古怪怪。
芽仔不喜欢他。
“恶作剧小猫，爱看人类倒霉。”霞弯弯眼睛，“小猫。你讨厌他吗？”
好奇怪的笑。
看着就不喜欢。
芽仔象征性冲他哈气，打算离开。
刚一迈步，两脚兽的手忽然按住背部。明明力道很轻柔，芽仔却动弹不得，他挣扎两下，发现除非用能力，不然根本挣脱不开，非常郁闷。
他被霞捉起来抱在怀里，毫不客气低头给了霞一口。
牙齿虽小，却异常锋利，恶狠狠在虎口处留下两道血印。
霞眉头都没动一下，手上的力度丝毫未减少。
可恶的两脚兽……
芽仔只能被他抱走，颇为郁闷。
肉垫被两脚兽捧起来，轻轻玩弄，一边玩弄还一边评价。
“宝宝，你的肉垫很粉嫩，很干净。每天都有擦洗过，是很爱干净的宝宝。”
走开——
肉嘟嘟的山竹推拒他。
别叫我宝宝！
猫咪气哼哼的，情绪全带到脸上。配合微炸的围脖，像只威风凛凛的小狮子。
一路上学生来来往往，都要忍不住停下来看一眼。
发现抱着小猫的人类后，高年级学生总要露出古怪的神情。
霞抱着小猫来到食堂，径直上了三楼。
军校的食堂讲究物美价廉，争取以最优惠的价格填饱每一位军校生的肚子。但也有价格高昂、追求高品质的餐厅开设，一般在每个食堂的高楼层。
一路往上，装潢从古板的黑白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四周连同地板都是单向玻璃，阳光朗照，绿植浓阴，与自然近乎无限制接近。
圆形餐桌是很温柔的乳白色，霞把猫放到上面去。芽仔踩了踩，觉得触感很舒服，像是踩了块温温暖暖的玉。
吧唧一声。
猫一屁股坐下，不动了。
“宝宝喜欢就好。”霞夹着嗓子说，点开桌面的菜单。
能到这里吃饭的不说非富即贵，至少也有一定积蓄。餐厅里菜品丰富，菜单上的展示图片个个都很诱人，价格也很“诱人”。
霞面不改色，连续点了好几道菜。然后关掉菜单。
“…喵？”
山竹保持刚刚抬起的姿势，芽仔疑惑地歪头。
带我来吃饭，都不让我看菜单点菜？
霞浑然不觉，戳戳猫的肉垫：“怎么了？宝宝。”
小煤球尴尬地揣回手，继而想起对两脚兽的恼怒，表情再次变得气鼓鼓，瞪视霞。
“跟我玩不眨眼游戏？”霞歪歪头，也睁大眼睛。
谁跟你玩游戏啊！
芽仔迅速眨了下眼睛。
菜品很快被机器人侍者端上来，一共六道，有菜有肉有汤还有鱼。每道菜的色泽都很鲜丽，看得芽仔蠢蠢欲动。
可是两脚兽根本没叫猫点菜。
古怪的两脚兽，肯定打算让猫看他吃饭，虐待猫！
看猫三瓣唇紧抿，霞问：“怎么又生气了？宝宝。”
为什么生气你难道不清楚吗？
芽仔瞪视他。
迎着他的视线，霞从侍者手里拿起一张嫩黄色的……小帕子？
方巾形状的帕子，围在小煤球脖子间，压住围脖，系的严严实实。
原来是张口水巾。
“宝宝。你是一颗奶黄芝麻球~”霞感叹说，拿起湿帕子给猫擦嘴擦脚。
然后把一盘奶黄色的小丸子推到猫面前：“吃吧。”
给我吃的？
那为什么不让我点菜？
讨厌的人类。
芽仔低头，恶狠狠咬碎一颗小丸子。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爆开。
……有点好吃。
不吃白不吃。
芽仔走到另一个盘子前，是糖醋小鱼。
等吃完（嚼嚼嚼）他一定（嚼嚼嚼）狠狠报复回去（嚼嚼嚼）。
“吃的好香啊。宝宝。”霞托腮看着猫。
看什么看？！
吃完小鱼干，舔舔嘴边的汁液，芽仔装作要去下一盘，却突然走到茶杯边，猫爪一伸——
啪嗒。
茶杯倒下，滚烫的茶水泼到整洁的制服上，很快渗进皮肤。
“喵~”
不是故意的哦。是不小心推到了。
霞毫无怒色，也没拿纸巾擦拭水渍，笑眯眯看小猫：“好调皮。”
……神金。
还是吃饭吧。
餐厅里还有其他人，发生的一切很快在论坛上转播。
热贴里，无数匿名用户发言。
【是三年级那个疯子。】
【他不是被关禁闭了？你甘禁闭这样关？】
【呵呵(:禁闭对你霞已经家常便饭，估计前一秒进去，下一秒就跑出来了】
【啊啊啊谁去救救猫，小毛咪在他手里，好可怜】
【小毛咪美美干饭呢，勿扰】
【是那只安慰官？品相不错，虽然不懂猫有什么好的，但应该能起一定作用】
【不懂哥，你根本不懂！小猫好的不得了，猫还会给你投喂零食】
【但猫主人不是霞吧？听说是新生养的】
【猫主人现在正到处找猫呢，他看到贴子了】
【……搞得好像是他养的一样，看到路边小猫就揣走，霞子哥依旧疯疯的很安心】
阿布找到位置，关掉光脑，脸色沉沉来到食堂。
【猫主人驾到，霞子哥还不速速归还！】
个子高挑的灰发少年一露面，就引起了大量关注。他走到餐厅入口，刚好进入霞的视野中。
“宝宝。你的主人来了。”他说。
都说了不准叫我宝宝！
芽仔又推倒一个茶杯，看水滚落，想起两脚兽的后半句话。
主人？
阿布来了？
他一边咬着丸子，一边气愤地想。
怎么才来！
灰发少年眸色沉沉，径直走到桌前，点点猫的屁股：“走了。”
完全不把霞放在眼里。
“你是它的主人吗？”霞泰然自若，明知故问，当着主人面夸奖起小猫，如何可爱如何毛绒绒，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能卖给我吗？价格你开。”
阿布只觉得他有病。
沉默就代表拒绝。
霞遗憾地看了眼小猫：“好吧。”
被拒绝了也不生气，拿起帕子想给猫擦手，被吃饱喝足的小猫给了一爪子。
“宝宝。回家吧。”
……神金。
芽仔白他一眼，跳到阿布怀里。小毛球朝怀里一撞，带来暖烘烘的热度。
霞目送他们离开。
“那个两脚兽有病。”趴在怀里的小猫窃窃私语，小小声朝阿布告状，“癫癫的。”
“要离他远一点。”
阿布摸了他一把：“知道了还乱跑？”
“谁乱跑！”芽仔喵喵叫起来。
……
到寝室们口，小毛球跳下来，小火车一样冲进去。
到了室内，就地打了个滚。
他被霞抱得有些恶心，继续毛绒绒小毯子舒缓。
小猫冲进毯子堆里，叼起一块黑白毯子盖在身上。
咬毯子的时候，他发现书桌上铺着几块布料，似乎是已经快要做成的小衣服。
那是什么？
猫看看。
猫跳上书桌，发现小衣服的样式很眼熟，是军校制服的缩缩缩小版。
“你什么时候做的？”明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起，芽仔没看见两脚兽裁布。
阿布给他一个白眼：“在你呼呼睡懒觉的时候。”
芽仔理直气壮：“你没常识吗？猫就是要睡觉啊！正常猫一天要睡十几个小时。”
阿布无语：“你是正常猫吗？”
小猫不说话了，肉垫踩在布料上，拍一拍，催促阿布：“快点做。”
本来已经进入收尾阶段，阿布三两下把多余的线头剪掉，一身缩小版学院制服新鲜出炉。
芽仔迫不及待换上，去照镜子。
军式制服笔挺有神，裹在小猫身上却略略有些软塌，不过不影响制服的美貌。
制服小猫在镜子面前臭美，转圈圈。
阿布抓了块金色小徽章放在他胸口处。
徽章上面有学校和院系信息，芽仔的徽章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胖嘟嘟的大肥猫。
芽仔扒拉着看了看，认出那是自己，不太满意猫的轮廓。
“你夹带私货，我根本没那么胖！”
这都无伤大雅，其他都不错。芽仔又转了好几圈，还拿出盒子拍照。
照完后，芽仔走到阿布身边，尾巴谄媚地绕着小腿蹭。
一看就知道有事要他办。
“又怎么了？”
芽仔抖抖耳尖：“你再给我的人形做一身制服吧。”
阿布：“……”
要求怪多的。
第 33 章
“你不是不爱用人形？要制服干嘛。”
其实带到学校的衣服里, 除了五花八门的小衣服，还有几身人形的衣服。
是芽仔化形后，阿布专门照他的尺寸在网络上买的。
芽仔不爱穿, 嫌弃款式老气, 不够新颖。
后面他自己又选了几身，倒很爱穿。不过除了吃饭，他人形没化几次, 那些衣服买回来只是放在衣柜里吃灰。
带到学校里，也只是占地方。
现在又不知道哪儿来的兴趣, 要给人形做衣服。
“不行？”小猫瓮声瓮气, 是发火的前兆。
一天天哪儿来那么多气。
阿布揪着他尾巴rua两下, 才说：“等几天。”
芽仔心满意足离开。
其实他挺想化成人形去外面逛逛, 装成学生，感觉会很有趣。
在找到翁三九那个玩具之后, 对人形外出的需求就越发迫切——
他变成人形去教训翁三九, 对方一定想不到他是谁。
估计还会抓心挠肺, 不断回忆，看有没有得罪他。
其实得罪的是只小猫。
但翁三九根本不知道！
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
做人形衣服, 对阿布来说, 无非是把小衣服放大, 根据芽仔的体型调整一下。除了耗费的布料更多, 没有其他难处。
阿布利用空闲时间，很快就做好了。
但他没空看芽仔炫耀新衣服, 得立马出门上课。
制服的布料很滑, 摸着有些凉, 芽仔化成人形，笨手笨脚穿上。
镜子前的少年脸蛋小小, 脸颊却堆着肉，猫咪样的眼睛里藏着一滩幽幽绿水，眨眼之间，极为动人。黑色短发软趴趴的，发尾还有些蜷曲。
换上军校制服，非但没让少年多出几分军校生该有的气势，看着反而更惹人怜爱。
芽仔左右看看，觉得还不错，随手踹了个毛线球玩具，就出门了。
用人形出门还是第一次。
虽然是走了很多次的地方，现在再走，还是有一股新奇感。
人类的视角跟猫咪很不一样呢~
芽仔戳开夏时发给他的翁三九行踪，对方正准备去功能楼里自习。
嗯哼哼~
芽仔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冷着一张脸走到翁三九面前，曲指扣响书桌，嗓音冷淡：“出来。”
翁三九一定一头雾水，不耐烦地跟他出去。
然后——
四下无人。芽仔两手握拳，在空中挥了几下。
猫猫拳伺候！
他一个人走着，走路也不安分，时不时左蹦右跳，或者去拨弄树叶果实。路过教学楼，还偷偷贴在窗边，观察里面的人上课。
讲台上的老师正播放数据演绎法的运算视频，偏头和窗外的芽仔对上视线，不由一愣。
浓绿色的圆眼睛，软趴趴的头发，看着怪可爱的。
难道是因意外事件迟到的学生吗？
换作以往，这位严厉的老师一定会厉声呵斥，再扣积分。
这次，或许是对方水汪汪的眼睛太可怜了。老师决定放他一把。
点点桌子，刻意放柔视线。
快进来吧。
被发现了！
芽仔猫猫祟祟，立马跑开。
老师：“……”
教学楼到功能楼中间，还有几栋楼，原本是天文观测系的教学楼。后来天文观测系被裁撤，这几栋楼没有额外的用处，渐渐荒废掉，只有少数人会在功能楼满后，到这里自习。
这一带学生少，更多的是机器人。
