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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有钱和穷都是原罪

    “卢舟,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去扒了林青的房子,对么?”梁梦问。

    “我能干那事儿?”卢舟真是哭笑不得。

    “那就签呗。”梁梦建议,“反正结果和你的初衷是一致的。不过走个过场而已。”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卢舟幽幽道。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你知道了为什么,对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梁梦吸了口奶茶里的珍珠,“知道的多,内耗就大。你就别刨根问底了。”

    梁梦的话,卢舟深以为然。

    他笑了笑,说:“好。听你的。”

    梁梦望着清风霁月的卢舟,真的觉得林青好傻,这么好的男生居然没有彻底拿下。

    她又想了想林母的算计,下意识摇头。

    “对了,现在林青每天还问你收房租吗?”卢舟问。

    梁梦:“收!怎么不收?房租日结,按时按点儿,比新闻联播都准时。”

    卢舟一直不认同林青的这个做法,他只以为林青是因为买房,缺钱缺狠了。

    谁知,还是梁梦了解她,对卢舟解释道:“房租的事,你也不要觉得林青的做法有问题。其实我心里很明白,林青不是看中这点钱。”

    “哦?”卢舟用探究的眼神,看向梁梦。

    “名义上,我是林青的老板。我住在她找来的房子里,她又成了主人。高低难辨。”梁梦淡然道,“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不收房租我俩的关系很难处。林青这么做,无非是为了简化我们的关系。我给钱租房,不占她分毫,我就仍然可以是她高高在上的老板。”

    这一点,卢舟倒没想得那么深。

    “哦。有道理。”

    梁梦的话让他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那,现在林青要买房了,如果她搬出去了,你怎么办?”卢舟替梁梦着想道。

    梁梦笑笑:“当时我是一冲动从家里搬出来,现在慢慢也适应了外面的生活。如果林青搬走,那我自己再找房子呗。天之大,总有我一间‘草屋’。”

    卢舟很欣赏梁梦的明媚大器,又问道:“没想过搬回去?”

    梁梦一垂眸,想起江寒,内心一阵失落。

    她默默放下奶茶,提起包便告辞往外走。

    卢舟抓紧肩膀上的毛巾,也重新跑入了夜色中……

    公寓。

    “小梦回来啦?来来来,快换鞋!今晚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虾仁炒蛋!洗手洗手。”

    回到家,林妈一如既往地热情。

    她低头替梁梦取鞋的瞬间,她想起方才卢舟说的话,突然对林妈有了警惕心。

    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不会只算计一个人,她会算计身边的所有人。

    梁梦突然隐隐觉得,也许林妈对她的“好”和过度热情,也不是完全没有目的。

    从出国回来,梁醒就时常提醒梁梦:“有钱就是原罪。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你谁也不能相信。”

    当时叛逆的梁梦,只觉得姐姐偏激。

    但这话此时想来,梁梦觉得也不无道理。

    有钱是原罪,穷也是原罪。

    卢舟那么喜欢林青,房子和钱都舍得借给林家母女,可饶是这样,林妈还防他跟防贼一样。

    何况是自己什么都没有付出。

    “啪!”

    梁梦换鞋的瞬间,一只深蓝色的帆布文件袋从鞋柜里滑落,掉在她的脚边。

    只扫了一眼,梁梦就觉得这个帆布袋的外包装无比熟悉。

    梁梦弯腰去捡,东西却被林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抽走了!

    “哎呀!这个林青!东西就喜欢乱放!”林妈赶紧解释道,“吓着你了吧,小梦?”

    “没事。”梁梦疑惑地又瞟了那个文件袋一眼,好奇地问,“阿姨,这是啥?”

    林妈显然有意不想让梁梦知道,将文件袋往身后藏了藏,笑道:“没啥。老家带来的一点材料。”

    说完,林妈便借说电磁炉上还炖着汤,连人带东西火速消失在梁梦眼前。

    梁梦左想右想,觉得那个深蓝色的文件袋确实很熟悉,她之前应该经常在哪里看到过。

    那个文件袋虽普通,但上面的纹理一看就很有质感,而且那个造型和英文LOGO,似乎是某个地方专用的。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林青不在,林妈拼命往梁梦碗里夹菜。

    盛情难却,却又感觉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

    想了想,梁梦也决定试探一下林妈,于是说道:“阿姨,你猜我刚下班,在楼下遇着谁了?”

    “谁啊?”

    林妈最喜欢八卦了。

    “你未来女婿。”梁梦眨眨眼。

    林妈笑得欢快:“是不是特别精神?!我是想来想去,做梦都没想过,能有个运动员女婿!将来林青要是真和他结了婚,那生的孩子,身体素质肯定杠杠的!”

    “您就这么肯定他俩会结婚啊?”

    梁梦咬着筷子上的米粒继续试探。

    “那可不?”林妈拍着胸脯,很自豪,“卢舟又是借房子给林青,又是三天两头找她,阿姨是过来人!明白的很!他就是喜欢我们家林青。”

    梁梦明白了,林青能拿捏卢舟这事儿,林妈这里是完全清楚的。

    “那他俩怎么没官宣,正式在一起啊?”梁梦装作不经意地又说了一句。

    林妈敛起神色,叹了口气:“正是呢。知女莫若母,林青其实也是喜欢卢舟的。可我每次找她聊这事儿,她总是很回避。正好!梁梦,你和林青关系好,又是同龄人,你有空的时候帮我问问呗!她到底是咋想的。”

    “嗯。好。”梁梦答应。

    既然扯起了话题,林妈仍不放心地继续胡乱猜测:“梁梦,你知道吧?林青大学的时候,谈了一个很有钱的富二代男朋友。阿姨这心里也说不准,她是不是因为见识过有钱人的日子,就过不了普通的生活了。其实像卢舟这样的,对我们这个阶层来说,已经是非常好了!天花板级别的了!我是怕,林青眼高于顶,不会还幻想着找个资产过亿的有钱人吧?”

    梁梦听了,舀了一勺汤,替林青辩解道:“应该不会。我认识林青这么久了,她不是这样的人。”

    “小梦,你不懂。我真的怕她会为了我做傻事,攀附个有钱人,牺牲她自己的幸福。那我岂不成了卖女儿了?”林妈面露忧心之色。

    “为了您?”梁梦踟蹰了一下,“卖女儿?”

    “哦。没什么。”林妈言多必失,忙竭力掩饰,“我就是随便说说。”

    晚上。

    梁梦一个人躺在床上,头枕着双臂望向天花板。

    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那个蓝色的文件袋,她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江寒和姐姐梁醒每年都会做一次高端体检,他们曾经要求梁梦一块儿去,但梁梦拒绝了。

    梁梦说,她要和龙泉员工预约一样的体检,才能知道后勤找的供应商靠不靠谱。

    所以她一直都是单独体检的。

    那个蓝色的文件袋,每次江寒和姐姐体检完,秘书总会送来一人一个。

    她见过几次,因为文件袋质感很好,所以她有印象。

    而且右下角那个LOGO的标儿,就和刚才鞋柜里掉出来林妈捡走的一模一样……

    梁梦想到江寒,猛然意识到,他似乎也已经很久没有联络过自己了。

    从一个多月前来接她回家,梁梦不从,便沓无音信至今。tຊ

    带着烦闷,梁梦迷迷糊糊地睡去。

    直到半夜,林青才回来,一回来就进卫生间“哗哗哗”地冲水洗澡,洗了很久。

    半梦半醒间,梁梦想起林妈的话:我真的怕她会为了我做傻事,攀附个有钱人。

    ……

    接下来一段日子,龙泉顺风顺水,股价一路水涨船高。

    很快,到了凌雪SOHO交付的日子。

    第一财经和几个财经大v全程报道了这个重大的财经事件:三生集团收购凌雪SOHO,同期万亨集团花十亿,一次性购入龙泉集团第一大股东梁醒女士的35%的股票,加之三生30%的股权转让,汪贤成一跃成为龙泉集团的第一大股东……

    梁梦因为最近公司蒸蒸日上的势头,多少有些膨胀。

    当她在办公室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傻了!

    江寒……

    江寒?!!

    梁梦怎么也想不到,江寒会突然这么轻轻松松地就把股份也转给了汪贤成。

    她离家的这段日子,江寒和梁醒到底密谋了多少事?

    江寒为什么要买凌雪那个烂尾楼?!!

    但时间紧迫,容不得梁梦多想这些和她不相干的问题,眼前一块巨石正重重砸在她的眉心。

    很显然,梁梦此时虽然还是龙泉的CEO,但她仅仅手握龙泉15%的股份。

    说白了,江寒和梁醒这通里应外合的操作,已经将她由“当家人”变成了“打工人”!

    龙泉从此以后不再姓梁了!!

    这么大的事!!!

    竟然在梁梦丝毫不知间,他们就完成了一切操作!

    梁梦直接吐血三升!

    她真是一只涉世未深的小白兔。

    蠢到发光。

    江寒坐在清冷的檀山别墅书房,愣愣地盯着墙上的超宽屏液晶电视,久久不能平静。

    4亿亏本转让了龙泉的股份,他已经够窝火的了。

    但他也没想到神不知鬼不觉间,自己的“枕边人”梁醒竟然如此迅速地和汪贤成“勾搭成奸”。

    梁醒怎么会卖龙泉?

    江寒措手不及,又始料未及。

    他根本不知道梁醒什么时候决定要卖股份!

    但他现在很确定一点,就是汪贤成这个局,不单单是想用凌雪摆他一道。

    “江寒!江寒!”

    梁梦杀到别墅,要江寒给个说法!

    “梁小姐,您不能进去!江总吩咐,今天谁都不见。”秘书尽力拦。

    “让开!”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梁梦,踩断了高跟也要往里冲!

    她一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气势。

    今天天皇老子来了,她也要问出江寒为什么要卖龙泉买凌雪!!

    第五十二章 得加钱

    梁梦闯进来前,江寒利用最后的时间,给林青发了条微信:梁梦来了,出现下。

    林青秒回:收到。

    “江寒!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好好的,你突然抛售龙泉的股份干嘛?”

    冲进来后,梁梦急不可耐地质问,语速快到差点咬到舌头。

    江寒给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很识趣地退下了,关好门。

    “我为什么不能抛售龙泉的股票。”

    江寒冷冷。

    “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梁梦被他噎住。

    但现在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吗?

    梁梦愠怒又焦急道:“从我姐姐接手龙泉,你就一直出钱出力,直到上市……”

    “我现在不想出钱出力了。”

    江寒用毫无温度的语调和语速迅速打断她。

    梁梦懵了,她有点搞不懂,这才一个月的时间,江寒仿佛完全变了个人。

    他现在说话阴寒的态度,如同他们过去情天恨海的交情,已一笔勾销。

    “不是,江寒……我们闹归闹,别拿龙泉开玩笑。”

    梁梦哀求的语气里,都带着哭腔了。

    江寒幽幽然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他没开玩笑。

    有人宁愿独酌,也不愿搭梁梦的话。

    “你怎么可以把股份全抛掉,这样我就……”

    梁梦追问地狠了,江寒突然怼了她一句:“梁醒都能卖龙泉的股票,为什么我不能?”

    梁梦整个人都怔了!

    但旋即,她努力控制住情绪,垂死挣扎道:“我姐……我姐……她说要去享受生活。”

    梁梦自知理亏,仍努力辩解:“江寒,你是知道的。我姐姐从小不容易,为了拉扯培养我,她自己随便念了个三本就肄业了,所有的青春和时间都献给了龙泉和我。你还记得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吗?一年光学费加生活费就要200万,我姐她……”

    梁梦看似情词恳切又自相矛盾的说服,被江寒几句话就给挡了回去。

    “那我容易?你姐好歹和你有血缘关系。我,江寒,我们什么关系?这么多年做牛做马,我TM到底为了什么?凭什么。”

    说完,江寒凌厉的眼神如刀锋,略过无助的梁梦的脸庞。

    凭什么。

    三个字。

    把情绪汹涌的梁梦将军将死。

    人总是把一贯发生的事和一以贯之的爱,视作理所当然。

    人在拥有的时候,是不会去问自己为什么凭什么的,而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配得的。

    “江寒,非要我求你吗?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明吗?”

    梁梦现在只求江寒给她一句实话,为什么要这么做?

    儿女情长,歌舞升平时,是柔情,兵分马乱时,就成了利器。

    “你说。”

    江寒语气淡淡却步步紧逼。

    “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梁梦不自觉地音量抬高。

    她以为自己有底气。

    在她看来,江寒卖她的祖产龙泉,就是对他们之间彼此感情的背叛!

    梁梦在江寒的爱里太膨胀了,她太迷失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如洪钟字正腔圆。

    望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江寒的心一沉,翻涌绞痛,心如刀割也不过如此。

    他心里也窝着火,本来汪贤成的一通骚操作就让他损失惨重。

    竟然此时此刻,又让他直面了人生的另一道痛题——那便是,在梁梦的心里,他和龙泉孰轻孰重?

