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古堡小奶狗
不知道为什么, 楚泽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期待,但是光线太暗,宿元禹确定不了。
他愣了一下, 还是点头:“嗯, 小哥哥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然而“小哥哥”三个字一出口,楚泽眼里那本来就晦暗不清的期待似乎转瞬就消失了。
楚泽偏过头去,抬手推了推下滑的眼镜, 语气有些生硬:“那谢谢你的信任。”
宿元禹:?
他有点不明所以,不应该这么说吗?
这多乖巧啊!多听话啊!多小奶狗啊!
直到两人重新走回房间,楚泽也没再和他说什么, 只是马上进门的时候, 楚泽停了一下, 说:“今天晚上不应该那么凶你, 抱歉。”
“嗯?”宿元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不让他进去一起睡觉的事,刚想说没什么, 楚泽又说:“晚安。”
然后就推门进了自己的屋子。
宿元禹微顿。
刚刚楚泽说晚安的时候,并没有看自己的眼睛。
宿元禹瞬间就想到,他出国之前的那几个月里楚泽也是经常这样,明明是在和他说话,但是却躲避什么似的。
他突然觉得,楚泽好像心情并不是特别好。
可这是为什么呢?
不喜欢小奶狗?发现自己并不怕鬼?
宿元禹眉头微蹙,又朝楚泽的屋门看了好几眼,这才进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一早,玩家们下楼吃早饭, 宿元禹特意早早就出门,站在走廊里等着楚泽。
楚泽出来的也不算晚, 出门后看见他,笑了笑:“早啊。”
看起来十分正常,好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宿元禹仔细地看着他的神色,确实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也说了句:“早啊。”
等到夏阳和陈静也出来,四个人就又一起下楼去了餐厅。
玩家们早上都很兴奋,下楼下的早,都在热烈讨论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猜测昨天女鬼敲了谁屋子的门。
楚泽下来之后也没否认,承认女鬼来敲了门,但是只是说自己没有开门,所以安然无事。于是玩家们彻底相信只要待在屋子里就是安全的,气氛一下子又轻松起来。众人一边吃一边聊,话题自然而然又到了故事的主角身上。
“要我说,这女鬼就是没见识,”有玩家说:“好好地一个大小姐,非要和花匠搞到一起,怎么,是没见过别的男人吗?”
“你要这么说,那个小花不更是?说的好听想去外面的世界,结果不还是和闺蜜抢男人?”
“那个花匠还挺厉害的,一下子让两个大小姐倾心,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
“虽然未婚妻是大小姐,但毕竟是个疯子嘛,我觉得小明转头去找小花合情合理。”
“要是我的话就先把婚结了,”小a男朋友挑眉:“毕竟先把财产拿到手嘛,至于私下里怎么样,谁管的着呢!”
“哈哈,还是你厉害啊!”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
……
其他玩家打趣,小a男朋友笑起来,倒挺自豪。坐在旁边的小a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而对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陈静皱了皱眉,想出声反驳,但犹豫一下,还是没出声。
夏阳看她一个劲的往那群聊天的玩家身上看,问:“怎么了?”
“他们说的话让我很不舒服,”陈静蹙着眉:“他们不应该那么说小花和小明。”
“诶?为什么?”夏阳惊讶:“我以为女生们对于抢别人男朋友的人都会深恶痛绝呢!”
“可是他们又没亲眼看见小花把小明抢走。”陈静摇头:“他们这么说很不负责任。”
“害,你认真了。”夏阳看了眼那些闲聊的人,收回目光:“你以为他们真的关心事实是什么样子吗?”
陈静不解地看着他。
夏阳摇头:“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话题来纾解自己的空虚,当然,在这个游戏里还需要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之前还有分数带来的威慑让他们不敢乱说,今天这个威慑没了,谁还管说话要不要负责任?”
陈静疑惑地看他:“这样子吗?”
“那不然呢?”夏阳说:“嘴长在人家脸上,难不成你还能让所有人都闭嘴啊?”
陈静看看她,又看看旁边安静吃饭、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别人的楚泽和乃苟,说:“但你们和他们不一样。”
“那当然啦!”夏阳一挺胸:“我们才没那么无聊呢!”
陈静笑了笑,点点头,也吃起东西来。
从去过小洛卧室开始,管家就不再带他们去什么地方了,只说宾客们可以自己寻找线索,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留在城堡里,说是为了保护玩家们的安全。
于是楚泽几人毫不犹豫,决定去城堡外面看看。
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城堡的大门在他们进来之后始终都是关闭的,他们几个在城堡转了几圈,虽然找到了一些小门,但是也都被封了起来,好像这座城堡早已经习惯这样与世隔绝了似的。于是几人又去玫瑰园转了一圈,陈静观察力比较强,在围墙下发现了个掩藏在杂草里的缺口,几人便鱼贯钻了出来。
“哈哈!钻狗洞这种事情在欧洲和我们古代也没什么区别嘛!”夏阳钻出来,感觉很新鲜地感慨一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回头就对上三双并不友善的眼神。
夏阳:?
楚泽眯着眼睛:“这不是狗洞。”
宿元禹面色发冷:“你才钻狗洞。”
陈静撇着嘴:“我没有钻狗洞。”
夏阳:……
夏阳挠挠头,疑惑地看向那个洞口。可是这……明明就是个狗洞啊?
·
出了城堡,空气中弥漫的黑气就淡了很多。
城堡周围空旷无人。遥远的地方隐隐好像有什么建筑,于是四人就朝着那个方向而去。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发现了一处小村子,然而四个人走进去却发现,这村子里根本没有人,杂草丛生,一片死气沉沉,似乎早就已经荒废了。
陈静满眼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
“建筑物都还完整,就是没有人修缮而已,不像是糟了天灾,”夏阳奇怪:“为啥要搬走?”
楚泽说:“不是天灾,那就是人祸。”
“人祸……难不成是和城堡的黑魔法有关系?”夏阳问:“可是城堡周围虽然黑气很浓,但是也不至于会影响到这里吧?”
“你会愿意住在紧挨着核辐射范围的地方吗?”楚泽说:“一个道理。”
夏阳挠挠头:“好像也是。”
宿元禹没参与讨论,一直在瞄着楚泽的神色。楚泽从头到尾似乎都正常的过分,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偏偏楚泽昨天晚上的神情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宿元禹眼前,以至于宿元禹一路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诶,乃苟!”夏阳一拉宿元禹。
宿元禹:?
夏阳指着他前面的半堵墙:“看路啊!”
宿元禹回过神来,楚泽也看了过来,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没有。”宿元禹说:“只是有点走神了。”
楚泽点了下头,又转开了目光。
宿元禹嘴比脑子快,突然说:“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楚泽转回头:?
“啊?你不舒服啊?”夏阳大嗓门叫唤起来:“咋了?不会感冒了吧?”
宿元禹想了想:“有点头疼,感觉有点热。”
楚泽蹙了蹙眉:“不会发烧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覆上了宿元禹的额头。
楚泽的手有些凉,往宿元禹额头上一搭,就像快凉玉似的,宿元禹就感觉自己全身的感觉神经似乎都集中到了额头,敏锐地恨不得不放过每一丁点的接触。
然而楚泽的手很快又拿了下来:“好像没烧。”
宿元禹目光跟着楚泽的手落下去,又停留了一会才收回目光。
“不会是被黑魔法影响了吧?”夏阳眼睛瞪圆:“完了乃苟,你不会要变异了吧!”
宿元禹:“……滚蛋。”
旁边的陈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需要休息吗?”楚泽问宿元禹:“要不然现在先回去?”
“不用,没多大事。”宿元禹答的乖乖巧巧:“别耽误正事了。”
楚泽又看了他几秒钟,看他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点点头:“那我们继续往前走着看看。”
宿元禹:“嗯嗯。”
这么折腾一趟,宿元禹心情倒是莫名地好了起来。
几个人在村子里随便走着。这村子看起来不小,几人走在路上,随处能见到散落在路边的农具,应该是离开的匆忙,有些东西就留在了路上。
“这里当年应该也是很热闹的地方吧?”夏阳遗憾地感慨。
陈静说:“这村子这么大,如果有集市的话,肯定很有意思。”
“说不定和我们的庙会差不多?”夏阳说:“那可是真热闹啊!”
陈静点点头:“应该差不多吧。”
忽然之间一声轻响,几人下意识转过身,就见不远处的墙头边露出半个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正扒着墙头偷瞄他们,看他们回过头来,顿时一缩脖子在墙后消失了。
“还有人!”夏阳一激动,抬脚就跑了过去,结果那老爷子一见他绕过墙头朝自己追来,登时吓得摔在地上,一边回头一边连滚带爬往前挪。
“他怕我?”夏阳停住脚步,疑惑地拍拍自己的脸:“我长得也不吓人啊!”
宿元禹走上前,上下打量着他的奥特曼套装,拍了拍他的肩,没说话。
夏阳:……???
“老人家,您别害怕。”楚泽已经走到那摔倒后还在试图往前爬的老人近前,蹲下身子:“他就是穿的衣服吓人一点,其实还是个小孩儿呢。”
楚泽文质彬彬一身书卷气,再加上说话温润有礼,任谁看觉得亲近。老人看看他,又看看远远站着不敢靠近的夏阳,看他们都没有进一步要做什么的意思,这才迟疑地握上楚泽递过来的手。
老人家站起身,眯着眼睛隔着老远看了夏阳老半天,这才抬手招呼他,哑着嗓子:“你不是怪物啊?对不住啊,刚看错了。”
夏阳赶紧上前,嘿嘿笑了笑:“我不是怪物,我是光!”
楚泽:……
得,说了还不如不说。
“光!哈哈!”老人笑了:“你这个小孩儿可真有意思。光好啊,有光的地方就没有黑暗了!”
说完再次打量他们几人,问:“你们不是这的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
楚泽点头,问:“老人家,您自己住在这?”
“是啊,我生在这长在这,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了,不愿意搬走。”老人说:“好多年没见有人来了,你们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几人互相看了看,点点头。
一行人走在路上,老人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啊?唉,不管去哪里,只要不去前边那座城堡就行!”
“为什么?”楚泽明知故问:“那里怎么了?”
“那里……”老人顿了顿,似乎怕吓到楚泽,才又压低声音说:“那里闹鬼啊!要不然我们村子的人怎么都搬走了呢?”
“闹鬼?”楚泽和宿元禹对视一眼,又和老人说:“老人家,您给讲讲?我们都很好奇。”
“你们几个年轻人胆子真大!”老人说:“唉,也是,年轻人嘛,都敢想敢做,我孙子当年也是……”
老人一边走一边说:“那座城堡啊,曾经也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地方。公爵夫妇还在的时候对周围村子的人都很好,碰上收成不好的年份,他们还会给村子里困难的人家送东西,谁家要是有人能去那里做工,都要被人羡慕呢!可是后来,唉!”
老人叹口气:“后来公爵夫妇相继去世,城堡也被黑气罩了起来。之前在里面做工的人都被遣散了,回来的人说,城堡里的那位小姐疯了!城堡周围的黑气就是她搞出来的,村子里的人都说小姐变成了恶魔。”
“这些事情村子里的人也就是茶余饭后聊聊,结果再后来,听说那位小姐跳崖死了,当时在城堡里的宾客们还都被她杀了!村子里有人好奇,悄悄去城堡周围看,有一些人再也没回来,少数几个逃回来的精神也都不大正常,一个劲说城堡里有人唱歌,说那位小姐变成了鬼,谁去就要杀谁。”
老人又叹口气:“次数一多,村子里的人都害怕起来,能搬走的都搬走了,也就剩我一个老头在了。”
“所以那座城堡现在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楚泽问。
“可能吧。”老人说:“按道理城堡肯定是要被公爵夫妇的近亲接手的,但是闹鬼闹得那么凶,谁敢啊?所以也没听说后来谁住进去。”
说话间已经到了老人住的地方,楚泽几人跟着老人进去,就见这屋子里陈设虽然简单,但是收拾的很干净。老人给他们沏了壶粗茶,在桌边坐下。
“老人家,那你为什么不走啊?”夏阳问:“你不怕吗?”
“怕肯定是怕的,”老人摇摇头:“但是我不能走啊,我还在等我孙子呢。”
“您孙子去做什么了?”楚泽问:“方便说吗?”
“他……也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老人叹口气:“我孙子有一次出远门,听人说是在海上遇到了风暴,一船的人都被留在了海里,只有快散架的空船飘了回来。从此以后他就不见了,所以我要在这里等他。”
夏阳下意识的问:“您孙子是渔夫吗?”
老人摇摇头:“他从小就喜欢植物,是个花匠。”
几人顿时眼睛都睁大了。老人看看几人惊讶的神色,又说:“你们是想问,他一个花匠为什么要去海上?”老人叹口气:“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一直等在这里。”
楚泽:“怎么说?”
“我孙子要去的那个地方确实是坐船去最方便,”老人说:“但是他从小就晕船,晕到不省人事的那种程度,他说他要办的事情很重要,不能冒这种险,所以那次出门他根本就没上那条船!他走之前曾经嘱咐过我,他出门这件事情不要和别人说,我也从没和人讲过,可他离开几天后,居然突然有人来找我,说他坐的那艘船沉了!”
楚泽说:“所以您觉得很奇怪?”
“是啊!”老人眉头皱的紧紧的:“我觉得不对劲,谁也不敢信,于是什么也没说,就在家里等,结果我孙子他一直没有回来。我也出去找过,也没有找到。不管怎么样,只要没看到他的尸体,我就不相信他已经没了!”
老人越说越激动,楚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结果就见旁边一直安静听着的陈静突然出声:“老人家,您说的对,他一定会没事的!”
“对对对,一定会没事的!”夏阳也跟着说:“吉人自有天相!”
“你们人真好。”老人家叹口气:“我啊,也就靠着这一口气活着了。”
“您孙子出门前,有和您说是去做什么吗?”楚泽问。
“没细说。”老人摇头:“他说好像要去找什么信,但是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信?”楚泽问。
老人点头:“他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所以我也没多问。”
楚泽点头,问:“您孙子种花很厉害吧?”
“是啊,他从小就喜欢摆弄花草,养的也比一般人要好。”老人很自豪,他抬手指了指墙边衣架上的一件工装,说:“他最喜欢穿那件衣服干活,我一看见那件衣服啊,就能想到他摆弄花草的样子。”
楚泽看过去,就见那件工装上还沾着些许泥土,尺寸大概和宿元禹现在小奶狗样子穿的衣服差不多。
楚泽点点头,和老人又聊了几句,看着时间差不多,便离开了老人家。临走前陈静又看了老人好几眼,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怎么了?”夏阳问:“你怎么一直往回看啊?”
陈静神色看起来有点悲伤:“我觉得那位老人家好可怜,独自一个人等着孩子回家,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得到。”
“唉,确实是。不过有希望就是好事嘛,”夏阳安慰她:“至少比确定孩子去世了要好。”
陈静点点头。
“学长,”夏阳又去找楚泽:“我怎么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听这个意思,他孙子就是小明,但小明出门既不是为了给小洛找珍珠,也不是为了去找小花,你说他到底要去干嘛啊?”
楚泽似乎正在思考,闻言只摇了摇头:“不知道。”
夏阳又看向宿元禹和陈静,两人也是摇头。
“这也太乱了。”夏阳挠挠头。
几人回到城堡,发现其他玩家还在城堡里转。夏阳打探了一圈,发现这些玩家们好像也没找到什么新鲜的东西。
再之后的几天,楚泽几人也没有再出城堡,来了兴致就跟着其他玩家走走,累了就自己回去歇着,俨然一派来度假的架势。夏阳看楚泽和宿元禹俩都是不太上心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有谱,也不紧张。陈静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东西,身体总是感觉不舒服,夏阳刚好没事陪她聊聊天散散步。
其他玩家开始还对楚泽几个人有所期待,时间长了发现他们似乎只是过来养老的,就不再过多关注。有的玩家也找到了玫瑰园,发现和小洛的日记相吻合。又发现了雕像上的黄铜八卦镜,惊讶了一番,但是想到小花去了东方游历,这雕像又是小花赠与的,就觉得逻辑合理,也想不到什么其他。
继第二天之后,每天早上玩家们头上的数字也依然会清零,于是玩家们更加放飞自我,说起话来不管不顾,每天睡前头上的数字也越来越低。
变化发生在第五天。
这一天,小a男朋友头上的数字一不小心变成了-10。
而第六天的早上,大家惊恐的发现,小a男朋友,疯了。
他是被人在大厅里发现的,发现的时候被挂在十字架造型的挂钟上,身上没有伤口,但神志已经不清了。
“鬼……真的有鬼……”他自顾自嘟囔着:“海里……她从海里爬出来,眼睛是红的,来索命……”
这话说的让玩家们心头都凉飕飕的——是啊,他们一直都知道有鬼,可是这鬼既然一直对他们没造成伤害,他们竟然就忘了,鬼毕竟是鬼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重新充满对女鬼的恐惧。小a在钟下面急的团团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而对上她求助目光的玩家都纷纷移开目光——这可是被女鬼怨恨上的人,谁敢碰啊?!
小a最后想起了曾经帮过她的陈静,目光期望地看过来。陈静这两天越来越不舒服,脸白的像张纸似的,见她望过来,只是摇了摇头。
小a都要哭了,自己往那钟上爬,可又上不去,怕了几次都失败了。最后到底还是夏阳看不过去,凑到楚泽身边:“学长,要不我帮帮她吧?看着也太可怜了……”
楚泽开始似乎有些犹豫,但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夏阳毕竟是二十几岁还要扮成奥特曼的人,身体素质相当不错,窜了个高爬上去,在其他人担忧的眼神里将小a男朋友放了下来。
“她的眼睛是红的……头上还有海藻……”小a男朋友对于自己在哪并不清楚,自顾自地说:“她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忽然之间,他好像认出了小a,一把抓住她,眼神惊恐:“你去!你去住我屋子,她找到人就不会杀我了!你去,你快去!”
小a充满担忧的表情凝固了。
她呆愣愣地看着对方,血液从头凉到脚。
她的男朋友依旧还在重复着让她去自己屋子,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片刻之后,宿元禹走过去,一个手刀干净利落地劈到他肩颈,小a男朋友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聒噪。”宿元禹嫌弃地说。
小a抬头看向宿元禹,似乎还有些迷茫,但片刻后她突然浅浅笑了笑,朝宿元禹点了点头,而后起身,也不管晕在地上的男朋友,转身走了。
“她应该不会真去她男朋友屋子吧?”夏阳小声说。
“谁知道呢。”楚泽说。
“学长,你的数字!”夏阳突然惊呼一声:“到10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泽头上的数字竟然从0直接蹦到了10!
这下轮到其他玩家们疯了。
不是,这人刚才不就是让他队员把那个挂在钟上的人放下来了吗?!
那个真正干活的人数字也没变啊?!
再说了,那个人不是女鬼自己挂在钟上的吗?
女鬼到底怎么想的?!!
玩家们脸上的神色一个比一个精彩,仿佛调色盘似的五颜六色。
然而楚泽看上去毫不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似的。
三角眼这事反而比其他人都要聪明,他往前两步,问:“这个分数你自己可以控制?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自己控制?”
玩家们都傻了,这什么发展?
不是女鬼的喜爱度吗?怎么还可以自己控制?!
楚泽闭着眼睛片刻,而后睁开眼睛,推了推眼镜,他神色平静地指了指自己头上的数字,问:“我刚拿到了新的线索,你们要听吗?”
三角眼一愣,对啊,分数到10之后玩家可以拿到一个新线索!
“你愿意告诉我们?”三角眼怀疑地盯着楚泽。
“不愿意听也可以。”楚泽看了众人一圈:“正巧我懒得废话。”
“诶诶,当然愿意听,当然愿意!”其他玩家赶紧出声把楚泽拦住,“大佬!说吧!”
楚泽倒也没瞒着,将Nature刚刚念给他的话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都傻了,三角眼更加怀疑地看着楚泽:“这真的是线索?不会是耍我们吧?”
楚泽耸耸肩:“不信算了。”
刚刚Nature给的线索并不是什么事,而是直接给他念了《太上老君净心神咒》的完整版。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什么意思啊?”有玩家问:“难不成是让我们抓鬼去?”
“也许是说,我们要是能消灭女鬼,就能把宾客救出来了?”