芽仔抬头，可以看到灰白墙壁上蜘蛛形状的机械正在清理青苔。
随便选了栋楼进去逛逛，除了气温更低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路过一扇关闭的门，芽仔鼻子微动，皱起眉头——他嗅到了一点甜腻腐烂的味道。
闻着很恶心，光是一点，就让芽仔有些反胃。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猫咪的好奇心跃跃欲试，可如果进去，说不定会错过翁三九。
芽仔撇撇嘴，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更浓郁的味道被风带出来。
一名眼角带疤的军校生站在门边，颈侧贴着块粉色的芯片，眼皮耷拉：“哪儿来的小鬼？”
“外面有人？”
教室里的人跟着走出来。
讨厌的人类。
芽仔不喜欢他们身上的味道，和表情。
却没办法离开——后面出来的人向两侧分散，堵住了他的去路。
这些人全都在颈侧贴粉色芯片，味道似乎就是从那上面散发出来。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光闻味道，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人把他堵住，笑得不怀好意，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芽仔圆圆的眼睛像猫一眼，显得很无辜。白皙的皮肤，像是一打就会留下痕迹。
带疤的军校生和其他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下，有新乐子可以玩了。
他们却没发现芽仔眼中的冷意。
这样的两脚兽，应当是很常见的。只不过到原始星上，芽仔遇到的都是些古古怪怪的好人。
要怎么教训他们呢？
他讨厌那种眼神，像是在看可以随意撕扯的玩具。
“你是新来的学生？”芽仔没有一看到他就跑，带疤人就明白对方大概率是新生，“要去上课？”
或许是没用导航功能，无意间走到这里。
芽仔轻轻颔首。
带疤人吸了口气，表情有些迷醉。
“新生，新生好啊。”
还会反抗，会哭，会用凶狠的眼神看过来——
“你走错了，这里不是教学楼。”带疤人上前一步，想把手放在芽仔肩上，被少年极为嫌弃地避开，他不以为意，继续说，“我们带你去吧。毕竟，我们可是学长啊……”
尾调陡然上扬，瞳孔涣散，粉色芯片带来的快感和幻想中欺凌弱小的爽感，令带疤人说话都保持不了平静。
他朝芽仔伸手。
芽仔盯住他，瞳孔呈现收缩的状态。
——这是猫咪狩猎的前兆。
“对啊。一起走吧。”
其他人笑着朝他靠近。
……臭烘烘的。
滚开——
“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就在带疤人的手即将落到肩头时，一道压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有些耳熟，惊得带疤人从迷醉的幻觉中清醒过来。
他迷迷瞪瞪看去，发现站在不远处的人双手环抱，眼神阴冷。
长了一张他惹不起的脸——
翁三九的长相和身份自他入学就被几乎每一位军校生关注，对带疤人来说，更是需要警惕小心的对象。他靠着家世对一些没背景的软弱学生作威作福，一旦惹到朱令集团的公子，十个他都不够杀的。
带疤人一哆嗦，立即收回手，带着其他人离开。
离开前，他的视线停留在芽仔身上，带着点遗憾的意味。
别遗憾了。芽仔恶狠狠地想。
待会儿就去找你们。
只是没想到翁三九会在这里出现，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功能楼？
芽仔有些纳闷。
而且，他算是……被翁三九救了？
咦。
有点恶心。
看瘦弱的少年愣在原地，似乎被吓住了，翁三九眼皮一掀，凉凉道：“还在那傻站着干嘛？”
“跟我走。”他说。
芽仔慢吞吞走过去，翁三九带他走出这栋旧楼。
“那群垃圾，平常待在里面吸食虚拟芯片。无聊了，就会找人发泄。”说起带疤人那一群，翁三九的语气很不屑，他的眼神停驻在芽仔身上，上下扫视，“对，就是你这种。瘦瘦弱弱，不堪一击。”
还长得那么显小，跟个初级学校在读的小孩儿一样。
黑发学生闻言看了他一眼，翁三九觉得那眼神说不上礼貌。
“学校不管吗？”芽仔问。
怎么除了这个什么都管，还管阿布住不住校？
翁三九只觉得他太天真。偏远区域的政府和学校向来是一些权贵作威作福的地方，要不是提前得知消息，普洛斯会来任教，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到这里。
带疤人又很聪明，不能招惹的从不招惹，也就没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处理一个垃圾。
这些信息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没被翁三九说出去。
见少年若有所思，翁三九自忖心情不错，懒洋洋说：“还有别的问题吗？”
这新生看着傻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院系。年纪不大的样子，估计是些特殊科系提前培养的少年天才。
“没有了。”芽仔摇摇头，慢吞吞说。
其实他还想问问翁三九，为什么突然到旧楼里来。
不过这样一问，翁三九肯定会怀疑他。加上变相被翁三九救下，这次他也不好再报复，只能作罢。
“行了。你走吧。”翁三九说，“这么蠢，别再来了。”
你才蠢。
走出他的视线范围，芽仔开始搜寻附近，看能不能找到带疤人。
结果一无所获。
出门没有成果，芽仔回到寝室，变成猫形，睡在尾巴上气哼哼的。
阿布下课回来，看他毛微微炸开，地上散落着制服。先是把制服收好，再问：“又在生什么气？”
“阿布。”芽仔问，“你认识学校里眼睛旁边有个带疤的人吗？左眼角那里。”
他才刚入学，除了老师和同学，接触不到其他学生。可芽仔这么一形容，阿布立即反应过来说的是谁——频繁在论坛上出现，被人辱骂的高年级学生。很多人对他不屑，认为他欺软怕硬，是个垃圾。
芽仔遇到他了？
回想带疤人的事迹，阿布脸色微沉。
没等他询问，芽仔絮絮叨叨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重点在他没能教训对方上。
落在阿布耳朵里，就是他的小猫被人欺负了。
还是那样一个恶心的人。
一想到对方的手落到芽仔身上（芽仔：根本没碰到！），阿布就忍不住心中翻腾的戾气。
把晚餐端回来，给芽仔擦嘴擦脚。
阿布面色平淡：“快吃。”
今晚有芽仔特别喜欢的糯米肉丸。
或许是今天化过形，晚饭后，芽仔就开始犯困，甩着尾巴缩紧猫窝里。
阿布关掉卧室灯。
打开光脑，找到列表上一个陌生的对象。
[军校生的信息怎么卖？]
光屏莹蓝色的光落到他身上，映出一双冰冷的灰质瞳孔。
……
“真是晦气。居然碰到朱令集团的小崽子。”
黑暗里，带疤人啐了声。他跟同伴霸占三张长椅，靠着椅背看月亮。
虚拟芯片的余温残留在颈侧，脱离迷幻世界面对真实的落差感令他烦躁不已。
带疤人扯扯领口，把笔挺的制服扯得凌乱。
“也是倒霉。”同伴叹了口气，“那公子哥脑子有问题，别的地方不去，就爱去旧楼。一栋破楼而已，有什么好稀罕的？”
他们平常就在旧楼里待着，没别的人打扰，自在得很。
现在翁三九来了，就必须得换地方。
军校很大，他们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第二个地方。
带疤人：“明天再去找那小崽子。”
他说的当然不是翁三九，而是那名幸免于难的新生。
想到对方天真无辜的神情，带疤人就心痒痒。
“你想找谁？”有人问。
“谁？！”带疤人立即跳起，往后看。脑袋还没转过去，脖子被人掐住。
冰冷的手指扣住他的喉结，把带疤人提至半空。
他试图用手掰开，对方的手臂如铁铸般，纹丝不动。
“……！”
什么人！
带疤人不断挣扎，窒息中，他看到几名同伴已经无声倒地。
两台形状古怪的机械藏匿在黑暗中，只剩下猩红的信号灯闪烁。
第 34 章
第二天, 几份强制退学通知从教学办公室发出。上面不仅列明退学缘由，还表明即便退学，背负的处分也不会轻易消除。
这件事很快在论坛引起讨论。
有人发现被退学的是那几名不受人待见、只会欺凌弱小的垃圾, 进而疑惑：之前从未处理过, 怎么这一次学校忽然出手？
不像以前的作风。
后来有人指出，是那几个人得罪了翁三九，再加上新来的导师普洛斯对那种现象颇为厌恶, 那些垃圾才被退学。
对学校里的大多数学生，几名垃圾的退学无关紧要, 最多讨论几句就作罢。而在少数人眼中, 那却是天大的事情。
因为是被强制退学, 学校的护卫机器人找到带疤人等人所在, 需要在他们收拾好后，将他们强制带离, 防止心怀不满的人策划恶性事件。
守卫18号和19号在β-193地块区域找到被开除的学生。
现场的痕迹出人意料, 倒在地面上的学生, 满脸满身的淤青痕迹，口鼻处泄出的血痕, 无一不说明昨晚发生了恶性事件。
换作人类, 可能还会追究到底是谁行凶。但在守卫们的逻辑中, 眼前的学生评价很低, 多半是有人寻仇。不会影响“带离学校”任务的执行，也就没必要花费时间查明行凶者。
守卫18号使用最基础的养护液, 让地上的人从昏迷中清醒过来。随后制止他们的异常行动, 发出退学通知, 并将他们强制带离学校。
一路上血液流淌，很快被清理机器人打扫干净。
阿布在论坛上看到最终结果, 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遗憾没多教训他们几次，庆幸没有引起学校的注意。
他找到列表里的陌生用户，将尾款转过去。
可很快，交易显示中止。对面把钱款退回。
阿布：？
那边又把他一开始付的押金退回。
笑死：不用给。消息算我免费送给你的。
笑死：那群垃圾我也想教训。
原来是这样。
阿布微微挑眉，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又因为翁三九算帮了芽仔一把，之后几天，即便对方再怎么挑衅，阿布只当没看见，再没对他动手。