    答案一目了然。

    梁梦从进门到吵完,没有一个字关心江寒。

    她未曾想过,也许江寒是面临了什么困难,要卖龙泉,她就只关心龙泉!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

    他和梁梦之间,从未顺风顺水的感情,此刻已是落花流水。

    “现在不喜欢了。”

    江寒的脸色如同下了霜,眼神里的光也逐渐黯淡至熄灭。

    “这不可能。”

    梁梦还在盲目自信。

    直到,江寒彻底爆发。

    他将酒杯掀翻,玛瑙色的玉液翻倒在大理石台面,如同琉璃玉碎。

    “为什么不可能?凭什么不可能?”

    江寒喉结剧烈抖动,脖颈上的青筋根根蜿蜒勒出,他心里也有千般委屈万般卧槽。

    “梁梦,我特么是不是欠你的?”江寒极度克制地压低嗓音,“从小你就赖着我,后来你父母双亡,你和你姐就讹上我了。梁梦,我是刨你家祖坟了,还是杀你全家了?我有什么责任和义务必须要对你好?必须要陪着你?必须要和你一起疯一起闹?还要不停地给你兜底?来~你给我个理由来?”

    “我喜欢你。没错,我是喜欢你。”江寒用低音无奈承认,“但那又怎么样呢?我俩能在一起吗?你梁梦能带给我什么?你能给我提供情绪价值吗?你能和我出双入对吗?还是到了晚上,你能睡在我身边?来,我花了14个亿,你能不能陪我痛痛快快地睡一觉?你特么告诉老子!!能吗。”

    面对江寒突如其来的质问,梁梦整个人先是石化,而后战栗。

    石化是因为,这些话江寒第一次说。

    而战栗则是由于,梁梦竭力想辩驳,想和往常一样用刁蛮的气势压倒江寒,却又发现自己理亏,千言万语淤堵在心口。

    梁梦搞清楚了区别。

    今天的江寒和以前的江寒的区别在于:

    过去只要梁梦作一作,闹一闹,江寒就会让着她宠着她捧着她受她拿捏;

    而今日,男人一旦理性,光凭情绪,她根本无法震慑说服江寒。

    根据能量守恒,爱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就像陈奕迅歌里唱的: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

    面对江寒的冷淡和转变,梁梦的心底泛起一阵涟漪。

    “笃笃笃。”

    此时,门被敲开。

    林青的出现,打破了梁梦与江寒四目相对的僵持。

    “林青?!”

    梁梦很奇怪,自己的小助理怎么会这个点儿出现在别墅。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江寒换了副松弛的身姿,擦过梁梦的肩头,径直走了过去。

    当江寒的胳膊搂上林青单薄的肩头时,梁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梁总。”

    林青对梁梦打招呼。

    “梁总?!”

    梁梦不知道为什么林青突然要这么生疏地称呼她,此时也不在公司。

    还是江寒开口给了她解释:“梁梦,我累了。我想过一点普通的、正常的、简单的日子。林青很乖巧,她比你适合我,我想不带任何脑子地过一段普通人的生活。”

    林青绯红了脸,乖巧腼腆地往他怀里偎依了一下。

    梁梦蹙紧眉tຊ头!

    眼前的一切让她大脑打结,她整个人都要疯了!

    “什么叫普通的、正常的、简单的日子???”梁梦没反应过来,她提醒江寒,“名义上你是我姐夫!你和我姐还结着婚呢!你现在搂着……搂着……我的小助理?!江寒,你这是要‘轧姘头’出轨吗?”

    很快,梁梦捋了捋,又猛烈摇了摇头。

    “不对!你已经出轨了!”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对面亲密贴贴的俩人,“江寒?林青?你们俩?!什么时候?怎么可能?!什么鬼。”

    梁梦难以置信。

    她不死心地走过去,一把拽过林青,似质问她,又似自我安慰道:“林青!别闹!愚人节还有一个多月呢。你和江寒?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地球毁灭了,银河系爆炸了,你俩也不会走到一起的。林青,你快别玩儿了!快告诉我真相。”

    林青全程死死盯着梁梦,任由她没轻没重地摇自己的胳膊。

    她气定神闲。

    梁梦的心越来越虚。

    半晌,林青才从一片寂静中,嘴角勾起一丝挑衅的笑容,缓缓开口了。

    “为什么不可能。”

    林青戏谑玩味的口吻,让梁梦如坠冰窟的心境更加雪上加霜。

    她妩媚缱绻地挽起江寒的胳膊,眉目一挑,不屑睥睨地对梁梦说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我与江寒两情相悦,彼此欣赏,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可以? ”

    “林青,你是不是疯了?江寒,他已婚的。你要当小三,问过你妈没?”

    梁梦被气得语无伦次了都。

    “你妈说担心你攀附有钱人,果然!你怎么这么贱呢你。”

    “我自己喜欢就可以了,谁也管不着。”

    林青一副心硬如铁、吃了石头的表情。

    “至于贱,见仁见智。”

    梁梦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她向林青追循:“林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卢舟,对,还有卢舟,你不是喜欢卢舟的吗?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事儿?你就不怕……不怕卢舟知道?”

    林青低头无所谓地一笑,抬起头又讪笑梁梦:“江寒和卢舟,孰轻孰重,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吧?卢舟能给我提供的,无非是一套还带着按揭的酒店式公寓。而江寒呢?他什么身家,梁总您应该比我清楚啊。至于你问什么时候的事……”

    林青暧昧地望向江寒,江寒松开她,重新走回吧台倒酒,留给梁梦一个“不想解释”的背影。

    “说起这个,还得感谢您,梁总。”林青和梁梦面对面,“没有你,我也认识不了‘江爷’。不瞒你说,其实很早我就动了这个心思了,也许是那次在警署和江爷独处,也许……更早。”

    “不可能!”梁梦不信,竭力反驳,“林青你别装了!我认识你这么久,你就不是这样的人!”

    “你认识我多久啊?!”林青突然高声,冷面,回眸,“我们俩在一起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多月吧。一百来天!梁梦,啧啧啧,你还真是不谙世事的小白花白雪公主啊!一百天,你能彻底了解一个人吗?怀胎还要十月呢!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单纯!这么快就相信一个非亲非故的人!”

    “不,不,这不可能……”

    梁梦连连后退,眼前的一切太令人崩溃。

    林青上前紧逼一步:“话竟然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不妨和你多摊点牌。梁梦,你不光单纯,你还愚蠢!”

    “我怎么愚蠢了?”梁梦泪光点点,不服。

    “梁总,您没有经过世事的毒打,不知道世事艰难。你一直都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你自己不知道吗?”林青道,“之所以我们这么多人,愿意陪着你疯,陪着你演,乖乖追随当你的NPC,那是因为,钱!钱!你给钱!”

    梁梦望着她,如同望着一只素未谋面的怪物!

    林青戳着梁梦的锁骨:“你一心要做好龙泉!你梁梦有你的职业理想,商业理想,人生理想,你要所有人都追随你,陪你卷!我们照着做,不是因为那也是我们自己的理想!而是因为你是龙泉的小公主!家里有花不完的钱!只有假装跟着你,假装我们也有理想,我们这些打工人才能拿到钱!可能你觉得做好龙泉也是我的理想,那我只能说,是我演的像!”

    “演?”

    梁梦节节后退。

    “是啊,就是演的!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把你梁梦当成精神领袖,打工打得迷了心智,觉得老板的目标就是我的理想吧?”

    林青不依不饶。

    “别太可笑。龙泉又不是我的!直播不直播的,流量也不是我的?龙泉的股价关我什么事?!我有期权吗?我有分红吗?龙泉再有钱,不过是你梁大小姐的银行卡账目又多个0,继续过你吃香的喝辣的生活罢了。可是梁总,你想过吗?当你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时候,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凭什么要臣服于你啊? ”

    林青越说越激动,忍不住便热泪盈眶道。

    “九年义务教育,十年寒窗,我每天都活得很用力!我努力读书,我努力上进,努力搞好一切有利于我的人际关系。我拼了命地抓住一切我能抓住的机会,挤进985,拿到学历敲门砖,投简历,找工作,玩命地干……可是,到最后,我才发现,我一路狂奔的终点,都不如你日日躺平的起点!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得给你‘跪式服务’,当一个随叫随到的小助理?凭什么你振臂一呼要实现你的理想,我就得和你一起打鸡血同仇敌忾?凭什么你觉得你觉得有价值的事,我就得一起觉得有价值?!梁梦!这一切的一切!完全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林青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她字字带血句句走心的控诉和呐喊!

    最后,她擦了把无意识流下的眼泪,转而平静下来对梁梦:“这一切的一切,我早就受够了。在没有遇到江寒之前,140万也许可以买到我林青的肉体和尊严;但是遇到江寒以后,他给的更多,这个价钱不够了!得加钱。加到比他给的多的钱。”

    第五十三章 满屋子的疯子

    梁梦腿一软,用手撑住身后的桌子。

    可她始终还是无法相信林青说的一切。

    她也不能接受,江寒对她十多年的感情,就因为刚认识不到三个月的林青,灰飞烟灭。

    “你俩一定是在逗我对不对?”梁梦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江寒卖出龙泉股票,他已经知道错了对不对?林青你在帮江寒掩饰对吗?”

    梁梦竭力自我安慰着。

    就像一个青春期的孩子回家对父母说,自己未婚先孕,还打伤了同班同学,其实只是数学考试不及格而已。

    林青冷笑:“所以我说你是理想主义者。都这时候了,还在脑子里写小说。”

    江寒端着威士忌也走过来,道:“梁梦,别再自欺欺人了。抛空龙泉的股票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

    “不会的,不会的。”梁梦捂住额头。

    人做什么事,一定有一个动机。

    想到这儿,梁梦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她双手用力掰住林青的肩膀,问:“林青,你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理由?”林青直视她,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气,“那可太多了!”

    说完,她向外用力甩开梁梦的手:“我妈生病了,是很严重的癌。治疗费、医药费、手术费需要上百万。我妈还把老家房子卖了,我们在魔都只能靠我出卖感情寄住在卢舟的房子里,可你偏偏还不识趣,我不过好心收留你两天,你却赖着不走!还有我妈,你以为她是真的对你好吗?还不是因为你是我老板,我需要这份工作养活我们母女俩,所以才不得不陪着我看你脸色、溜须拍马!”

    梁梦想起那日无意瞥见的蓝色文件袋,又联想到这一个月来江寒的静默、林青的失联。

    似乎一切隐约间变得有迹可循。

    但纵然林青把理由说得如此清楚,抬出了林妈罹患的重病,梁梦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他俩,会这么快搞到一起去。

    “那我姐怎么办?”

    梁梦不死心地提梁醒。

    她没有任何掩饰自己失落的意思,这么离谱的事前,她首先还是为姐姐打抱不平。

    “船到桥头自然直。”

    江寒无所谓的态度,就像是一个娴熟的渣男。

    “不过如果梁醒不介意、林青也默认的话,是不是其他人就不应该再有意见了?”

    “无耻。”

    梁梦听不下去了,她也纠缠不起,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逃也似的,摔门离开了现场!

    狗男女。

    如果是真的话,梁梦心里翻江倒海地怒骂。

    她得赶紧先呼吸一口冷静的空气!

    再做打算。

    里面的一切令她窒息!

    梁梦夺门而出后,林青平静地走过去将书房门合上,反锁。

    走回来,她一把瘫软在江寒面前。

    江寒扶住,亦松了口气:“总算把祖宗打发走tຊ了。”

    一番表演后,林青有些虚脱,江寒扶她坐到会客沙发上,安抚道:“事从权宜,我也是没有办法。汪贤成的事情,在没有理出头绪之前,还不能让梁梦知道。而且,我估计,汪贤成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动作。打草惊蛇可不好。”

    林青摸了把汗,点点头:“他能这么快吞下龙泉,确实厉害。梁梦暂时不是她的对手,还有梁醒总那边……”

    江寒抬首:“暂时我也没搞懂,所以才要你陪我演戏。”

    林青苦笑:“但这戏是不是太刺激了点儿?江总,我女儿家的清白都搭进去了。”

    “你不愿意可以不演。”

    江寒从不勉强任何人。

    林青想了想,回道:“我继续留在梁梦身边,不过还是一个人微言轻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助理,除了打杂,发挥不了太大的价值。这戏演就演了,站到她的对立面,也许很多事能看得更清楚。”

    “你明白就好。”江寒站起身,拍了拍林青的肩膀,去给她倒水。

    “最近我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他问。

    林青微微点头:“他做多,你做空;他做空,你就做多。江总,我都是按您的吩咐操作的。汪贤成在期货市场的操作模型,我统计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均衡操作就行。他玩得大,本金多,还加了几倍的杠杆。当然,股市里也是一样。”

    “好。盯紧他。”

    江寒把一杯温热的水,放在林青面前。

    “可是,我们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戏……”林青抿了口水,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觉得梁梦未必会全信。”

    江寒赞同,颔了颔首:“她信不信的,不重要,先把人打发走。后续……”

    林青面如满月,眼神渴求地望着江寒的脸,期待他的下一部吩咐。

    最好她立刻能洗脱“卧底”身份。

    毕竟梁梦说的对,这事儿要是闹开了,她怎么跟卢舟解释?