这一句说完不少人纷纷点头,认为很有道理。
可是抓鬼……
旁边就是刚挂着人的挂钟,想想刚才小a男朋友那个样子,众人又怂了下来。
“要不算了……”有人说:“还是再找找其他线索吧?”
众人又纷纷点头。
于是玩家们又找了一天的线索,然而城堡就这么大,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多找一天也不过就是混一天时间而已。
到了晚上,依旧没有任何进展,众人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纷纷回自己的屋子睡觉,然而他们惊恐的发现,屋子的门被锁了。
“我屋子进不去了!”
“我的也是!”
“已经很晚了,再进不去女鬼就要来敲门了啊!”
“怎么办怎么办?女鬼要来了!”
……
恐惧顿时在人群中弥漫开来,玩家们纷纷用力推着自己房间的门,还有上脚踹的,然而房门纹丝不动。
“是不是得找管家拿钥匙?管家是不是有钥匙?!”
然而这燃起的一点点希望也在瞬间被冷却了。
下一刻,就见走廊上全部的烛火骤然熄灭,整个城堡陷入一片黑暗!
而与此同时,诡异缥缈的歌声缓缓响起。
女鬼来了。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走廊上爆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尖叫,而这尖叫在走廊尽头出现一个鬼影的时候乍然上升一个高度!就见那鬼影身着白衣,头低垂着,从夹杂着海藻的头发间隙里露出的眼睛猩红如血,满是怨恨!
在令人毛骨悚人的歌声里,所有人都拔足狂奔。楚泽和宿元禹的房间离女鬼偏远,此时就见所有人都朝自己奔来。夏阳跑在最前面,兔子似的冲过来,一声嚎叫堪比唢呐:“学长!学长!有鬼啊啊啊啊!!!”
楚泽:……
这难道是什么新鲜事?
夏阳身后惊恐的玩家们百米赛跑地冲过来,本来还想着楚泽和宿元禹在离女鬼最远的地方真是占了大便宜了,谁承想这俩人压根就站在原地没动。
楚泽一副“跑步好累啊我不想跑”的神色,旁边那位小奶狗则是“小哥哥不跑我当然也不跑”的样子。
玩家们:???
算了,这时候哪管得了别人死不死的!
玩家们加速向前冲,到了走廊另一边的尽头也有一个楼梯,玩家们冲下楼,有人回头就见刚那两位还站在原地,而女鬼已经到了他们的身前!
好家伙,明天钟上又要挂两个人了。那个玩家心里悲哀的想。
楼上。
楚泽静静地看着女鬼。
宿元禹静静地看着女鬼。
女鬼略带尴尬地看着这两位。
一时间空气里满是沉默。
宿元禹微微眯了眯眼。
下一刻,就见就见女鬼骤然加快速度,一个闪身,顺着楼梯冲了下来!
……看那架势,怎么跟她在逃命似的?
眨眼间那女鬼就到了偷瞄的玩家面前,那玩家吓得险些一嗓子叫出来,来不及多想,抬脚就跑!
楼上,夏阳从宿元禹背后钻出来,一脸惊诧:“女鬼走、走了?”
宿元禹看他那怂样,颇为嫌弃地撇撇嘴。
“走吧。”楚泽理了理衣服,神色平静:“我们去找陈静。”
·
他们是在去玫瑰园里找到陈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又吹了风,她看起来似乎更虚弱了,此时静静地坐在小洛的雕像前,像一株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栀子花。
“我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先回屋休息了呢,你怎么跑这来了?!”夏阳跑过去,有转头和楚泽说:“这几天她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估计是病了,一直没吃药,越拖越严重。”
“我今天躺了太久了,吃完饭就想走走,结果忘了时间,”陈静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住啊,让你担心了。”
“害,这有什么的!”夏阳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过看你这样子,还是多在屋子里休息比较好。”
此时陈静的脸色发白,唇色也很淡,甚至连站起来也有些费劲。闻言点点头:“好。”
楚泽环顾一周,这里和上次来没什么变化,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小洛的雕像上污垢更多,已经盖过了眼睛,只剩下头顶还能看出一些金色。
这里风不小,楚泽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对陈静说:“这个给你吧,虽然不厚,但有总比没有强。”
宿元禹动作更快,眨眼之间把自己的也脱了下来。
夏阳脸上顿时露出八卦的神情,心说难不成这位小奶狗对陈静有意思,想让她穿自己的衣服?
谁承想下一刻,这位小奶狗就把衣服披到了楚泽的肩上,美滋滋地说:“小哥哥,那你穿我的!”
夏阳:……???
楚泽神色有些复杂,但也没拒绝。宿元禹顿时心情更加美丽,嘴角又咧了起来。陈静本来有些不好意思穿楚泽的衣服,但看他已经穿上了宿元禹的衣服,于是也没再坚持,听话地披上了楚泽的外套。
“你看!你嘴唇都没那么白了!”夏阳惊讶:“你刚才果然就是冻得!”
“是么?”陈静微楞,转头看向楚泽。楚泽朝她点了点头:“感觉好些了就好。”
陈静神色似乎还是有些疑惑,小声说:“谢谢你。”
忽然之间,歌声再次在耳边响起,然而紧接着出现的却并不是女鬼。
“他们在那!在那!”
刚被女鬼追着跑酷的玩家们不知道怎么也绕到了玫瑰园附近,为首的白毛男指着楚泽大喊:“我刚看见了,女鬼绕过他们走了!和他们在一起会安全!”
奔跑而来的玩家们呼拉一下冲了进来,将楚泽等人围在中间,紧张兮兮地朝身后望去。
楚泽:…………
几秒钟后,女鬼果不其然地出场,然而她只是站在玫瑰园的门口,并不进来。猩红的眼睛透过头发露出来,隔着遥远的距离和紧张的人群,一眼看到了被挤在中间的楚泽和宿元禹。
女鬼:……
宿元禹:……
气氛再次尴尬起来。
片刻之后,女鬼转身飘走了。
“居然真的有用!”玩家们以为是楚泽的功劳,看着他的目光宛如看救世主:“你是怎么做到的!”
楚泽看向宿元禹,宿元禹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女鬼的心思谁猜得透呢。”楚泽说。
“大家怎么都在这呢?”一声干巴巴的声音响起,居然是管家听见吵闹声从玫瑰园外走了进来,看到所有人都聚在这,眼睛顿时瞪圆,小跑过来急道:“大家怎么不回屋子?现在在外面万一被小姐发现了,可就危险了啊!”
众人见是他,刚悬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三角眼瞪了他一眼,凶道:“屋门锁了,怎么进去?!”
“锁了?怎么会?难道是小姐又贪玩了?”管家惊讶,十分担心地说:“不管怎么说,诸位不能在外面过夜!”
他目光扫到陈静,顿时一拍脑门,一脸愁容:“哎呀哎呀这是病了吗?这更不能在外面过夜了啊!”
陈静拽了拽夏阳的衣襟,小声说:“我没事,没关系的。”
“你现在可是病人。”夏阳安慰:“没事!肯定会想出办法的!”
“客房的钥匙用的很少,找到需要一些时间。”管家有点犯愁:“不如这样,我先带这位女士去女仆的房间休息一下,诸位在房间外稍等片刻,等我找到了钥匙,诸位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玩家们互相看看,对这个提议没什么异议,毕竟只要他们和楚泽待在一起,女鬼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这位女士,先和我走吧。”管家说着就朝陈静走来,体贴地说:“我让女仆给您烧点热水。”
但陈静似乎并不愿意和管家走,往夏阳身后挪了挪。
眼见管家就要走到陈静身前,楚泽忽然上前一步,拦住了。
“你已经害了她一次,还想再害第二次么?”楚泽面无表情地说。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管家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泽:“你说什么?我害她?我只是要带她去休息啊?”
玩家们纷纷惊讶地看着楚泽,宿元禹看着他们那个怀疑的眼神,有点不耐烦:“小哥哥说他要害人,他就肯定要害人,废话怎么这么多!”
夏阳不明所以,但立刻警惕地将陈静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将她和管家隔了开。
楚泽似乎并不在意周围怀疑的目光,他抬头推了推眼镜,不急不缓地对管家说:“既然你说自己无辜,不如趁大家都在这,把那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再讲一遍?”
“这……之前不是讲的很清楚了吗?”管家搓手,一脑门官司地说:“现在可是晚上,这么危险的时候诸位不回自己的屋子,反而要在这里听我讲故事!如果大家有疑惑,明天我再讲给大家听也好啊!”
玩家们互相看看,好像也是,有什么事非得在女鬼还在外面活动的时候说?没必要啊!
然而这个想法又被楚泽打断了。
“明天?”楚泽的声音发冷:“按照你的计划,小洛活不过今天晚上吧?”
这话一出,管家神色僵了一瞬,而其他玩家更懵了。
“什么叫小洛活不过今天晚上?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就是啊,这什么意思?”
“这怎么听着女鬼反而是受害者呢?”
……
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楚泽。
022 古堡小奶狗
“你既然你不肯说, 那我来替你说。”楚泽声音没什么情绪,但绝算不上友好:“我们刚刚进入游戏时,你告诉我们, 小洛小姐和他的未婚夫即将举行婚礼, 而未婚夫移情别恋,在婚礼这一天并没有回来,以至于小洛因为怨恨而跳崖,宾客也陆续失踪, 这是这个故事的第一个版本。”
楚泽接着说:“而后我们找到小洛的日记,故事变成了小洛学习黑魔法变成了个疯女人,后来被小明欺骗, 以为未婚夫在婚礼前夕不幸遇难, 因此殉情, 而小明和小花这对则是奸计得逞, 再没有出现过。这是故事的第二个版本。”
玩家们纷纷点头,简单来说好像就是这样。
“两个版本的故事中, 变化的只是小洛跳崖的动机,而婚礼、跳崖和宾客失踪三个要素都没有变,”楚泽推了推眼镜:“但是,谁能证明这几点是真的呢?”
众人满脸疑惑,三角眼皱着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楚泽平静地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婚礼,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一瞬间,众人脸上的讶异又登上了一个新高度,有玩家下意识地问:“可是我们在小洛的卧室里明明找到了婚纱啊!”
“因为婚礼还没有举行, 而且那场还没开始的婚礼里,新郎也不是花匠小明。”楚泽说:“如果小洛日记中‘最重要的一天’真的指的是婚礼, 那么作为结婚礼物,小花送来的单人雕像并不合适。即便是小花真的送来了单人雕像,以两个故事版中小洛的恋爱脑程度,也不会把它放在玫瑰园正中央这么重要的位置。”
“可是……对一个女生来说,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就是很婚礼啊……”站在人群后方的小a轻声说,可惜此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说的话。
“还有,你说小花表面上和小洛是朋友,背地里却在和小洛的未婚夫眉来眼去。但在小洛的日记里,小洛始终没有表现出对小花一丝一毫的不满。更何况,小花的理想是游历世界,她的世界在远方,又为什么要去勾引小明?”
“这好像也不矛盾啊……”小a说:“有的女生就是喜欢抢身边朋友的男朋友来显示自己的魅力,即便那个男生看上去并不怎么样。漂亮但蛇蝎心肠的女二和女主抢男主,电视剧里难道不都是这样演的?!”
“小花才不是这样的人!”陈静敏锐地听到了小a的话,她很虚弱,但脸上却是难以掩饰的气愤。玩家们惊讶地看向她,夏阳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问:“你怎么知道啊?”
“我、我是说……”陈静着急:“我是说,除了管家的话,根本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小花是这样的人,这样武断地指责一个人太不负责任了!”
小a皱眉:“可是……”
楚泽看了小□□刻,忽然有些疑惑地说:“你也是女孩子,为什么要靠着别人编出来的故事,大部分还是男人编出来的故事,去了解女孩子呢?”
小a一愣。
楚泽转头看向管家,继续说:“所以,你打着爱情的名义编造了一个故事,又引导我们想到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两个版本里,你把小洛描绘成一个喜怒无常、学习黑魔法又恋爱脑的疯女人,是为了掩盖什么?”
“我、我……”管家似乎百口莫辩:“你太冤枉我了,我哪有……”
“为了掩盖你侵占艾维德城堡的事实,是吗?”楚泽露出些许嘲讽。
管家的神色在那一瞬间有些僵硬,而玩家们脸上的震惊已经难以形容了。
“等等,等等!”夏阳手扶着太阳穴:“我有点乱。学长你是说,管家说的故事都是假的,当初是他杀了小洛,为了夺取艾维德城堡的财产?”
“第一,那个故事并不全部都是编造的,第二,我想他当初并不想杀死小洛,只是小洛为了不让他如意,自己跳下了悬崖。”
夏阳更懵了:“这……”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楚泽,眼里闪着求知的光芒。
楚泽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光荣的园丁,推了推眼镜,说:“不如我给大家讲讲这个故事的第三个版本?”
玩家们顿时投来感激的目光。
“小洛和小花从小就是好朋友,她们一个喜欢雕塑,一个喜欢唱歌,并且约好以后要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楚泽缓缓地说:“后来小洛认识了花匠小明,小明经常给小洛讲外面的故事,这些故事很精彩,小洛喜欢和他聊天,并且误以为这是爱情。”
“为什么是误以为?”有玩家插嘴问了一句:“都喜欢聊天了,还不是爱情?”
这位玩家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不满他打断楚泽说话的,有对他这说法不屑一顾的,还有目光中带着怜悯的。这玩家顿时满脑袋问号。
“因为小明根本不懂小洛,”楚泽看了他一眼,说:“小洛和小花一样,她们有自己的梦想,有旺盛的生命力,就像是茁壮生长、尽情怒放的玫瑰。而在小明的眼里,对待玫瑰最好的方式就是榨干它的生命,将其制作成供别人观赏的干花,永远保留住它的美丽,似乎它自己的生命不值一提。这样的两个人,他们可能会成为朋友,但我不认为这样的差距会使他们产生真正的爱情。”
三角眼瞪了刚打断楚泽的玩家一眼,同楚泽说:“你继续说!”
“后来公爵夫妇因病去世,小洛因为悲伤,冲动之下动了学习黑魔法的念头。然而她接触黑魔法后,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东西的邪恶,这时黑魔法已经造成了恶劣的后果,于是小洛转而开始想办法对抗黑魔法。虽然她在自己生活的圈子里没有找到办法,但是幸运的是,她还有一个远在东方的朋友,小花。”
楚泽顿了顿,说:“小花为她找到了东方世界对抗邪恶力量的方法,也就是头上数字到达10分后系统给的线索、让我们一致感到强烈割裂感的——《太上老君净心神咒》。”
“所以说这个线索不是对付女鬼而是对付黑魔法的?”玩家们面面相觑:“道教的咒语对付黑魔法?这……”
“这听起来很荒谬?”楚泽不以为意:“东方的信徒可以皈依基督,西方的信徒也可以皈依佛门,为什么东方的咒就驱不了西方的魔?”
“这好像……”玩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好像理论上也没什么问题……
就好像“枪”在外语里叫做“gun”,可别管它在无数种语言里的无数种叫法,都改变不了它作为武器、能打死人的本质。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是女鬼用来对付黑魔法的,而不是系统给的线索让我们来对付女鬼的呢?”有玩家质疑:“怎么看都是后者更靠谱一点吧!”
这一次连三角眼也没有打断他,皱着眉看向楚泽。
楚泽没答,转而看向夏阳。夏阳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哦哦哦这个我知道!我有一天又去看了小洛的日记,在其中一页上做了拓印,你们看!”
夏阳说着,从兜里拿出之前给楚泽看的那张纸,就见上面画着反复的笔画,像是字,又像是画,最外面一个金钟罩似的边框把里面的内容罩了起来。
“这是……”有玩家反应过来:“我在僵尸电影里见过!”
“这是道家的符箓,我以前在乡下老家做法事的时候见过,虽然看不懂是干啥的符,但是肯定是道教的东西!”夏阳愤愤地说:“小洛能把这种东西画在日记里,总不可能是为了对付自己!管家说小洛疯了,说她总是重复别人听不懂的话还会胡乱画东西,可如果她说胡话是在念咒语,乱画的画是在画符咒呢?只因为没人认识,所以就说她疯了!”
玩家们瞪大眼睛。
“不。开始的时候的确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所以小洛才能顺利地接到小花的信。”楚泽转向管家,眼神中带着嘲弄:“可就是因为后来他知道这是什么,才更要说小洛疯了。”
夏阳愣了一下,而后一拍大腿:“对啊!只要别人信了,就没有人再去注意小洛说的话和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一个“疯子”在说些什么!”
“所以……”三角眼皱着眉头看向管家:“城堡里的黑魔法管家带来的。”
管家看到他那个不善的眼神,顿时后退一步,仿佛一只惊恐的兔子,头摇的好似拨浪鼓。
“就他这德行,”三角眼十分怀疑:“黑魔法?”
楚泽并没接话,接着说:“艾维德城堡的信件都是由仆人接收后递送给小洛,作为管家,知道信件内容易如反掌。等他意识到这些信的内容是什么,就截断了小洛与小花的通讯。然而小洛学习到的东西还远远不够对付黑魔法,她需要小花的来信。此时陪在小洛身边的只有小明。小明决定离开艾维德城堡,绕过管家,写信告知小花小洛现在的处境,也许也会约定一个新的联系的方法。”
玩家们感觉世界都混乱了:“所以小明离开城堡,并不是所谓的去给小洛找珍珠?!”
“如果你们有时间,可以去城堡不远的村子看看,”楚泽说:“那里会有这件事的答案。”
玩家们面面相觑,楚泽接着说:“离开艾维德城堡并不容易,”楚泽继续说:“他们需要一个管家没有精力关注他们的契机,而这个契机,如果我没有猜错,就是小洛十八岁的生日,也就是小洛日记里‘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你们没有发现吗?在提到‘最重要的一天’的日记里,年龄还是17岁,而时隔了一天的第二篇日记,年龄就变成了18。”
是这样吗?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居然是十八岁的生日?
玩家们似乎并不相信。楚泽接着说:“小洛十八岁的生日有着特殊的意义。这一天一过,就代表着她可以接管艾维德城堡,而不需要被其他亲戚代管。而这对打算侵占艾维德城堡的管家也至关重要。所以对于小洛来说,这不仅仅是她的成人礼,也是她正式踏上战场的一刻,也许是胜利的前奏,也有可能是悲剧的开端——这样的意义,并不次于婚礼。”
三角眼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和这座城堡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外人,要夺得小洛的东西,最好的途径是什么?”楚泽颇有耐心的问。
夏阳挠头:“这能有什么办法啊?要不我去翻翻《刑法》?”
有些玩家似乎明白了,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是和小洛结婚。”宿元禹冷冷地说。
夏阳眼睛再次瞪圆了。
“对,结婚。”楚泽说:“小洛父母已经去世,只要冠以‘爱情’的名义,让别人认为是小洛自愿和管家结婚,不仅不会有人反对,甚至还会在夫人小姐们的闲谈里变成‘追求爱情’的标志。既然黑魔法能控制女仆,控制小洛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楚泽平静地说:“只要婚后再把她变成一个声名狼藉的‘疯子’,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变成这座城堡唯一的主人。所以小洛恐惧、憎恶未来会出现的婚礼,甚至把为她准备的婚纱剪烂。”
三角眼皱着眉:“然后呢?”
“然后,小洛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她接到消息,小明在海上遭遇风暴,遇难了。小明也许是怕管家发现逼问小洛,所以大概率没有告知小洛他离开的路线。但去目的地最方便的方式就是坐船,所以管家这么告诉小洛,小洛就信了。”楚泽说:“不管怎么说,对小洛来说,她失去了朋友,也失去了唯一的依靠。这样的情况对于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
“所以她就在崩溃之下跳了崖?”有玩家接话。
“是的,她跳崖了。”楚泽正色道:“但不是因为崩溃。相比较于轻生,我更愿意相信她只是不愿意让管家如愿。在所有宾客的眼前跳崖,就避免了之后的婚礼,艾维德城堡会由近亲接管,而不是莫名其妙的管家。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跳崖之后,这座城堡逐渐以‘闹鬼’而闻名,近亲们没人敢接管,于是还是落到了管家的手里。”
“但小洛确实变成了女鬼吧?”夏阳疑惑地说:“刚进入游戏的时候系统提示游戏里确实存在鬼魂来着……”
“是的。”楚泽看了眼旁边的雕像。雕像上小洛手掌下扣着的八卦铜镜闪出一点微光。楚泽接着说:“有东西保护了小洛,让她没有真正的死去。”
“等等!”三角眼突然抓住了什么:“照你这么说,女鬼还在城堡里,她应该要对付管家而不是对付我们才对吧?!”