“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无论怎么挑衅都激不起一点水花，翁三九都要怀疑阿布是不是个机器人了。更令他羞恼的是，这显得是他单方面找茬，像个小丑一样。
跟班：“少爷，可能是他怕了。”
“怕了？”翁三九不屑冷笑，“之前把你们揍成那样，你说他怕了？想不出理由就别编了。”
跟班喏喏，心中腹诽，明明当初被揍得最惨的是你。
惨白的皮肤上，略显稀疏的眉紧皱着。翁三九盯住阿布的背影，明白对方应该是直接回寝室，然后和那只臭猫吃午饭。
那只猫……
翁三九的眼神暗了暗。他还没好好教训过。
最近食堂上了新菜品，昨天预订午餐的时候，芽仔专门选了几道没尝过的。
阿布走到寝室门口，和来送餐的蜂鸟号撞上。
索性一起拿进去。
走进寝室，发现小黑猫趴在圆垫子上，头埋在身体里，睡得正香。
还不起床？
阿布轻手轻脚放下午餐，走到小猫身边，轻轻拨了下对方的耳朵。芽仔似乎睡得正熟，对阿布的动作并无反应。
阿布却皱起了眉头。
指腹接触的皮肤，温度有些异常。
他再次伸手，这次没有放轻动作，反而刻意将绒绒的毛拨开，去触碰小猫最里面的皮肤。
滚烫。
阿布收回手指。
芽仔发出一声难耐的哼叫。尾巴慢吞吞甩了甩，以此表达不满。
“你发烧了。”阿布声音微哑，他抱起小猫，好像抱起了一个小火炉，“我们得去看医生。”
就算这可能会让芽仔暴露。
小猫迷迷糊糊睁开眼，莹绿的眼瞳里水雾弥漫，他听清了阿布的话，虚弱的肉垫在阿布颈侧拍了拍。
“不去……”
阿布皱眉：“不去医院你会烧成傻子猫。”
小猫生病，他连恐吓都是软着声音。
“不去……”芽仔只觉得浑身软绵绵，体温升高后，口舌干燥，说话都费劲，“好像是发育期……”
“发育期，会发烧……过了就好了。”阿布低头倾听小猫说话。
声音小的不可思议。
阿布再次探了探体温，眉头紧皱：“真的吗？你确定？”
……好烦！
小猫的前爪微微抽动。
他本来就不想说话了，两脚兽还一直问他一直问他。
很烦！
指甲从肉垫里冒出来，愤怒地在阿布锁骨处留下伤痕。但因为主人虚弱无力，即便有痕迹，也只是淡淡的一道，用不了多久就会消退。
最后只能闷闷地说一句：“没事……”
看出小猫不想说话，阿布叹了口气，轻轻握住芽仔的一只手。
现在去医院确实不妥，是他太过着急了。
再观察观察吧。
阿布想。
如果情况变得严重，无论是不是发育期，都需要看一看医生。
避免暴露，不一定去看校医，阿布了解到有一些“黑医”暗地里营业，只要给钱就看病，绝不会透露半分病人的隐私。
哪怕对方是个通缉犯。
加纳人的体表温度较低，迷糊混沌中，芽仔不住往低热源靠近——小猫窝在阿布怀里，脑袋不住往里藏，就差塞进衣服里了。
看他难受的样子，阿布焦躁难安。
什么时候才能好？
他接了杯水，用筷子沾着水喂猫。筷子轻轻贴着猫嘴蹭，似乎嗅闻到水的味道，芽仔慢吞吞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舐。
就这样一点点喂进去，微微缓解芽仔喉间的渴意。
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现在仿佛身处火炉之中，热的不行，好像浑身上下都在冒汗。
如果有一池冰冷的水就好了，在里面泡着，一定会很舒服……
芽仔扒住阿布的手臂——对方将外套脱下，挽起里衬的袖子，让大片皮肤裸露出来。
“想泡水。”声音很委屈。
明明平常讨厌水，洗澡的时候像是打仗。
现在却说要泡在水里。
“好。等你好了，就去泡。”阿布温声安慰。
上一秒说完，芽仔下一秒就忘了说过什么，抱住阿布的手臂，脑袋小幅度蹭蹭。
阿布难以忍耐焦躁，在光脑上搜索发热相关的信息。
几分钟后，怀里的小猫忽然一颤，像是受惊一般。
阿布立刻低头查看情况。
眼里没有异常，温度没有升高……
当他手指圈上尾巴之际，怀里的重量忽然增大，柔软蓬松的毛发被雪白的肌肤取代——少年形态的芽仔缩在他怀里，而他的手正按在芽仔的腰处，柔软微烫的触感惊得阿布立刻收回手。
芽仔赤/裸，浑身雪白的肌肤在热度下散发出粉意。
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是只小猫，发出细细弱弱的猫叫声，蹭着阿布的手臂。
头顶的一对小角在化形后更加突出，呈现出微微弯曲的弧度。
阿布浑身僵硬，拦住芽仔细瘦的腰。
低声道：“我去给你拿衣服。”
不穿衣服。会着凉。
芽仔缩缩鼻子，摇头：“不要。”
“会着凉的。温度降不下去。”阿布耐着性子解释。
生病中的小猫当然什么都听不进去，执意缩在他怀里不肯出来，像是得了严重的依赖症。
阿布明白那只是因为他微低的体温而已。
可病人不同意，阿布不好强硬离开。在芽仔软弱滚烫的攀附下，他无奈伸手，拽来最近的一块毯子，将芽仔严严实实裹起来，只露出小小的头。
“不舒服……”芽仔含糊说，嫌弃毯子束缚性太强，奈何在现在的情况下，“挣扎”也只是手指搭在手臂上小幅度的滑动。
阿布就这么抱住芽仔。隔着一层薄毯子，没有完全接触少年□□的肌肤，至少还能让他的动作显得从容些。
怀里的小脑袋微动，芽仔松开他的手臂，转而抱住阿布的腰部，身体用力，慢慢蹭出来，脑袋最终搭在肩上。
似乎在这里更舒服一点。
每隔一分钟，阿布就伸手摸摸芽仔的额头，同时用光脑测体温。结果是体温没有升高，正在缓慢下降。
阿布不由松了口气。
忽然，肩头传来淡淡的湿意。阿布挺直的脊背顿时一僵。
急忙低头去看，发现芽仔歪着头搭在他肩上，眼睛半睁开，凝视虚空某一个点。
眼眶微红，泪水濡湿睫羽，令他像只被打湿翅膀的小鸟，可怜可爱。
阿布拧起眉头：“很难受吗？”
芽仔不理他，自顾自落泪。
阿布于是曲指，想要为他擦拭泪痕。沉默的小猫忽然一下咬住他的指节，牙齿微磨，片刻后吐出来。
神情很委屈：“我的包……”
芽仔的小包带过来，放在猫窝里。平时不常见他拿出来，极为爱惜的样子。
可现在，生病了，身体难受，又无比想念它。
想到之前离开却被芽仔抱住的情况，阿布没有动，而是先跟芽仔说明情况：“我去给你拿过来，很快就回来。不要动，好不好？”
芽仔迷茫地看他，根本不明白他意思。
阿布一旦想要起身，他就抱得更紧，不让两脚兽离开。
“……”
看着眼神无辜的小猫，阿布垂目，搭在腰间的手握得紧了些，空余的另一只手转而搭在芽仔的臀部上。微微一用力，他将少年抱起，慢慢朝卧室走去。
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当。
到了猫窝附近，又小心翼翼将小包拿出。
“你的包。”阿布说。
“唔……”芽仔迷蒙地看他，虚晃的视野里忽然闪过一道黑色，熟悉的轮廓令芽仔清醒了点。
他一下抓住：“包！”
尔后将小包藏在身体与阿布的缝隙之中，神情依恋。
还是个小孩呢。
生病了需要安慰物。
拿到包后，芽仔就不哭了。
但没安静几分钟，怀里的少年又是一颤，紧接着阿布环绕的手臂微空——少年化成猫形，小小一团，睡在他腿上。
芽仔似乎控制不住形态的转变了。
加上似乎很依恋他，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让离开。
要阿布第二天去上课，他也不放心，索性在系统里提交了请假申请。
军校要求学生除非有特殊情况，必须上课，哪怕只是无故缺席一门口，扣掉的积分也需要参加两三场竞赛并获得不错的名次才能挣出来。请假申请还需要负责的导师审核通过。
阿布一口气请了明后两天的假，将要缺席四门口，且并非出于生病等特殊情况，请假事由里只说要照顾宠物，结果肯定会扣掉积分。
作为机械系的导师，普洛斯那边一看到申请，就联系阿布。
“请那么多假会严重影响你的成绩和积分，臭小子，赶紧给我取消了。”普洛斯严肃地说，“小猫出了事的话，我可以帮你照顾。不能不去上课。”
他料想应该是小猫生病，阿布以前没养过宠物，一时惊慌失措，才请了那么多假。
阿布却摇摇头，语气平静：“我不在乎那些。麻烦您帮我审核一下。”
说完，就挂掉了通讯。
普洛斯有再多的理由都说服不了他。
普洛斯：“……”
“臭小子。”他低低骂道，“现在知道说敬语了！”
第 35 章
晚上芽仔反复发热, 阿布不眠不休照顾他，一晚上没睡。
只在快日出的时候，迷迷糊糊眯了一小会儿, 很快又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去摸芽仔的体温。
温度还是偏高, 但比起昨天已经好上不少。
阿布托住芽仔的后脑勺，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状态。
小猫睡得正熟，或许是反复发热太过难受, 眉头轻轻皱起，很委屈的表情, 眼角还带着泪痕。
脸颊上, 因发热泛起的粉意还未褪去。
阿布的目光落在他额顶——那一对黑角比起昨天, 似乎又长长不少。
记得芽仔刚被他带回去的时候, 那对角还圆圆润润，像刚冒出的小芽。现在已经冒出一根手指的长度, 顶端微尖, 逐渐泛出锐利的光。
芽仔的角并非挺直, 而是弯曲着微微内扣，像古时代的羊角。
抱在手里少年的体型也有些变化, 应该长高了, 五官也更加成熟, 只是还是很瘦, 像没吃饱过一样。
“唔……”沉睡的少年眼睫微颤，几秒之后, 醒了过来。半睁的眼瞳中, 还弥漫着未睡醒的迷蒙雾气。
他呆呆地望着阿布。
伸指, 在他额间轻轻戳了下：“发什么呆呢？”
芽仔慢吞吞打了个哈欠，逐渐清醒。发热让他的思绪和动作都慢下来, 他忽然又双手抱住阿布的腰部，将头搭在他肩上。
阿布被这样的姿势缠绕了一晚上，即便是小猫形态，也要窝在他胸口。
本以为芽仔醒后会立刻离开——毕竟这猫向来不喜欢和人亲近，没想到居然会主动靠过来。
人类哭笑不得。
“你昨天没说清楚。发育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轻声问，“要持续多久？有什么症状？发育期结束后会有什么变化？”
他难得有那么多问题。
芽仔撇撇嘴，不太想回答。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林当初没跟他讲太多内容，只说过了发育期，就会正式成年，能力会更加稳定。
可能以为他的发育期会顺理成章在陨星宫内度过吧。
谁知道他跑出去了。
至于症状……