    “后续也只能先演下去。”江寒知道林青委屈,坐下耐心给她分析,“先激怒小梦,再刺激梁醒。梁醒比梁梦难捉摸多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那么容易受到刺激,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从先把水搅浑做起。”

    “我可以相信你吗?江总。”

    林青将信将疑看了江寒一眼。

    江寒仰面,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除了我,你现在还能相信谁?龙泉是肯定保不住了,希望你老板梁梦还能保得住,这样你那140万才有希望。”

    “江寒,我也不是完全为了钱……”

    林青很小声地说。

    这些日子,她通过和江寒的相处交谈,清楚了他对梁梦的感情确实很深,也了解了一些有关他的为人。

    江寒仗义,果敢,有城府;但也是他冰冷外表掩盖的至情至性,一直在扭曲桎梏着他。

    为了拉拢林青求帮忙,江寒和她讲了很多过去发生的事。

    很多对梁醒梁梦无法启齿的纠结与噩梦,面对林青这样一个毫无瓜葛的小助理,江寒的包袱确实轻得多,吐槽起来没有那么多顾忌。

    而且江寒手握医疗中心这张王牌,林青于情于理目前也只能站在他这边。

    “行吧,今天先这样。我累了。你也先别回去睡了。一楼客房,管家给你打点好了,你去吧。”

    江寒吩咐。

    林青点了点头,瞥了眼一脸疲惫的江寒,退了出去。

    她有的选吗?

    完全没有。

    龙泉大厦将倾,她一个人别说扶起来,不被压死就算幸运。

    她要找靠山,江寒是最近的靠山。

    任何时候,都先得活下去。

    ……

    梁梦咂摸着这些不可思议的事,回想方才离了个大谱的画面,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梁醒的卧室门前。

    她下意识推开门,希望梁醒能帮她捋捋。

    只见梁醒正点着蜡烛坐在地毯上边艾灸边冥想。

    “小梦?”

    梁醒不用睁开眼睛,单凭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就知道是梁梦进来了。

    望着姐姐面如平澜水波不惊的样子,梁梦一肚子的委屈疑虑,倒不敢立刻吐露出来了。

    “姐,你和江寒最近还好吧?”

    梁梦试探性地问。

    “老样子。”

    梁醒依然闭目,很坦然。

    “江寒……”梁梦踟蹰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姐,江寒最近有睡在你房间过夜吗?”

    梁醒微微睁开眼,迷离看了她一眼,而后又漫不经心地合上。

    “你想问什么。”

    梁醒的声音平静且老练。

    “其实也没什么……”梁梦突然又不想说了,开始掩饰前面的话,“我就是随便问问。

    也许偶尔在感情里,对一些事懵然不知,就不会痛苦。

    姐姐说她想享受生活,她现在确实也是这样做的。

    梁梦环顾了四周璀璨的蜡烛,又狠嗅了到处弥漫的艾草芬芳,她觉得自己不该打破这平静。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她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也要将股份卖给汪贤成?

    “因为他有钱,出得起价钱。”

    梁醒是这样回答的。

    梁梦不解:“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说龙泉是我们梁家的祖业,祖业不能卖吗?你还说,我们姐妹俩一定要把龙泉做好,龙泉是我们的龙泉……”

    梁醒无所谓地笑笑,由盘坐站起身。

    她没有回答梁梦的提问,而是回转到上一个问题。

    “小梦,你不是问江寒……最近有没有在我这留宿吗?”

    “是、是啊。”

    梁梦不习惯她姐这种跳跃式的聊天方式。

    显得很神叨。

    “你那个小助理,叫啥来着?”

    “林青。”

    “她最近一个月常来别墅,待到深更半夜是常事。”梁醒告诉梁梦。

    梁梦惊掉了下巴。

    倒不是因为林青,而是梁醒描述这件事时的态度。

    就像是在说某些个和她不相干的人。

    原来她早就知道。

    可是,江寒是她老公啊!

    名义上的丈夫!

    梁梦亲眼看见他们同床共枕过的人!

    梁醒平静冷漠得令人发指!淡定从容得让人寒心。

    “姐,你不生气吗?”梁梦问。

    梁醒重新坐回蒲团,反倒说梁梦的问题幼稚。

    “我为什么要生气?”梁醒似笑非笑,“男人嘛,逢场作戏是必备的本领。更何况江寒那么好的条件,我嫁给他的那天,就知道会走到这条路上来。”

    “姐!你……”

    梁梦还没来得及往下说。

    “你不会连这个觉悟都没有吧?”梁醒又斜了她一眼道:“林青又没有想上位,大家玩玩而已,我何必介怀。”

    梁梦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她才solo了几天,这世界已经发展成她完全不认识的样子了。

    “喜欢江寒的女人多,有的我知道,有的我不知道,有的我看出来能说出来,有的我看出来也不能说出来。但那又怎么样?我始终是江太,三生的老板娘。”

    梁醒闭目念念,这话也不知道在点谁。

    此刻,梁梦的脑袋已经摇成了浆糊罐子了。

    “男人嘛,能用就行,回家就行。其他的,不重要。就像股份,卖给谁不是卖,我又何必追究买家是张三还是李四?我只要拿到我想要的,至于其他……抓大放小,不重要!”

    梁醒浅浅几句话,回答了梁梦一连串的问题。

    梁梦带着一颗懵逼的心,摇摇欲坠地离开了别墅。

    这满屋子的疯子!

    倒显得她这个正常人不正常了!

    梁梦想了想卢舟的房子,苦笑笑,那不是家。

    漫漫夜色里,只剩下无家可归的境遇和破碎的她。

    第五十四章 世事比酒烈

    跌跌撞撞迷迷瞪瞪的梁梦,仿佛喝醉了酒。

    世事可比酒烈多了。

    “滋——滋——”

    手机震动,梁梦实在想不出,这时候是谁会给她打电话。

    方才在别墅,她已经battle完了自己所有的人际关系。

    “姐,出来玩儿啊。烧烤卜?”

    是汪载舞。

    他语调明快,声音清澈见底,一听就没什么烦恼。

    是啊,龙泉已经是他们家的了。

    汪载舞的继承者清单里,又多了浓墨重彩的一条——龙泉集团。

    “载舞,我……”梁梦露出哭腔。

    她用力吸住鼻子,蹲在路边。

    “怎么了?”

    一秒,汪载舞就听出不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就是时时和梁梦有心电感应。

    她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在他心里引起轩然大波。

    这时候,一个“大波”走过来,递给卡座上的汪载舞一杯酒。

    汪载舞举着电话,顺手就给挡到一边。

    “你在哪里?”

    他压低嗓音,郑重地问。

    “载舞,我刚从别墅出来。”梁梦的泪终于止不住地流出,“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现在在那别动!”

    汪载舞甩起外套,拔腿就往夜店外走。

    “不许动,不许挂电话,听见没。”

    平日里阳光朗朗的汪载舞,第一次展露霸道总裁的一面,他命令道。

    十分钟后。

    别墅的下山坡道上。

    兰博基尼的油门轰鸣声,由远及近。

    汪载舞发现了蹲在路边,紧紧抱着自己膝盖抽泣的梁梦。

    双闪,刹车,开车门,下车,汪载舞一气呵成。

    他跑至梁梦的身边,不由分tຊ说地打横抱起这位泪眼婆娑的姐姐,毫不犹豫地像塞一件货物一样,把她塞进了自己的副驾驶。

    车门封闭。

    汪载舞俯身给她插好安全带,道:“说吧。怎么了。”

    梁梦仿佛身体和灵魂都被掏空,她抽抽嗒嗒:“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汪载舞也急,拍了把方向盘:“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到底怎么了?”

    梁梦抬起泪眼,先质问汪载舞:“龙泉的事,你知道了吗?”

    汪载舞低头泯然:“知道了。我爸买走了大部分的股份。”

    梁梦一听又哭了!

    全世界都知道龙泉不是她的了,汪载舞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到底在干嘛,落魄者为什么要询问胜利者的感受。

    “好了,我先找个地方,带你平静下。”

    汪载舞踩了脚油门,领着梁梦先离开檀山这个伤心地。

    他也不知道怎么劝慰梁梦,他万亨太子爷的立场本就有问题,加上他也实在无法理解梁梦这个将事业看得比命还重的三观。

    但该说还得说。

    “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有些话,我随口一说,你也随便一听。”

    汪载舞今天说话的样子,完全脱离了玩世不恭的二世祖。

    他严肃起来,冷峻的面容,有点像年轻时的江寒。

    为什么人人都有两副面孔?

    梁梦越来越迷离。

    “我不是帮我们家说话,其实我爸把股份买走也不是坏事。你仍然有龙泉15%的股份。这一块,不管你是学你姐抛出,还是继续持有分红,所得到的钱,都够你几辈子花不完了。”

    梁梦明白汪载舞的意思:“你又来了。”

    汪载舞只是想提醒她:她并不是一无所有,只要她愿意,他们可以一起当个衣食富足心胸开阔的蠹虫富二代。

    “正好,借这次的机会,你就卸任龙泉CEO,把担子甩出去。”

    汪载舞漫不经心地继续游移方向盘。

    “别的我不敢说,但我爸挑职业经理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这一两年,你抓紧时间套现。然后,做点投资,躺赢回报率,轻轻松松享受人生不好吗?”

    “不好。”

    梁梦含泪想都没想,就倔强地拒绝。

    汪载舞觉得真是撞了鬼,这个破龙泉到底有什么魔力,比花钱的快感还吸引梁梦。

    “那你说,你非得吊死在龙泉这棵树上干嘛?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你这么闹,结局也不会改变!”

    男人总是没有耐心的,他们面对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有时比女人更急躁。

    汪载舞的本意不是雪上加霜,但他确实对梁梦现在的烦恼无能为力。

    梁梦坐在汪载舞的车里,渐渐平静下来。

    她终于能理性淡然地将埋藏于心底的一段话说出来。

    不仅是回答汪载舞,更像对龙泉做一个总结,给自己的过去做一个剖白。

    “龙泉对于我,不仅仅是一家企业,而是一种连接。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对他们的记忆很模糊。我姐曾经和我说过,龙泉是我父母生前最重要的念想,甚至有时候都排在我之前。我坚持这份理想,就像延续了父母亲的某种精神和坚持。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真的一点都感知不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往何处去?”

    “我是个亲情淡漠到几乎未曾拥有的人。”梁梦说,“小时候我在龙泉的厂里长大,那些面孔我都已经很熟悉很熟悉了。他们不仅是我父母的员工,也是我的街坊邻居熟人。他们陪着我长大,我看着他们变老,他们就是我社会关系的集合。失去龙泉,我就失去了一切。载舞,我说得很乱,你能听懂吗?”

    梁梦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抓住龙泉这根救命稻草,她就像浮萍一样,随波逐流。

    不知自己从何处来,更不知自己要往何处去。

    她就像是一个被上天抛弃的弃子。

    “龙泉也是我和姐姐的联结。”梁梦托腮望向窗外,“载舞,你不明白。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如果没有共同理想,那就只能靠共同的利益来维系。这次我姐抛售了龙泉的股份,我虽然没有明着反对,但内心是非常伤心的。汪载舞你说,她的这个举动,是不是要和我切割?”

    关于姐姐的话题,梁梦不敢和江寒多说,但和汪载舞探讨却没有任何问题。

    “切割啥啊?”汪载舞转了个方向,不以为意道,“套现需要理由吗?在这个世界上,套现和出轨是最不需要理由的,就是人性!”

    人性二字,突然让梁梦醒悟,汪载舞从来不是幼稚,他是通透。

    提到“出轨”二字,梁梦忍不住,蹦豆子似的把方才在别墅的遭遇给说了

    “滋啦——”

    刺耳的刹车声!

    和满脸惊诧侧目的汪载舞。

    “别看了。是真的。”

    时间是解药,现实面前,梁梦慢慢开始接受。

    她给了汪载舞一个肯定又无奈的眼神。

    “你说江寒和林青?”汪载舞的嘴巴张大到快要脱臼。

    江寒这是妻妾成群啦?

    “是啊。所以我想不通。”梁梦沮丧极了,“一夜之间,龙泉没了。身边的人也一团糟。”

    汪载舞毕竟年轻,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把自己代入了一下梁梦,那是要疯的。

    汪载舞把梁梦带到一个市内温泉,陪她做了汗蒸,又洗了澡,做spa,吃了东西。

    梁梦不恨汪载舞。

    她知道,汪贤成想收购龙泉,没有人能左右得了。

    “那你现在准备咋办?”

    出门,汪载舞晃悠着手里的车钥匙问梁梦。

    他的言下之意,你现在能住哪儿?

    “大家关系弄成这个样子,要不你也别回去住了。”汪载舞提议,“我市中心有套大平层,平时也不过去住。要不你先去住两天得了。”

    梁梦思忖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吸取教训,总结经验。

    和梁醒江寒闹掰,就从别墅搬出来;和林青分道扬镳,她又要从公寓搬出来;天大地大,何处为家?

    就算此刻她接受了汪载舞的好意,选择继续逃避。

    那接下来如果她和汪载舞发生龃龉嫌隙,那她又得搬家。

    她和汪载舞目前的身份立场尴尬,发生嫌隙也是早晚的事。

    更何况,汪贤成收购了龙泉,现在已经是梁梦的半个仇敌了。

    她又怎么能住到“仇敌”家里去呢?