三角眼似乎觉得十分可笑:“要这么说,我们第一天进来时候,那个被挂在屋顶的豆芽菜和刚刚疯了的那小子怎么解释?还有刚才追着我们跑的那个,你不是也看见了?”
“这就该问问这位管家了,”楚泽并不反驳,他不急不缓地转头看向管家:“不如你给大家讲讲,城堡里出现的‘女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管家的神色并不好看:“大家都看到了,女鬼就是女鬼,还需要我解释什么?”
“你说的是这位?”
宿元禹的声音在人群中后方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人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就见刚凶神恶煞追着玩家满城堡跑的“女鬼”此时被他拎着后衣领,就像是个被吊起来的恐怖娃娃。
玩家们顿时整体向后退了一步。
宿元禹神色颇为无辜,把“女鬼”往前送了送:“她不是女鬼。”
这“女鬼”披散着头发,夹杂着海藻的长发在挣扎中乱晃,间歇还甩掉几个小螃蟹,腥臭的气味隔着一段距离传了过来,怎么看都是刚从海底爬上来的。
但玩家们见这“女鬼”被宿元禹制服,似乎也没有多么可怕。胆子大的玩家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凑近了往那女鬼脸上去看,被那“女鬼”的红眼睛和龇牙咧嘴的表情吓了几次后,忽然张大眼睛惊呼一声:“这、这不是……”
就见那女鬼在挣扎中将挡在脸前的长发甩开了一些,露出面目狰狞的半张脸,正是他们刚进入游戏时就见过的女仆。
“是女仆!女鬼是女仆!”玩家们面面相觑:“这居然是假扮的?”
楚泽接着说:“小洛跳崖后,管家发现‘城堡闹鬼’似乎是一个很好的留下城堡的理由,于是利用宾客们把城堡闹鬼的消息散播出去,加上城堡周围的黑气,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一点,艾维德城堡没人敢接手,甚至没人敢靠近,于是管家成功地将城堡留在了自己的手里。”
“可是你怎么知道宾客都离开了?”有玩家问:“万一是被女鬼或者管家杀了呢?”
“为了达到不让人接手的目的,一定要在贵族的圈子里将‘闹鬼’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要做成这样的事,有谁比这些宾客更合适呢?”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夏阳点头。
“所以你是说,宾客最后都安全地离开了艾维德城堡,”三角眼皱着眉头:“根本没有宾客需要被解救?可是系统给的第二个任务明明就是要解救受害人。”
“没错,任务之一的确是解救受害人。”楚泽轻笑一声:“可谁才是受害人呢?”
聪明一些的玩家已经想到,不可置信地说:“难、难不成……是小洛?”
楚泽微微挑眉,并不否认。他接着讲起故事:“然后故事到了我们到达城堡之后。管家在第一天告知了故事的第一个版本,而后让我们挑选房间,一个玩家失败死去。此时大部分人已经对小洛已经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和憎恶。就在这个时候,管家告诉我们,我们需要获得小洛的喜爱,并且恐吓说分数降到-10会有厄运。当你对一个人有着强烈的负面情绪,这时候有要求你去讨这个人的欢心,会造成什么后果?”
夏阳摸着下巴:“会对这个人的负面情绪更加强烈!”
“没错。”楚泽指着头上的数字,平静地说:“这东西根本不是小洛对各位喜爱程度的体现,而是反过来,表示的是各位对小洛的喜爱程度!所以从一开始,大家的数字就是负数。”
这话一出玩家们彻底炸了。
“怎么可能?居然不是女鬼对我们的态度?”
“反过来了?不可能吧?”
……
玩家们脑子越来越乱,齐刷刷地望向楚泽。
楚泽接着说:“而后到了小洛的卧室,管家依然在不遗余力地抹黑小洛。他先是表明小洛衣柜中挂的男装来自于小明,让大家以为小洛并不检点——当然,‘检点’这个概念本身值得商榷,但这件事的确导致一些人对小洛的印象更加糟糕了。”
小a微微蹙眉,十分疑惑:“你的意思是,那两套男装不是小明的?”
“我们去过小明的家里,就在城堡外几公里的村子。”楚泽推了推眼镜:“我们看到了小明的衣服,和小洛衣柜里那两套男装的尺寸差别很大。”
玩家们神色疑惑:“不是不可以去城堡外面吗?”
宿元禹被这些人蠢得头疼,没忍住说:“不能去城堡外面的话不也是管家说的?”
玩家们反应过来,顿时后悔不已。
“可是既然不是小明的,那两套衣服又是谁的?”小a问:“是管家的吗?可是尺寸也对不上啊……”
“既然在小洛的衣柜里,就不能是小洛自己的吗?”始终沉默的陈静突然说。
夏阳惊讶回头:“你是说她女扮男装啊?你还别说,也不是没有可能诶!”
“小洛日记里写,她和小花有时候会去城堡外的集市上玩,”楚泽看了陈静一眼,回过头对其他人:“两个贵族小姐到集市上玩,总不会穿着繁重的束胸蓬蓬裙吧?”
众人纷纷点头,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后面发生的事就更不用说了,”楚泽看向管家:“你把小洛定性成了一个‘疯子’,又在晚上控制女仆假扮女鬼来敲宾客的房门,以至于大家对小洛的恐惧、憎恶的情绪越来越强。可是后来你发现,在女鬼敲不开宾客房门之后,大家对小洛的恐惧降低了,而离完全镇压住小洛灵魂又只差了最后一点,于是你在今天晚上锁了所有人的房门,又再次放出女仆假扮的女鬼,有了今天晚上骤然增长的负面情绪,今晚一过,小洛就再也无法和你抗衡了,是吗?”
“学长学长我又听不懂了!”夏阳挠着头,不明所以:“你是说管家要对付小洛的灵魂,而我们对小洛恐惧和憎恶是他的武器?”
这只是一个不靠谱的猜想,没想到楚泽却点了头。他指了指头上的数字,说:“这分数每天晚上都会清零,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那些分数里所包含的东西又去哪了呢?”
“难不成……被转移到小洛身上了?”夏阳瞪着眼睛:“我就觉得每天清零很奇怪!”
然而其他玩家依然不接受这一说法。
“我们的态度伤害了小洛的灵魂?”三角眼不屑地哼笑一声:“这是什么屁话!这也太他妈能扯了。”
“情绪和语言从来都包含着力量,要不然这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网络暴力的受害者了。”楚泽抬手指了指旁边小洛的雕塑:“我第一次看见这个雕塑的时候,污垢还只到胸口,而现在已经到了头顶。”
“那又怎么了?说不定是她自己学黑魔法导致的呢?”有玩家不服气:“这玫瑰园里黑气这么浓,不被腐蚀才有问题吧?”
“那为什么偏偏在我们在城堡里的这几天,突然就被腐蚀了呢?”楚泽不急不缓地问:“难道我们来之前就没有黑魔法了吗?”
“这……”刚刚的玩家哑口无言,但神色依然不肯认同。
“可是我们又没做什么……”有玩家不服气:“我们也很无辜吧?被恐吓到了会害怕不是很正常吗?听到了那样的故事对那个小洛有憎恶不也很正常吗?如果不是你这一通分析把故事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我们声讨小洛,还是正义的一方呢!”
宿元禹听不下去了,冷冷地说:“正义?听风就是雨的正义吗?”
“你……”刚说话的玩家被他一句话怼回去,声音小了下去:“反正我们没做错什么。”
“你们这些天对小洛小花的声讨,有多少是出于真正的正义感,有多少是出于凑热闹听别人被骂自己也要上赶着踩上一脚,又有多少是出于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于是急不可耐用批判别人来显示自己高尚,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宿元禹冷冷地看着众人,他一时忘了人设,平日里大总裁的威严便充分表现了出来,纵使他现在还穿着没有攻击型的大学生套装,但一个眼神扫去过,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直视他的眼睛,挤挤挨挨站了二十几个人的玫瑰园里竟然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楚泽微微偏头看他,眼角弯了弯。
“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也只能说明这个小洛太脆弱了。”片刻后,三角眼轻哼一声:“别人说几句就受伤,怎么,全世界都是她妈,都得惯着她?”
“你怎么能这么说!”夏阳气愤地说:“被造谣还要被骂活该,谁能受得了啊?”
“这就是社会!你懂什么叫社会吗?!”三角眼被夏阳下了面子,一瞪眼睛,夏阳吓得一哆嗦,但竟然也没往后躲,挺着胸和他杠上了。
“你莫名其妙打了人家一拳,对方受了伤,你还要骂对方怎么这么不禁揍。”楚泽神色颇为戏谑:“这就是你说的社会?”
“你们别吵了!”小a突然出声,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看向楚泽,说:“你说的这个故事逻辑上的确没有问题,可是你还是没有确切的证据。”
“你要哪件事的证据?”楚泽淡淡地问。
小a愣住了,怎么听他这话,好像要什么就能给什么证据似的?
楚泽看她没说话,想了想,指着自己头上的数字:“这个算吗?”
下一刻,就见那数字从0一路下降到了-9,又由-9回到0,再一路上升,停在了10.
玩家们都看傻了,不可思议地指着楚泽头上的数字:“你、你真的能自己控制这个数字!”
楚泽耸耸肩:“都说了是它表现的是自己对小洛的态度,当然能自己控制了。”
玩家们纷纷试验,他们尝试着放下对小洛的误解和恐惧,分数果然逐步提高,再试着对小洛报以友善,分数竟然超过0,变成了正数!
这回玩家们彻底相信了楚泽说的话,转而向管家怒目而视。
“你敢耍我们?!”三角眼瞪圆了眼睛,上前两步,一把揪起管家的领子,一只手挥起朝着管家的脸就要砸下去。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管家此时好像变了一个人,他的声音依然干涩难听,但收起了那套畏畏缩缩的伪装,脸上原本的奸佞便彻底暴露了出来。
即便是被三角眼提着衣领,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慌张,只见他一只手微微抬起,黑气在他手上逐渐化为实体,形成一只黑色的枯骨手,缓缓握上三角眼提着他衣领的那只手上。
所有玩家的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黑色的枯骨手越握越紧,仿佛钢条般压进三角眼左手手腕的皮肉中,那手越涨越红,力气一点一点的消失,管家的衣领一点一点的松下去。
“你们这些人,真是没有一点对黑魔法该有的敬畏。”管家嘲讽地轻哼一声,:“这就是你们……”
完蛋了,真正的大boss要开大了!
玩家们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浑身血液都凉了。
然而下一刻,声音戛然而止。
就见三角眼另一只手化为铁拳猛挥下去,一拳砸在管家的脸上!
“妈的,挨个打还这么多废话!!”三角眼嫌弃地说。
玩家们:…………???
023 古堡小奶狗
一拳下去, 管家直接歇菜晕了过去。
一众玩家目瞪口呆,估计连管家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魔法攻击居然被物理攻击给限制住了。
你的魔法很厉害?没关系, 不让你用。
攥着三角眼左手手腕的黑气骤然消散, 三角眼揉着手腕,意识到周围目瞪口呆看过来的目光,眉头一皱,凶道:“看什么看!老子教教他什么叫做社会!”
一众玩家顿时吓得移开目光。
您教、您教……
“妈的, 敢吓唬老子,还特么黑魔法,什么B玩意……”三角眼绕着被一拳打晕的管教走了一圈, 朝楚泽抬了抬下巴:“诶, 你, 那个……”三角眼想了一下称谓:“那个知识分子!这个玩意怎么处理?”
楚泽被这个走向弄笑了, 问:“你想怎么处理?”
三角眼挑眉:“捆了扔悬崖底下?”
“该杀他的人不是我们。”楚泽摇摇头:“你能保证他一段时间内醒不过来吗?”
“这有什么保证不了的,醒了再打晕呗。”三角眼顿了顿, 又说:“不过不保证一直有气。”
玩家们顿时整齐划一地抖了两抖。
“可以。”楚泽点点头,说:“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解救受害者。”
“对对对,解救小洛!”经过刚才头上数字上涨,玩家们对小洛的态度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更何况解救小洛还是任务之一,于是此时一个比一个积极。
然而激动过后又傻了眼——真正的小洛在哪呢?怎么才能解救小洛?
众人再一次齐刷刷地看向楚泽,然而楚泽像是已经累了,和那个小奶狗一起走到一边陪陈静坐着去了。
“这……”楚泽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温润有礼,可他不说话的时候, 愣是没人敢去打扰他。几个玩家对视一眼,只好自己去想办法。
“回想一下, 我们到城堡之后,似乎从来都没和小洛有过接触,”有玩家说:“餐厅唱歌的、晚上敲门的还有刚追着我们跑的都是女仆假扮的,真正的小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所以我们没有办法从小洛本身入手,只能从其他途径。”
“其他途径能有什么?黑魔法?”
“对啊!”小a突然说:“系统不是给了线索吗?既然《太上老君净心神咒》能对付黑魔法,我们为什么不试一下?”
众人眼睛一亮,对啊,刚刚都说这咒能驱邪了,小洛又是被管家的黑魔法压制着,用这咒消灭黑魔法,小洛不就得救了?
众人满怀希望,目光齐刷刷落在夏阳身上。夏阳一拍胸脯:“没事!我都记得!”
说完,他一字一句地将咒语背了出来,他背一句,众人跟着重复一句,夏阳也十分有耐心,直到所有人都准确地背诵下来,他才停了下来。
“可是只要能背下来就可以吗?”小a疑惑地问。
“当然不!”夏阳煞有介事的伸出食指摇了摇,“这需要一个严肃的仪式!我来演示给你们看。”
就见夏阳马步一蹲,口中念念有词,而后手掌猛地向前一砍,大喝一声:“急急如律令!哈!”
夏阳转头,一本正经地说:“然后邪祟就被砍死了。”
一众玩家们:…………
“这样……真的可以?”小a疑惑地问。
“可以啊!”夏阳十分肯定:“我小时候看我奶奶家做法的时候都是这么弄!”
众人互相对视片刻,犹豫不决。
“诶你们看!”一个玩家惊叫一声:“他劈过去之前那有一团黑气,现在没了诶!”
果然,就见刚刚一团漂浮在空中的浓重的黑气在他这一劈之下先是化为两团,最后竟然消失不见了!
“有用!有用!”玩家们不再怀疑,学着夏阳的动作一起做起来。
于是坐在一边休息的楚泽和陈静就看到这神奇的一幕:二十几个人整齐划一地蹲着马步,神色激动,朝着虚空大吼,并一下一下地劈着手刀。
楚泽:……
陈静:……
“我活这些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画面……”陈静声音轻飘飘的。
楚泽神色复杂:“……谁不是呢?”
“感觉好些了吗?”楚泽看着陈静,镜片上倒映着陈静虚弱的身形,楚泽声音温和:“小洛小姐?”
在不远处众人的哼哼哈哈里,他的话只有他和陈静两个人听得清。陈静神色并没有惊讶,她直视着楚泽的眼睛,片刻后才说:“你早就知道了,是么?”
楚泽点点头。
“从什么时候呢?”陈静问:“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
“怀疑是一早就有的,比如玫瑰园里那个出口那么隐秘,但是你还是轻易地就发现了,再比如你看了一遍女仆裙子上绣的咒语,就能完整的背下来……”
陈静苦笑一声:“是啊,背的还是错误的。”
“中译德再译中,中间出现错误很正常。”楚泽安慰一句:“不过把‘急急如律令’念成‘急急如红令’还没发觉有问题,这确实很能说明问题。”
陈静点头:“后来我听到正确版本之后也猜到了,你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最终确认是在刚才,把衣服给你之后,你似乎好了一些。”
楚泽看着陈静疑惑地目光,说:“衣服里面放了抄写的《太上老君净心神咒》。”
陈静微微一愣,而后笑了笑:“难怪。”
“其实你从来都没有刻意隐瞒你是小洛这件事吧?”楚泽说:“尤其是在你一次又一次为小花和小明争辩的时候,那时候你明明也知道,站在道德制高点和大家一同批判他们才是最安全的。”
“我知道,可我做不到。”陈静轻轻地摇头:“我不明白,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
楚泽问:“不明白什么?”
“我好像什么都不明白,”陈静抬起头看着远处哼哼哈哈砍黑气的玩家们,眼神里带着迷茫:“如果他们一开始讨厌我是因为我会伤害他们,那为什么对小花和小明也带着恨意呢?为什么还没有充足的证据,就已经开始了嘲讽和诋毁呢?”
“如果他们都是坏人,现在他们又为什么为了我那么积极地想办法?”
“在卧室看到日记的时候,为什么他们那么快就接受了新的故事版本?为什么他们从没有怀疑过我的死因?不论是出于嫉妒跳崖还是殉情,本质都没什么区别。为什么他们认为我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生命理所当然?我明明还有亲情、有朋友、有梦想,难道除了爱情,我的生活就空无一物了吗?”
陈静迷茫地看着远处:“宾客们来了一批又一批,都没有什么区别。世界一直是这样的吗?小花走出去看到的世界也是这样的吗?她从没和我说过……”
“所以,是这些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楚泽说:“我是说,腼腆、害羞、小心翼翼、不敢犯错。”
陈静疑惑地看他。
楚泽笑了笑:“看你小时候的日记,明明是个敢想敢做、不被一切束缚的小姑娘。”
“是么,”陈静神色似乎有些悲伤:“我都忘记了。”
“生活在社会里的人,本质上和巴普洛夫的狗没什么区别。”楚泽说:“挨过打,下次就会避开,帮助别人被反咬一口,下次遇到同样的事情就会冷漠。说到底,谁也没比谁更高贵,所以我没资格教育你什么,”
楚泽看着不远处:“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他小的时候像个混世魔王,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纵使因为淘气挨了无数次的打,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改变,小的时候我就很羡慕他。”
“那他现在呢?”陈静问:“也被你说的‘社会’打败了吗?”
楚泽看向不远处的宿元禹。
宿大总裁手里还抓着女仆装扮的女鬼,正接受着夏阳等人全世界独一份的驱魔仪式。女仆身上的黑魔法显然比较难驱除,夏阳等人哼哼哈哈了半天,女仆还是没清醒过来。于是宿元禹松手、再抓回来、再松手、再抓回来、再松手……循环往复,他仿佛是抓着老鼠尾巴的猫。
感受到楚泽望过来的目光,宿元禹似乎发觉自己这样不太好,于是一把把女仆抓回来不松手塞到自己背后,朝着楚泽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不,”楚泽神色复杂:“他比小时候更能作妖了。”
陈静一愣,笑起来:“啊?”
楚泽也笑起来,银边眼镜后精致的眼睛微微弯出一个弧度:“所以真的有人不会被这个世界改变,这么看,这个世界的规则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陈静看着他:“我……不太懂。”
“我是说,”楚泽笑笑:“大不了做个反派,看这个世界不顺眼,干翻它就好了。”
“干翻它……”陈静眼睛慢慢睁大:“我可以吗?”
楚泽狡黠地看她一眼,说:“不知道。”
陈静垂下头,轻声说:“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我明明已经变成了一个轻飘飘的灵魂,对他没法造成任何的威胁,他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地对付我?他明明会黑魔法,为什么又要借用这些人的憎恶来压制我?我想,也许是我身上有着他害怕的力量,但是我自己却不知道?可是那会是什么呢?我明明什么都不会……”
楚泽笑了笑,站起身:“我去帮帮他们,不和他们说,他们还得瞎忙活下去。”
陈静怔怔地看他。
“学长学长!”夏阳见楚泽走过来,连忙两步跑过来,急道:“忙活了这么久,这玫瑰园里的黑气确实是少了,不过小洛的雕像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啊!”
就见小洛的雕像依旧污垢满身,只剩下头顶的一点金色,像是绝望中最后的一点希望。
玩家们都凑了过来,等着楚泽想办法。楚泽有点无奈:“因为这些污垢本来就不是黑魔法啊。”
“不是黑魔法?”玩家们懵了,小a突然说:“哦我明白了!这些污垢虽然是通过黑魔法转移到小洛身上的,但是本质其实是我们对小洛的憎恶!可是……”
小a看着一众玩家头上的数字,疑惑地说:“我们现在已经不讨厌她了啊,那些污垢为什么还在?”