芽仔下意识抱得更紧，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缠着两脚兽，会很丢脸，可身体却不想放开。
肩上的少年什么反应都没有。
“……”阿布，“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芽仔恶狠狠：“关你什么事？”
又恶狠狠抱得更紧了。
这种表现……
回想昨天到现在不让他离开的样子，阿布眉头微挑：“不会有依恋症吧？”
芽仔搭在他肩头，闷声闷气否认，热气渗过衣服，漫进骨头里。
阿布左肩一麻。
明知对方在嘴硬，换作平时，早就以此来逗弄芽仔了。现在碍于对方的身体状况，阿布最终没有戳破。
自己的发育期也不清楚。
阿布叹气。倒是在玩玩具逗人方面精明得很。蠢蠢笨笨的，还不承认，一说他就要挠人。
现在也不好去医院，阿布只能让芽仔多注意点，一但特别难受，就要告诉他。
也不能一直抱着，还得给小猫准备吃的，发热会消耗大量体力。阿布试了试，发现芽仔不想让他离开。
只能各退一步：“现在可以变换形态了没？变成小猫吧，睡在我肩上，我得给你做饭，不然会饿死猫。”
他倒无所谓，一管营养剂就可以对付。
芽仔感受空落落的肚子，只能依依不舍地变成猫形，慢手慢脚踩到两脚兽肩膀上。
由于担着一只生病的小猫，阿布很刻意地放缓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这只昏昏欲睡的小猫跌下去了。
摔了，到时候肯定会喵喵咪咪骂他。
吃过早饭，阿布拿湿帕子给芽仔擦身体，同时不忘保持房间里的温度。
正擦着，门禁系统忽然弹出一道访客申请。
是阿布没见过的人，制服微敞开，短发，眼睛狭长，不太温和的长相。看胸前徽章的内容，是高年级的学生。
且是生物科。
生物科的人怎么会来找他？
阿布怀疑对方走错了，直接拒绝。
不到一秒，相同的申请又弹出了。
光脑连接着门口的摄像头，没等阿布第二次拒绝，门外的人说：“布伽涅尔。”
阿布手指一顿。
“我没找错。一年级机械系布伽涅尔。”似乎害怕阿布关掉申请，门外的人语速变快，“我想见见你寝室里的猫。如果没猜错，他生病了，是吗？”
她神情担忧。
阿布神情微凝。
冲着芽仔来的……
他将小猫抱在怀中，低声道：“你又在外面招惹别人了？”
之前招惹范仪叔，收下他的盒子，他还没跟芽仔算账。
吃饱喝足，芽仔犯起困意，小小的脑袋本来缩在他肩膀处昏昏欲睡，听见他低语，不满地甩甩脑袋。
谁招惹了？！
除了教训翁三九之外，他明明很乖的！
两脚兽含血喷猫！
本着绝不能被没做过的事冤枉，芽仔忍着困意勉强睁开眼，爪子在阿布的肩膀上抓了两下，看向光幕。
看清光幕上的人影后，芽仔愣了下：“夏时？”
阿布笑了：“还说没有？”
“她啊……”小猫瞬间没有和阿布论争的动力，懒懒搭在他肩头，含糊道，“一个爱哭鼻子的厌学小鬼而已。”
阿布：“？”
从那种仿佛见到熟人的口吻品尝出了点意味，阿布试探问：“你的同族？”
芽仔既然能够变成人形，那么人形的同族出现也不足为奇。
芽仔点头，示意阿布赶紧开门。
只是对方竟然混进军校，成为了军校生……
其能力可谓不小。毕竟就连芽仔，也是作为猫，走了范仪叔的路子才能正大光明出现在军校里。
阿布解开门锁，寝室大门自动开启。
夏时就站在门口，靠在墙上，站姿不怎么挺拔。她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箱子。
她和阿布对视一眼。
同族出现，那么父母、亲人呢？
阿布平静地跟夏时交谈几句，弄清楚她和芽仔在入学的时候碰面，后面也有在偷偷关注芽仔，发觉阿布突然请假，考虑到芽仔的情况，猜出可能进入发育期，才冒昧找上门来。
阿布分析着她话语中每一个隐藏的讯息，脑海思绪却不忍不住奔向另一边——
如果芽仔的亲人找上门。
“看来刚进入发育期不久。”夏时的嗓音冷淡，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味道，“昨天开始发热了吗？”
芽仔乖巧点头：“你怎么来了？”
夏时叹了口气：“我不来，难道你打算就这么忍过去？”
难道不是这样度过吗？
小猫眨巴眨巴的眼睛和飘忽不定的视线说明了一切。
夏时：“……”
看来这位殿下比她还厌学。
见夏时懂得更多，阿布抛开那些复杂的想法，将以前问过芽仔的问题再问了一遍。
夏时虽有隐瞒，却还是解答了他的大部分问题。
最重要的是发育期的负面症状。
除了发热，果然是具有一定依恋表现。以及无法控制形态的变换。
“其实熬过去不是不行。”夏时说，“但那要花费更长的时间，发育期的时间异常延长，也会造成结束之后身体的损害。有条件当然不能硬熬。”
说着，她打开手里的白箱子，从整齐排列的透明试剂管中抽出一支。浓紫色的液体在瓶中，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漾，在管口处留下淡淡的痕迹。
夏时拧开盖子，芽仔忽然起身。他鼻子微动，轻轻嗅着：“好香阿。”
“里面是什么？”他第一次离开阿布的身体，跳到夏时面前。夏时半蹲下来，将试剂管凑到芽仔面前。
芽仔嗅到了淡淡的甜味。
不是普通的牛奶抑或甜品的那种甜，芽仔无法用语言形容那股气味。只觉得轻轻一闻，浑身上下都放松了。
有一种打滚的冲动。
见阿布的视线透露隐隐的警惕，夏时解释说：“这是每个幼崽在发育期都需要摄入的物质。”
具体是什么，她没有明说。
阿布明白她的顾虑，他想拦下检测，碍于那是芽仔种族的秘密，只能眼睁睁看着芽仔将紫色液体一饮而尽。
那液体滋味大概不错，喝完后，芽仔还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嘴唇。
几秒之后，他忽然转身撞进阿布怀里，语气兴奋：“不热了！”
阿布已经感受到他的温度——确实已经恢复正常。
不过小猫还是赖在他怀里，不肯离开，说明副作用并未完全消退。
夏时：“这东西很能缓解发热，见效很快。也能补充发育期流失的营养，但一支远远不够，这几天需要定期喝。”
她放下白箱子：“这里面还剩七支，一般一天两次。如果当天情况比较严重，就多喝一支。”
小猫在怀里扑腾一阵，渐渐地身体放松，眼睛微眯，露出的四只爪爪缓缓开花。
“之后犯困是正常反应。只要不一直不醒就好。”除了交代发育期的注意事项，夏时跟眼前神情冷漠的加纳少年没有别的话可说，“一般来说，幼崽的发育期两天到一周不等。他的话，发育期应该会偏长，大概一周。”
“其实副作用并不算严重。你多顺着他，别让他一直生气。”夏时心想，看布伽涅尔对殿下珍而重之的样子，最后一句话大概不用她多说。
又交代了点零碎事项，夏时适时告辞离开。走到门边，她突然回头。
“之前干的不错。”
“……？”阿布一阵疑惑，忽然想到对方的名字，“你是xs？”
那个他在论坛里添加的情报贩子。
夏时点点头：“我可知道很多东西。”
“还请你一定照顾好他。”她懒洋洋的神情忽然变得正经起来，“如果——”
“……那我一定会知道。”
阿布垂目：“不劳你费心。”
第 36 章
按照夏时的嘱咐, 之后的几天有惊无险度过，芽仔大多数时候已经能保持在平常正常的状态上。
不过芽仔的发育期较长，阿布又请了几天假。
等到最后一支试管剂耗尽, 芽仔已经能够保持稳定的形态。
不过, 依恋心理还没消失。没有之前必须时时刻刻缩在阿布怀里那么严重，却也没到阿布能离开他的地步。
这几天，阿布无论走到哪里, 脚边几乎都跟着一只小黑猫，近似拥有一只黑猫挂件。
萦绕不退的依恋心理让芽仔总是郁郁寡欢, 及至入学后第一个正式假期到来, 他才仿佛活过来一般, 堵着阿布说要回家, 要去大阳台上晒太阳。
搬去新家到跟随阿布入校的间隔太短，以至于他都没怎么享受过新家里的东西！
待在学校里也没有其他事情, 放假第一天, 阿布就带着芽仔回到家里。
或许因为芽仔一直念着, 隔着大门看到花园时，阿布竟然有一种漂泊已久回到家的安心感。但对他来说, 只要有能够住的空间就可以, “家”的概念更是无从说起。
芽仔睡在他手肘上, 已经激动地甩起尾巴了。
大门打开, 首先窜出的是一只姜黄色的大黄猫，飞奔而出, 像一道闪电。
眨眼间就来到芽仔跟前。
“老大！”他的语气很激动。
算起来, 已经有快十五天没见到大黄了。
芽仔拍拍阿布的手臂, 示意他放下他。
“老大老大，学校里怎么样？”大黄憋了一肚子话, 终于见到倾诉对象，噼里啪啦地倾倒出来，“我好担心你，家里没有被敌人入侵，而且我有在打扫哦——”
发育期还未完全结束，芽仔的身体仍然有些软，他好不容易在地上站稳，就被大黄接连不断的话盖住，不由恹恹道：“闭嘴……”
小煤球看起来没有以前精神，大黄抽抽鼻子，发现芽仔的气味不太对劲，连忙放低声音，小心翼翼询问：“老大，你是生病了吗？”
“嗯。”
“！”
居然是这样！
一定是因为开拓新领土受伤生病。大黄如此想到。
对待芽仔，就更加小心了。
大黄清楚自己体型较大，根本不敢靠芽仔太近，只能不远不近地跟着小黑猫，时时刻刻注意周围的环境。
嗯——前面有块石头挡路！
大黄蹿过去。
踢走！
就这样，像是迎接皇帝一样把芽仔迎了进去。
看得阿布好笑不已。
重新回到这里，真是感觉每一个地方都很新鲜啊！
芽仔狠狠嗅了一口新鲜空气，招呼小弟。
这是什么？玩具。
玩一下！
这是什么？窗帘。
踢一脚。
鱼缸，捞一下（大黄居然没有监守自盗）。
水杯，推一下。
……
不过他现在的精力显然没有以前那样充沛，折腾了一小会儿，就感觉有些困倦。
叼着小毯子来到阳台处。
日光正合适，既不会过于刺目，也不会太过疏淡。
正正好的程度。
芽仔迫不及待裹起小垫子，幸福地眯起眼睛。
大黄趴在他身边，虽然不明白太阳有什么好晒的，还是老老实实没有动弹。
老大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阿布就坐在房间里，处理工作室那边积攒的工作，时不时就观察一下芽仔的状态。
好在，并没有再出现发热的症状。
芽仔很喜欢这个阳台，一直待到晚上都不愿意离开。阿布只能在阳台上喂他吃饭。
吃完饭后，芽仔跳到阿布怀里，缩在他掌心间。
夜空浩荡，繁星低垂。
小猫安静地望着天空，很认真地看星星。
……
与此同时。
第三区军校，管易楼。
面容苍老的军官注视着展示柜中漂浮的荧蓝机械，半是感慨半是遗憾道：“第六代的性能确实提升很大，可是……”