    “算了,不必了。还是去公寓吧。”梁梦漫步下台阶,走向车子,“房子是卢舟的,也不是她林青的。之前我每天都有给她转房租,住得理直气壮。大不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把房租直接转给卢舟。要是卢舟也轰我走,那我再搬。”

    “也……行。”

    汪载舞想了想,没有继续勉强。

    他送梁梦回去,楼下想想不放心,于是停好车,陪着她上楼。

    林妈对所有的事一无所知,此刻正在家里收拾屋子,等梁梦和林青回来。

    梁梦进门,撞上林妈。

    她冷冷的,没有打招呼,转身就进了房间。

    林妈望着跟进来的汪载舞还好奇:“哟!这谁啊?这么帅的小伙子。梁梦,他怎么跟你回来了?”

    汪载舞看了林妈一眼,兀自换鞋,进屋。

    林妈见梁梦突然不搭理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厚着脸皮,跟进了房间。

    “小梦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说着,林妈抬手自然而然就摸索上梁梦的额头。

    不摸不知道,一摸她竟然发现,梁梦真的发烧了。

    “你发烧了呀!”林妈唬了下。

    梁梦想起今天林青的话。

    “你以为我妈她真的对你好吗?不过是因为我是你的手下,要挣你那份工资,我们才不得已逢场作戏,我妈陪着我对你溜须拍马。就因为你是我老板。”

    呵呵。

    梁梦的心寒凉如冰。

    她一手挡开林妈,冷冷泼了句:“不用你假惺惺。”

    林妈被杵得一愣,旋即反驳:“我怎么就成了假惺惺了?”

    林妈一直是个直脾气,这么多年,但凡有人对她不礼貌,她都会立即怼回去。

    不然她孤儿寡母,还不被人蹬鼻子上脸欺负死。

    她虽然一直对梁梦有好感,也心疼这个女孩子。

    但她突如其来的不礼貌,林妈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说道两句:“小梦,你发烧了,我关心你。怎么还有错了?”

    “我不用你关心。”

    梁梦翻身,逐客。

    林妈气鼓鼓地转身出来,正撞上汪载舞。

    她索性把气都发泄在这个生小伙头上。

    “这么晚了,你个男孩子,在这里不方便!赶紧回去吧!”

    “这又不是你家。”

    汪载舞想起林青对梁梦的所作所为,又想到她竟然去攀附江寒,于是对眼前这个阿姨,也没啥好感。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林青今天做出这样的事,焉知不是父母三观不正没家教的结果?

    “你!!!”

    林妈又气又急,还被这句怼得说不出话来。

    有理走遍天下。

    汪载舞又没说错。

    第五十五章 赢在术数,不在劳身

    “得,我亲妈在电话里哭。”

    林青举着手机无奈对江寒。

    “又tຊ是说梁梦对她态度不好了,又是说汪载舞对她不礼貌了,现在又闹着要从卢舟的房子里搬出去……”

    “你想办法安抚,让她忍耐一下。实在不行,让老人家先去住酒店,魔都的酒店你随便挑。”

    江寒在书房,对着林青送过来的报表,埋头无所谓回答。

    林青走过去,一把扯过他手里的纸,极度不悦地警告:“江总,你懂我底线的。”

    林妈不高兴,她就不高兴。

    她要是不高兴了,可就干不了活儿了。

    江寒莫名其妙,顿了顿,旋即抽回林青手里的东西。

    “行吧,老人家心情不好,不利于养病。我陪你跑一趟吧。”

    “跑一趟?”林青不解。

    “是啊,我陪你去趟公寓,告诉你妈,你在和我交往。她不就转忧为喜了?”

    “江寒!”林青要闹了,“你还嫌现在日子不够乱吗?!不就是做个生意,演演戏而已,有必要把大家的生活都搅和成一锅粥吗?你再吓着我妈。”

    江寒冷冷,抬眸,望着她:“做生意本来就是你死我活。你妈都不信的事儿,梁梦怎么信?汪贤成来势汹汹,龙泉的控制权,梁梦一夜之间就没了。你们还不知反省。你和梁梦之前,又是折腾代言人,又是折腾直播,累死累活,最后呢?老窠都被别人给端了。所以说,赢在术数,不在劳身。”

    “术数?劳身?”

    “走不走?”

    江寒没空跟林青磨嘴皮子,勾起胳膊,示意她出发。

    林青想了想,无奈加赌气地用力把胳膊杵进他的臂弯里!

    她现在就是提线木偶,江寒怎么说,怎么摆吧。

    经过别墅庭院,林青在郁郁葱葱间,穿引树木,瞥见穿白衣赏花的梁醒。

    梁醒抬头,俩人正巧四目相对。

    林青心虚地立马闪开眸光。

    梁醒却丝毫不介意,甚至还冲她微微漏出一丝笑意。

    笑意冰凉,却也是笑意。

    江寒提醒林青:“既然决定做局,就得‘做’好。”

    林青反过来,用极低的声音提醒江寒:“大梁总在笑,她的笑意里没有恨意。说句你不爱听的,她应该不爱你。所以她把龙泉的股份抛售给汪贤成,绝对不是为了报复你。排除这条。”

    江寒微风中轻轻颔首,替林青拉开劳斯莱斯的车门,悄声:“你说得很对!”

    “你说汪贤成的下一个目标是三生?”

    刚上车,林青就迫不及待地问。

    江寒点点头:“老汪胃口很大。吃下龙泉只是他的第一步。凌雪这道赔本买卖,让三生元气大伤。老汪最近又在和我竞争贷款,如果批不下来,三生确实步入困局。一夜入冬,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你要和梁梦划清界限,就是怕别人觉得你和梁梦抱团,你不想连累她?”

    “你很聪明。”

    江寒满意地望向林青。

    上车后,林青望着窗外默默叹息:这工打得,还打出无间道来了。

    钱难挣,x难吃,哪里都不好混。

    “江总,这好像……不是去公寓的路?”

    转过两个街区,望着越来越繁华的街道,林青警醒。

    江寒没吱声,盯着手里的ipad,继续办公。

    “第一次拜会‘阿姨’,空手去吗?”他道,“先去恒隆,给你买几身衣服,跟了我江寒的女人,总不能太寒酸。”

    “恒隆?”

    林青睁大了眼睛。

    懂了,这是去买“道具”。

    “我觉得你还是提两袋橘子比较合适。”

    林青现在只担心,江寒吓着她妈。

    毕竟当“金丝雀”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哎呦!这个包太难等了。我都配了200多万的货了,还没拿到。”

    汪太挎着鳄鱼皮的BR25,扭捏着身子,带着两个好姐妹走进“橘色”的店。

    “江寒?”

    汪太疑惑地望着沙发上施施然坐着江寒,停顿了一下,走过来打招呼。

    “汪太太。”

    江寒抬首,他也没想到这么巧。

    “怎么?大白天的不工作,陪梁醒来逛街啊?这可不是‘江爷’的风格啊。”

    汪太半开玩笑地打趣道。

    江寒抿了抿唇,低头笑笑,没搭茬。

    “梁醒呢?怎么没看到她人?试衣服去啦?”

    汪太左顾右盼,没找到梁醒的身影。

    江寒依旧淡淡的,脸上挂着笑,笑而不语。

    还是汪太带来的姐妹杵了杵她的胳膊,提醒:“也许江总不是和梁总一起来的。”

    “不是和梁醒来的?”汪太惊出神色。

    循着江寒的目光,汪太瞥见了林青。

    “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啊。”汪太轻声嘀咕。

    老闺蜜们都是人精,脸上均露出暧昧不明讳莫如深的神情。

    这一幕,在她们这个圈子里算是平常事。

    很多大佬,家中花大钱红旗不倒,外头花小钱彩旗常飘。

    “哦哦,那不打扰你了。”

    汪太尴尬地对江寒告辞。

    她扭捏着匆匆走出去几步,仍疑惑不已,迷糊得包都忘了找sales拿。

    “江寒怎么也是这种人?”

    离开了店好几十米,汪太才敢腹诽。

    闺蜜们则当发现了某个时髦的八卦,七嘴八舌。

    “男人嘛,都一样。江寒也是男人呐。”

    “那小姑娘多少年轻啊!看着就和江寒差着辈儿!”

    “也不知道这事儿,梁醒知不知道?”

    “嗨!江寒和梁醒认识这么多年,去年才结婚。一看就不是很喜欢。”

    “欸?汪太,我听说老汪顺顺利利把龙泉吃下来了。你说,梁醒这么急着套现,是不是因为和江寒情海生变了?”

    “这我哪儿知道。”汪太迷惘中,“江寒……江寒怎么会……?”

    她也不是认识这个后起之秀一天两天了。

    “哎呀!别聊了别聊了!快帮我看看,这件衣服咋样?”

    “挺好看的。腰身收得不错!”

    “颜色怯了点,不称我们的年纪,换一件吧。”

    后半场,汪太逛街完全没有心情。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向自己老公汇报一下。

    “我在恒隆看见江寒带着个年轻小姑娘购物。”

    汪太的消息和她的牵念和神思一样,石沉大海。

    汪贤成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

    花花世界,三妻四妾,这都当一件事情来讲。

    愚妇!

    ……

    “选好了吗?”

    江寒问。

    林青抠抠搜搜选了半天,就挑了一条印花小丝巾。

    江寒看着,蹙了蹙眉。

    “就这个吧。”

    林青心里酝酿着,这也才四千多。

    她这样,就不算是趁火打劫讹诈江寒吧。

    江寒立马把小丝巾甩在林青脸上:“你闹呢。”

    “我这不是帮你节约成本嘛!”林青委屈地叫了起来。

    “我现在最大的成本,是时间成本!”

    江寒在试衣间冲她闷吼。

    江寒压根就不在乎林青在这个店里拿几个包,配多少货。

    他只要林青现在看起来像是他江寒的女人。

    这丫头,人倒是不坏,可怎么蠢萌蠢萌的。

    “那你买吧!我下不了手。”

    林青红着脸赌气道。

    帮他省钱还有错了?

    江寒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江寒很爽气地给林青配了一只Linda。

    Sales卑躬屈膝地提着十几只袋子,送他们出门。

    “林青?!”

    刚出门,就撞鬼。

    只见曾瑞挽着一个风姿妖娆的年轻女孩儿,正逛着。

    显然,他看到林青的表情很讶异,旋即,便是不屑。

    林青从他看自己的眼神中,读出:曾瑞这是给她这枚“渣女”盖了章。

    他眼中有鄙夷,有不屑,甚至还有某种庆幸。

    “我说呢,最近怎么一点你的消息都听不着,还以为你在某大公司实习。原来……”

    曾瑞扫了眼江寒,这人确实长得不错,一身

    Loro Piana,

    俊采星驰,器宇不凡。

    看来林青这回是钓到“大鱼”了。

    林青百口莫辩,当年在四季酒店,拼命捡回来的尊严,现在在“事实”面前,毁于一旦。

    “认识啊?”

    江寒闻到来者不善,随便问了一句。

    “前男友。”

    林青还没来得及回答,曾瑞便挑衅似的伸出一只手,对江寒。

    江寒瞥了眼他的手,目光冷冷,一脸的淡漠。

    曾瑞的手僵在半空,略尴尬,但很快他又找到了膈应林青的突破口。

    他望着林青身后的十几只橘黄色袋子,冷笑道:“哟,林青,我还以为你和别的女孩儿不同。离开我,是因为有骨气呢。那天你在四季酒店说得那么振振有词,我差点就信了。原来,还是‘走老路’,不过是找到了更高的跳板而已。”

    “你!!”

    林青明知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但此时此刻偏偏又无法解释,只能干着急,气得内伤。

    曾瑞身旁的小美女,此刻也读懂了眼前的“故事”,可以帮腔羞辱林青道:“怎么了哥哥?以前你也经常带这位姐姐来这儿逛街吗?不会她穿的用的,都是你买的吧?哥哥,你好坏,不理你了。”

    林青又不是软柿子,陪江寒演戏,她就已经够窝火的了!

    此刻,干嘛还要受这种闲气。

    于是,她将计就计,顺着话怼回去道:“哟!这位妹妹,看你人不tຊ错,对曾瑞也是‘真爱’,那姐姐我就用前辈的身份提醒你两句:曾瑞呢,是有钱,但是他的钱呢,是用来看的,不是拿来用的!我跟了他四年,就收过一条潘多拉手链,还不发黑。妹妹,看你这两手空空,可要好自为之啊。”

    说着,林青挑眉,故意勾起江寒的手,回头指着那一堆袋子道:“至于我身上吃的用的,你都看见了,全是我家这位‘亲爱的’买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的我啊,幸福着呢!你呢,小妹妹反正年轻,就陪着曾大公子,慢慢玩儿吧你。”

    说完,她从曾瑞和小美女中间撞出一条缝儿,昂着头就走。

    说她是“捞女”,她就“捞女”呗!

    谁自证谁是傻逼。

    她就当回“捞女”怎么了?