“我知道我知道!”夏阳说:“就像你骂了人,对对方的伤害已经留下,并不会因为你之后不再骂了就消失啊!”
夏阳摸着下巴,看向小a:“如果你被伤害了,对方怎么做才会弥补这些伤害?”
小a微微一愣,想了想,摇摇头:“无论对方做什么,伤害都不会消失,可能只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遗忘吧。”
夏阳沉默片刻,突然走到小洛的雕像前,认真说:“小洛小姐,对不起,之前误会了你,我感觉很抱歉,对不起。”
玩家们神色各异地看着他和雕像,众目睽睽之下,雕像最上方遮住小洛额头的一块污垢裂开,而后缓缓飘落下来,消失不见。
“有用!居然真的有用!”
玩家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雕像,下一刻,所有玩家都冲到小洛雕像下道起歉来。
“抱歉我误会了你,还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就说了你很多坏坏,给你造成了伤害。”
“对不起啊,我当时不应该那么说你和小花,你们明明是无辜的。”
“他们说你不好的时候我不应该帮腔的,我当时明明感觉到不对劲了,可还是顺着他们说了,真的抱歉。”
“对不起,我以为我的说话不会有人听见的。”
“我不敢和他们说的不一样,对不起,是我太懦弱了,我不想伤害你的。”
……
雕像之后,坐在长椅上的陈静呆呆地听着这些话。
她描述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释怀?解脱?痛快?
好像都不是。
悲伤?怨恨?痛恨?
好像也不是。
她只感觉长时间压在她身上的东西随着雕像上污垢的消失一点点减轻,最后完全消失不见。她好像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换上男装和小花溜到集市上、梦想着以后要当大歌唱家的小女孩。
天真灿烂,勇往直前。
真好啊。
024 古堡小奶狗
“污垢都没了, 都没了!”玩家们欢呼起来。
“哼,”一个干巴巴的声音响起:“你们以为这就可以了?也太天真了。”
被扔在一边的管家悠悠转醒,嘲讽地看着众人:“我能压制她一次, 就能压制她两次, 你们对黑魔法真的没有一点应该有的尊……”
三角眼还没来得及再挥第二拳,不远处的宿元禹已经一脚踹了过去,管家的一颗门牙画了一个抛物线飞了出去。宿元禹嫌弃地瞥他一眼:“PUA小姑娘上瘾了是吧?”
少了一颗门牙的管家:…………
宿元禹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快步走到陈静身边, 说:“别搭理他!”
陈静一愣,看了看远处的人群,确定没人注意他们, 这才又指了指自己, 小声说:“你也早就知道了?你也没和别人说?”
宿元禹抬手指了指头上从一而终的0, 面无表情地说:“你觉得我在乎吗?”
陈静:“……哦。”
“黑魔法!他又要用黑魔法了!”
有玩家一声惊呼, 就见眨眼之间,管家周身燃起腾腾黑色火焰, 玫瑰园中的黑气骤然暴涨!黑气呼啸着在空中盘旋,捆着管家的绳子尽数绷断!
眨眼之间,玫瑰园中已经变了景色。
天地被浓重的黑气笼罩,黑气化为无数条毒蛇,在空中奔窜,毒蛇们嚣张地露出尖牙,发出无声的咆哮。
黑气中,管家缓缓升到半空。此时他的样貌已经全然变了,原本的畏缩彻底消失不见, 双眼黑色瞳仁逐渐扩大,直到整双眼球都变为浓稠的黑。
“卧槽!真要开大了!”夏阳惊呼一声:“动漫里都是这么演的!”
“动什么漫动漫, 赶紧跑吧!”
“快跑!快跑!”
……
玫瑰园里,仓皇逃窜的玩家们宛如一群没有方向的蜜蜂,一边嗡嗡嗡地乱窜,却也没个方向,要是把时间流速拉慢就能发现,他们互相撞击产生的力足以推动他们跑出城堡了,可偏偏这么半天连玫瑰园都没出去。
“你、们,”管家悬在半空,面带嘲讽又阴狠地看着众人,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没有对黑魔法该有的尊重!”
下一刻,黑气幻化地毒蛇张着巨口朝玩家们咬下!
时间宛如在那一刹那无限延长,玩家们瞳孔骤然缩紧,瞳孔倒映的画面上,黑色毒蛇的大嘴逐步放大,直到将整个瞳孔全部覆盖!
“啊啊啊啊啊!”
黑色毒蛇一口咬下,直接将一个玩家的腿咬成两段!残肢随着惯性飞了出去,砸到另一个人腰上,喷出一条惊心的血迹!
一时间,到处都是尖叫和哀嚎声。管家冷漠地看着脚下众人的惨状,冷冷地说:“我给过你们机会,谁让你们偏要和我对着干呢?”
忽然之间,玫瑰园中响起了歌声。
“Ich wei nicht was soll es bedeuten,
Da ich so traurig bin;
Die Luft ist kühl und es dunkelt,
Und ruhig fliet der Rhein;
Der Gipfel des Berges funkelt
Im Abendsonnenschein.
Die schnste Jungfrau sitzet
dort oben wunderbar;
ihr goldnes Geschmeide blitzet,
sie kmmt ihr goldenes Haar.
……”
与玩家们之前听到的惊悚不同,这歌声空灵而悦耳,仿佛穿越了遥远的时空,缓缓流进玩家们的耳朵,又顺着耳道流进他们的身体,最后停在心脏上。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放缓了动作,仿佛做什么都是对这歌声的打扰。甚至就连空气中狰狞咆哮的黑蛇们动作都停了下来,它们闭上巨口、收起尖牙,转头朝向小洛的雕像。
“哈哈哈哈哈!”半空中的管家仰天大笑,嘲讽地看着小洛的雕像:“居然还想反抗?忘了当年的你是怎么失败的了?忘了城堡是因为谁变成这个样子的了?忘了小明是因为谁死的?忘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造成的?!”
“一些都是你的错!”管家面色狰狞:“宾客们一批一批地来,所有人都讨厌你、憎恶你,你怎么还好意思出来!”
“这也太过分了!”夏阳躲在树篱后,气愤地和旁边的楚泽和宿元禹说:“这不就是PUA嘛!这些明明就是他这个恶棍搞出来的,哪有脸怪到别人身上?”
楚泽也没回答,只是坐在那闭目养神。
“诶诶!”夏阳偷瞄着外面的动静:“小洛的雕像居然动了!它动了!”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小洛的雕像缓缓动了。
就见金色的光泽在她身上缓缓流淌,她没有被这黑气所裹挟、侵蚀,反而让层层的污秽自惭形秽。她缓缓放下抚在胸口的左手,看着掌中经过岁月的侵蚀有些许残旧的八卦镜,笑了。
片刻后,她放下八卦镜,平静地看向半空中神色狰狞的管家:“是的,你的确应该怕我。”
管家皱起眉头。
“我有朋友,有亲情,有梦想。纵使有一天这些都没有了,我还有我自己。我身上有勇气,有毅力,有希望,有无尽的生命力。我自己,就代表了价值本身,不是么?”
小洛拿起金色的梳子,优雅地梳起长发,仿佛这她一开始便在做这件事,中间漫长的岁月不过是并不重要的短短一瞬:“你想要指责、贬低、压制我,甚至用别人的恶意伤害我,但是,”
小洛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说的漂亮!”树篱之后,夏阳甚至一脸激动地鼓起了掌。
半空中的管家恼羞成怒,眉头拧成一条并不美观的波浪线。他拳头紧紧攥起,本就干瘪的手背绷出蚯蚓似的青筋。下一刻,就见他身后黑气暴涨,原本消失的毒蛇们再一次出现!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管家面色狰狞:“你会后悔!”
黑气仿佛千军万马,直朝小洛的金色雕像而去!
而小洛并不惊慌,她将金色的梳子放在腿上,两手握着那八卦镜,阖上双眼,缓缓念了起来。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急急如律令。”
下一刻,就见一道金光从她手中射出,那光越来越强,直奔管家而去!
一瞬间,金光笼罩天地,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刺眼的光芒中,金色的小洛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弯了起来。
·
“学长,呜呜呜呜,我好像瞎了……”夏阳哭天抹地地拉着旁边人的袖子,“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呜呜呜……”
强光让眼睛暂时失明,夏阳努力瞪大眼睛结果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顿时悲从中来,什么城堡什么黑魔法,都不管了!
然而旁边的人毫不留情地抽出了袖子,夏阳的哭声顿时“哇”的一声嚎的更大声了一些。
“你们没事吧?”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夏阳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扶住,就听陈静的声音就在他身边:“都结束了。”
视力渐渐恢复,夏阳就见陈静亭亭玉立站在他眼前,丝毫没有半点虚弱的病态,但又和进入城堡前并不完全一样,似乎比那时候更精神了一些。
夏阳顿时面露喜色,转回头就说:“陈静在这……”
他本以为身后是楚泽,结果一回头,就见宿元禹正看着他那只沾满了自己鼻涕眼泪的衣袖。
宿元禹抬起头,面无表情,眼神里淬着冰碴。
夏阳顿时吓得后退一步,隔着宿元禹朝楚泽叫:“学长!陈静在这呢!”
陈静朝着楚泽点了点头。
楚泽笑笑:“你找到了。”
夏阳疑惑:“找到什么?”
“找到我丢失很久的东西。”陈静眨了下眼睛:“我很高兴。”
“哦哦,哎呀这时候还找什么东西啊!刚才你没受伤吧?”夏阳关心地问:“刚才太乱了我也没顾上你!”
陈静笑笑:“没受伤。”
“诶?管家消失了诶!”夏阳看看周围,突然反应过来:“出太阳了诶!玫瑰园居然出太阳了!”
玩家们陆续从树篱后走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
那一道强光过后,就见玫瑰园已经全然变了样子——围成玫瑰造型的树篱上钻出无数嫩绿的树叶,玫瑰明艳大方地缀在枝头。阳光洒满玫瑰园,鸟儿叽叽喳喳地从天边飞来,玫瑰园中央,小洛的雕像依然是之前的形态,她一手握着金色的梳子放在腿上,另一只手抚着心脏,正陶醉而快乐地唱着歌。
“原来玫瑰园这么漂亮啊……”夏阳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难怪管家想抢啊!”
“是啊,我都差点忘记了,”陈静唇边带着笑意,低声说:“这里以前这么漂亮。”
与此同时,所有玩家的耳朵里同时响起小秘书的通知音:
【恭喜玩家完成游戏:小洛:变成反派后我真香了!】
玫瑰园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为了恭喜玩家顺利完成游戏,玩家有十分钟时间可以在城堡中自行游玩、放松。
请放心,游戏已经结束,此时城堡绝对安全。十分钟后,玩家自动退出游戏,游戏奖励将在下次进入游戏时发放。
祝玩家愉快!】
顿时又是一片欢呼声响起,夏阳撒欢似的跑了两步,回头说:“学长学长,我去逛逛!这里太好看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陈静走到楚泽身边,郑重地说:“谢谢你。”
此时楚泽正偷瞄着宿元禹。此时宿元禹正在围着小洛的雕像慢悠悠地转圈,似乎正在思考什么,而且还是思考陷入了瓶颈地那种感觉。
楚泽收回目光,笑了笑,说:“有什么好谢我的呢?问题不都是你自己解决的吗?”
“谢谢你告诉我可以反抗,也谢谢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后没有告诉其他人。”陈静说:“之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我曾经也抱有希望过,想着,如果那些宾客们就站在我面前,知道我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他们会不会收敛一些?但是,”陈静苦笑一声,“情况更坏了。”
“总之,谢谢你。”陈静又笑起来,“你,你们,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楚泽和陈静又聊了片刻,忽然之间,夏阳又高喊着冲了回来。
“学长学长学长学长!”夏阳两眼放光,“你才我看到谁了?小花和小明!”
陈静猛地转头看他。
夏阳奔至近前,喘着气:“小明没死,小花也回来了,而且他们这些年一直就在城堡周围,但是被黑魔法阻挡没办法靠近,甚至就连城堡外的村子都去不了!刚他们看见城堡周围的黑气散了,马上就来赶过来……”
话还没说完,陈静已经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诶她怎么跑这么快?”夏阳挠挠头,回过神来,惊讶地问:“学长她刚才眼睛是不是红了啊?”
“是么?我没看见。”楚泽神色平静:“可能你看错了。”
“看错了吗?”夏阳神色有些疑惑:“那可能是我眼花了……算了不重要,我再去逛逛哈学长!”
夏阳又一股风似的跑了,楚泽终于有机会去找宿元禹,就见对方依然在围着雕像转圈,低头思考。
“刚刚很帅。”楚泽走过去说。
宿元禹微愣,瞬间有了精神:“什么时候?”
“刚刚抓住假扮的女鬼的时候,”楚泽笑笑,说:“还有义正词严地说他们是‘听风就是雨的正义’的时候。”
宿元禹神色显然很高兴,然而紧接着又露出些疑惑来。
“孽子,”宿元禹皱着眉头:“武力值和正义感是小奶狗的特性吗?”
【这个么……】孽子说:【这俩好像和小奶狗都没什么关系,不过应该也不冲突。】
“我演小奶狗的时候他没什么反应,反而因为这件事夸我,”宿元禹怀疑地问:“你小奶狗资料是不是找的有问题?”
【……】孽子心说你才有问题,你家一条街都有问题!
【玩家还有十秒钟退出游戏。】孽子说:【十,九,八……】
宿大总裁脑中思绪纷飞,在历经了几天的思考之后,一个想法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小哥哥,”宿大总裁勇往直前打直球,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泽:“你不喜欢小奶狗吗?”还不忘补充一句:“不吃屎的那种?”
楚泽:……?
楚泽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弄愣了,莫名其妙地问:“……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小奶狗了?”
宿元禹:!!!!
我就知道!!!!
025
游戏世界完全消散了。
楚泽回到现实, 站在实验室门口还有点懵。
他想了片刻,忽然一惊——宿元禹cos了一整个游戏的小奶狗,临结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难不成是他觉得自己被人讨厌了?
不不不, 怎么可能!楚泽刚一冒出这个想法就立刻否定,那可是宿元禹,小时候上房揭瓦的混世魔王,长大后杀伐决断的大总裁, 能这么敏感?
他这么想着,下一刻却又不确定起来——经过这一场游戏,现在宿元禹做多么离谱的事他都能接受了。
与此同时, 元科技附近的某户高档住宅里。
宿元禹光着身子从浴室冲出来, 连擦干都没来得及, 直接冲进书房, 翻出个本子来。
他捞起桌上的钢笔,在本子空白页郑重地写下:
1、胆子很大, 不怕鬼
2、有起床气,休息时被打扰会生气
3、不喜欢小奶狗!!!!
他看了片刻,想了想,又在下面又加了一行字:
4、还是脾气很好
写完后看着最后那行字,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变化还是不大的嘛……”
片刻后他目光移向上面一行,镀金的钢笔在桌面上有意无意地点着:“不喜欢小奶狗,那喜欢什么?”
他正努力思索着,无意间目光瞥向窗户, 就见对面楼同一楼层的一扇窗户里,一个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一双眼睛和一张嘴整整齐齐的三个O型。
宿元禹:?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低头:“……”
等他再抬起头,对面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把窗帘拉上了。
宿元禹:“…………”
·
王秘书向来很满意自己的工作。
他是宿元禹的贴身秘书,这就意味着他不仅要处理公司上的事情,也要处理这位大总裁生活上的琐事。然而不同于自己的同行们,他既不用处理老板正室和小三小四们的争斗,也不用三天两头去处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孩子,他家老板不仅没有这些八点档狗血家庭伦理剧的麻烦,甚至连个恋爱都懒得谈,所以王秘书甚至连替老板买礼物的活都省了。
这么省心的老板,真的少见啊,王秘书总是内心充满幸福的想。
然而突然有一天,这种幸福被短暂地打破了一下。
凌晨三点,王秘书接到老板电话。
老板个人虽然非常卷,但从来不会在这么变态的时间拉着别人一起卷,王秘书也从来没有在这么变态的时间接到过老板的电话。所以此时接到电话的王秘书非常紧张,认为必然是发生了大事!于是他毫不迟疑地接了电话,甚至连叫110120119的准备都做好了。
然而他老板的要求只有一个——在一天之内给他换个房子。
王秘书:?
理由呢?
老板说,楼间距太窄。
王秘书:???
老板在郊区有做大别墅,装修豪华精美,价格不菲。现在公司事情多,老板为了工作方便离公司近,才在附近买了现在的房子,和别墅别起来,那可不是楼间距太窄了。
王秘书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沉默了五秒钟,打开房屋中介的网站,并以一种“这个世界不会是假的吧”的精神状态选了十个备选,并约了第二天一早的看房时间。
十分钟后,老板的电话再次打来。
王秘书心静如水地接了电话。
老板问,我是不是忘了和你说要求了?
王秘书答,没说。
老板说,要大一点的楼间距。
王秘书说,好。并且在内心感慨他家老板对楼间距真的很在意啊啊啊!
老板说,最好离京南大学近一点。
王秘书说,好。并且……
呦呦呦?
白天就惦记着要去京南大学,现在连房子都要往那旁边换,这什么情况?
还有,公司和京南大学还是有些距离的,如果里京南大学近,势必就离公司远了,既然能离公司远,干嘛不干脆住回大别墅去?
王秘书思考两秒,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事。
王秘书非常专业地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八卦,在十个备选里又挑了五个出来,做好标记,第二天给老板过目。
又过了十分钟,老板的电话又来了。
王秘书:??
不过这次说的不是房子的事,老板竟然在凌晨三点半关心起了某个项目的进度,询问今天和其他老板碰面之后,原本已经定好的某个日子的商谈是不是就取消了。
王秘书平静地答,取消了。
老板表示知道了,并且在要挂掉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之前表示,这么晚打扰他休息,作为人道主义补偿,办公室的红酒他可以挑一瓶走。
王秘书:!!!
我就知道,我家老板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
·
第二天一早。
“来吧来吧,难得聚会一次!你的生活里也不能只有实验室是不?都是小时候那帮人,没叫外人!”
朋友的声音顺着楚泽电话的听筒传出来。当年大院里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不少,有几个后来也来了京南发展,偶尔会聚一聚。楚泽实验室比较忙,去的次数不多。
“最近事情有点多,下次吧。”楚泽一边摆弄着实验器材一边说。
他这几天一边忙着各种校方安排下来的采访还有其他大学的研讨交流会,另一边要写新课题的基金申请书,同时心里还想宿元禹和游戏的事,实在有点焦头烂额。
“害,知道你们忙,”就听对面接着说:“禹哥这不是也回国了!你俩小时候不是关系最好吗?我昨天联系他了……”
楚泽手上动作一顿:“他也去?”
宿元禹刚回国不久,倒是没想到已经和他们联系过了。
“不知道呢!到现在也没给我准信,只说到时候看看。”朋友说:“不过我听说他现在新公司也忙得厉害,只能说希望吧。”
“嗯,”楚泽沉吟片刻,说:“我尽量去。”
“行,那给你留位置了啊!”朋友报了时间和地点,又嘱咐几句,挂了电话。
楚泽犹豫半晌,打开手机,点开了一个对话框。
上次饭局结束时,在长辈们的反复叮嘱下,两人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宿元禹的头像是纯色的黑,微信名只有一个“宿”字,不用朋友圈,个性签名只有一个句号,非常符合他高冷霸总的气质。
楚泽看着聊天界面里宿元禹好友申请的那一句“宿元禹”,还有微信自带的提醒“您已添加了宿,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想了想,输入一句“和魏维他们的聚会你去吗?”
楚泽盯着那句话看了半晌,回忆起之前两人在家庭聚会上的见面,犹豫一下,又一字一字地删除了。
游戏里遇见的毕竟是“乃苟”,不是完全的宿元禹,楚泽拿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既然游戏里不愿意坦白自己的身份,宿元禹自然有自己的考虑。
他叹口气,把手机暗灭,收到了口袋里。
一条街道之隔。
黑色慕尚穿过车流,朝前方驶去。
“宿总,唐总那边已经到了,其他几位到的更早,现在就等我们了。”王秘书坐在副驾回过头:“看来他们都很期待这次项目的合作。”
后座上,宿元禹西装笔挺,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正神色淡漠地看着一份文件,闻言没抬头,“嗯”了一声。
王秘书不再打扰他,转回头坐好。
宿元禹看完文件,做了几点批注,抬眼看了下窗外的景色,突然问:“京南大学是不是在附近?”