“面对风暴远远不够。”站在他身边的人说。
那是一位容貌俊美的成年男性，银色长发扎成一束垂在左肩。他的五官略显轻佻，神情却异常冷淡，两者杂糅，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让人既想接近，又害怕被刺伤。
“谢谢你，日临。要不是你，我们还停留在第五代的升级中，不知要多久才能往前迈出一步。”老年军官一开始很看不起眼前这位‘顾问’，以为对方跟以前见过的那些纨绔子弟一样，只是挂个名头，其实并无真才实学。直到深入接触，他不得不叹服，这位军部派来的顾问确实很有实力。
不仅纠正了机械学科上的诸多错误，还助推了第六代星舵引擎的研发。
可谓惊才绝艳。
可惜，这样的人才不能留在学校里。
老年军官送他到汽车上，男子跟他礼貌告别，随后车窗升起，遮挡了车内的一切。
漆黑的汽车慢慢驶入黑夜。
汽车内，男子单手松开领带，冰冷的表情忽地松开，唇间噙起一抹笑意。
“怎么样？”他看向沉默的司机。
司机：“大人。最近确实有人暗中购买紫樱花药剂，最后一笔交易在六天前。不过交易的人很狡猾，应该是采用了新式跳板技术，我们查出来的交易地恐怕是虚假的。”
辉光收到下属发来的资料，上面显示了每笔交易发生的时间、金额大小和地点。手指在车扶手上漫不经心点了下。
紫樱花是种一年两开的鲜花植物，不过既无赏心悦目的外表，也没有太大的药用价值，只有经过处理后的颜色值得一看。紫樱花药剂大部分时候，便作为一味较少见的颜料出现。
购买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加纳人却不知道，经过处理后的紫樱花药剂是恶魔幼崽顺利度过发育期的关键。自从在加纳辖区发现紫樱花后，帝国的毁灭星上便多了一座主人不明的紫樱花庄园。
陛下让他寻找逃家的小殿下，考虑到那只小猫的年纪，从探查紫樱花药剂的去向入手最合适不过。
辉光的手隔空一点。
果然，这不就露出端倪了。
不过暂时还找不到人。
回想以前被捉弄得缩在角落里生闷气的芽仔，辉光笑了下：“狡猾的小猫。”
前座的司机充耳不闻。
但不管怎么躲最后还是会被他找到。既然就在原始星上，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
男子心情显然很好，哼着轻快的曲子，手指不紧不慢敲打节奏。
是什么时候呢？
一天后？三天后？一个月？
先去每个区走走看吧。
……
芽仔浑然不觉危机开始接近，在家里玩得乐不思蜀。
原本阿布上课的时候，他只能出去找乐子。现在家里有大黄，不管干什么都有猫捧场，玩起来很有成就感。
最近还迷上看光脑上的影集，跟旧时代的电视剧差不多，即便几千年过去表现形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内容还是大差不差。
芽仔随便点开一个，就看得津津有味。
没什么内涵，胜在看得快乐。
大黄也很喜欢，不过对影集里人类的一些举动很不理解，经常问芽仔这是为什么，那是为什么。
芽仔其实也不是很懂，却不愿在小弟面前露怯，胡编乱造地回答。大黄很认真地信了。
小猫心虚，低头舔毛。
光幕上，主角和未来伴侣即将明确心意，要选择一天表白。主角特意选在未来伴侣生日那天，准备了很久，却在告白时闹出不少笑话。
看完后，芽仔露出思索的表情。
他才想起来，加纳人有生日这种说法，也有过生日的习惯。
“你的生日是多久？”他坐了会儿，就跳到书桌上一屁股坐下，不让阿布画图。
“？”这个问题问得阿布一愣。
生日。
这一个名词听起来有些陌生，阿布花了两秒钟，才想起来它的具体含义。
他记不得具体日期了。
只记得最后一个生日是在十几年前，一个天色昏黄的午后。
见他发愣，芽仔不满地拍了两下：“听到了吗？”
阿布收回散漫的思绪，有些漫不经心：“听到了。”
那还不快回答我！
小猫瞪视他。
片刻后，阿布从脑海里翻出一个略显陈旧的日期，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告诉了芽仔。
得到答案的芽仔扬起尾巴，几下跑开了。
大黄旁观一切，若有所思，跟上芽仔来到一楼。
“老大，你要给他送生日礼物吗？”他迫不及待问。
“嗯哼。”
芽仔点头：“毕竟是我养的两脚兽，别人有的，他也不能少。”
“哇——”大黄拱过来，好奇问，“那你要送什么？”
芽仔白他一眼：“生日礼物，肯定是惊喜了。怎么能让人提前知道？”
“哦。”大黄呆呆的。
芽仔没有轻举妄动，维持平常的步调，直到晚上他回到房间，而阿布出门继续工作。
佯装睡觉的小猫立刻睁眼，翻出小包。
小包鼓鼓的，里面装了很多东西，都是这么多年下来芽仔珍藏的物品。
阿布尊重猫的隐私，从没有偷偷翻看过。
而芽仔，也基本上没有打开小包。
直到今晚。
芽仔慢吞吞伸手解开搭扣，翻开小包。小小的脑袋伸了进去。
一片黑暗，他却什么都看得清楚。
这个？
唔——
还是这个？
不断翻看，芽仔始终不太满意。
直到摸出最里面的一个东西，小猫的眼终于亮起来。
第 37 章
第37章
军校的假期普遍要比普通学校更短, 好在最后一天，芽仔的发育期终于结束了。
比起发育期开始之前，除了体型变大一点, 头上的角有所变化之外, 并无太大区别。
芽仔明明对发育期的事不清楚，怎么又能确定发育期结束了？
对于这一点，阿布很迷惑。
小猫一边玩球, 一边给他的答案是，感觉结束就结束了。
说完, 还怕阿布不相信似的, 开始炫耀趋于稳定的能力。
之前阿布就知道, 芽仔拥有一些较为特殊的能力, 比如化成一阵黑烟穿透墙体。
现在，芽仔又展示了其他能力。
“阿布, 你看。”芽仔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布玩偶, “我能让它飘起来哦。”
是很得意的语气。几秒钟后, 玩偶正如他所说的，从地面飘起, 悬浮在半空。
不过没一小会儿, 布玩偶就重新摔回地面。
芽仔状似遗憾实则炫耀地说：“等以后我长得更大了, 还能控制它到处飘, 时间还能更长。”
说着，原本待在地面上的小猫, 忽然出现在他的肩膀上。
一眨眼间发生的事情, 阿布连他跳跃的轨迹都没有捕捉到。
“哼哼~”小猫一屁股坐下, 尾巴垂落，扫在阿布的后背, 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我还可以这样哦。”
炫耀完毕，芽仔说出结论：“所以你最好对我尊敬一点，否则——”
阿布一下抓住小猫的后背：“否则什么？”
芽仔清清嗓子：“猫只是不想伤害你而已。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芽仔展示出来的能力，确实很强，强得不像是异族——异族虽然拥有一些人类没有的能力，但早在帝国未成立、异族一片混沌的时刻，他们仍被视为野蛮、低等。
因为他们的能力太过弱小，有近似于无。
即便是一些强大的能力，使用起来代价也很大。
所以无法对强悍的人类帝国造成威胁。
那些异族——
几秒钟的时间，阿布已经把异族相关的资料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没有像芽仔这样强大的。
唯有一个。
与异族为伍，却心照不宣被排除在异族之外的种族——
人类少年抱起小猫，置于眼前，灰色的瞳孔里情绪莫名。
“你是恶魔族？”
扑腾的小猫短暂愣了下，很快反驳：“谁跟你说我是恶魔啦！别造谣！”
他短暂的怔愣似乎只是因为阿布忽然提到那个很少被人提起的种族。
“我可是可爱的小猫咪。”
阿布却已经根据他的反应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居然是恶魔族。
帝国的领袖，加纳的敌人。
和平日久，加纳与异族逐渐破冰，彼此间有过交流。
可与帝国的领导者——恶魔族，却仅限于公务间的来往。
而在军校生的心里，恶魔族更有另一个代名词——未来可能的敌人。
想到课堂上战术课老师的一些言论，阿布缓缓垂目。
换作其余加纳人，不管是否能确定芽仔的身份，此刻恐怕都会选择通知政府进行检测。
可是——
纤长分明的手指摸了摸小猫的头：“可爱的小猫咪，能听话点？”
他表现得好像真信了。
呼——
观察他的神色，芽仔慢慢松了口气。
还好他急中生智。
他可真是太机智了！
殊不知等到夜晚芽仔入睡，阿布打开了光脑。
莹蓝色的光洒在他的身上，映出那张在黑暗里会显得阴冷的脸。
阿布开始检索。
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恶魔族那边传出来的资料很少，加纳政府似乎也有意进行控制。导致检索的结果很少，且都是一些没有价值的信息。
接连专门承接信息服务的情报贩子对此也无能为力。
阿布将结果一个一个点开，默不作声地浏览。
【据说恶魔喜欢血食，旧时代的时候，就以人类为食。】
底下有人评论，【傻X，那个时候恶魔还没出现，帝国都没建立，加纳辖区哪儿来的恶魔？】
【恶魔是九族混血，是意外实验的产物。总有一天，他们将会掀起毁灭世界的灾难。】
就算是混血，也该是猫和山羊或者其他动物的混血吧。
而且芽仔对肉类的喜爱显然比不上对蔬菜水果的偏好。
总之，都是一些牵强附会的猜测和幻想，描述得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沾不上边。
说不出是喜是忧。
也正是因为恶魔对外的信息很少，芽仔才没有被人发现。就连他，也是在看到芽仔的强大能力后才产生疑惑。
那么即便在军校里，也不会有人看出来吧。
……
因为开学第一天的下午就有课，所以第二天一大早，阿布叫醒芽仔，收拾东西回到学校。
这一次不用藏在猫包里进去了。
芽仔趴在阿布的肩膀上，光明正大被带进校门。
沿路有些学生认出了芽仔，跟修猫军官打招呼。
芽仔只是倦懒地甩甩尾巴。他太困了，被叫醒的时候根本还没睡够，以至于一路上趴在两脚兽的肩上昏昏沉沉。
等到到了寝室，小猫才仿佛睡醒了般，舒展身体伸懒腰，打了个驱散困意的哈欠。
“你下午就在寝室还是要出去？”阿布问。
好不容易病好了，当然要出去啊！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巡视领土了！