    现在“江寒在手,天下我有”,她还搭理曾瑞个锤子。

    曾瑞气得肝颤儿。

    这时,良久不发声的江寒,突然开窍似的开了口:“林青啊,欸!这就生气了?不逛了?这才逛了一个马,还有雕,缪缪,香奶奶不再看看了?!”

    “不看!没心情。”

    林青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江寒没立即追上,而是勾起唇角,狠狠点了点曾瑞的鼻子,用不怒自威的声音:“你破坏她心情。”

    说完,他狠狠瞪了曾瑞一眼,也他们中间硬插过去!

    江寒坚硬的肱二头肌,撞谁谁翻,曾瑞往后一个趔趄……

    第五十六章 CP大乱炖!

    “梁梦,现在龙泉的情况非常复杂。你给我点时间,我也需要捋捋。暂时真的帮不了你。”

    戴维给梁梦发来微信,虽无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对她也是个安慰。

    “怎么还这么高的烧?”

    汪载舞盯着耳温枪上的度数,有些担心。

    林妈在门外干着急。

    梁梦不让她进,只听说丫头发烧了。

    她不能进,只好去厨房煮了点发汗的红枣姜汤,搁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林青一连两日没回来睡觉,也不回消息,更是把她急的不行。

    无奈,她只好发消息给卢舟,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姨,您别急!我现在过来瞧瞧。”

    卢舟正在跑步,收到消息,就立刻赶往公寓。

    他先进屋看望发烧的梁梦。

    这才几日不见,梁梦明显病容憔悴,两只眼窝,深深凹陷下去不少。

    “汪载舞。”

    “卢舟。”

    两个男生交换着打了声招呼。

    梁梦便让汪载舞先出去,她有话和卢舟说。

    汪载舞不放心地望了望有点帅气的卢舟,又看眼梁梦。

    梁梦轻轻给了个眼色,叫他放心。

    “你怎么出来了?!”

    林妈见出来的竟然是汪载舞,有些大惊失色!

    “你放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单独在里面?”林妈神色慌张道。

    “我和梁梦不也是孤男寡女?”

    汪载舞懒理这位多管闲事的欧巴桑,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地打开电视。

    电视里正播放世界某处的山火新闻,那团火此刻仿佛熊熊燃烧在林妈心上。

    “梁总,几天不见,你这是……阳了?”

    卢舟也不能坐“炕沿”,抱着胳膊很自觉地靠在对面的墙上,保持着距离和梁梦说话。

    卢舟都快忘了,这里曾经是他日夜生活睡觉的地方。

    房子是他的。

    房间也是他的。

    梁梦挣扎着起身,她蓬头垢面的,有点不好意思。

    梁梦耐着心,压着气,有气无力、气若游丝地总算断断续续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对卢舟讲了一遍。

    卢舟听了,以为梁梦烧糊涂了,在说胡话。

    他不以为意地让梁梦快躺下休息。

    “卢舟,不好意思啊。我请你当龙泉代言人的事,可能要泡汤了。”

    都这时候了,梁梦还记挂着自己无法兑现承诺,可能会伤害到卢舟的利益。

    “嗨,这时候就别说这个了。”卢舟大度地安慰她,“再说了,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你梁总要签我,还告诉我输一次又何妨?投桃报李,我该感谢的,也是你梁总,不是龙泉。”

    “林青的事……”

    梁梦知道卢舟和林青的关系。

    她虽然不想扎卢舟的心窝子,但又不得不提这壶。

    “我和你的猜想一样,她应该不止于此。也许她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卢舟的第一反应,和梁梦之前一模一样。

    林青不是个贪慕虚荣会撬自己闺蜜男人的人。

    “唔,可如果……”梁梦想了想,还是认真问卢舟道,“我是说如果,这是真的,林青就是选择了江寒呢?”

    “不会吧。”卢舟耸肩一笑,放下胳膊,“我都认识林青十几年了。你要说她是贪图那个什么江寒的‘美色’我还信。图钱??绝对不可能!”

    梁梦被他逗得“噗嗤”一笑,也略略放下了这些天揪着的心。

    可正当梁梦稍微宽心,这时,林青领着江寒回来了。

    汪载舞正在客厅嗑瓜子,看见俩人,瞬间嘴里的干果立马不香了。

    “嘿,这还出双入对,登堂入室了?”

    汪载舞气愤愤地就抛下掌心的一把壳儿,腾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江叔儿!~”

    他走上前,首先挑衅的还是江寒。

    江寒看到汪载舞在这儿,也是一包气。

    “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当然知道屋里有梁梦。

    有梁梦的地方,就不能有汪载舞!

    汪载舞不回答,直接看向林青:“你领他回来,算怎么回事儿?”

    “算……”

    林青无奈地看向不远处怔怔的林妈,硬着头皮也只能说:“算……见家长呗!少见多怪。”

    “见家长?!”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屋里传到屋外。

    只见,满脸惊诧的卢舟,领着披着睡袍一脸苍白的梁梦,从屋里并肩走了出来!

    十六目相对,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吓人”了吧?

    “卢舟?!”

    林青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

    卢舟怎么会和梁梦同时从房间里出来?!

    江寒更是气愤!

    方才他气愤汪载舞怎么在这个屋里!

    现在他更生气了!

    汪载舞为什么不在那个屋里?!

    他在里屋,至少……至少能让江寒心里好受一点。

    他算个第三方。

    现在梁梦就这么施施然,从从容地跟着一个英俊伟岸的帅哥,从卧房走了出来——

    这是江寒去死都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林青,你说的是真的。你领这个男的回来,是见家长?”

    卢舟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他是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上一秒,他还在梁梦面前拿自己做保,赌林青的清白。

    下一秒,就打脸来得这样快。

    林妈都觉得受用不起了。

    这恢弘的场面,差点没顷刻间把她送走。

    林妈捂着胸口,走到江寒鼻尖下面,指着人就命令林青:“家长不想见他!你现在把人给我弄走。”

    林青面露难色,内心极度挣扎。

    但当她对上江寒那坚毅深邃的眼神,仿佛又在说: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大橘!

    大橘!

    大了个香蕉的!

    林青虽不情愿,还是咬着牙,万般委屈嚼碎了,硬生生道:“妈!这是江寒,我新交的‘男朋友’。”

    “阿姨。”

    江寒乖巧识趣地接上,叫人。

    林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一声“阿姨”,她可担当不起。

    尤其是当着卢舟的面,她抵死都不能答应一个字。

    “男朋友?!”汪载舞笑了,觉得林青无耻。

    他无情地拆穿道:“林青,江寒是已婚。你‘男朋友’已婚啊?”

    “什么?!”

    本来林妈就不乐意这门亲事。

    现在一听还有这么个大瓜,吃瓜还吃到了自己亲闺女,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林妈一听,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林青一个大碧兜!

    “啪!”

    热辣辣一巴掌,重重地落在林青娇柔脆弱的脸上,立刻杠起了三道红印!

    林妈这是真打!

    她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卢舟见状,心疼地上前一步,但看了眼江寒,不得已,他又愤懑退了回来。

    梁梦忧心地看了他一眼,卢舟现在心里,一定很不好过吧?

    眼前的这一切,一下子组装了所有事实。

    梁梦和卢舟方才在房间里,为林青的开脱,立刻都成了笑话。

    梁梦也不愿相信,但此时江寒抚上林青脸颊的手,让她不得不信!

    “好、好!好你个不孝女!”

    林妈痛苦地捂住胸口,血压阵阵上涌。

    她指着自己的亲闺女,就严厉开骂:“你爸走得早!我从小,兢兢业业地拉扯你!没想到竟然养出个‘小三’!这么多年,我做得饭,就当是喂了狗!我洗的衣服,把你穿得这么‘脏’!林青!今天我算是认识你,也认识我自己了!我就是个老不死的!本来我以为得了这个病,是老天爷不开眼,见不得我们母女情深,要我们生死两隔。原来现在我明白了,是报应!只现世的报应!!!”

    “妈。”林青心疼地上前去扶。

    林妈一把推开她!

    “你不要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孩子!过去是我对不起你!你妈命硬,克死了你爸,还挣不到钱。让你从小,tຊ吃,吃得没别人家孩子好!穿,穿得不如别人家孩子好!我们家连个小康之家都算不上!我一直觉得自己物质上亏待了你,很自责!你从小就通透懂事,让我宽慰不少!我还庆幸,此消彼长,老天是公平的。原来都是骗子!我现在知道了,天底下压根就没有‘懂事’的孩子!你‘通透’是真的,可你也太通透了!通透到为了锦衣玉食,可以罔顾人伦!!”

    林妈激动地身体颤动,老泪纵横!没了体面。

    梁梦本还对她有所怨怼,但见老人家此时这副模样,也不免心疼。

    汪载舞也心软了,这时候也只有他能上前扶住林妈。

    但嘴里,他仍不耐烦地嘴硬着:“阿姨你现在嚷嚷这些有啥用?自己没教育好孩子,现在出来危害社会,你就是把自己气死,林青她也不会立地改好的。你就别叫了!”

    梁梦望向江寒,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她死死盯着他的瞳孔,期待从里面问出一个答案。

    但江寒只是放下手里的东西,佯装道歉地对林妈说了一句:“阿姨,贸然拜访,打扰了。您消消气。我和林青的事,具体的以后再慢慢向您汇报。现在木已成舟,不管您接不接受,我们都在一起了。不瞒您说,这些日子,林青经常在我那过夜,我们早已不分彼此了。”

    此言一出,旁人尚可。

    卢舟第一个觉得无法接受,他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此时此刻,都像一只鼓足的球,“嘭!!”地一声炸了!

    林青就像是一张纯白的真皮沙发,上面甚至缀满了洁白无瑕的珍珠。

    卢舟连碰一下,坐一下都不敢,就怕伤到她,玷污了她,不愿她有一丝的不情愿。

    但此时,江寒就像是一个半路杀出的粗鲁大汉!

    他不仅夺走了这张白沙发,还在上面又蹦又跳,又作又闹,用践踏不止,向所有人宣誓他的主权!

    卢舟还记得自己客厅,高尔夫球杆筒的位置。

    他抽出一根,摆出一个挥杆的姿势,就要将杆子砸向江寒的脑袋!

    梁梦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

    江寒一动。

    梁梦抱紧卢舟,劝:“卢舟,不值得!你不能有事。听我的。你听我的。放下!”

    她其实是怕卢舟真的伤到江寒。

    梁梦也觉得自己疯了。

    都已经这样了,她还是对江寒无法立刻恨起来。

    方才那一刹那,她居然还在心疼他。

    林青见梁梦抱着卢舟,醋意翻涌,但碍于目前的剧情,她也只能忍着。

    她眼里嫉妒的暗火,像一颗上膛的子弹,随时准备发射,击穿她最爱的人。

    汪载舞阴阳怪气地提醒了一句:“杀人偿命。卢舟,我和江叔儿已经去过一次警署了,有女人罩着,他总能全身而退。你就别送人头了。”

    “汪载舞!”

    江寒含冤无法揭示真相,但不妨碍他拿这小兔崽子撒气。

    “这没你的事儿,赶紧滚。”

    他拿出叔叔辈的款儿,闷吼压人。

    林妈缓过来一点儿,也不知道是气糊涂了还是怎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突然帮汪载舞说起话来:“谁敢叫汪载舞滚?!谁敢叫我‘干儿子’滚?!扶我起来,我要和他拼命!”

    林青匪夷所思,脸都扭曲成麻花了:“妈!汪载舞什么时候成你‘干儿子’了?”

    “汪载舞怎么不能是我儿子。”

    果然,还是林妈懂得怎么治林青。

    她挣扎着挺直身体,一只手紧紧攥住汪载舞,另一只手又攥梁梦。

    “从此以后,你林青不是我女儿!他,是我干儿子!她,是我干女儿!”

    梁梦和汪载舞同时愣住,莫名对视着。

    俩人无中生“妈”。

    林妈掌心用力,这俩人也不敢吭气吱声了。

    “我现在‘有儿有女’,你们给我把不相干的人都给轰出去!”林妈冷笑着命令。

    她硬气的口吻,不容商榷。

    不愧是林妈的气场。

    呆呆的汪载舞,还多嘴问了一句:“那卢舟呢?”

    林妈掐他手背提醒:“那是房东!”

    “明白。干妈。”

    说着,汪载舞如同得了尚方宝剑,接过卢舟手里的高尔夫球杆儿,一阵乱挥乱舞!

    把林青和江寒赶得抱头鼠窜,尖叫着混乱退了出去!

    第五十七章 富二代的烦恼

    林青和江寒走后,林妈立即躺倒了。

    她拉着卢舟的手,泪水涟涟,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怎么会成为这么三观不正,为了金钱利益出卖自己的“捞女”。

    “卢舟,你说,是不是我这个病,把林青逼上绝路的呀?”

    “阿姨,您别多想。”卢舟心里虽然也是愁思百结,但还是忍着难受,竭力安慰林妈,“也许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造孽,造孽啊!”林妈拍打着沙发,哭喊。

    梁梦虽然心里生林妈的气,但见她此时这副样子,也很是不忍。

    于是她裹起衣服,给汪载舞使了个颜色,便对卢舟道:“这里你照顾一下。我们出去买点吃的回来。”

    “我吃不下!!”林妈生气地哭嚎。

    她怎么也想不通。

    梁梦无奈地瞥了这无奈的场面一眼,道:“你吃不下,但是我饿了。载舞,走,我们去吃饭。卢舟,你吃啥?”