王秘书愣了一下,说:“就隔了一条路。”想了想,又问:“宿总是想过去看看吗?”
宿元禹没说话。他目光转向车内,后座的另一边放着一盒法国糖果,精致的木盒外裹着柔软的绸缎,精致而华丽。
宿元禹神色有些犹豫。
不仅是礼物不知道合不合适,更关键的是,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泽。
前几天的饭局他和楚泽第一次重逢,因为拿不准楚泽的态度,多说多错,于是一晚上也没敢和楚泽聊些什么,好在楚泽虽然眼见着不想和他聊天,但是对他也没有多反感,说不定十四年前的事是真的不在意了。
可顶多也就是不在意,或者说……在故意维持体面?毕竟他小泽弟弟从小就会照顾所有人的情绪,哪怕心里不舒服也很少会表现出来。
要真想和楚泽重新熟悉起来,就不能冒进,否则弄不好,楚泽表面维持着客气,心里早就把他判了无期徒刑。
还是先多些了解才好,至少打探出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宿总?”王秘书出声提醒:“唐总那边……”
宿元禹目光从糖果盒子上收回来,沉默两秒,说:“先直接去那边吧。”
“好的。”王秘书点头,转过身去。
·
敲门声响起,楚泽转头,就见夏阳一脸激动地趴在门口,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
楚泽笑笑:“进来吧。”
夏阳一听这话,火箭似的冲了过来,一脸激动地开始说昨天晚上游戏的事,一会和楚泽分析那游戏技术牛×,一会感慨抱楚泽大腿完成任务简单,絮絮叨叨没个尽头。
楚泽一边忙活一边听着他叨叨,忽然想到什么,问:“以你多年玩游戏的经验,如果让你挑一个的话,你觉得这个游戏会是哪个公司做的?”楚泽问。
“那我哪知道?”夏阳说:“反正不是Quelle公司的!”
楚泽好奇:“为什么?”
“那原因可多了!”夏阳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数:“首先,风格就完全不一样。Quelle公司做的游戏虽然主打设备先进,但是他们的美术也是数一数二的,同样差不多的界面,Quelle家的游戏就是比其他家的画面好看。但是我们昨天进去的那个游戏,索然是感受真实情景吧,道具什么的美感肯定不够。”
楚泽点点头,倒是没想到能从这个角度思考。
“第二,Quelle也是游戏领域里的头部公司了,游戏除了不少,审批流程肯定都是合法合规的,不可能会干强制性不允许退出游戏这种事。”
确实,以宿元禹的性子,不可能做这种不管不顾的事情。
“还有啊,以Quelle的规模和声望来说,他们要是想搞内测,尤其是还有这么颠覆性的技术,肯定全球都跟着激动,哪用得着自己来找玩家?”夏阳说:“再退一万步一百万步说,就算没有玩家想测,就宿大总裁的女友粉男友粉们就能冲上去把这事包了。”
楚泽:……
宿元禹有女友粉这事他知道,毕竟网上冲浪这么多年,但凡宿元禹的新闻下面都有人在嗷嗷嚎叫,哪怕这新闻稿里连照片都没有,依然有一群颜粉、事业粉、女友粉在为宿元禹摇旗呐喊。
主要是宿元禹这个高冷霸总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一边在事业上发展的风生水起,在媒体上露脸的时候又话少、冷静、严肃,偏偏又长了张一眼难忘的脸。媒体乐得吸引眼球,每次报道也愿意给宿元禹更多的篇幅,于是Quelle公司的宣传也省了不少事。
只是宿元禹那个高冷霸总的形象……
楚泽眼前浮现出某人穿着大学生套装,楚楚可怜拉着他袖子叫小哥哥的样子:“……”
“学长,”夏阳疑惑地看他:“你怎么笑了?”
“嗯?”楚泽回过神,笑容隐藏起来,推了推眼镜:“一会我去找院长,现在涉及到专利转让,这个事得知会院里一声,你要一起去吗?”
“我不去,我知道的你都知道。”夏阳神色复杂:“省的我一去他又要给我画饼,一顿吹捧,说的我不成为跟爱因斯坦起名的科学家就是浪费我自己的才华似的,问题是我哪有那才华啊?”
楚泽笑了笑:“行,那我自己去。”
楚泽走到实验室门口,手都搭载了门把手上,看夏阳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有些疑惑地问:“还有事?”
“倒没什么大事。”夏阳说:“我就是突然想到,你说咱俩里的这么近,那其他的玩家会不会也都在京南?如果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还挺想认识认识乃苟的。”
楚泽笑了:“认识他做什么?”
“平时可以一起玩啊!”夏阳说:“你看他,胆子大,跑得快,而且性格还好!”
夏阳指的性格好是在关键时刻能帮忙,楚泽误会了意思,沉吟片刻,想,也对,他应该也算很乖……吧?
026
生科院的院长今年六十多, 大腹便便,看着就富态,每天的事情多的数不过来, 偏偏最大的乐趣就是抱着个大茶叶缸子到处溜达, 看见有前途的后辈就鼓励几句,再把生科院夸赞一番,几张大饼一画,让后辈感受到科研的伟大。
楚泽刚进京南大学读本科的时候就见过这位, 当时就接受了一番爱的洗礼,现在十年过去了,套路还是没变, 楚泽早也见怪不怪了。
楚泽逮着人的时候, 这位正抱着茶叶缸子给一个路过的本科新生讲生科院光明的未来, 看见楚泽过来, 还拍了拍那新生的肩,欣慰地指着楚泽说:“看见他了吗?你们这届要是能再出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才, 那真是咱们生科院的福气啊!”
新生敬仰地看着楚泽,眼睛瞪大:“楚教授好!我我我我还没上过您的课,但是在新闻上看过好几次您的报道!”
楚泽客气地朝他点了个头,看向院长:“您有空吗?”
院长点头,笑呵呵地拍了拍新生的肩,让新生先走了。
院长带着楚泽回了办公室,楚泽也没绕弯子,直接把被拉进游戏的事说了。院长大惊,胖乎乎的脸惊的肥肉都抖了两抖:“还有这种事?!”
楚泽点头。
院长皱着眉分析了挺久, 到底也没分析出来什么。这个事情对于楚泽这项研究的专利转让会不会有影响、有多大影响现在都说不准,院里也只能是先有个准备。
聊完了这个事, 楚泽正要走,结果院长又把他留下了。
就见院长笑呵呵地抱着大茶缸子,招招手让他坐下,不疾不徐地开口:“小楚啊,咱们生科院你知道,能进来读书的都是好苗子,能留在这的那更是人中龙凤,小楚你就更不用说了,才进实验室不久就做了特别好的项目,当时还和那谁一起上了好多次报纸,那些记者还给你俩起名,叫什么‘双子星’……”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院长您就别提了。”楚泽说:“您老这种鼓励式教育我听了十年了,有事您直接说就好。”
“呵呵,你啊,年轻人还是没耐性!”院长伸手点点楚泽,继续说:“耐性这种东西对于我们科研工作者来说那……”
楚泽:“院长,我实验室还有事要忙呢。”
“……”院长:“好吧好吧,实验室忙,那我就不绕弯子,直接说了。”
院长慢悠悠喝了口茶,而后不疾不徐地说:“我听说,你上次申请的国自然没下来?”
楚泽点头:“嗯。”
每年申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研究项目数不胜数,基金又有限,楚泽的研究方向申请不下来太正常不过,这实在不算是什么事。
“院里的科研经费也非常有限,没有办法给到每一个实验室。科研工作不容易,经费也是一个大问题,实验室不仅仅是你一个人,你还有学生要养嘛,所以……”
楚泽明白院长是什么意思,说:“我知道,您是想让我多做一些横向项目。”
研究项目分纵向项目和横向项目,纵向项目是从基金委申请基金,竞争比较激烈,经费的使用限制也多。横向项目是指和企业合作,企业提供资金支持,资金多,做研究的时候不用一分钱掰两半花。如果单靠纵向项目,除非是院士、杰青这的大佬,否则基本没法维持实验室的开销。所以大部分的科研人员都争着做横向项目,靠着这个养实验室。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钱,搞科研听起来高大上,说起来就是为人类发展做出贡献,可转来转去,一样要为五斗米折腰。
“是的呀!小楚啊,你现在能力也有,名声也够,你要是想接横向项目,还能竞争不过其他组了?”院长循循善诱:“我们搞科研,也不能只凭着自己的兴趣,和企业合作,研究成果直接就能应用,这不是直接落地了嘛!”
楚泽:“我也接过不少。”
“是,我知道你接过,你现在饿不死,但以你的能力,也应该吃好点啊。”院长劝:“搞科研也得吃饭,你是教授,不是吸风饮露的神仙!”
楚泽态度非常良好:“好,那来项目的时候我多看看。”
院长抬眼看他两秒,又撇开头,叹口气:“上次也是这么搪塞我的。”
楚泽笑了:“您老别这么说,每次来的项目都不一样,说不定下次就有我想做的了呢?”
“我还不了解你?”院长把大茶缸往桌上一放:“都说越天才的人越傲气,这么多年咱们生科院出了两个天才,一个呢,傲在外面,耳提面命多少遍‘过刚易折’也记不住。你呢?傲在里边,表面看着温温润润的说什么都好,但自己不想干的事答应地再好也不会去做。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楚泽笑笑,没说话。
“手上这个项目已经结束了,上次的国自然又没批下来,刚好多接几个横向,你无所谓,但是还得养实验室、养学生!”
楚泽点头:“您老说的是。”
“行了行了,我也不说你了,说你什么你都点头,最后做不做的谁知道?”院长没好气地说:“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
“好。”楚泽从善如流地起身:“那我先回实验室。”
“诶等一下!”院长抬头又叫住楚泽:“小楚啊,有个事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
楚泽:“您说。”
“上一个研究项目做的漂亮,名声打出去了,成果能应用的方向也多。后续就是成果转化,找来的企业不少啊。虽然这些事情都是成果转化办公室去谈去做,但是企业间竞争压力大,说不定会有企业想从你这着手。如果因为这件事你的生活受到了打扰……”
“我会处理好的,如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会和院里说的。”楚泽说。
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不过楚泽能躲就躲,目前倒也没出什么控制不了的事。
院长点头:“好,那我就放心了。”
楚泽再次告别,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回实验室的时候,几个学生正一边忙活一边鸡飞狗跳,大师兄为人沉稳,向来话少,此时正红着眼睛在实验室暴走,嘴里念叨不停:“我的镊子!我的镊子!我最亲最爱最完美的镊子!”
小师弟正收拾实验器材,一边激情澎湃地讲他同学去看演唱会的事,全情投入地连楚泽进门都没发现。
二师兄脾气最好,堪比实验室老妈子,此时正一边左耳朵听着小师弟的日常聒噪,一边右耳朵听大师兄的崩溃,一边还在虔诚地念着不知道哪门哪派的经文,祈祷这次培养的细胞能茁壮成长,看见楚泽进了实验室,还不忘尊师重道地打个招呼。
楚泽看了眼大师兄,问二师兄:“他受什么刺激了?”
“用了两年的镊子被其他实验室的顺走了,”二师兄一脸感慨:“又得驯服新的了。没事楚老师,我们都已经对他表示过哀悼了,新镊子总有一天会用顺手的,这就是丢镊子的人的宿命。”
楚泽露出个同情的眼神,路过大师兄拍了拍他的肩。
楚泽向来没有什么导师的架子,几个人也没因为他回来而拘谨起来。小师弟看楚泽没事找他们,就又继续和二师兄叨咕起演唱会的事。
“听说那个票可不好买了,都得凌晨蹲点买,两秒钟之内就被抢没了!”
二师兄:“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找,就寻见……那票那么不好买,你室友咋抢着的?”
小师弟:“他手速不行,再说就算手速够,咱们学校这网也跟不上。找黄牛加价买的呗!”
二师兄:“主耶稣说,你们祷告,无论求什么,只要信,就必得着……那得不少钱吧?”
小师弟:“确实,现在……哎呀二师兄!你下次还是念上次那《太上感应篇》吧,好歹是本土宗教帮忙能更尽心点。”
二师兄伸出一根手指,煞有介事地摇了摇:“你这个想法就很不科学,怎么也得进行完对照实验才能知道哪部更有效,我后面还准备了三本经书等着给我的细胞们读呢。”
正在找镊子的大师兄插嘴:“你这方法不行,怎么也得做个双盲,你拿不同的音频给它们放,放的时候自己别听,播放设备、播放时长和音量大小保持一致,这还靠谱点。”
二师兄点头:“有道理。”
“对比完记得写个报告,我们传阅一下。”小师弟说完又无缝链接会原来的话题:“黄牛要价得可狠了,但是想买的人多啊,要价再高也有人买。”
二师兄:“那你室友钱哪来的啊?富二代?”
小师弟:“那倒也没有,听说他导师现在那个研究项目企业给拿了不少钱,他们在里面干活报酬也不少。”
二师兄:“难怪。”
小师弟:“不过干的挺累的,听他的意思,去看场演唱会就当犒劳自己了。”
楚泽在旁边听着,有点惆怅。
要不然,有合适的横向项目还是多争取一下?反正之前的项目结束,再接两个横向也不是不行。
自己无所谓,养学生还是有必要的。
楚泽这么想着,可想想之前开会汇总的近期横向项目,又实在没什么感兴趣的。
楚泽叹口气,能干就行,也别挑肥拣瘦的了。
时间很快到了周日。
前几天楚泽特意多加班一会,周日空了一天,下午按着时间出门,打个车去了魏维给的聚会地点。
谁承想半路遇上堵车,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半个小时,等进了包间,魏维他们几个人已经推杯换盏了一波,一见楚泽进来,马上喜上眉梢:“大教授来了!”
楚泽看了一圈,除了魏维还有三个朋友,都是些熟悉的人,没看见宿元禹。
楚泽面上没表现什么,笑着走向空座:“行了,别瞎叫唤了。”
“又没说错!”魏维给他转了一瓶饮料过去:“平时约你一次可难死了,你说你天天在实验室待的时间比家都长,以后想谈恋爱都没时间!”
“那就在实验室谈呗!”朋友A插嘴:“这不正好两不耽误!”
朋友B好奇:“对啊对啊,怎么样,实验室有合适的姑娘吗?”
“没有。”楚泽摇摇头,实话实说。
“嗯,他们实验室我知道!”魏维说:“别说合适,连个姑娘都没有!”
另外两个朋友同时露出同情的神情。
楚泽看的有点想笑:“搞实验够忙了,哪有时间?”
“没时间挤时间啊!”朋友A说:“你看魏维,从大学开始这些年都换过多少个了?硕士答辩那天早上都能早起给女朋友送早饭去,你看看人家这时间管理!”
这些朋友关系都不错,开起玩笑也肆无忌惮。
“你滚,说的好像我多花心似的,我每任都谈的很认真的好不好?”魏维说:“你就是嫉妒我招女生喜欢!”
这几个人又你来我往地扯皮,楚泽就一如既往笑着听。偏偏这几个人不放过他,朋友A说:“虽然说搞科研又忙又累,但是花前月下还是不能耽误的嘛!你就是个人,又不是吸风饮露的神仙,基本需求还是要满足的。”
楚泽有点无奈,没想到这说法一天里竟然听了两次。
“你净说那没用的!大道理谁不知道?”朋友B看向楚泽:“咱教授喜欢什么类型的?我们给你找!”
“我喜欢的?”楚泽想想,“我喜欢……”
忽然,包间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宿元禹身高腿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了一圈包间里的人,目光在楚泽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而后看向今天攒局的魏维:“抱歉,堵车,来晚了。”
楚泽没说的后半句话断了就没有再接上。
他突然想,这样的,其实就挺好的。
027
宿元禹今天穿了身休闲的衣服, 看其来没有上次那么严肃,但离得这么近,还是不免让人紧张。
魏维是个人来疯, 小时候又天天跟在宿元禹后面, 哪怕多年没见宿元禹,也放的比别人都开。他抬手招呼服务员在楚泽旁边加了把椅子,一边招呼还一边嚷嚷:“小时候你和教授关系最好,坐一起坐一起!”
宿元禹也没多说什么, 走过来坐下,和楚泽点了个头。
楚泽和他笑笑,就当打了招呼。
“一贯的规矩哈, 迟到的罚酒!”魏维吆喝着:“三杯!”
“对对!罚酒罚酒!”两个朋友也跟着起哄起来。
可能是因为这几个人小时候就经常一起鬼混的原因, 这几个人再次见面似乎和高中分开时没什么区别。
楚泽心里有些感慨, 同样都是发小, 怎么自己偏偏就做不到这样呢?
他一边笑着听他们哄宿元禹喝酒,氛围到了, 自己胆子似乎也大了起来。他没说话,但是直接给宿元禹倒上了三杯酒,笑着推到宿元禹前面。
宿元禹本来还在推脱:“今天开车来的,不喝……”
结果目光一转,就见杯子已经推到了自己眼前,再一抬头,就对上楚泽那双盈盈带笑的眼睛。
后面半句话愣是没说下去。
“这可是我们教授亲自给你倒的!还不喝!”朋友A叫唤:“开车了就叫代驾,这是个事吗?”
楚泽笑的一脸灿烂,附和说:“就是就是。”
“看!我们教授都发话了!还不赶紧的!”
“诶不对, 刚教授也迟到了!”朋友B反应过来。
笑的正欢的楚泽:“……”
“一起喝!一起喝!”朋友A吆喝起来:“正好不寂寞,来来!”
“就是, 规矩就是规矩,不能例外!”魏维把朋友B倒得那杯酒递到楚泽面前:“教授不能喝,就一杯!”
“那我还得谢谢你。”楚泽无奈:“以茶代酒行不行?”
魏维:“你又不开车!”
这回轮到了宿元禹看戏。
楚泽一回头,就看见宿元禹正在好整以暇地看他,撞上自己的目光也没躲,唇角微微勾了勾。
莫名的还有点勾人。
“禹哥你别看了!”朋友A说:“教授就一杯,你有三杯呢!你先喝你先喝!”
“好。”宿元禹也没推辞,转回头,仰头把酒喝了,结果一进嘴就觉得不对。
他转头去看楚泽,就见楚泽朝他狡黠地笑了一下,而后转头把自己手里的酒喝了。
宿元禹笑笑,豪迈地喝了三倍冰红茶,就算罚完了。
其他仨人这才放过他们,一边吃着饭一边聊起天来。
楚泽本来就话少,席间主要是听他们聊。内容主要是这些年大家大概都做了些什么,楚泽那份自己还没说,让魏维这个话痨也介绍地差不多了。
宿元禹这些年的经历他自己也是简单介绍了下,一带而过,偏偏讲一句魏维就能补充三句,全程下来楚泽对他这些年的经历也算都了解了——当年宿元禹之所以出国,是父母带着他去找祖父,祖父在德国开了公司有了产业,对身边的后代们又不满意,觉得不成器,于是把宿元禹他爸这一家也拽了过去。宿元禹先是上学,然后从公司的底层做起,后来又脱离开祖父的公司,从零开始创业做游戏公司,苦了几年,终于把Quelle做起来了。
朋友A立马露出羡慕的眼神:“真好啊,我要是也有个这样的爷爷就好了!”
“就是啊,”朋友B附和:“拿还用得着现在这样卷生卷死的。”
宿元禹拿筷子的手一顿,没说话。
楚泽离得近,觉得他现在的神色有些微妙。
“你们可以拉倒吧!就宿家那老爷子,没那样的爷爷你们就偷着乐吧!”魏维说:“你们以为禹哥在德国的日子好过啊?他在德国的堂哥堂姐怎么也得有个四五个,你们以为是真的不成器?是不管多卷多拼多优秀,宿家老爷子那双长在天上的眼睛都看不上他们而已,咱禹哥过去之后一切都是从头来,那被他爷爷真的是按在地上摩擦,比较下来我们这可幸福多了!”