芽仔迫不及待跑出来。病好之后，觉得每一处的景致都很可爱，就连来来往往的两脚兽，都爱屋及乌般觉得可爱。
他现在的心灵简直纯净得不可思议，连一丝一毫恶作剧的想法都没有。
芽仔感叹：谁还能认出他是一只恶魔呢？
“恶作剧小猫。”不速之客道出他的本质。
芽仔不回头，想要跑开，被来人阻挡了视线。
霞蜜糖般的眼睛盯住了小猫，忽然困惑地皱起眉头：“你身上的味道……好熟悉。”
……神金。
谁又把这神经病放出来了！
芽仔在心中呐喊。这人不是被抓去关禁闭了吗？
而且……
他身上的味道除了猫味还能有什么。好神经的话。
来人慢吞吞蹲下来，伸手想要摸一摸小猫。芽仔直接给了他一口，印子有点深，很快渗出血珠。
霞没有反应，手最后还是落下去。
他还从包里拿出一小袋零食，不是猫条也不是小鱼干。打开之后，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猫不是很想吃。
芽仔警惕地往后退。
“学长从禁闭室偷跑出来，就是为了逗猫吗？”熟悉的声音响起，芽仔如同听到了救命的天籁之音，连忙朝那边奔去。
夏时弯腰接住撞过来的小猫：“我已经报告守卫了。不想被强制抓回去的话，学长还是自己回去吧。”
对于她的警告，霞充耳不闻，低头把那一袋零食吃了。残留的袋子被他塞回口袋里。
他慢吞吞站起来，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在夏时身上转了几圈，最后落到芽仔身上。
芽仔瞪着他。
霞看了他几秒，最后走开。
“……终于走了。”芽仔闷闷道，“这个神经病。”
“殿下什么时候跟他有了接触？”
芽仔：“他自己贴过来的！我根本不想和他贴贴。”
“原来如此。”夏时叹气，“下次还是避开他吧。霞很危险，常年在禁闭室里安家。我怕他忽然发疯，会伤到殿下。”
芽仔不乐意了：“我只是不想暴露能力，才让他困住，要是他真发疯，谁倒下去还不一定呢。”
事实确实如此。夏时笑了，嘴上却说：“殿下使用能力，有暴露的风险。他却不会，还会因为属于外来交换的学生，得到的惩罚更少。”
就像霞无论怎么作弄，最后的归宿只是禁闭室而已。
“他是交换生？”
“霞并非加纳人，而是远僻星域的加尔菲。加尔菲向来有病。”夏时解释，“交流项目本来只在蜜月期开展，且只持续一年。结果项目结束，霞却赖在学校里不走了。加尔菲那边不来接他，强制遣返花费的资源太多，军校最后就不清不楚地让他留下来。”
不愧是神经中的神经。
宇宙中并非加纳人之外的都是异族。异族特指帝国辖区内的种族。
距离加纳和帝国几万光年之外，还有很多种族生存，加尔菲属于其中之一。
芽仔听说过他们，向来以有病著称。没想到霞长得人模狗样，居然是一只加尔菲。
那他那么神经就不奇怪了。
“而且——”夏时压低声音，“大公也许已经察觉到殿下了。”
“什么？！”芽仔一下子瞪大眼睛。
他不是藏得好好的？
又没作妖。
夏时解释：“之前为了殿下的发育期，我去购买了紫樱花药剂。尽管做了很多伪装，可只要大公用心查，一定会查到蛛丝马迹。”
而只要抓到一点线索，以辉光大公的能力，离找到芽仔就不远了。
“之前大公闭关研究星舵引擎。前几天，却忽然出现在第四区。”夏时认为这是他在搜寻芽仔的表现，“十六区虽然僻远，以大公的速度，恐怕不到两个月就会找过来。”
“……”
芽仔一下瘫开。
想死。
被抓回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看时间早远。
看了眼低落小猫，夏时没有说出来。
“总之，最近这段时间。殿下还是小心点。”
第 38 章
不过, 说到底，那也只是一种不一定落实的威胁而已。
芽仔忧心忡忡回寝室，第二天转头就忘记了。
他更多思考的是生日的事情。
即便距离阿布过生日还有一个多月, 芽仔已经开始准备。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给一名人类庆祝生日。通过光脑上的影集, 和一些广告，芽仔了解到，生日对于普通加纳人意义非凡。
芽仔曾经刷到过别人过生日的视频, 主人翁被人围着祝福，感动落泪。
想想阿布那张臭脸露出感动的表情, 甚至控制不住落泪。
芽仔捂嘴偷笑。
等着吧。两脚兽。
一定会让你痛哭流涕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 恶魔没有过生日的说法, 异族里也很少有。在芽仔说不上长却也绝对不算短的人生里, 真正见过过生日的场景，为零。
芽仔对此迷惑不解, 根本理解不了为什么要过生日。
这几天, 他趁阿布出门上课, 利用盒子连接的网络查询资料。却没有搜到能说出个所以然的，更多是如何挑选生日礼物, 如何准备生日惊喜云云。
有一点参考价值, 但不多。
“老大, 你已经选好礼物了吗？”盒子分切的屏幕上, 大黄探头探脑，好奇地观察芽仔身后的房屋。
——这次回家离开前, 芽仔专门给大黄留了一个通讯仪（是他用辛勤工作换来的）。通讯仪连接盒子, 这样他随时可以跟大黄联系。
芽仔苦恼地埋头：“早就选好了。”
既然如此, 大黄不明白老大为什么还是很苦恼：“等到他过生日的时候，再买一个蛋糕, 送送礼物。这样就可以了吧？”
就大黄浅薄的认知，两脚兽似乎都是这样，也没有更多新奇的仪式。
“……唔。”芽仔挠了挠耳朵，“可是……”
“怎么能这么平凡？”
“这可是我为他过的生日！”
这可是伟大的恶魔为加纳人过的生日！
芽仔总觉得不能就那样平平无奇地度过。
这下，大黄也给不出更多建议。
小猫只能独自陷入思考的困境中。
其实最好的还是找一个人类问问。可芽仔身边，除了阿布，要么就是真猫，要么就是真恶魔，没有能够询问参考的对象。最近又是多事之秋，大公虎视眈眈，要把无辜小猫叼走，变成人形出去找人，似乎太过显眼。
难啊。
两脚兽过个生日，怎么这么麻烦？
芽仔趴在树干上，苦恼地抓挠枝干。
无辜的大树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
但是很快，代替它的人出现了——
芽仔抬头打算翻个身，捕捉到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说熟悉，其实不是特别熟，甚至还有仇……但对方姑且算单方面救过他，比起陌生的军校生，已经算有交情。
而且，看到他，芽仔就想起一件事情来。
对方见过他的人形。
虽然为了避免被发现，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对他人暴露人形。但是已经和人形有过交流的，再看，也算不上暴露吧？
小猫耳尖抖抖，这样说服自己。
很快，一名黑发的少年出现在旧楼之外。身上的制服与旁人没有区别，不过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胸前别的徽章图案怪异。
但要其他军校生看，大概率只会以为“学校又搞出什么奇怪院系”，继而冷漠无视。
芽仔走到旧楼入口。他能够嗅到里面翁三九的气味，有种淡淡的苦味。
他跟随苦味在楼梯上攀爬，来到四楼，也是他之前被人围住的地方。
出了楼梯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右侧是一间又一间教室，透过半开的门，还能看见里面颇显陈旧的设备。左侧则是可开关的玻璃窗，现在半开着，被光线映射出彩虹的颜色。
翁三九就站在走廊中央，抵靠着白色的墙壁，低头不知道干什么。
芽仔想了想该如何表现，在楼梯口探头探脑，最终作出一副没有看到翁三九的样子，观察着玻璃窗朝走廊中央走去。
他就像因为好奇进来参观的新学生，过于沉浸没有发现其他人，就这样走动，忽然偏头发现不远处有人。
芽仔停下脚步，说出一句自己都觉得尴尬的话。
“是你？”他决定之后再给翁三九一个恶作剧。
翁三九这才抬起头来。他的表情是不耐烦的，因为冷白的肤色和狭长的眼睛，显得傲慢冷漠，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不过在他将芽仔看进眼里后，那种冷漠的氛围消失了。
他反而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翁三九的视线落在芽仔身上，上下扫视，似乎是在观察他。
芽仔忍住一拳打过去的冲动。
过了几秒，翁三九才说：“你怎么又来这里？”
他的表情又变得冷漠起来：“之前不是说，让你不要再来。难道还想被欺负？”
……谁被欺负了。
要不是你突然插手，他早就把那群人狠狠教训一顿。
芽仔很是无语。但现在有求于对方，不好明说。
“他们之前被退学了。”他说。后来夏时还告诉他，阿布替他打了那些人一顿，这才打消了芽仔追出学校报复的念头。
翁三九嘴角微勾，要笑不笑的：“哦？是吗？我没关注过。只是简单跟负责人提了一句，也许他们之后发现那些垃圾必须被清退出去。”
“……”芽仔有一点无语。
他看出来了，翁三九不想明说是他的功劳，却又想方设法地暗示，似乎很想让别人夸他。
芽仔也就佯装惊讶，说了好几句恭维的话，翁三九嘴角的弧度就越来越大。
几句过后，芽仔认为差不多了，立马转移话题：“说起来，我最近有一个烦恼。”
话题转移的过于迅速突然，搞得翁三九有点懵：“什么？”
“在考虑过生日的事情。”
翁三九一愣：“这有什么好烦恼的？”
芽仔顺势说：“你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过生日的吗？”
问题虽然古怪，念在对方说话好听，翁三九还是说了几句。
“无非是盛大的宴会，无聊的人，无聊的礼物。”他耸耸肩，不屑一顾的样子，“我一般在房间里呆上一整天，直到晚宴开始，被领出来露一面。这样就结束了。有时候为了配合集团的事务，我的生日日期还会变动。并不是一个值得期待的日子。”
但一想到那位处于郊区的“兄长”，连生日都不拥有，似乎更显得可怜，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芽仔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找错了人。