    卢舟暗暗冲梁梦挥手。

    意思是,别刺激林妈。

    梁梦偏不,她这辈子最烦人要死要活的,闹绝食也是要死要活的一种。

    真正要死的人,从来不会寻死觅活的。

    这一点,她很早就领悟透了。

    林妈这么做,无非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道德裹挟他们,想让他们原谅林青。

    她偏不。

    于是梁梦故意道:“你自己没教育好女儿,别弄得跟是我们的错似的。这是卢舟的房子,你住在这里,女儿跟别的男人跑了,你自己要饿死,还不让‘房东’吃饭,过分了啊!你自己看看卢舟,从头到尾,他哪一件事对不起你们娘儿俩,要落得这个下场?”

    “就是。”汪载舞无脑帮腔。

    说完,俩人齐步并进地出去了。

    林妈落下了心酸的串串泪水,无力拉住卢舟的手,挣扎着说了一句:“孩子,委屈你了。”

    卢舟扶林妈躺下,叹了口气,没吱声。

    眼前这情势,他除了想追出去打死江寒,是真不知道说啥。

    出了门,汪载舞便问梁梦道:“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刺激林妈?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梁梦拢了拢外套,眼睛直视前方:“到地方再说。”

    不一会儿,俩人来到人声鼎沸颇为喧嚣的一处。

    “你说的到地方,就是这儿啊?”

    汪载舞坐下惊讶地问。

    “你去给我买个全家桶。”

    梁梦一屁股坐下吩咐。

    “你闹呢。还发着烧呢,给我摸摸。”

    汪载舞抬手就要摸梁梦的额头,被她一手拍开。

    “让你买你就买!”

    “今儿也不是星期四啊。”

    汪载舞拗不过,只得嘟嘟囔囔地去了。

    回来,东西刚放下,梁梦就迫不及待地搓搓手,伸向了热气腾腾的炸鸡。

    汪载舞很好奇:“你这怎么跟没吃过KFC似的?你这样的大小姐,不都不吃垃圾食品嘛!”

    “要你管。”

    说着,梁梦便大快朵颐起来,甚至吃得满嘴流油。

    汪载舞都不忍直视,但他还是双臂搁在桌子上,问梁梦:“你还没说,刚为什么刺激林妈呢!”

    梁梦拎起一只原味鸡咬了一口,才放下道:“载舞,我问你,咱俩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你对我是啥感觉?”

    汪载舞摸了摸后脑勺,答:“也没啥感觉啊,说不上来……反正我不想睡你。”

    梁梦拿鸡腿敲他头:“谁问你这个。”

    汪载舞想了想继续道:“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有时候我挺怕你的,但也不知道为啥,你一召唤我吧,我这身子就跟不受控制似的,屁颠屁颠地来了。像是有某种血脉压制。”

    梁梦听了,并不满意。

    汪载舞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这回又是文不对题了。

    “欸,你就说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关键是我会不会卖你?”梁梦神神秘秘地引导他道。

    “那应该……不会吧。”汪载舞顺着回答。

    “你确定?”梁梦追问。

    “我确定。”

    想了想,汪载舞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第一直觉。

    “对!我和你一样。”梁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虽说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吧。但我从认识林青,我的直觉就和你一样,我觉得她不会害我卖我。而且,她跟我的这三个月,相处下来,我没觉察出她是个见钱眼开见色忘义的人。”

    “大姐,你到底想说啥?”

    汪载舞吸了口可乐,听不懂。

    “那坏人都写脸上,还要警察局干嘛?”

    梁梦没说话,而是冲汪载舞眨了眨眼睛,让他去悟。

    不一会儿,汪载舞便清醒过来,拍着台子兴奋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林青如果不是隐藏得特别深,就是她和江寒在演戏?”

    “Bingo!没错。”

    梁梦答。

    “所以,你故意刺激林妈,还tຊ是为了倒逼林青?”

    不得不说,汪载舞是有脑子的。

    梁梦眨了眨眼,肯定他又答对了。

    “那我们为啥要来吃KFC啊?”汪载舞还是疑惑,“这也不是啥好玩意儿啊!”

    标准的垃圾食品。

    梁梦无奈地举起一只鸡腿,对汪载舞娓娓解释道:“我小时候,一半是我姐带大的,一半是江寒带大的。我人生中第一次吃KFC就是他俩带我来的。可是后来,我发育了,我姐就不让我吃这个了,说想吃的话,得等我长大。可江寒却说,哪天梁梦不爱吃KFC了,她就长大了。”

    “那你也太幼稚了,用爱不爱吃KFC来衡量自己长没长大。”

    汪载舞咬了口鸡腿,觉得梁梦这就有点无聊了。

    梁梦又敲打他,说:“机锋!机锋听说过吗?在做重要的决定之前,先吃一顿平时最爱吃的东西,如果发现味道变了,说明这个决定有问题,要三思;或者你经常吃的东西,在某一天突然发现味道变了,那当天你就要小心谨慎点,这就叫做机锋。 ”

    “那你是真爱吃KFC啊!”

    绕了半天,汪载舞缓过神儿来,外表高贵冷艳的梁梦是真喜欢吃这廉价垃圾食品。

    梁梦撇了撇嘴,继续吃。

    见她心情好些了,汪载舞不死心地又问:“那江寒呢?”

    梁梦道:“其实刚知道江寒和林青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是挺气的。但气了一会儿,也就好了。载舞,我跟你讲个秘密吧。”

    说着,梁梦冲汪载舞勾了勾手指。

    汪载舞把耳朵凑过去:“江寒和我姐,我也不气。因为我知道,他俩也是假的。”

    “啥?!!”

    汪载舞满脸不可思议!

    “欸,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梁梦得意地又拿起一只汉堡,道:“江寒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抛弃我,那就是他自己真的不行、自己要完蛋的时候。”

    汪载舞一头雾水,他对梁梦拿捏江寒的盲目自信存疑。

    梁梦告诉汪载舞:“我从小可是江寒‘抱大’的。我听我姐说,他只要抱上我,就任何时候都不会撒手。只有一次,工地的铲车,刹车失灵,直接冲我们俩开过来,江寒才把我抛给了不远处的别人。还好最后一秒,那铲车刹住了。我姐说了,江寒抛我,都是计算着时速,知道自己肯定是跑不了了,才抛的。”

    梁家的瓜太大,汪载舞吃着有点不消化。

    梁梦说完,还略带威胁地警告他:“不许告诉别人哦。”

    汪载舞心里哔了狗,心想:我能告诉谁去?我爸吗?

    “那合着你什么都明白,还搁这演啥呢?”汪载舞再次不解。

    “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梁梦无奈摇了摇头,很多事,非当事人还是理解不了。

    “江寒的心结不打开,我们之间始终间隔着银河。”

    汪载舞听不懂,他也不想懂,他只想知道现在怎么办?

    “那现在这副烂摊子,咋办?”

    梁梦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汪载舞,而是突然将话题扯到他身上。

    “载舞,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问吧问吧。”他头有点大。

    “其实你学历挺不错的,能力应该也是有的。可你为啥,总是回避牵扯你们家的生意?好像故意混吃等死,就怕你爸拉你回去接班似的?”

    说起这个,那汪载舞可就有一万个理由了。

    “梁梦,你是不知道,像我这种富二代的烦恼。我们从出生开始,豪车、豪宅、名表、奢侈品,甚至是时间,那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因为它们就像是空气一样唾手可得。”

    “凡尔赛。”梁梦白他。

    “我是说真的。但是你想想,除了这些,我还有什么?”汪载舞一摊手,“我爸看起来有一个庞大的公司,一个巨大的赚钱机器等我去继承。我一进万亨,妥妥的‘太子’!可实际情况呢?”

    梁梦等他接着说。

    “可实际情况就是,当我坐进万亨的那一秒,就发现:左边是跟着我爸朝朝暮暮打天下的老臣,右边是帮我爸记账最可信的‘钱袋子’——我的亲姑姑,前边儿是我爸最信任的智囊‘师爷’——我二叔,后边是托我妈的关系硬塞进来管后勤的我姨父!我坐在那儿,妥妥就是个被掣肘得死死的傀儡。甚至,我只要但凡按照自己的想法动一下,就会被视作一个不合格的傀儡。挠痒痒也不行!”

    汪载舞说出了当代富二代“最窘迫”的烦恼。

    梁梦听了又想笑又心酸。

    因为汪载舞说得有些点,和她是重合的。

    但她还是不甘心地问了汪载舞一句:“你就没想过抗争吗?”

    汪载舞苦笑笑,旋即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表情:“抗争有啥用?万亨已经市值超几百亿了。我想超越我爸的财富积累,靠自己创业搬砖,那估计得从明末清初开始干起。”

    “那要是……不纯为钱呢?”梁梦依旧耐心地问。

    “嗯?”

    汪载舞有点看不明白了,梁梦究竟想说什么。

    梁梦也就不和他打哑谜了,直白道:“我估计这次江寒和林青联手,就是为了逼我死心,告诉我,以后江寒再也不会帮我了。也许是帮不了我!以龙泉现在的情势,我要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真的很难。失去控制权,就意味着这一局已经输了。你刚才说了这么多,肯定心里也明白,你爸既然吞下了龙泉,就肯定会派自己的亲信心腹过来接手,坐CEO的位置。”

    任人唯亲不为贤,忠心比才华要紧,是上一代企业家的普遍特点之一。

    “所以呢?”汪载舞等梁梦的下文。

    “我打算出来单干。”

    梁梦说出了自己这几天发烧的真正原因。

    她焦虑,就是为了下决心做这个决定。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汪载舞问。

    “我希望你来帮我。”

    “我?”离了个大谱的,汪载舞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回家接班都抽抽,你现在让我和我爸对着干?!我凭什么答应你?你这是要我命!”

    第五十八章 你是我姑奶奶

    “答应么?”

    梁梦抬眸。

    “跟着你,件件都是诛九族的事。”

    汪载舞不情不愿地冷哼,然后又不清不楚地点了点头。

    梁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故意锤了他一下:“我就是你九族!瞧你那点出息……”

    “你是我姑奶奶!”

    汪载舞搀着梁梦,提着吃剩的半桶全家桶,出去开车。

    他们到家,林妈估计气累了,已经睡着了。

    卢舟趴在客厅餐桌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只能囫囵把梁梦吃剩的半桶全家桶对付着给吃了。

    汪载舞看世界冠军下场如此,不禁骂了一声:作孽。

    第二天。

    梁梦撑着精神头,来到龙泉。

    公司里氛围一片肃杀。

    梁梦走过办公室门口林青空荡荡的工位,心底一沉。

    没了林青的压制,回首整个总裁办更加散漫。

    一爿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飘摇感。

    “听说新的boss这两天就要来了,是不是真的?”

    “这大梁总可真够狠的,公司说卖就卖了。”

    “那小梁总怎么办?嗨,谁知道呢!过一天算一天吧。”

    梁梦进出办公室,耳边总能窸窸窣窣飘进几句闲言碎语。

    幸而办公室里,会客沙发转过来。

    戴维还是及时来了。

    “叔儿。”

    梁梦第一次在公司叫戴维“叔叔”。

    她内心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戴维压了压手,示意她先把门关上。

    梁梦合上门,转过身,戴维就冲她轻轻摇头。

    “还是不行?”梁梦问。

    戴维道:“我说破了嘴皮子,能跟你走的经销商少之又少。虽然之前直播做的不错,但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关键还是龙泉的产品好。”

    梁梦叹了口气,早料到是这个结果。

    戴维转着椅子,望向窗外:“说实话,我也没料到梁醒会突然这么干。你和梁醒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看起来刁蛮任性,梁醒看起来沉稳冷静。可惜,现在看来,我都看错了。也许是我真的老了。”

    “姐姐有姐姐的理由。”

    梁梦不想苛责梁醒,即使她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这么做。

    “可能真的不是亲生的吧……”

    戴维喟叹。

    “这和亲生不亲生没关系。”梁梦坐回办公桌前,“叔,就算是我亲姐,巨大的利益面前,也有可能这么做。我姐的做法合理合规,最多就是不合情。但现在纠结这些,也没用了。”

    “你倒想得开。”戴维点点头。

    他又提点道:“梁梦,汪贤成这两天就要过来接手龙泉,他最近刚完成了资产重组,很不好对付的。”

    梁梦端起水杯,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良久,她回过身:“我对付他干嘛,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戴维望着逐渐成熟起来的梁梦,担忧中又透露出一丝欣慰。

    “我从小在龙泉长大,龙泉的老人儿很多都抱过我,我也吃过‘百家饭’。现在公司有变,我打算拟一封‘告员工书’。”

    “告员tຊ工书?写什么?”戴维问。

    “愿意跟我走的,工资待遇不变,工龄保留。不愿意跟我走的,用我的股份一次性买断工龄,我也会和汪贤成谈判,做好留下来员工的安置工作。”梁梦道。

    “可是……”戴维道,“另起炉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的股份稀释完,就算是套现,用来创业也烧不了多久的。”

    “我的股份,不打算带走。”

    梁梦转过脸,把自己这几天想出的结论告诉了戴维。

    戴维奇了怪了:“你不带走?那怎么另起炉灶?”