两个朋友瞪大眼睛看向宿元禹:“真的假的?”
“没那么夸张,”宿元禹余光瞥了一眼楚泽,神色平静:“别听他瞎说。”
魏维蹙眉看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忍了下去。
楚泽疑惑地看看宿元禹,又看看魏维,突然意识到他们这些年似乎一直是有联系的——可既然这样,魏维为什么什么都没和自己说过?宿元禹既然能联系魏维,为什么不联系自己?
楚泽突然又高二那年的情书,时隔了十四年,里面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楚泽感觉自己手有点发冰,于是掩饰什么似的举起杯子喝水,结果举起来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他放下水杯,也没倒新的水,索性就那么放着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玻璃瓶伸过来,给楚泽的杯子里到了杯苏打水。宿元禹倒完,又把玻璃瓶拿走放到自己那边的桌子上,给楚泽这边的桌子上留更多空间。
他全程没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神接触都没有,好像这是一件自然到可以忽略的事情一样。
楚泽莫名觉得自己的手好像没有那么冰了。
“也对也对,反正都过去了,现在禹哥都已经是跨国大总裁了!”朋友A说:“现在好就行了!”
这一顿饭吃了快四个小时,出来的时候五个人喝大了仨,楚泽被魏维哄着骗着也着喝了不少酒,出门的时候看着没醉,但脸也挺红,拿出手机要叫车,结果又被宿元禹按了下去:“我送你,顺路。”
“别闹!”朋友A扶着门框,头都直不起来了还在嚷:“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你、你叫代驾!”
魏维第一个反应过来,楚泽当时进门就点了三瓶冰红茶,后来莫名其妙不翼而飞,激动地指着宿元禹:“你!你拿冰红茶掉包!”
“我要是让你们灌倒了,今天谁回得了家?”宿元禹眼睛扫过几人,朋友A靠在门框上cos树袋熊,朋友B蹲在地上两眼发直装雕塑,魏维比较活泼,还能叉着腰嚷嚷,也就楚泽比较乖,让他在那等就乖乖巧巧地站着看月亮。
魏维喝多了,脑子也转不动了,叉着腰质疑:“那教授怎么喝多了?冰红茶不是他点吗?”
“他那几杯是你给他倒的。”宿元禹说着,把俩朋友挨个塞进出租车。
可怜他堂堂一个跨国公司大总裁,现在在这处理醉鬼,有点离谱,可好像又顺理成章。
到了京南,还是年少时的这些朋友,宿总裁就又变成了宿元禹、变成了禹哥。
车开走了,魏维还叉着腰,一脸不可置信:“所以他自己喝酒,让你喝冰红茶??”
宿元禹转头看了眼还在看月亮的楚泽,转回头又把魏维囫囵个塞进下一辆出租车:“回去洗洗睡觉,别吐人家车里。”
魏维:“诶你……”
宿元禹毫不犹豫地地关上车门,转头向楚泽走去。
车里的魏维:“……”
楚泽很少喝酒,酒量也不多,此时虽然看着没醉,但是反应明显慢了,而且还听话,宿元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他等他就乖乖地等,让他跟自己就就乖乖地跟在后面,宿元禹一时间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拐骗小孩的叔叔。
宿元禹今天自己开车,就把那辆慕尚留在了公司,自己开了辆大G。他车停的不远,带着楚泽走了两分钟就到了。
楚泽乖乖巧巧进了副驾,还乖乖地系好了安全带,而后目视前方,等着开车。
宿元禹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有趣,把自己安全带也系好,问:“地址给我一个?”
楚泽微微蹙了蹙眉。
宿元禹:?
“怎么了?”宿元禹问:“不记得地址了?”
楚泽摇头:“你刚刚说顺路。”
宿元禹想起来,刚才说要送楚泽回家的时候是说了句“顺路”,当时他怕楚泽推辞,也怕魏维几个人嚷着一起走,所以多说了一句。
楚泽认真说:“可是你不知道我住在哪,为什么说顺路?你这样很不严谨,很不符合科研精神。”
宿元禹:“……”
现在他确定楚泽是真的喝多了,哄着说:“那你符合科研精神地给我一个地址,可以吗?”
楚泽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严谨地甚至连省份都读出来了。
宿元禹笑笑,在导航里输了地址,正要开车,楚泽忽然又转头看他,一本正经地问:“顺路吗?”
宿元禹:“……”
行,这个刨根问底的精神倒是很符合科研精神。
楚泽住的地方在京南大学附近,从这开过去不算远,不过和宿元禹住的地方刚好在相反地两个方向。宿元禹想想,说:“顺路。”
楚泽这才满意地转过头去。
此时时间已经有点晚,错过了晚高峰,路上开的很顺利。两边的车灯在车里投下一片移动的光影,安静地车内空间也让人并不感到单调。
想想上次餐桌上见面,还有父母其他人在,两个人都努力地找话题缓解尴尬,却偏偏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只有两个人的密闭空间里,没有人说话,可又感觉很自在。
开到楚泽家附近,路过药房,宿元禹停车到路边,开始解安全带。
楚泽转头看他,似乎有些疑惑:“这不是我家。”
“嗯,”宿元禹说:“我去买几包解酒药,要不然你明天会头疼。”
楚泽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说:“你很好。”
这话说得既直白又突兀,可配上楚泽醉酒后那有点懵却偏偏一脸认真的样子,宿元禹觉得特别有趣,笑着问:“我怎么好了?”
楚泽微微皱眉,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有能力,有魄力,游戏界的出鞘冷锋,开疆扩土的游戏帝王。”
宿元禹有些想笑,这些都是为博眼球的报道里说的话,没想到楚泽居然看过。
楚泽突然接着说:“你还送我回家,所以你很好。”
不错,还是有点实际依据的。
宿元禹哄孩子似的:“我马上回来,你等我一会。”
楚泽点头。
买个药的时间不长,等宿元禹回来,却发现楚泽闭着眼睛靠在靠背上,呼吸均匀深长,似乎已经睡着了。
宿元禹静静地坐在车里,好一会没启动汽车。
楚泽的睫毛很长,静静地垂着,在眼睑下方落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很乖,让人看着就不忍打扰,宿元禹甚至没发现自己下意识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宿元禹想着楚泽刚才夸他的那些话,心里想,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不过是逃跑了十四年不敢联系你、重逢后还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不做好完全准备不敢往前迈一步的胆小鬼罢了。
后面的路宿元禹开的很慢,可快到楼下的时候,楚泽还是醒了。
他酒本来喝的就不算多,睡了一觉也差不多醒了酒,他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后调整了下坐姿,坐直了一点。
宿元禹把车停好:“醒了?”
初秋夜里的风已经凉了起来,将小区的树叶吹得沙沙响。楚泽看看车窗外,又转回头,想了想,说:“谢谢你。”
宿元禹顿了一下,才说:“不客气。”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好像突然又回到第一次见面的状态了。
宿元禹觉得心理有点堵,他迟疑了一下,伸手从后座把那盒早就准备好的法国糖果拿了过来,递给楚泽:“我回国之前先去了趟法国,特意给你带的,一直没机会给你。”
楚泽接过那盒糖,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又说了一遍:“谢谢。”
宿元禹也又说了一遍:“不客气。”
宿元禹以为楚泽要下车离开了,然而等了片刻,楚泽也没有动。
楚泽不动,宿元禹也不催,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路灯昏暗,把他们的脸被拢在车身的阴影里,连彼此也看不清对方的神色。车外风吹树叶沙沙响,像是一曲缓慢悠扬的小调。
可能昏暗的光线会给人莫名的勇气,片刻后,楚泽缓缓开口,声音轻轻的,似乎带着纠结和疑惑:“既然你和魏维有联系,为什么……从来没有联系过我呢?”
028
宿元禹一愣, 没说话。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当年他走的时候认定了楚泽不想见他,原本两人已经隔了三分之一地球,理论上联系一下也不是不行, 但当时楚泽正在读高二, 学业压力已经上来了,宿元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楚泽有任何的分心。他自己不是念书的料,上什么大学无所谓,但是楚泽是天生的学者, 他的高考不能出一点点的差错。
后来,宿元禹打算等楚泽上了大学,他就假装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再去联系楚泽。然而他自己也没料到, 那个时期的他状况特殊, 状态糟糕到实在不适合联系任何人。然而等到最糟糕的时期过去, 已经过去了太久,多年前剩下的那点勇气也被时间消磨殆尽, 他找不到契机也找不到理由再去打那个电话了。
然而楚泽不知道这些,满脑子都是当年送出去的那封情书。
宿元禹不说话,楚泽的心就一点一点往下沉,沉到落了底,又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来:“只是随便问问,也没想真的听你回答。”
说完他晃了晃手里的那盒糖果:“谢谢啦,我回去了。”
宿元禹的脸隐没在阴影里,没说话。
楚泽也没期望他会说什么,转身下了车, 硬生生控制着自己大步冲回家的冲动,状似自然地往家走。
身后传来车门开关的声音, 宿元禹低沉的声音响起:“小泽。”
楚泽怔了一下,回过头,就见宿元禹从车上下来了,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莫名有些形单影只的意思。
“还有事吗?”楚泽神色自然地问。
“当年,你有希望过我联系你吗?”宿元禹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楚泽有些看不懂宿元禹的神情。
他问的认真,眼睛里似乎有期待,有疑惑,还有一些呼之即出却又硬生生按回去的东西。
楚泽不知道那被他按回去的东西是什么,也没有去探究。
“是啊,希望过。”楚泽笑笑。
希望了很久,楚泽想。
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年少的时候觉得那点别别扭扭的心意比天都大,可现在到了这个年纪就明白,那点东西也无非是对那时的自己重要而已,其他的人,谁在意呢?
那一瞬间宿元禹的神色又变了,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多了几分懊悔。最后他也得体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楚泽:“好,晚安。”
楚泽看着宿元禹重新上了车,奔驰大G倒了一个漂亮的倒V,沿着原路又开走了。
楚泽浑身的力气好像突然都被抽走了似的,一下子松了下来。一晚上的经历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真实又虚幻。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糖果,有点无奈,低声自言自语:“这是还把我当小孩哄呢……”
宿元禹平时车里从不不放音乐,觉得聒噪。今天却破天荒地开了音响,随便放了歌出来,一路不着调地跟着哼哼,跟不上旋律也无所谓,不耽误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宿元禹骨子里是个洒脱敞亮的人,偏生这些年做的事又让他比谁能控制情绪、展现出另一个样子。甚至很多时候他自己也会糊涂,自己到底是谁。
此时他独自待在车里,忽然感觉轻松地仿佛回到了高一的暑假,那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自己那不能为外人道的心思,也没有出国等后续一系列的麻烦,每天的事就是白天和魏维那些朋友傻玩,晚上回家吃饭,然后再关心关心楚泽白天又看了多少书、刷了多少题,或是又准备了什么竞赛,日子过得糊里糊涂,却轻松地像飞上了天。
闻珂打来电话的时候,宿元禹就是以这么个极其反常的状态接了电话,甚至连接电话的第一句都从直截了当的“嗯?”变成了“今天周日没出去浪?”
闻珂懵了,连着确认了三遍打的确实是宿元禹的手机,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宿……总?”
宿元禹连脾气都都变了:“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闻珂心说这声音是他啊,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
“……你没事吧?”闻珂不放心:“你在放歌?哪的歌?你不会在开车把?卧槽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在酒驾!现在公司正在关键时期出事了你可别指望我去捞你!!”
闻珂越说越离谱,宿元禹不耐烦了,关了音响,懒得反驳,直接了当:“有事说事。”
闻珂长出一口气:“这还正常点。”
“你不是让我去查拉你进去的那个游戏是谁家的吗?我这几天连觉都没好好睡,天天想着这事。”闻珂说:“我先把之前的几个竞争对手过了一遍,这些公司里有的有方法查查,有的没途径问,不过单从技术能力这方面入手,可能性的有三家公司,现在还在找途径打听,不过你也知道,技术这块非常敏感,各家捂得严严实实的,没那么容易打听出来。”
宿元禹静静地听。
“而且我也觉得他们做的可能性不大,”闻珂说:“你想啊,他们规格够大,名声也在外,要是真有这种技术,实在没必要藏着不公布,而且这些年我们和他们也算良性竞争,关系还可以,他们更没必要追到国内来拿你试水。”
“不会是他们。”宿元禹说。
闻珂一愣:“这么肯定?”
宿元禹:“这种强制性拉玩家进入游戏的做法不合规,傻子才特意往我手里送把柄。”
闻珂点头:“对,就是这么个道理。除了他们,我还在查国内和我们有潜在竞争关系的公司。国内现在的技术能力也起来了,要说真有天才能在京南大学之前研究出类似的技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就是比较难。不过你看京南大学这次公布成果之后的轰动程度,我不太相信有人能忍得住捂着成果不发,就为了以后发布游戏。”
分析到这就进了死胡同,似乎两边都走不通。
“所以我觉得啊,还是京南大学他们自己做出来的可能性大一点。”闻珂分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你拉进去。”
宿元禹没说话。
他之前也猜这游戏可能是楚泽实验室做着玩的,可上次古堡的游戏一进去他就觉得不对劲。
楚泽看上去并不享受游戏。
所以楚泽和他一样,大概率也是被迫进去的。
“接着查,”宿元禹沉声说:“我们刚回到国内,不知道的事情后很多,慢慢查。”
“嗯,我多派点人手。”闻珂顿了顿,又说:“还有一件事,和那边有关的,你要听吗?”
宿元禹蹙了蹙眉:“重要吗?”
“现在倒谈不上重要,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知道下比较好。”闻珂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那位小的不知道怎么一顿操作,居然说服了老爷子,现在从公司里辞了实务,只剩个挂名,一门心思也要搞游戏公司。”
正好碰上红灯,宿元禹减速停车,拧着眉毛问:“游戏公司?”
“可不是么,不知道怎么想的,神奇的是老爷子居然答应了。”闻珂说:“能震惊我一整年。”
宿元禹想了想,问:“联系你了?”
“你做什么梦呢?还联系我?干嘛,找骂啊?”闻珂说:“算了,我也不敢骂他,顶多气急眼了扎小人。反正你跟老爷子也断亲了,他们怎么样和你也没关系。这次就是那位要拉旗搞游戏公司惊到我了,和你说一声,保不齐以后还能是个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宿元禹不屑地冷哼一声。
“行行行,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唐总生意大,和那边也有往来,估计也知道这事。明天就是游戏盛典,估计他得和你提这事。”
宿元禹冷着脸:“嗯。”
谈完了这些事,宿元禹今天突然而来的好心情也又被暂存了起来。他自己忘了这事,闻珂可还记得,谈完了正事马上贱兮兮地问:“今儿怎么心情这么好啊?难不成又见你那个发小去了?”
宿元禹往旁边的副驾扫了一眼,突然又想起来楚泽刚刚靠在椅背上睡着的样子,嘴角往上翘了翘。
“行,不说就是默认了。”闻珂欣慰地点头:“不枉老父亲我为你操劳半生,终于看见你这棵不锈钢树要开花了!”
宿元禹直截了当:“哥屋恩滚。”
“哎呀哎呀别害羞嘛!”闻珂自己辛辛苦苦在周日晚上也在加班,此时就非常乐于拿老板八卦解压:“怎么样?到哪步了?我知道你没经验,这些年连个正经恋爱都没谈过,但是!没关系!有我,你的爹爹!亲自为你保、驾、护航!”
宿元禹懒得理他,说:“现在不是你闹分手被德国姑娘揍一顿找我哭的时候了。”
闻珂:“……”
“没有关系,你嘲讽我,我也爱你。”闻珂假模假式地说。
宿元禹打了个寒颤:“别逼我扇你。”
“这个追人啊,讲究一击即中,尤其是在我们这个年纪。”闻珂毫不在意,摇头晃脑地说:“大家都很忙,没空在那玩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所以知己知彼,一击即中,最有效。”
宿元禹挑了下眉,和他想的也差不多,不过上次游戏里折腾一圈,只能确定楚泽不喜欢小奶狗,喜欢什么还是不知道。
“哦对了,你上次不是还惹人家生气了吗?”闻珂问:“哄好了吗?”
“没事了。”宿元禹说完停了两秒,又嘴角带笑地说:“他脾气好。”
闻珂凭空抖了两抖。
宿元禹问:“他不喜欢小奶狗,你说可能会喜欢什么样的?”
“你居然还知道小奶狗?真不容易。”闻珂说:“不喜欢小奶狗的话,那就是小狼狗?这两个人设经常会拿到一起说。”
宿元禹皱眉:“怎么就跟狗过不去了?就不能是个人?”
闻珂已读乱回:“你也知道,人有时候还不如狗。”
宿元禹:“……”
好像也没毛病。
人有时候还不如狗,这道理宿元禹明白,但不代表他真的愿意成为狗。
所以闻珂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挂了电话,宿元禹看着川流不息地车流,好好思索了一会。
第二天就是游戏盛典的日子。
国内的游戏盛典已经举办了几届,每次规模都很大,主旨是推动网络游戏健康发展,有相关部门的领导们讲话传达精神,同时也有非常多的奖项颁发个各大游戏,一方面是行业内的大会,另一方面也是一种得力的宣传。
这种场合宿元禹自然要出席。今天他穿了身铅灰色条纹西装,既优雅得体,又没有那么死板,很适合今天的场合。他一进场,各路媒体的闪光灯立马就对准了他一顿猛拍,此起彼伏的银光闪的人睁不开眼睛,闻风而动的宿元禹的粉丝团们早就进了场等他,听到他进来的消息一顿嗷嗷尖叫,把会场的气氛直接拉了起来,场子瞬间就热闹了。
宿元禹对此早以习惯,跟在他身后的唐总一边捂眼睛一边笑:“哎呦,这待遇,也就跟在宿总身边的时候能蹭到一点。”
“唐总说笑了。”宿元禹和唐总走到贵宾席落座,记者们的闪光灯离的远了些,终于再没那么晃眼睛,宿元禹的粉丝团们有的还坚守在原地遥遥望着他,有的则是去会场里转转,等宿元禹上台发言之前再回来。
周围稍微安静了些,唐总笑着说:“你就别谦虚了,这么多粉丝和记者就围着你一个人,你还谦虚什么?”
唐总比宿元禹大了十几岁,当年Quelle公司刚起步的时候是Quelle公司的发行商,后来Quelle逐步做大,发行的事情自己做了做了起来,两边合作少了些,但关系一直不错。这次元科技立足中国市场,新推出的两款游戏在发行方面还是和唐总合作来做,业内有什么消息双方一早通气。
唐总是看着Quelle一步步起来的,也是靠Quelle发了财,行业里的事情自然都偏向宿元禹:“你知道有多少游戏公司眼红你,一个劲的把一把手往媒体面前推吗?结果呢?大家根本就不买账!行业里年轻有为的人不少,但是像你这样,长得又好,气场又强,能力拔尖的,上哪找第二个出来?”
宿元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楚泽醉酒一脸认真夸他的样子来,嘴角弯了弯,说:“唐总,您这可把我捧的太高了。”
宿元禹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此时他西装革履和合作伙伴聊天,连笑起来也是冷静而克制的,眼角眉梢都透出一种精明强干,就因为这么个笑,遥遥望向这边的粉丝们小范围骚动了一下,社交平台里顿时出现了无数个“宿总杀我!!!”。
“要说别人说这些,那确实可能是捧你,不过我老唐是亲眼看着你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这里面的难处有多少我可比谁都明白,说你的这些话可哪一句都不虚。”唐总遥遥看向场边的记者们,啧啧两声,说:“你就单说你被媒体的追捧程度,给公司省了多少宣传投入啊!”
宿元禹没说话。虽然不是有意设计的,但霸总的形象确实给公司带来不少正面收益,这一点他自己也承认。
“树大招风,不容易啊!”唐总顿了顿,说:“那边的消息,最近听说了吗?”
这个话题在宿元禹这算是禁忌,唐总几乎不会主动在他面前提,只有一个例外——涉及到生意的正经事。
宿元禹分得清孰轻孰重,听到这话平静地点头:“听说一点。”
唐总点点头:“我是外人,不好评价。我就是提醒你一下,那位不是个省心的,以前有老爷子压着,翻不了天,现在要是疯起来,不知道会不会给你找麻烦,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在意的事?护好了!”