他想到，阿布是一个穷鬼，翁三九貌似是什么集团的公子哥，类比就是帝国那边的贵族。两人的生活环境完全不同，据说这也会影响到生日宴会的规模大小。
感情完全是浪费时间！
他还被迫说了很多违心的好话！
芽仔瞬间看翁三九哪哪都不顺眼，翻了个白眼，走得干脆利落。
上一秒还在对他分享私人情感的翁三九：“……”
“？？？”
他疑心自己遇到了精神病。
怎么会有人上一秒还好好跟你说话，夸奖你。下一秒就冲你翻白眼，什么话也不说走得干脆利落？？
翁三九只觉得原地站着的自己很傻逼。
他不知道，那其实是只猫变的。而猫的性格，就是这样古怪。
……
最近阿布忙于参加竞赛，回来的时间变少，芽仔有更多时间仔细思考生日的事。
他参照网络上一些成功举办的生日设计方案，但总是想一个就推翻一个。
要么觉得太俗，要么觉得太普通。
大黄不明白他那么较真做什么。生日的话，似乎也玩不出更多花样来。
一次看他恼恨地把毛线球按在地上拍来拍去，咬牙切齿地发泄怒火。
就说：“老大。我们猫能送礼物就已经足够好了。没有见过哪只猫要给两脚兽送礼的。”
他说出了一句至理名言：“相反，两脚兽过生日的时候，还要给猫准备礼物。”
“……”芽仔不得不承认大黄说得很有道理。果然只有真猫才最懂真猫。
而且……他想到那天在小包里找到的礼物。
当他把爪爪放在上面，决定生日礼物就是这个的时候，就连芽仔自己都震惊了。他没想到自己会下意识选择那个东西。
那么罕见，那么宝贵。他却要送给一只两脚兽。
光是这一份礼物，两脚兽就应当诚惶诚恐地接下，还要感动不已。
其余额外的仪式布置，似乎也没有那么必须。
芽仔念头通达了。
“又不生气了？”阿布忙完竞赛的事情，回到寝室，见小猫对着布玩偶抓挠，明白对方总算是从莫名其妙的愤怒中变得正常了。
前一阵，这猫神经兮兮，背着他不知道做什么，总是气鼓鼓的。
阿布自认为这段时间没有惹到芽仔，相反，因为发育期的事情，对芽仔照顾有加，没有哪名主人会比他更好了。
于是没有过多干涉。果然，现在这猫自己就调理好了。
接下来一个月，相安无事。阿布把手上的竞赛和作业忙完，难得迎来较为空闲的几天。
这天他上完晚上的课，时间已经来到九点钟。
推开寝室大门，却发现里面一片黑暗。没有开灯，安静得不太正常。
阿布警惕地提起心神：“芽仔。”
就在他迈步的一刹那——
第 39 章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稚嫩童音唱起的生日歌在黑暗中响起，与此同时明灭的光辉流转，莹蓝色的盒子漂浮在半空中, 投影出数十位衣着不同的娃娃, 拍手唱歌。
娃娃们摇晃脑袋，一会儿牵手，一会儿转圈, 把单调的歌词唱出好几种声调。不过因为这首歌过于老旧，即便芽仔花钱购买最好的那一档, 播放的效果也不够清晰。
还因为此时在黑暗中突兀响起, 略显阴森。
但对阿布来说, 已经足够了。
他站在门边, 高挑的身体压着门框，像是一头巨人。
阿布看得沉默。
盒子随着歌声摇晃摆动, 富有节奏；地上的投影也千姿百态, 跳舞拍手。
尽管他因芽仔的准备略有惊喜, 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场景画面, 颇有种群魔乱舞的风采。
“喵——”一声甜甜的猫叫在渐渐减弱的歌声中响起, 黑暗的角落里忽然窜起一团火。
一支烛台状的自然灯被火点亮, 莹莹烁烁, 映出一小块空间。
长方形的餐桌上，芽仔姿态高贵地端坐, 蓬松的围脖气势凛然, 眼睛如同名贵的绿宝石般, 散发出迷幻的光彩。
在他面前，是一个圆柱形状的物体。借着烛火, 阿布看清了它的模样。
虽然很久没有吃过，阿布还是认出来了——那是一个蛋糕。
更准确一点，生日蛋糕。
蛋糕的底色是淡淡的黄，让人想起打散后加入牛奶的蛋黄。淡淡的蓝色勾勒出小狗的图案，伴随着一朵一朵形状完美的奶油花，拥簇中央的果切。
虽然不算大，但这么精致的蛋糕，价格也不会便宜。
芽仔扬起下巴：“是不是很惊喜，很感动？阿布，过了这个生日你就成年了。”
“还得是我这个成年长辈为你未成年的小辈过生日。”
他认为发育期结束之后，自己就已经成年，比起现在才过生日的阿布，当然算年纪大的长辈。
却不知以呆头呆脑的猫形态说出，非但没有被长辈记挂的感动，反而看得人忍俊不禁。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阿布一派好笑。
最开始芽仔问及生日，阿布以为他最多会送一份礼物。不是有那样的说法吗？猫咪会把一些虫子的尸体放在主人床边，那其实是他们送给主人的礼物。
却没想到这天天跑出去玩的臭猫，原来在暗地里策划给他过生日。也难为他能忍那么久不说。
无论是自然灯，蛋糕，亦或是生日歌，都是需要花钱的东西。阿布都有点好奇他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钱。
说不定是从范仪叔那边骗来的。那位校园风云人物一直很喜欢芽仔，雷打不动天天去办公室看他，为他塞各种零食创造寻宝游戏，还会定期购入玩具放在办公室内。
如果是他的钱，被芽仔用来给他过生日——
阿布笑了笑。
芽仔扬起尾巴：“你猜啊。”
看他得意洋洋的劲儿。
阿布关上门，走到桌前，发现蛋糕旁边还放了十几根蓝色的小蜡烛。
这是什么？
芽仔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嘲笑他：“这是插在蛋糕上的蜡烛，你要点燃然后吹灭。人类过生日吃蛋糕不都是这样吗？你居然比我还不清楚？”
阿布反呛：“确实不像有的猫，天天嘴馋吃甜的，奶油沾到嘴边了还不知道，跑出去被人拍了好几张照片。”
说话好好的，突然爆他的黑历史！
小猫尾巴气愤地抽打桌面，伸爪拍拍小蜡烛：“蜡烛你自己插。”
说完，就不吭声了。
阿布以为他还会借机嘲笑他几句，等了几秒，没想到这猫一言不发。
他伸手拨了拨蜡烛，手指僵硬。拿起其中一根，看了看形状完美的蛋糕，有些不知所措。
十几年前过的几个生日，阿布也没有吃过蛋糕，更不知道蜡烛和生日歌。在他看来，把蜡烛插进蛋糕里，不就破坏了蛋糕的表面？因此疑心蜡烛的用途不该是芽仔所说。
可要他说蜡烛还能干什么，他也疑惑不解。
于是捏着蜡烛的手指，僵在半空。落在芽仔眼里，就是笨拙得不知道如何下手。
“你好笨。”芽仔翻白眼，“怎么会有那么笨的两脚兽。”
他跑进屋子里，变成人形，穿上衣服。
从阿布手里接过蜡烛，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到底你是人还是我是人啊？”
十几根蜡烛被他干脆利落地插进蛋糕里，秩序井然地竖直。
芽仔看他：“插蜡烛不会，点蜡烛总会吧。”
在他嘴里，阿布好像成了一个刚刚出生，什么都不会的婴儿。
阿布将蜡烛一一点燃，多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更多区域。生日歌停下后，燃烧着、抖动的烛火，反而让这间小小的房子更显安静。
芽仔在安静中开口，一板一眼地念着从网上查来的流程：“唔。现在，你该吹蜡烛。嗯……好像吹的时候，你得许愿。”
话音刚落，阿布干脆利落吹灭蜡烛。
“许愿呢？”小猫瞪大眼睛。
阿布瞟他一眼，想说他根本不信这些，顾及小猫辛辛苦苦准备，被他呛了肯定要发飙，就含糊地几句敷衍过去。
一切流程走完，接下来就该——
芽仔：“该吃蛋糕了！”
他兴冲冲拿起买蛋糕时赠送的小刀，想要下手。
看他不顾蛋糕死活的样子，阿布眉梢微动，拦住他：“等等。”
拿过小刀：“还是我来切。”
阿布生怕他会把蛋糕切得七零八碎。
芽仔本欲发火，想到这毕竟是两脚兽的生日，蛋糕是为他准备，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
蛋糕在阿布干脆利落的手下被分成四块，芽仔遗憾道：“要是大黄在就好了，他之前就想吃蛋糕。”
和大黄商量过生日的时候，他就问过大黄，结果大黄不来学校。
“可以回去之后给它买一个。”阿布看着芽仔，忽然将小刀上残留的奶油抹到少年的脸颊上。
奶油微凉，滑溜溜挂在脸颊上。少年瞳孔放大，无辜地看着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懵懵的。
阿布都能想象他猫形时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又贱嗖嗖地往芽仔脸上一抹。
这一抹瞬间激怒了芽仔，冲动之下，芽仔直接张口，咬住了阿布的指尖。
“……”反应过来现在是人形不是猫形，芽仔雪白的脸上忽然染上羞恼的红色，他狠狠瞪着阿布，也从蛋糕上沾了一手指的奶油往他脸上抹。
自此，大战一触即发。
玩到最后，不仅两人的脸上、衣服上沾了奶油，连餐桌上、地面的毯子上都有奶油飞溅的痕迹。四块蛋糕被他们糟蹋了两块，剩下的在混乱中苦苦支撑。
阿布生怕玩到最后没得吃，率先求饶暂停游戏。芽仔冷哼，却也不想连口蛋糕都吃不到。
蛋糕的味道很好。蓬松的奶油包裹着湿润柔软的面包体，甜味中裹着淡淡的咸味，所以不会太腻。
阿布不爱吃这种甜腻柔软的东西，最后还是把芽仔吃饱后剩下的蛋糕吃完了。
“味道不错。”他违心夸奖。
果然，听到这一声，芽仔微撇的嘴角立马扬起来。
“你得感谢我。”他骄傲地昂头，“要不是我，你才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蛋糕。”
“哦对了，还有……”
礼物。
芽仔看了看阿布，神情有些古怪：“你别跟着我。”
他跑进卧室的猫窝里，找出小包。
小包微鼓，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紧紧攥在掌心间。
回到餐桌前，阿布正在收拾残局。听到声音，他起身看过来，发现芽仔神情紧绷，一只手紧紧握成拳，手心里像拿着什么东西。
芽仔看了看他，缓慢伸手，掌心摊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颗，灰扑扑的，奇形怪状的小石头。
并不圆润，反而布满残缺，石身上有坑坑洼洼的小洞。颜色说不上好看，只能算普通，加上仿佛灰尘布满，更加显得没什么特色。
可这样的石头，芽仔将它攥在掌心间，将它看了又看，珍而重之地递到阿布面前。