    梁梦想了想,走过来,将茶杯轻轻扥在桌上。

    “我想用剩下的股份,租龙泉‘宝泉凉茶’的品牌,继续经营。”

    “租品牌?”

    戴维摘下眼镜,擦了擦。

    梁梦这个选题做得有点大啊!

    “需要我做什么。”

    沉吟半晌,戴维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闪过犀利的眸光。

    他相信梁梦。

    “经销商倒是不急。流水线和工人,你要尽力游说,多带点人走。另外,宝泉凉茶的整个研发部门,你要想办法。以情动人也好,威逼利诱也罢,尽量全部带走。”

    “好。我去办。”戴维点头。

    临走,他突然想起此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于是又坐了回去。

    “还有事儿?”

    梁梦问。

    戴维踌躇了一下,道:“还有件事……我也是道听途说……”

    梁梦见他吞吐,于是搁下手里的事过来,静静听他的下文。

    “我也是听说哈。”戴维神色凝重,“当年宝泉凉茶的配方,在老梁总他们去世后,就散佚了。”

    “散佚?什么意思?”梁梦不解。

    “就是现在宝泉凉茶的配方,其实不是当年最早的秘方。”戴维道,“这本来是尘封往事。但若是你另起炉灶,被别有用心的人挖出来,也是个雷。”

    梁梦听了,良久没作声。

    但很快,她还是对戴维道:“这是后话了,事情还是得先做起来。”

    “嗯。”

    戴维撑起椅子要走。

    梁梦若有所思地叫住:“叔儿,配方的事——你觉得,真正的秘方去了哪里?”

    戴维没说话,看了梁梦一眼,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外,戴维低头瞄了眼门把手,他没告诉梁梦:他只知道,当年的配方应该在她亲妈手上。

    梁父梁母破产前,梁父曾经求到汪贤成门下,希望他出手相助老龙泉。

    汪贤成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开出的条件是:用宝泉凉茶的秘方作抵押。

    但从此之后,宝泉凉茶的秘方就不翼而飞了。

    这件事梁醒知道啊。

    所以,戴维才对梁醒把股份卖给汪贤成感到匪夷所思。

    他刚出去,梁梦办公室里就涌进来一堆人。

    基本上都是高管和下属,跑进来打探消息的。

    “梁总,我们的期权,还作数吗?”

    “梁总,汪总来了,是不是我们都要被开了?”

    “梁总,咱们下个季度的工作计划现在还做吗?”

    “梁总,这是之前项目的报销,您赶紧帮我批一下。”

    面对着满屋子乌央乌央的人,梁梦不得不一一应付,但同时她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

    要是林青这个助理还在,也许这些人涌都涌不进来,她隔着门就挡回去了。

    混乱中,梁梦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是卢舟焦急的声音。

    “梁梦,林妈不见了。”

    “林妈不见了,你找林青啊,找我干什么?”梁梦大无语。

    卢舟生怕梁梦挂电话,赶忙说:“就是因为找不到林青,我才找你的。一大早,我来送早饭,见林妈的行李箱不见了,外套也不在。”

    梁梦心乱如麻,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了句:“你在家等着我,我现在过来。”

    梁梦撂下公司一摊棘手的事,赶到家的时候,发现正如卢舟所说,林妈将她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

    “大概是回老家了吧?”梁梦猜测。

    “不会,他老家的房子已经卖了。”卢舟答话。

    “你怎么知道?”梁梦问。

    卢舟红着脸,没说话。

    他也不能告诉梁梦,林青老家的房子就是他买的。

    “那能去哪儿呢?”梁梦也有些担心起来。

    “对了,去看看林妈平时放药的抽屉。”

    梁梦想起来,林妈每天都有些常规药要服。

    要是真走了,那一定是所有药的存量都拿走了。

    林青和卢舟拉开客厅灯座下的一个抽屉,发现里面林妈的药已经全部带走了,只剩下一个硕大的牛皮纸信封。

    梁梦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催促卢舟打开。

    卢舟打开,发现里面是四万块钱,还有一张纸条。

    【卢舟、梁梦:阿姨对不起你们,没教育好女儿。我走了,你们多保重。这四万块钱,是这段时间我和林青住在这里,打扰卢舟的房租,请他务必收下。】

    “林妈会不会是去投奔林青了?”梁梦盯着纸条问。

    卢舟重复:“林青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

    “欸!”梁梦真服了,自己掏出电话,打给江寒。

    目前,这是唯一能联系上林青的途径了。

    江寒正在办公室工作,林青坐在对面的秘书工位上。

    江寒见是“梁梦”的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怎么了?”

    “你叫林青听电话。”梁梦的声音丝毫不客气,“她妈离家出走了,是不是搬去你们那里了?”

    江寒莫名其妙,他抬眼看了看正在工作的林青,替她回复道:“没有啊,我和林青寸步不离,没听见阿姨跟她联系过。”

    “寸步不离”四个字,无意间又戳伤了梁梦的心。

    她没好气地说道:“话我已经带到了!出了事我和卢舟也不管了!”

    “你和卢舟?”

    这回换江寒不开心了。

    “你们俩在一起吗?”他问。

    “不然呢。”梁梦急躁地说,“是卢舟一早来发现的。”

    一想到卢舟能随意进出梁梦的住所,江寒没忍住,也酸了一句:“呵,他‘发现’得倒挺早!”

    这时,林青被江寒的电话声吸引,抬起头。

    江寒挂了电话,告诉她:你妈找不见了。

    林青一听,当即丢下手头的事,就要冲出去找。

    江寒冷眼看着她,用力压了压手。

    “不行,江总!我得先去找我妈!今天大盘不会有太大波动,您随便找个人盯一下吧。”林青一刻也等不了,火急火燎。

    江寒又按手。

    压了三次,林青终于慢下了手脚。

    “我没拦着你。”江寒,“你难道没有电话吗?先打个电话问问。”

    江寒一提醒,林青这才手忙脚乱地找电话。

    连打了几个,林妈就是不接。

    “不行!我得出去找!”

    林青喘着粗气就要往外跑。

    江寒喊住她:“魔都分浦东和浦西!天大地大,她不接你电话,就是故意躲着你!你现在这是要出去遛弯儿吗?”

    江寒的话,粘住了林青的步子。

    她犹豫了下。

    “报警。”林青掏出手机,“我报警!”

    江寒走过来,按住她的手:“失联超过24小时,才能报失踪。别麻烦警察叔叔了。”

    林青瞪着一双无助的眼睛,看着江寒。

    “你妈没来找你,摆明了就是想你着急。然后反省自己的错误。越是这种时候,你越是要沉住气。”

    林青对江寒的冷漠很生气,反呛道:“都这时候了,我没心情和你再玩什么无间道。我说过,我妈就是我的底线!她现在找不到人,我没法安心工作!你的那些‘大计划’,我也没心情陪你完成了。”

    “你放心吧,你妈不会失踪的。”江寒很淡定。

    “为什么?”林青不相信。

    “放心吧,你忍住不去找,会有人去找的。你妈丢不了!”江寒道。

    林青:“你是说……?”

    江寒冲她眨了两下眼睛,确认过眼神,她猜对了。

    第五十九章 叛逆阿姨林妈

    “江总!”

    林青低头看了眼手机,突然道:“不锈钢2589的价格开始跌了!”

    “盯死。”江寒敛起神色,“买多。”

    “买多少?”

    “2000万。”

    林青坐回电脑屏幕前,按江寒的指示迅速操作。

    江寒则俯身站在她身旁,看屏幕。

    “江总,还在跌。”林青。

    “继续买。”江寒。

    “还在跌。”

    “买。”

    林青一番操作,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从期货战场上下来,林青松了一口气,江寒的额角也沁出汗珠:“明天继续盯。”

    “江总,我们到底有多少预算?”林青问。

    江寒滑动了一下林青的鼠标,气沉丹田,没回答。

    这场空多之战,江寒和汪贤成的零和博弈,最终一定是你死我活。

    枪已上膛,不到弹尽粮绝,江寒决不投降。

    “糟了!我妈!”

    最重要的事儿忘了!

    反应过来的林青像一匹脱缰的小野马,往外奔。

    江寒一把拉住她。

    林青刀人的眼神又来了。

    “我送你。”江寒嫌弃地往下瞥了她一眼,“腿着去找吗?”

    也对哦。

    林青听从江寒的安排,乖乖坐上了黑色迈巴赫。

    同时。

    梁梦坐着卢舟的沃尔沃,已经心急如焚地在公寓四周的街区兜了一tຊ圈又一圈了。

    “这么找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梁梦频频看表,龙泉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呢。

    “会不会投奔魔都的亲戚家了?”

    卢舟转了转方向盘,回复道:“应该不会。要是有亲戚,你觉得林青和林妈还会借住我的房子里吗?”

    “那会不会去火车站了?投奔外地的亲戚家?”梁梦问。

    卢舟摇摇头:“我觉得也不会。林妈的病要定期去医院复查的。而且别人不知道她的情况,她自己是知道的。这时候去投奔亲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是害了亲戚。林青和林妈都是自尊心特别强且不爱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那会去哪儿呢?魔都这么多酒店。”梁梦托腮望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叹气。

    卢舟道:“梁梦,要不你试试接着打林妈的电话。我觉得她只要不关机,这事儿就还有戏。”

    “你的意思是……?”

    卢舟冷静分析:“林妈突然搬走,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她在躲谁?我们先入为主地以为她在躲我们,但刚才我突然想到,她也有可能是为了躲林青。”

    梁梦点点头,卢舟的这个思路有点道理。

    于是,她掏出手机,不停地继续一遍一遍地拨林妈的电话。

    终于,林妈实在扛不住梁梦的连环夺命call,接通了电话。

    最终,梁梦和卢舟把林妈从一间网吧里给领了出来。

    找到她的时候,老太太竟然在乌烟瘴气的网吧里玩三人麻将,还玩得不亦乐乎。

    真是醉了!

    “您闹呢?不知道我事情很多吗?净添乱!”

    梁梦嘴上虽然埋怨着,但心里却长吁出一口气。

    卢舟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默默跟随。

    梁梦就像个家长似的,边走边继续把一旁灰溜溜的林妈当孩子训。

    “林妈,您可真长本事!学会混网吧了!这是六十岁人干得事儿吗?您当自己十六呢!”梁梦数落着,又问,“今天的药吃了没?”

    “吃了。”林妈低着头,先是唯唯诺诺,而后由抬起头理直气壮,“我还没吃饭呢!”

    “没吃……饭?”

    梁梦都被气笑了。

    “那您老现在想吃点啥?”

    “我想喝酒。”

    “喝、喝酒?”

    这梁梦绝对不能答应。

    “林妈,您自己什么身体自己不知道吗?您还要喝酒,是不是准备喝死之前,再狠狠讹我和卢舟一笔,把钱留给林青?”

    “梁梦,你怎么这么说话呀?”

    这话刺耳,林妈满脸写着不乐意。

    梁梦实在忍不住,其实她早就想替卢舟打抱不平了。

    于是三个人经过一个小花园,梁梦随便找了间便利店,买了瓶雪花,递给林妈,顺便把话说开。

    “林妈,您别怪我说话难听。您眼里除了有您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有谁啊?”

    梁梦抱着胳膊,踩着细高跟道。

    “咱们一块住的这些日子,您对我虚情假意也就算了。可是,卢舟!卢舟是一颗真心对待林青的,也是一片赤诚尊重您的!你居然连他都要算计!”

    林妈抿了口酒,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一旁的卢舟,还想抵赖:“我怎么就算计卢舟了?”

    梁梦朗声道:“您让卢舟签的协议。您敢拿出来,让我看看吗?”

    “什么协议。”林妈怂了,声音矮得如蚊子哼哼。

    梁梦撇嘴,懒得陪她演戏。

    她只想问林妈要一句实话。

    “您买房向卢舟借钱,逼他签的那份协议,林青知不知道?”

    林妈见梁梦已经知道了,自己躲不过去,只能如实作答。

    “我说她不知道,你信么?”林妈赌气抬眼瞧梁梦。

    谁知梁梦却很爽气:“你说我就信!”

    “梁梦,怎么突然提到协议的事儿了?”卢舟在一旁有些莫名。

    “卢舟,你不是一直疑惑,为什么林妈要让你签那份协议吗?”梁梦告诉卢舟,“其实林妈就是为了防你!她怕你和林青修成正果结婚以后,那套房子就不是林青一个人独有的了。为了保住这套房子是婚前财产,她才让你签了那份协议!其实她一直对你和林青的感情是知情的!”

    “这……”卢舟蹙眉,努力消化梁梦的话。

    “再说句难听的,林妈她们一直在利用你。或者说,利用你的感情。”

    “梁梦!”

    林妈抱着膝盖,可怜巴巴地喝止住她,然后自己止不住又哭了。

    卢舟见林妈哭得可怜,于是看了梁梦一眼,让她别再说了。

    但梁梦哪里肯听卢舟的,继续对林妈道:“现在知道哭了?刚才在网吧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吗?三人麻将,血战到底!害我们里三圈外三圈地找你。林青她怎么不找你啊?她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乖女儿吗?”