宿元禹忽然想起楚泽靠在他车里睡着的样子来。
“来找麻烦,打回去就是了。”宿元禹淡淡地说:“难不成还指望我手下留情吗?”
唐总看他两秒,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用我提醒什么。得,当我多话了!”
恰逢典礼正式开始,会场灯光变暗,唐总激动的样子才没被多少媒体看到,径自在黑暗中激动去了。
宿元禹看着台上主持激情地说着开场白,脑子里却莫名在想:楚泽在干嘛?
他这么想,直接就掏出手机来问了。
等到消息发完,看着那个绿色的文本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太突兀了。
他现在还没弄那个明白楚泽喜欢的是什么类型的人,贸然有太多联系自然不合适,说错话的可能性太高。
再一个,现在是上班时间,楚泽能干嘛,当时是在实验室上班。
他有心想撤回,可又显得更突兀,还不坦荡。
宿元禹想了想,还是就这么留着了。
楚泽的消息回的很快,两分钟后:
【以泽:在自我检讨】
【宿:怎么了?】
【以泽:项目的事,说起来也复杂,不说了】
【以泽:今天不是游戏盛典吗?你没去?】
宿元禹看这消息有点惊讶。
【宿:你知道游戏盛典?你玩游戏?】
楚泽的消息晚了两分钟才发过来:
【以泽:有学弟喜欢玩,和我说了】
难怪,宿元禹心说,楚泽从小就对游戏没半点兴趣,长大也不像是会转了性子的样子。
他想了想,问:
【宿:昨天喝的有点多,今天头疼了吗?】
毕竟也是送他回过家的关系了,问这个应该不唐突吧?
楚泽五分钟没回消息。
宿元禹看着聊天界面停留在自己那句话上,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心悬的越来越高。
台上已经有领导讲完了话,会场里响起一阵掌声。旁边的唐总胳膊碰了碰他,低声说:“下一个该你讲话了吧?”
果不其然,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走下一个流程,一段过渡台本念完,紧接着就是“欢迎元科技游戏公司总裁宿元禹先生!”。
场内顿时响起一阵更为热烈的掌声,场边为了看宿元禹而来的粉丝团们已经尖叫欢呼起来。
“看来我们宿总的人气很高啊!相信这也是元科技所推出的游戏受欢迎程度的写照。”主持人面带笑容地说着。
宿元禹整理下西装,正要站起身,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趁着还在黑暗里看了一眼,果然是楚泽的消息:
【以泽:没有,谢谢你买的药】
宿元禹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他嘴角浅浅弯了弯,将手机收起来,大步走向台上。
·
夏阳走进公共休息室的时候,就见楚泽实验室的二师兄正坐在桌前啃汉堡,而楚泽在远处的沙发上戴着耳机看手机,好像是在看什么视频。
夏阳刚要热情澎湃地打招呼,就见二师兄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夏阳立马收了声,一个闪现到了二师兄旁边,低压声音,仿佛特工接头:“怎么回事?”
二师兄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刚刚楚老师带我去了讨论横向项目的会。”
夏阳点头:“老张刚也去了。”
二师兄:“出来之后叹了好几次气。”
夏阳瞥了一眼楚泽,转回头煞有介事地说:“肯定又没有想做的项目。”
二师兄用力点头。
“不过不是一直这样吗?”夏阳奇怪:“学长他对横向项目一直就没多少感兴趣。”
“不一样。”二师兄摇头:“这次不知道怎么了,非要挑几个做,让我回去组内讨论一下,挑不出来就抓阄,每个人做一份预案,先在组内答辩一次,再去参加院里评审,势必拿下两个项目。”
夏阳眼睛瞪得老大,认真思索许久,说:“我知道了!最近太阳磁暴,地球磁场改变,听说聪明的人更容易受到影响,这么说就说得通了!”
二师兄皱眉想了想,看了看手里的汉堡,片刻后说:“我说今天怎么格外饿呢。”
“慢慢吃。”夏阳拍了拍他的肩,摇头晃脑地走向楚泽。
楚泽坐在窗边看手机看的认真,夏阳探过头去,咧嘴一笑:“学长?看什么呐?”
楚泽看他一眼,直接把手机举他眼前。
左上角视频标题十分醒目:第十届中国游戏盛典在京南盛大开幕
楚泽正在看游戏盛典的直播,现在讲话的正是那位元科技的宿大总裁,视频里,他目光沉静,眉眼冷肃,语调低沉,铅灰色条纹西装把他的身材显得更加挺拔,气场强大到透过屏幕溢出来。
“哇!宿总!”夏阳瞪大眼睛,还没等再看两眼,楚泽已经把手机收回去了。
夏阳反应两秒,更加惊讶:“学长你居然会关心这种新闻?你不是从来不打游戏吗?”
“APP推送的,点开看一下。”楚泽说。
“哦哦。”夏阳点头,心里又奇怪,如果不特意去搜索或者关注过,APP为什么会推送这类直播?
他正想着,视频里,宿元禹已经讲完了话,正迈着长腿往台下走,等到主持人重新上台,楚泽直接点了退出,暗灭手机。
夏阳微微睁大眼睛:“学长,有意思的还没开始呢!”
楚泽:“嗯,没什么好看的。”
夏阳眨巴眨巴眼睛,感觉有点奇怪。
楚泽本来就对游戏不感兴趣,偶然点进去直播,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又推出来,这看起来好像一点都没有问题。
可是楚泽刚才看直播的认真程度并不像是随便看看。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晚上更明显了。
楚泽今天依旧加班,所以晚饭点了外卖在休息室吃了。夏阳休息室拿酸奶的时候竟然看见楚泽在看白天游戏盛典的相关报道。
那片报道夏阳下午换脑子的时候也看了一下,记者为了流量也是煞费苦心,除了第一张是“为网游书写新篇章”活动背景的图片,第二张就是元科技宿总的高清大图,此外还配了一张宿大总裁难得带着笑意的照片,下面的评论已经炸了,宿总的粉丝团们疯狂尖叫,满屏的啊啊啊和感叹号。
夏阳略带疑惑地问:“学长,你也对这位宿总感兴趣啊?”
说完发散了一下思维:“等下!你不会……认识他吧?!”
029 刚猛大汉
楚泽就是在这么个关口突然再次被拉进游戏的。
Nature的声音一响起来, 楚泽顿时松了口气,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夏阳,只希望夏阳这次没和他一起进到游戏里, 省的还会追着他问。
他倒不是有心要瞒着和宿元禹认识的事, 只是以他和宿元禹现在“似乎有点熟但其实也不熟偏偏曾经很熟”的关系,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说。
更何况以夏阳对Quelle公司游戏的痴迷程度来说,要是知道两人认识,必然会刨根问底, 不问清楚不罢休。
楚泽觉得自己有点应付不了。
这个时间点进入游戏……楚泽有些奇怪地想,难不成是宿大总裁今天又经历了什么糟心的事,又需要进入游戏来放松一下了?
只希望他不要再像上次一样cos小奶狗了, 感觉……奇奇怪怪的,
楚泽这样想着, 朝周围看了看。此时他又回到了上次游戏离开的地方, 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底——一望无际的草坪上鸟语花香,远处城堡耸立在夕阳之中, 仿佛是一副中世界的浪漫油画。
Nature声音愉悦:【当当当~!欢迎玩家楚泽再次进入游戏!亲爱的玩家,上局游戏完成地超级棒,好不好奇得到的奖励?】
楚泽并不好奇,但不愿意扫系统的兴,便说:“说来听听。”
【咳咳,】Nature轻咳两声,郑重道:【恭喜玩家楚泽,在游戏‘小洛:变成反派后我真香了’中成功完成任务,或得奖励500积分!由于玩家表现出色, 且在完成任务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额外奖励玩家200积分, 本游戏共获得700积分,加上第一次任务积分,玩家目前积累得分为1200分!】
1200分,听起来似乎不少,但楚泽没什么概念,一时间也没说话。
Nature对于他的表现并不满意,提醒道:“1200分诶!你才玩了两局游戏!我还从来没见过两局游戏就能拿到这个分数的呢!”
楚泽点头:“攒着吧。”
【这次要换装吗?】Nature说:【这些积分可以买相当漂亮的皮肤呦!】
“不换了,”楚泽说:“麻烦。”
【好的!时间差不多了,请去领取下一局游戏任务吧!】
Natue话音刚落,楚泽的周围便起了一阵风。树叶被卷到空中,将楚泽围在中间。等风消散时,楚泽眼前的景色已经变了样子。
此时他正站在一条柏油马路上,不远处是一所学校,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红星小学”四个大字,金属栅栏门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空隙,间歇有人走进去。
【请去操场上主席台前领取任务哦!】Nature的声音响起:【这次任务比之前两次任务都要简单,不过相应的,完成任务得到的积分也会少一些。就当放松一下也好。】
楚泽本来也不愿意再多费脑细胞在游戏里,他点点头,朝红星小学走去。
此时夕阳西下,主席台后的教学楼上挂着一个大钟,显示时间为下午四点,约莫快到了放学时间,主席台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楚泽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楚泽没到社恐的程度,但他也实在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没看见夏阳,却也没看见宿元禹。
难不成这次宿元禹没来?
楚泽感觉奇怪,又觉得无趣,于是抱臂站在了离人群远一些的地方等着公布任务。
虽然楚泽没有往人群里凑,但是眼尖的人还是注意到了他。一个美妇人走过来和楚泽搭话:“请问您也是三年五班同学的家长吗?还是这次活动的志愿者?”
这位女士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年纪,保养的很不错,气质高洁出众,说话也十分客气,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楚泽还没说话,又一个穿黑色短袖的男人凑过来,看了楚泽两眼:“这位小哥以前开家长会没见过,应该是意愿者吧?”
楚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他的沉默这在这两个人眼里就成了默认。女士面带喜色,和楚泽说:“我看您文质彬彬,气质这么好,看着就投缘。这次活动要不您考虑一下带带我家小婉?她肯定特别喜欢你!”
“你家小婉?哈哈哈,算了吧,再给人家吓着!”黑短袖男人哈哈笑起来。这俩人显然很熟,黑短袖男人笑着说:“就你家小婉那上房揭瓦的性子,这次活动可得找个厉害的志愿者才降得住!”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好吧?”女士瞪了黑短袖男人一眼:“先操心操心你家小刚不好吗?”
“我家小刚省心,反正就两个礼拜的事,怎么着都行。”黑短袖男人毫不在意,又有些无可奈何:“反正不管是哪个志愿者带他,这两周都得跟在你家小婉身后跑。这小子……唉,我是管不了他了。”
那位女士似乎也认同这句话,又说:“所以说给小婉找一个优秀的志愿者多重要,对你家小刚也好!”
黑短袖男耸耸肩,算是表示认可。
楚泽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在人群里又看了一圈。主席台前的人似乎可以分为两种人:一种和这两位家长一样,像是寻找猎物似的找人人并且前去攀谈,还有一种就是像自己一样还没摸清情况的。
楚泽又和这两位家长聊了几句,从他们的话里分析,这似乎是一个小学生的暑假活动,内容是让孩子在为期两周的时间里远离父母、去陌生人家住宿和学习,以培养孩子的独立能力,并且通过体会父母与陌生人的差异,借此进一步拉进亲子关系。
因为这项活动较为大胆,做过问卷之后,只有三年五班的家长们接受了这项活动。校方为了保证孩子们的安全以及达到活动目的,悉心挑选了与参与活动孩子人数相同数量的志愿者,这些人有足够的安全保障,性格、职业、家庭环境又各不相同,能够保证给孩子们和家里不一样的体验。
而楚泽他们这些玩家就是这次校方所挑选出的志愿者。
楚泽那总是冷静、从容、完美的神色第一次裂开了。
楚泽,年纪轻轻的副教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数理化史地政无一不精,别人家的孩子,无数家长心中完美的标杆。
但是,他有小孩恐惧症。
是的,他,怕小孩。
楚泽怕小孩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他曾经在一个幼儿园附近住过一段时间,上班的时候经常会看见很多小朋友。很难想象,这种矮小、柔软、虚弱的生物是怎么发出那么高分贝且刺耳的哭声的,更关键的是,这种噪音攻击并没有明确的触发条件。
比如说,路上有个石头,明明是幼崽自己走路不小心摔了,却会立刻向周围发出噪音攻击。
比如说,他下班回家带了两盒冒着热气的章鱼小丸子,只是简单的路过,被幼崽闻到了气味,幼崽的家长又以“家里有饭吃什么零食”为由拒绝了给幼崽买章鱼小丸子的要求,那么幼崽大概率也会对周围发动无差别的噪音攻击。
再比如说……
没有什么再比如,由于楚泽带章鱼小丸子回家的次数过于频繁,而是也就过于频繁的接受了噪音攻击,从而产生了恐惧心理。
总之,这是一种让人敬而远之的神奇生物。
看他神色不太对,那位女士关心地问:“您还好吗?”
“还好,谢谢。”楚泽回应地彬彬有礼,顿时让对方好感度又增了不少。楚泽微顿,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请问您家的孩子喜欢哭吗?”
“没有没有,小婉很少哭的!”女士连忙摆手:“这个孩子从小就很坚强,很少和大人闹。”
楚泽神色显然有些不信。
“真的,她家那个小姑娘确实不喜欢哭。”黑短袖男神色复杂:“倒是把别人打哭过。”
有暴力倾向的人类幼崽?
楚泽的心顿时悬的更高。
“哎呀你别听他瞎说!只有一次,小婉是替被抢了文具的同桌出头,才把他们班的刺头打哭了的,”女士着急忙慌的解释:“真的只有一次!小婉平时还是很听话的!”
楚泽紧绷的神色有一丝松懈——也许,可能,大概,这是一个宿元禹款的小朋友?
还在幼崽时期的宿元禹小朋友向来不屑于使用噪音攻击,理由很简单:他嫌哭鼻子丢人,实在不符合高大伟岸的英雄人设。因此宿元禹小朋友向来有需求直接自己解决,虽然这种我行我素高行动力的方式经常把他爸妈气得半死,但是并不招人讨厌。
楚泽怀着侥幸的心理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女士。对方顿时面露喜色:“一会小婉他们出来,我带她先来见见楚先生!我家小婉比较活泼,但是特别喜欢文质彬彬的小哥哥,肯定会听你的话!”
即便学校在筛选志愿者方面做到了尽心尽力,但自家孩子即将去陌生人家度过两周,家长们依旧十分不放心。今天是家庭和志愿者互选的环节,大部分的家长都在试图先联系自己觉得最合适的志愿者。
来找楚泽的这位女士叫蒋芙,是三年五班楚清婉小朋友的妈妈,而那位黑短袖男姓赵,孩子叫赵小刚,是楚清婉的同班同学。
楚清婉小朋友和楚泽这个组合就算是定下来了,蒋芙就开始和楚泽讲自家孩子的事。楚泽一边听着,一边余光看向周围,希望能找到和宿元禹相似的人,可惜把所有人都过了个遍,也没看到哪个人有类似的感觉。
一个手拿文件的老师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似乎是在找人,嘴里念叨着:“还少一个志愿者啊……”
他不经意抬头顿时目光一亮,看着从校门走过来的人影,自言自语:“来了来了,应该是最后一个志愿者来了吧?”
就在众人的注视里,一个人从校门口的方向由远而近。就见这人身高一米九,体格壮硕,膀大腰圆,皮肤黝黑,浓黑的一字眉仿佛双眼上卧着一条长毛的巨大蚯蚓,虎目圆睁,活活一个增高版的李逵。
众人:“…………”
负责老师喉咙一动,神色仿佛画家五彩斑斓的调色盘,眼睁睁看着“李逵”威风凛凛地走过来。
“李逵”一路带风,看见楚泽的时候视线多停留了半秒,而后继续走向负责老师。
楚泽目瞪口呆。
“好不意思,刚刚堵车,来晚了。我是这次的志愿者,我叫……”“李逵”向负责老师伸出手,骄傲的一挺胸,声音提高了三分:“孟南!”
楚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耳后的水滴形胎记,抬手推了推眼镜。
行,上次小奶狗扮的不够爽,这次变成猛男了是吧?!
经过了多天的思考,宿大总裁终于想出了和小奶狗(他以为的)完全相反的类型——刚猛大汉!
凶猛强壮,浑身腱子肉,荷尔蒙爆棚,安全感拉满!
如果进到野蛮部落剧本,他一拳一个野蛮人,如果进入丧尸剧本,他就一枪一个丧尸,如果进入原始丛林,他就一脚一只野兽!
总之,安全感爆棚!楚泽一定会信任依赖他,然后他也会有机会和楚泽多聊天,增加了解。
然而计划没完美,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次的主题是带毛都没长齐的小学生。
宿大总裁沉默地看着小唐,陷入沉思。
一身本领能干什么?和小学生抢作业本??
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能看到他的眉头缓缓拧起,并且持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竟然没人敢靠近他方圆两米之内。
楚泽这边被蒋芙拉着说孩子的事,便也没过去,想着反正还有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再者,他也想看看宿元禹这一局究竟想干嘛。
十分钟后,一队人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为首一人挺着个富态的大肚子,笑容可掬地走上主席台,听蒋芙说是红星小学的孙校长。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台上的孙校长朝台下看了一圈,笑得仿佛一个白胖的弥勒佛,他拍了拍递到他手里的话筒,说:“感谢三年五班的各位家长参与到我们这次‘我是小大人’的活动中来!”
台下掌声哗啦啦响了起来。
“本次‘我是小大人’活动是即将开始的暑假里一个重要的课外活动,对我们的孩子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孙校长不急不缓地说:“我想诸位家长都知道,我们的孩子,在三岁左右就已经萌发出了独立和自我意识,能够区分你、我、他,只是在家庭中,他们依然是孩子,需要家长为其安排好一切,当孩子的意愿与家长产生矛盾时,很容易产生冲突……”
校长的讲话主要介绍这次活动的意义,台下的家长们纷纷点头。
楚泽对此没什么兴趣,隔着人群看向猛男样子的宿元禹,就见那位似乎也在往自己这边看,目光相撞,宿元禹笑了一下,仿佛年画上降鬼的钟馗。
楚泽:……
楚泽面无表情转过头。
台上孙校长讲的差不多了,笑容可掬地说:“现在,就请三年五班的同学们出来,和我们的志愿者们互相选择!”
他说完,早已在教学楼大厅里等待的小学生们就在老师的安排下跑出来,像一圈群叽叽喳喳的快乐的小鸭子。为首一人是个小姑娘,戴着个粉色的小渔夫帽,精神抖擞地往人群方向冲。跑到人群近前时,她一个刹车停住脚步,张望片刻,先看见了黑短袖男,而后一回头,从身后揪出个豁牙小男孩:“赵小刚!你爸在那!”
“得嘞!”豁牙小男孩看清他爸的方向,朝黑短袖男跑了两步,又停下侧头喊:“米妮你妈在后面!旁边站着个超好看的男的,八成是提前给你选好人了!”
“哪呢哪呢?有多好看?”小女孩顿时来了精神,抻着脖子张望,看见蒋芙和楚泽并肩站在一起,瞬间嘴咧开了花:“赵小刚你说得对!确实好看诶!”
这位小朋友说完也不再管赵小刚,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就直奔着蒋芙冲了过来,俩麻花辫随着奔跑飞在空中,小小的身体在人群中穿梭,连速度都没减。等她跑到蒋芙旁边后也没顾得上和她妈妈说话,就仰着头,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泽,片刻后一伸手:“叔叔你好!你真好看!”
赵小刚他爸在旁边哈哈大笑,蒋芙有些不好意思,和楚泽说:“我闺女比较活泼,希望楚先生不要介意。”
楚泽还没见过这么横冲直撞的小姑娘,但不管怎么说,她没哭。
很好,只要不哭,都是好孩子。
楚泽伸出手轻轻握了握米妮的小手:“谢谢你,你也很好看。”
“嘿嘿。”小姑娘顿时更高兴:“我也觉得!”
楚泽:“……”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外向的吗?