他闷声闷气：“礼物。”
好像怕阿布看不起它，芽仔刻意解释：“别看它外表很普通，来头可大呢。”
“这是一颗星星的尸体。”芽仔眼神不舍，“要不是你过生日，还是成年日，我才不会送给你。”
阿布接过石头，感受它的重量。他本来想嘴贱一句的，话在口中，却说不出来。
小猫的表情那样珍惜，小小的一颗石头对他来说那样珍贵。
却把对他如同宝物的石头送给了他。
阿布性格再恶劣，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逗他。
“嗯。”他把石头握在掌心间，难得说了一句人话，“我会好好保存。”
“你必须是！”芽仔瞪他。
“知道了。”静谧的夜晚中，阿布轻轻笑开。
……
与此同时，第十区。
旧时代古典装修的小楼内，辉光靠在藤椅上，一手撑着脸，摆弄一块圆形的零件。
在他面前悬浮着两块屏幕。一块屏幕上是原始星的地图，上面标注不同区域的划分，四块区域被红色突出；另一块屏幕上，接通了遥远光年之外帝国的首都。
屏幕上，皇帝神色淡然。
辉光：“这段时间我去各个却区域搜索，都没有芽仔的身影。一个区域一个区域排查下来，还剩下四个——”
他隔空点点屏幕：“第九区，第十六区，第十八区，第七区。”
“猜猜看。他会躲在哪里呢？”
第 40 章
恶魔之间虽然没有亲缘关系, 却可以通过特殊的气味和能量反应认出彼此。这种能力在恶魔度过发育期，正式成年之后就会大大加强。于辉光，他只要进入原始星某个区域, 就能瞬间感受到里面有无芽仔的踪迹。
他看着芽仔长大, 对那只小猫可谓无比熟悉。
所以对他来说，在原始星上找到芽仔，可以说是一件无比轻松的事情。
之前他借着交流引擎研发的名目, 在各大军校交流，途径十几片区域, 都没有其余恶魔的气息。如今范围缩小, 原始星上, 他还没去过的区域只有四块。
四分之一的概率。
辉光视找恶魔这件事为忙碌中的娱乐, 并与远在毁灭星上的陛下分享。
陛下，陛下根本不想理他。
“你没事可做了？”
辉光笑了, 摇摇头, 表达不赞成：“你整天缩在陨星厅里, 一点乐趣也没有。”
陛下面无表情：“要不是我，你们也没机会找乐子。”
辉光现在的壳子是典型的加纳人, 银发金瞳, 此刻紧盯屏幕, 视线在标红区域逡巡。银色头发散落在肩头, 显得格外不羁，他忽然坐直, 手指点在其中一块红色区域上。
“我猜他在这里。”
……
今天早上有早课, 八点十分, 阿布就洗漱完毕吃完早餐。
寝室里另一位舍友还在熟睡，蜷缩在猫窝里, 露出了一截尾巴。
他快速准备了一碗蒸蛋，洗出一叠西红柿。
这猫最近越起越晚，等他起来吃饭，阿布已经上完一节课了。
把昨晚残留的蛋糕痕迹收拾完，出门之前，阿布拿出芽仔送他的生日礼物。在日光下，石头更显得普通，他看了会儿，找出一个小的锁匣放进去，又将锁匣放在寝室最安全的位置。
毕竟是生日礼物，要是弄丢了，那猫肯定不给他好看。
阿布默默想。同时开始思考些有的没的，比如——恶魔也有过生日的说法吗？
这个学期已经过去近三分之二，大部分课程的理论知识教授完毕，即将进入实践操作的环节，各种各样的竞赛也一个接一个办起来。因竞赛而忙碌起来的学校里，随处可见步履匆匆赶往比赛现场的学生。
为了多攒点积分，阿布已经参加了好几个比赛，除却必须以团队形式参赛的，大部分时候都独自一人。他比同班同学参加的场次更多，有时一天要赶赴三四场比赛。这样，才勉强把之前因请假而扣除的积分追回。
这一次课上，普洛斯宣布几天后第一期拔星赛将会拉开选拔的序幕。这对于机械系的学生来说，无疑是一件事关重大的事情。
拔星赛，在各个学校繁多的竞赛当中，算得上引人注目的重要赛事。主要开展于新生入学的第一个学期末，参赛者也多为新生，更具体一点，机械系的新生。
比赛上，参赛者们既是竞赛，也是展示自我。常有机械大师观赛后收学生为弟子，从此就平步青云。
其他比赛都可以忽略过去，拔星赛却不能不注意。
普洛斯说，赛程将会在三天后在学校系统上更新，提醒他们记得报名。
下课后，教室里的机械系学生便小声讨论起来。
“听说这一次的赛制有所改动。”有消息灵通的说，“不仅多了几项选拔环节，缩减进入决赛的人数。更重要的是……”
那人顿了顿，浅浅卖了个关子，在同伴催促的眼神中继续说道：“决赛变为封闭制，不对外展示。你们猜是为什么？”
同伴白他一眼：“你爱说不说。”
“因为这一次……在决赛的时候，可以接触到保密级机械！”那人压低了声音。
可这一句，落在略显嘈杂的教室里，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
就连阿布，也忍不住激动。
保密级机械，说的通俗一点，便是军部用机械，无论哪个领域哪个型号，都不是他们能接触到的。
那种级别的机械，还意味着更先进的技术、更严密的加密方式、更灵活的组装方式和更卓越的设计图纸。对机械系学生来说，积分可以少，荣誉可以没有，保密级机械，却不能不想办法接触！
有人质疑那人的说法，以为不过是道听途说的传闻，却在翁三九略显古怪的笑容和范仪叔淡然的应答下，得到了最终答案。
——那居然是真的。
军部居然真舍得把保密级机械放出来了！
这是什么好事？！
离开教室时，各个学生都面带兴奋，仿佛保密级机械就在眼前。
翁三九看着他们的笑容，冷笑道：“一群蠢货。”
大部分都是被淘汰的货色。
他转过身，对上还在收拾的范仪叔，笑容更冷。
“那些人淘汰就淘汰了。可你——你父亲应该对此有要求吧？不然你怎么会提前得到消息。”谈及亲人，翁三九的语气异常冷漠。
范仪叔抬眸：“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又轻轻歪头，有些俏皮，让翁三九想起办公室里那只可恶的猫，“期待你的精彩表现。”
还真是精彩的对话。
看完戏，阿布从后门离开。
腕带微微震动，光脑上消息不断弹出。阿布看了眼，发现是下课时走得飞快的普洛斯。
【普洛斯：小子。有信心没有？】
【普洛斯：这一次可有不少好东西。】
阿布回他：【你这算不算提前泄露。】
普洛斯发来一个不屑的表情。
【这件事，其他人早知道了。也就你们这些小崽子不知道。】
显然比赛被不少人关注，赛制的改革，也是上层作用的结果。
【阿布：我会进入决赛。】
一句无比肯定的话。仿佛除此以外，没有第二种结果。
普洛斯靠在办公椅上，看到这句话，嗤笑：“狂妄的小子。”
对面教官看他的表情，分明是欣慰和期待。教官放下手上的工作：“其实你心里有数吧。哪些人可以走到决赛。”
普洛斯微不可见地颔首：“机械这东西，不是单靠努力就能成功的。”
班级上有天分的人不算多，一巴掌就能数过来。改革的赛制又侧重于创造，对那些天才更有利。
“希望我的想法没有错，也希望……出错了。”
身为拔星赛的主办方，除了日常上课，普洛斯还要操心诸多事宜。这些天来，起早贪黑，中午连打个小盹的时间都没有。
最近比赛的前期准备已经大体完整，还剩下些零零散散的事物。
普洛斯看了眼之前列下的工作目录：“和军部对接……机械保养……场馆布置……观赛者……”
说到最后一个事项，他顿了顿，点开另一份名单。上面列了几十个人名，一大半的都被划去，只留下少数。
教官提醒他：“之前帮忙研发星舵引擎的顾问，最近似乎在各大军校间交流。”
即便身处偏僻，他们也不忘关注原始星上的核心大事，星舵引擎升级自然没有被忽略。当时普洛斯还笑言，要把日临挖过来当老师，被教官评价为白日做梦。
不过，当老师不现实，那邀请他过来作为拔星赛的观赛者，似乎不是没有可能吧？
普洛斯摩挲下巴，注视着名单上的名字。
“刚好我最近的研究方向与星舵相关……”他喃喃自语，不是很确定，“他应该会卖我一个面子？”
毕竟他普洛斯在机械界里，不说宗师级别，也是一提到就能被人说出一连串荣誉和事迹的名人。
“干嘛犹豫？”教官嘲笑他，“越老越纠结。你现在就联系，被拒绝了就找别人。”
话音落下，普洛斯立马翻出列表里许久没有联系过的人——正是第九军校机械系的一名老师，很快就从她那里得到了日临的通讯号。
简短留言，说明身份和事由，普洛斯发出申请。
一切完毕后，他泄了口气，靠在椅背上转动，手指在扶手上急促点动，弄得教官也心烦意乱，做不下去工作。
他扔下笔：“你静不下心，就出去走。”
普洛斯白他一眼：“难道你现在能安心做事？”
“嘿……”教官笑了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十秒钟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
手指打着时间，就在速度越来越快，普洛斯也越来越不耐烦之际，腕带响起消息通知音。
“快看看。”教官比他还激动。
普洛斯哼了声，没有第一时间点开通信，而是慢条斯理坐直身体，理了理制服，才慢悠悠点开。
对面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并发来一段话。
看完后，普洛斯嘴角上扬。
他握拳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后天你去接他吧。”
教官：“看你那德性。”
辉光抵达第十六区的时候，是一个雨天。
原始星很少下雨，这一天却天空灰暗，阴雨绵绵。
辉光在第七区那边搭乘专项列车，花了不到两小时就抵达十六区。专项列车也只有在这些事情上才会对外开放。
教官等在候车室，目光锐利，始终留意出口。
一名身材高挑的加纳人自出口走出后，他立即起身。
这趟专项列车只搭乘一个人，除了日临，不可能是第二个人。
“您好，我是十六军校的教官。”教官三言两语说明身份，又出示证件，“主办方为您准备了酒店。当然，您也可以选择学校的接待公寓，提前近距离接触参赛学生。”
辉光看了眼窗外的阴雨，笑了下：“不用了。我就住酒店。”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他说，闲聊的口吻，“来原始星这么久，我第一次见下雨。”
教官嘴笨，不知道怎么接话，最后只说：“是啊。”
辉光看着却不介意他的木讷，他深吸一口气，笑容里有种教官分辨不出的情绪。
“不过，下雨也好。空气都变得干净。”辉光嗅着里面熟悉的气味，说。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