    这句话一下戳到了林妈的痛处。

    确实,林青听了江寒的话,忙着做多期货,只在梁梦之后来过一个电话,便再没关心过了。

    连卢舟和梁梦都在满世界找林妈了,她离家出走的事,林青应该也知道了。

    林妈悲从中来。

    “好!都是我的错!”林妈坐在花坛边,拼命一跺脚,“要不你们弄死我!”

    卢舟蹲下安抚:“林妈,梁梦她不是那个意思。”

    “嘁!”梁梦不屑一笑,“成天死了活的!吓唬谁呢。”

    一瓶雪花下肚!

    林妈竟然清醒不少。

    她幽幽看向高高在上的梁梦,道:“你们都知道,我是个快死的人了。但我这个人,一辈子活得有骨气,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梁梦,我让卢舟签那个协议怎么了?我连含辛茹苦养了一辈子的女儿,都同意嫁给他了,保护一下婚前财产过分吗?难道林青,还不值几十万?你凭什么指责我算计卢舟?”

    梁梦不服,想回嘴,被卢舟死死拉住。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林妈继续道,“我要是还能多活个一二十年,那林青和卢舟结婚后,万一受了委屈,还有个替她撑腰的人,有一方避风港。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所以我一定要殚精竭虑地想尽办法,在我走之前,给林青留一套属于她自己的房子。这样起码,日后她婚姻里受了委屈,还有个自己的‘家’可以去!”

    听了这些,梁梦的气焰矮了下去,态度也不像刚才那么嚣张了。

    “再说,那个协议怎么了?我向卢舟借钱,我按时按点给利息还钱,我又不是眯他的钱!”林妈继续辩解,“君子协议,防君子不防小人。梁梦,我这么做,也不算算计他吧?卢舟不愿意,他完全可以不签!”

    “他怎么可能不签……”梁梦看卢舟现在那副同情林妈的样子,就知道他被林家吃得死死的。

    林妈继续道:“还有梁梦,你总是一口一个我对你‘虚情假意’。我怎么就对你‘虚情假意’了?就因为你不是我的孩子?可你想想,自从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有林青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吃。我给你们洗衣服收拾房间,一视同仁对待的。”

    “我又没让你为我做这些。”梁梦不服气。

    “是!你是没让我做,我是心甘情愿的!”林妈站起身,“你说,我是因为你是我女儿的老板,所以我才对你好的。我承认!这话没错!一开始我确实就是这个心思!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吧?你是老板,我对你好点儿,你就对我女儿好点儿。这不就是最简单的人情世故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我是因为……”

    梁梦语塞。

    她从小缺乏父母的爱,所以她对真诚的无私的爱,有着近乎变态的执念。

    甚至于连梁醒,有时候梁梦都怀疑,姐姐对自己这么好,是不是就是为了站稳梁家养女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手握龙泉的股份。

    为达目的装出来的爱,她宁愿不要。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

    这时卢舟站出来打圆场道。

    “今天大家都累了,之前也有很多误会。这样,我们先回家,回家再慢慢说。好卜?”

    第六十章 等什么人

    “回什么家?等人。”

    梁梦拎着包,重新抱起胳膊道。

    江寒收到梁梦街心花园的定位,亲自开车载着林青往这边赶。

    “等下该怎么说,心里都有数吧?”

    等红灯的时候,江寒问。

    林青点了点头。

    江寒告诉林青,梁梦之所以会故意发定位给他,无非两个目的:一、希望他们能把林妈接走;二、继续试探江寒。

    林青望着前挡风玻璃,迟疑:“你都说梁梦不信了,还要我继续演。在一个不入戏的人面前演戏,想想,我都觉得自己跟二傻子似的。”

    江寒没吱声,手把着方向盘,看了看身边的“二傻子”。

    “你最好接着演,梁梦信了,说明你演艺超群。”江寒道,“如果梁梦不信,最好你妈信,汪载舞信。汪载舞信了,汪贤成才会信。只有外面所有的人,都相信我和梁梦还有梁醒掰了,接下来的事才不会连累到她们……”

    “江总,我打断一下。”说到这儿,林青挣了挣,还是无比担忧地问了江寒一tຊ句,“照您分配的,不锈钢2589,一路跌,我们一路买,账上的钱还能撑多久?”

    林青的言下之意,她演得再像,就算是她真的把自己都贡献出来,江寒的这个计划,还是有很高的风险。

    江寒是有钱,可三生也不是造币厂。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江寒提醒林青,“这次坐下来和我们打牌的,是汪贤成,人精中的人精。我从来都没有赢过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想要我给你个准信儿,三生账面上的数字,就是准信。”

    “十亿?”林青问。

    江寒点点头。

    林青心一沉,按她搭建的模型,十亿扔下去,不锈钢的价格也未必能见底。

    “这简直就是赌博!”林青哼了一句。

    江寒一笑,手转方向盘:“不然你以为我这亿万身家怎么来的?不就是每赌一次,幸存一次,积攒下来的。”

    “那要是赌输了呢?”林青问。

    “不死总能东山再起。”

    林青真是服了。

    活该她发不了财,有钱人都是玩命的。

    “妈!!你怎么跑出来了?”

    望着坐在街心花园石凳上的林妈,林青心疼地恨不能立刻把她接回家去。

    她蹲下,执起林妈冰冷的手,反复摩挲。

    林妈却冷漠地将手抽回,脸冷漠地瞥向一边。

    “我不搬出来,有什么理由继续在别人家里住下去?”

    林青又抬头瞥了眼一旁的卢舟,卢舟赶紧撤回了一个眼神。

    这个撤回的动作,再次将他们的关系撤入了暧昧不明的晦暗里。

    林青转眼看梁梦,梁梦眼神冷冷,脸上似还有鄙夷之色。

    “妈!您跟我和江寒去住吧。江寒在市区有一个400坪的大平层,司机阿姨管家都配齐了,好几个房间,离医院也近。”林青对林妈道。

    林妈一听,气从丹田起,立刻就爆发了!

    她借着酒劲,站起身。

    林妈的身高不如林青,她可能觉得不过瘾,于是站到了石凳上,愤怒地睥睨自己的亲闺女。

    林妈一手指着林青的鼻尖,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开始数落:“林青,我以为你是个聪明孩子!我是你亲妈,不从道德层面绑架你。什么给人当金丝雀,小三遭雷劈,这些难听的话先不讲。但你告诉我,你就算要跟江寒,是不是也该有个步骤?他先离婚!重婚是违法的,知道不?还有,你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住到人家家里去!房子算谁的?房产证上加你名字了吗?你的青春难道不值钱吗?你糊涂啊!”

    林妈尤嫌不过瘾,又从石凳上下来,继续道:“还叫我跟你住到江寒家去?那我成什么人了?你不要脸,我这张老脸还要呢!”

    林青小声反驳:“那你跟我住在卢舟家,不也一样嘛……”

    “不一样!”林妈声调一高,所有人吓了一跳,“我住在卢舟那儿,我是以‘准丈母娘’的身份!说出去,我也不丢人!可是江寒,江寒他再有钱,也是个已婚的!”

    “江寒他没结婚!”林青一着急,直接把实话拿出来摊牌了,“江寒和梁梦的姐姐,没有登记领过结婚证!法律上,江寒也是单身!”

    “啥?!”林妈一懵!

    卢舟也震颤了一下。

    唯有梁梦。

    江寒拿余光去扫她,梁梦的脸上冰冷的神情中露出不屑和不信。

    她当面阴阳:“林青,你可真够不要脸的!为了上位,连我姐和江寒没领证都能拿来造谣!我以前真是有眼无珠,怎么会聘用你这样的人来当助理!”

    林青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也不想洗。

    她问林妈:“你信我,还是信别人的?”

    这很难评。

    “妈,你就和我和江寒回去吧。”林青求。

    江寒现场也帮腔了一嘴:“阿姨,家里什么都现成的。跟我们回去吧。”

    林妈想了想,最后做了决定。

    “我不跟你们回去。”林妈说。

    “你不跟我们回去,您能住哪儿啊?”林青焦急地问。

    林妈发狠咬了咬嘴唇,看向梁梦。

    “我跟梁梦回去住!”

    “什么?!”林青拽住林妈的袖子,“妈!您是不是糊涂了?我才是你亲闺女!梁梦不过是外人。你有什么理由跟个外人回去住啊?人愿不愿意接收你,都是个问题!再说了,我也不放心啊……”

    “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时,梁梦挺身上前一步。

    林妈和林青同时看向她。

    “我现在住在卢舟的房子里,我们需要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梁梦道。

    “我们?!”

    “我们?!”

    林青和江寒同时咬字。

    “是啊。”梁梦淡然地继续道,“林青,你现在是攀上高枝,麻雀变凤凰了。那卢舟就不用为了你,一直住在全季酒店了。他有自己的房子,为什么不能回来住?对吧,卢舟?”

    梁梦把压力给到卢舟。

    卢舟看了眼林青和江寒,没吱声。

    林青急了,拉住卢舟:“卢舟,你回去住?那梁梦是不是就搬走了?”

    望着林青殷切的眼神,卢舟很不忍心,但最终他还是狠狠心,将林青的手,从袖子上掰落下去。

    “林青,我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快选择了江寒。但既然你现在已经选择了江寒,那接下来和我有关的事,我都不在需要考虑你的意见了。”

    “啥?!”林青装听不懂。

    “梁梦也是我的朋友,她现在没地方去,就和你当初遇到的困难一样。”卢舟道,“我愿意帮助她。”

    “你什么意思。”

    林青急完,江寒急。

    他上前一步,凌厉的眼神仿佛已经薅住了卢舟的领子。

    “我的意思就是,我、梁梦,接下来会住在同一屋檐下。”卢舟声音清朗,又看向林妈,“我们需要一个住家阿姨,要是林妈愿意的话,我们就聘请她。”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青茫然无措。

    江寒的眉头更是蹙成一只死结。

    倒是林妈缓过来,起劲了:“好!好!卢舟,你们就请我吧!阿姨我煮饭洒扫,啥都会干!我也不要工资!工资抵房租!正好!正好!我跟你们走!”

    “妈!我是你亲闺女!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林青躁得都跺脚了!

    林妈则很傲娇地转头勾起卢舟和梁梦的胳膊,揶揄:“哦?是么?那以后不是了!亲闺女这一页,撕了!就你干得这些事儿,我到了‘那边’,都不知道怎么跟你的死鬼老爸交代!阴间阳间都丢人!梁梦、卢舟,我们走!”

    “妈!!”

    林青快哭了,望着林妈离去的背影喊。

    江寒走过来,站在她身后,扶住她。

    梁梦和林妈坚毅地只留给他们背影,卢舟则垂垂不甘地回了一眼眸。

    待他们走远,林青一个转身,就扑在江寒怀里哭了。

    也不必是江寒,现在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只要能借一方肩膀给自己,那都是过命的交情。

    “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

    江寒轻轻拍了拍林青的后背安慰。

    “好在,现在你妈有他们照顾。你信不过梁梦,还信不过自己心爱的卢舟么?你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汪贤成的事要是搞不赢,所有人都会一无所有!到那时,总不能我们都住到卢舟家去吧?”

    “噗!”

    林青发狠,想锤死江寒,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种死冷死冷的笑话。

    “你到底是不是人?怎么可以这么冷静,你到底有没有感情?”

    虽然她无奈地明白,这是唯一的出路。

    “现在这条路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我的心也很疼。我对梁梦的感情,比你想象得还要深。但我现在还是搂着你,大局为重。”

    江寒狠狠搂了搂怀里的林青,用男人挑衅的眼神对上回眸的卢舟。

    电光火石间,他和卢舟完成了第一回合的决斗!

    两死两伤,无一幸免。

    春风料峭,寒意中的温暖,最为缱绻;温暖中的寒意,也最为伤人。

    上车后,林青仍旧在抽抽搭搭。

    江寒则果断丢给她一张邀请函。

    “这什么?”林青莫名其妙地拎起那只铜版纸信封。

    “梦川雅集的邀请函。”江寒。

    “梦川雅集?”

    “是!就是一群富婆名媛的聚会。我给你弄了一张。”江寒道。

    “给我?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林青擦了擦眼泪,不解地翻转信封看了看。

    “我说了。现在我俩的关系,要‘人尽皆知’。你要以我江寒女友的身份,去参加这些圈子里公开的活动,让外人相信。”

    “那梁醒怎么办?”林青警觉地问。

    她总不能冲出去和每个人都解释一遍,江寒没领证吧。

    “梁醒不会信我们的关系。”江寒很有把握,“但她不会拆穿。”

    “那她多难堪啊?”林青脑仁都炸了!

    江寒这是要公开上演“东宫西宫”,让“原配”和“小三”同时出现在社交场合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林青将邀请函丢还江寒,“我要是梁醒,当场就会拿餐刀捅死我们这对‘狗男女’!”

    “这就是你和她的区别tຊ。她不会。”江寒道。

    “你们有钱人都是疯子!”

    林青嗫嚅,无语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