不少家长已经提前选好了志愿者,所以没过多久孩子们和志愿者们就做好了分配。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家的小孩和一位志愿者落了单。
那是个小男孩,从始至终都站在他爸旁边,大部分时候都低着头,已经有些长了的刘海挡住了眼睛,也挡住了他的神色。他偶尔会抬起头在人群中看看,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注意到他,就会不约而同的发现那眼神的特殊——这种神色很难让人把他和其他的孩子当成同类,那双眼睛里没有清澈的童真和对世界的好奇,只有疲惫和倦怠,像是没有任何希望似的。
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相应的志愿者,那孩子似乎也惊讶了一下,而后便再次低下了头。孩子的爸爸看起来很严肃,他没有提前找志愿者联系,但也没想到志愿者会比参与互动的家庭少。他看了看纷纷和志愿者热热闹闹聊天的其他家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家孩子,有些不满:“你看你,从来都不知道主动和人说话,你这样谁会喜欢你,谁会愿意带你?!”
小男孩没说话,似乎对于家长的指责习以为常。
楚泽刚好抬头看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下一秒就感觉手被人拽了拽。楚泽下意识抽回手,楚清婉也不介意,小手放在嘴边,煞有介事地小声说:“他叫小唐,是我们班的‘怪人’!”
楚泽好奇:“怪人?”
“对!他从来都不主动说话!”楚清婉表情夸张:“但是也不是哑巴,老师提问的时候他也会回答,但是从来都没有主动和小朋友们说话!”
楚泽:“为什么呢?”
“不知道呀!”楚清婉摊手:“唉,真搞不懂。”
赵小刚他爸感慨地说:“小唐这孩子不好带啊……我还以为他家不会参加这次活动。”
蒋芙似乎叹了口气。
“那个孩子很特别么?”楚泽好奇地问。
“是有些特别……”蒋芙沉吟片刻,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合适又不失礼的说法,片刻后说:“可能就是过于内向了吧。有时候我来接米妮会看见他,这个孩子好像没来都没笑过,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像也没什么朋友,唉,带这个孩子的志愿者可一定得是个温柔的人才行啊”
楚泽点点头,再抬头看去,就见小唐爸爸已经去找老师询问,小唐就安静地跟在他爸身后,不吵不闹,甚至连张望都没有。
其实不是没有志愿者,因为志愿者人数和孩子人数是匹配的,只是最后剩下的那位志愿者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带小唐,主动去找了老师。
剩到最后的那个志愿者自然是貌似李逵的宿元禹。
宿元禹并不觉得自己这次的皮肤有什么问题,如果在他小时候有这样的活动,又有这样的志愿者,自己肯定第一个就先选了“李逵”,但问题是最后剩下的这孩子看着胆子就小,感觉自己都不用说话,只要自己往那一站就能把孩子吓哭,这还怎么搞?
负责老师也觉得不妥,但是这位大汉既然能来找自己,说明人还是不错的,更何况学校要做这种活动肯定早进行过背调,不会有大问题,所以负责老师还是带着宿元禹去了孩子那,至少先看看能不能有这个可能性。
然而宿元禹刚走到离他两三米的地方,小唐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颈后的汗毛立起,吓得有些发抖。
宿元禹脚步一停,不往前走了。负责老师看到这一幕,顿时心里也有了数,赶紧说:“虽然你们是最后一个志愿者和最后一个孩子,但也不一定非要一组,如果有人可以换……”
谁承想小唐的父亲往前走了两步,打断老师的话,说:“老师,我希望孟先生能带小唐。”
说完一抬手,把小唐往前推了出来。小唐明显在抗拒,但是又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抖得更厉害了。
负责老师都懵了,心说这是亲生的吗?你要不要看看你家孩子什么反应再说话?
小唐父亲接着说:“小唐就是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了,想干什么家里人都惯着他,就该让他体验体验没人惯着他的感觉!”
负责老师眉头皱起来:“小唐是个很好的孩子……”
“我家的孩子我最了解,”小唐父亲说,“和别家孩子比差太多了。”
“孟先生,”小唐父亲不再管负责老师,转向宿元禹:“这孩子这两周就交给你了,他身上一堆毛病,你该说说,该骂骂,没问题!”
宿元禹本以为自己肯定不会带这个孩子了,还沉浸在得带个皮实点的孩子,以及怎么才能把抢小学生抢作业本以及和楚泽多说话联系上的思考里,小唐父亲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过脑,简单点了下头。
只是他皱着的眉没松,小唐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立马吓得往后蹭了半步,然而又被他爸推了出来。
负责老师没有办法,毕竟家长和志愿者都点了头,她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和两个大人说:“一会两位去那边排队做个登记,登记的时候学校会给你们发放对方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等信息。”
“孟先生,请吧。”小唐父亲说。
宿元禹这才反应过来,但对方家长点了头,他也无所谓,于是和小唐父亲去排队。
楚泽和蒋芙正排在队伍靠前的位置,两人一边排着一边聊关于楚清婉的情况。
两人正聊着,楚泽突然感觉身边出现道阴影,蒋芙的神色也有些许的变化。楚泽还没来得及回头,下一刻,就听一个粗糙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你好,认识一下,我叫孟南!”
“……”楚泽转回身,目光在声音主人那隆起像小山似的肱二头肌上停了两秒,而后才推了推眼镜,抬手握了一下:“……楚泽。”
宿元禹粗着嗓子夸赞:“小老弟名字真好听!”
楚泽:……
030 刚猛大汉
宿元禹礼数周全, 又朝蒋芙伸手:“孟南。”
蒋芙似乎对于这位有点胆怯,抬手握了一下:“蒋芙。”
宿元禹手刚放下,却又再次被人握住了。宿元禹低头, 就见脚边多了个戴着粉红色渔夫帽的小姑娘, 小姑娘好像刚跑过来,还在喘着粗气,一边仰头看他,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一脸好奇。
社交悍匪·楚清婉声音清亮:“你好,我叫楚清婉!家里人叫我小婉,但是你可以叫我米妮, 这是我给我自己起的名字!”
蒋芙神色有些尴尬, 正想说话, 却见眼前这位李逵似的大汉短暂地愣了一下, 而后点点头:“你好米妮,我叫孟南。”
蒋芙微微一愣。
楚泽也愣了一下。
只有楚清婉嘿嘿一笑, 非常高兴。
“小老弟,”宿元禹转向楚泽,轻咳一声,说明来意:“我看你长得面善,要不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和小孩打交道?”
楚泽:……什么玩意?
和小孩打交道?教你?我??
显然宿元禹对于楚泽的表情会错了意,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找别人?”
宿大总裁压低声音,指了指远处的几个人,认真说:“其他人看起来都没有你厉害, 尤其是那边还有几个小奶狗,看着就什么都不会, 我就说小奶狗不行!”
什么观点最保险?那肯定是diss他小泽弟弟已经明确表示不喜欢了的人!
不愧是我,叉腰!
楚泽看着他挺着胸脯活像只要打鸣的大公鸡,脑海里浮现出不久前某人cos小奶狗拉着他袖子不撒手的样子:“……”
楚泽脸上的表情赤橙黄绿青蓝紫变换了一番,最后落在一片空白上。楚泽木然抬手推了推眼镜,非常给面子地说:“哦,原来是这样。”
楚泽又问:“你和米妮不是交流的挺好的?哪里需要我教你?”
旁边的蒋芙也不解地看着他。
宿元禹指了指身后,叹了口气:“我刚才要和那孩子说两句话,一开口给那孩子吓哭了。”
不远处,小唐缩着肩膀,低着头,正自己抹眼泪,他爸则是站在旁边数落他。
这件事不能怪宿元禹,毕竟他刚刚在和小唐说话的时候已经是用他能发出来最温柔的声音了。
但这事更不能怪小唐。由于宿元禹长时间作为严肃高冷的大总裁,实在不善于表达亲和力,尽管他努力地扯着嘴角露出了标准八颗牙,但是配上圆睁的虎目和黄黑的皮肤,活像是鬼宅门口的石狮子,再看他那白的发亮的大牙,顿时让人想起“青面獠牙”四个字,就连小唐他爸都被吓得往后蹭了几厘米,更别说小唐,脸顿时就白了。
蒋芙神色有些不自然,说:“小唐胆子是小了些……”
“没事!我帮你去安慰他!”雷锋少女米妮一挺胸,朝着小唐就飞快地跑了过去,俩麻花辫在空中一蹦一蹦的。等跑到小唐身前,米妮弯着腰非要看小唐抹眼泪的小脸,小唐不让她看,米妮就晃来晃去非要看,一边看一边还不知道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这孩子……”蒋芙有点无奈。
“也许这两周里,米妮可以和小唐经常一起玩?有同龄人在身边可能会好一些。”楚泽看向蒋芙:“您看呢?”
旁边宿元禹眼神顿时冒出精光。
蒋芙很好说话,她想了想,点点头:“米妮性格太活泼,要是没有同龄人在身边一起玩,我也怕她也会太闹腾你了。”
楚泽又看向宿元禹,还没说话,宿元禹厚重的手掌已经豪爽地拍到了他肩上:“就这么说定了,小老弟!”
只是宿元禹显然还没适应好新皮肤,这一巴掌下去就听“啪!”一声响,楚泽五脏六腑好悬被拍散了架。
楚泽:“……”
楚泽面无表情地推了推被震到鼻尖的眼镜:“…………”
小老弟可真谢谢您了。
宿元禹回去和小唐接着排队去了,蒋芙接着和楚泽聊孩子的事。
“当时我怀孕的时候,全家人就都很期待这个孩子,”蒋芙和楚泽聊天:“尤其是等到生下来发现是女孩,全家更高兴了。孩子的爷爷给取了‘清婉’这个名字,希望她能成长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子。”
蒋芙看着不远处的孩子,笑着说:“楚先生你别笑我们,小婉出生以后,我们家确实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方向培养她的。”
楚泽发现蒋芙当着孩子面的时候都是叫她“米妮”,但孩子不在身边的时候,蒋芙就会将孩子称呼为“小婉”,这让楚泽觉得很有意思。
“米妮是她给自己起的名字,还让所有人都这么叫她。”蒋芙笑:“所以家里人当着她面都这么叫,但是私下说起来还是会习惯叫她小婉。”
“在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真幸福,”楚泽说:“您和您的家人很尊重她。”
蒋芙笑笑,望向楚清婉的眼神温柔极了。
登记进行地很快,老师记下志愿者和孩子家庭的匹配情况后,又分别给了家长和志愿者对方的电话、住址等联系方式,还给了一份本次活动的解释说明和注意事项等。
在最后一组进行完登记后,小秘书的声音响起:
【恭喜您开始游戏:我是小大人!
游戏属性:体验类,生活类
任务:让玩家负责的孩子度过快乐的两周】
度过快乐的两周?楚泽微微一愣,这不是太容易了?
不仅是楚泽,在场的很多人脸上都露出疑惑的神色。紧接着系统的声音继续响起:
【请注意:
1.“快乐”并非非黑即白,而是有不同的程度。为方便玩家进行游戏,孩子们的快乐指数已被量化。本任务的评判标准为:两周后的快乐指数高于任务开始时的20分以上或超过90分。
2.游戏结束时,若孩子的快乐指数达到一百分,玩家会获得额外积分奖励。
3.每个孩子都是特殊的个体,性格、需求各不相同,请思考有针对性的方法完成任务。
如果玩家已明白游戏任务,请和小秘书确认开始游戏。】
这个快乐指数听起来和上个游戏里玩家头上的数值有些类似,都是完成任务的指标,楚泽并不感觉陌生。
至于提高20分的难度,多半要看这些孩子原始的分值是多少,如果原始分值很高,就说明孩子一直很快乐,再提高就有些难,相反,如果原始分数很低,就说明孩子可能一直受到限制,有很多想要但得不到的东西,只要找到这些东西就好了,提高分数反而会更容易。
这个数值不能实时显示,但可以随时找系统调取。既然两个孩子要一起待两周,楚泽就把两个孩子的分数都让nature调了出来,一看不禁一惊。
米妮是70分,而小唐只有10分。
楚泽微微皱眉,他想到了会有差别,但没想到差别能这么大。
“行,那就开始吧!”一边的宿元禹已经摩拳擦掌,似乎对于这个任务很有信心。
楚泽疑惑地看他一眼,难不成这位在没有联系的十四年里,还积攒了带孩子的经验?
宿元禹内心:开什么玩笑,和小泽弟弟一起带孩子诶!这可是和小泽弟弟一起带孩子诶!这里面有多少交流的机会啊,这多有助于增强了解啊!
楚泽看着他那精光闪闪的眼睛,皱眉转开了目光,沉着嗓音和Nature说:“嗯,开始吧。”
为期两周的暑假活动“我是小大人”正式开始了。
家长和孩子分开前,蒋芙不放心地嘱咐:“米妮,在别人家里要听话,不能太淘气了,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楚清婉蹦起来抱着蒋芙亲了一大口,而后一抬手拉住楚泽的手,另一只小手欢快地挥起来:“妈妈再见!”
蒋芙失笑,和楚泽点了下头,先走了。
另一边,小唐依然低着头不说话,他爸不满地说:“怂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别给我丢人!”
宿元禹看到这景象,眉头皱了皱,小唐他爸显然是误会了,急忙把小唐往前推了推,再抬头和宿元禹说话时倒是很客气:“这段时间得辛苦您了。”
宿元禹点点头,小唐他爸又看了一眼始终没抬起来头的小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也转身走了。
“小唐,你爸好凶哦!”社交悍匪米妮从楚泽身后冒出头来,小声说。
小唐些许地抬了些头,看了米妮一眼,又再次把头低下去了,一副任他东西南北风我就是要杵在这的架势。
楚泽和宿元禹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点没办法。
楚泽,作为一个隔二十米见到小孩都要绕道走、找房子坚决避开一切幼儿园和小学的男青年,这属实是一脚踏进了知识盲区。
宿元禹倒是不怕孩子,但是他对于孩子的经验只限于两种:一,小楚泽款的孩子,懂事听话又乖巧,完全不用操心;二,自己小时候款的孩子,对付这种孩子也好办:闹腾了就揍一顿,表现好了就给做把大宝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揍一顿再给做把大宝剑。
但是小唐显然不属于这俩类型之一。
最后到底还得靠社交悍匪出马。米妮仰着头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显然俩大人都靠不住。她叹口气,伸手戳戳小唐:“小唐,你是不是害怕啊?没事,我也有点害怕,但是我们可是三年级的小学生了,比不能再像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小孩们一样啦!”
没想到这话居然真的起了作用,小唐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很快低下了。
一边的楚泽和宿元禹:……突然觉得三年级小学生是很高的一份荣誉是什么回事?!
米妮再接再厉,一挺胸,豪气万丈地说:“放心!赵小刚不在,这段时间里你就是我小弟!姐姐罩着你!”
片刻后,小唐终于说出了目前为止的第一句话,哪怕那声音细弱地像蚊子似的,但几个人还是精准的听到了。
“我应该……比你大……”
米妮:“……”
米妮:“……你话好多。”
楚泽和宿元禹:???
小唐头埋得更低了。
不管怎么说,小唐终于有了反应,好像也终于接受了必须要去陌生人家过两周的事实。米妮拉了拉他,四个人一起朝校门口走去。
为了游戏顺利进行,每位玩家都有一套由系统设定的身份信息。楚泽和宿元禹对了一下住址,他们两个竟然住在一个小区,连门牌号都是挨着的。
宿元禹表面稳得一批,装模作样地说了句好巧啊,然后转头已经拦好了回家的出租车。
楚泽:……
不是,你们当总裁的效率都这么高的吗??
二十分钟后,两个大人和两个孩子在小区外下了车。
这是个挺不错的小区,绿化面积大,设备也多,最关键的是处在个闹中取静的地段,对楚泽这种对声音敏感的人非常友好。
不过这种友好意义似乎也不大,因为……
“哇!这里好漂亮啊!房子也好高!”
“啊!好多树啊!比我家的小区多好多!”
“那个池塘里有鱼吗?我家小区里也有一个池塘,里面的鲤鱼可胖啦!”
“我特别喜欢吃鱼,但是鱼刺好多啊,吃起来好累。赵小刚也喜欢吃鱼,有一次鱼刺卡嗓子里了,还去了医院呢!”
“楚叔叔你也喜欢吃鱼吗?你喜欢吃什么呀?”
“诶呀小唐你怎么走那么慢呀!你是小乌龟吗?”
……
全部都是可爱的孩子话,天真又烂漫。
但问题是,整整一路,没停过。
这一路上的米妮,一会问楚泽家里什么样子,一会畅享假期要做什么,一会又说不想写作业,一张小嘴宛如一个永动机叭叭叭停不下来,直到坐在副驾的宿元禹回头放话“再吵就把你扔下去”,楚泽的脑子才终于舒服了一点。
楚泽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孩子这种生物,怎么身上就没有个静音开关呢?
“咋了小老弟,累了?”宿元禹粗着嗓子问。
楚泽:“……”
至此为止,楚泽还是没能适应“小老弟”这个称呼。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楼宇门前,楚泽住五楼,宿元禹住七楼,楚泽翻出交代游戏任务时出现在衣服口袋里的钥匙打开门,先让米妮和小唐进去,而后自己也进了门。
“这有啥不好意思说的?”宿元禹跟在后面大大咧咧地说:“累了就累了呗,没事小老弟,哥哥有的是力气,我可以背你上去!”
说完还不忘秀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楚泽还没等说话,米妮先蹦了起来,举着两只小胳膊:“我也要背!我也要背!”
宿元禹大手放在她头顶把她按下去:“小孩子家家多锻炼,对身体好。”
而后无视了米妮的抗议,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和楚泽说:“没事小老弟,真不用客气!”
楚泽发现宿元禹可能平时当大总裁是真拘着他了,一进游戏披个皮肤,立马就往天上舞,死活拽不回来的那种。
楚泽面无表情地说:“……不用。”
宿元禹锲而不舍:“来嘛,你小时候没被背过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个倒是事实,楚泽小时候身体弱,每次被小宿元禹带出去疯玩,回家的时候差不多都是让小宿元禹背回来。而且楚泽还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累的睡着了,要不然没人给小宿元禹求情,等他一觉睡醒,宿元禹的揍也挨完了。
楚泽继续摇头:“不用。”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还不熟才不用的?没事,大哥自来熟,你真不用和我客气!”
楚泽:“……不用。”
“你不是累了吗?你……”
楚泽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转头,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指旁边:“你知道吗?这个楼是有电梯的。”
宿元禹:“…………”
“我要背!我要背!”米妮还在蹦高。
宿元禹似乎有些懊恼地叹口气,把米妮一捞夹在腋下,而后在米妮的抗议里跟着走进了电梯。
两人都带着孩子回了自己家。楚泽打开门微微一愣,这房子和自己现实的房子装修风格很像,干干净净的极简风,家居不多,但都很有品质,楚泽颇为满意。
米妮叽叽喳喳了一路,此时看到即将要住两个星期的地方比之前还要兴奋,记着她妈让她懂礼貌的叮嘱,虽然眼睛已经好奇地在乱瞟,脚却停在门口没动,乖乖巧巧地问:“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楚泽失笑,觉着这小孩虽然聒噪,倒还挺可爱。他点了点头,说:“进来吧,我猜有一个屋子已经给你布置好了,我们一起看看。”
“呦吼!”米妮急不可耐地的蹬掉小皮鞋,小炮弹一样冲进屋子。
楚泽猜的很对,的确有一个小屋子已经备好了小孩子的东西,这原来应该是个书房,临时加了一张小折叠床,上面放了几个玩偶。
“哇!这是我的床!”米妮跑过去把粉色书包往床上一甩,而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把一个戴着粉色蝴蝶结的米老鼠的玩偶拿了出来,郑重地放在了枕头边上。
“她也叫米妮,对吗?”楚泽好奇问。
米妮用力点点头,拍拍玩偶的头:“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可喜欢她啦!有她在我就不会害怕了,而且我现在已经是三年级的小学生了,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但是有米妮在,我就更勇敢了,她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
楚泽看着她那个认真的样子,突然觉着这游戏也挺有意思,点点头,笑着说:“那希望米妮小朋友和米妮小朋友的好朋友米妮,能在这里度过快乐的两周。”
米妮开心的笑起来,露出一排小白牙。
和五楼和谐的氛围不同,七楼的沉默可谓是震耳欲聋。
一模一样格局的房子里,灰色的墙壁配上黑色的茶几沙发,加上恰到好处点缀的几个金色装饰,无一不在彰显这家主人高级的品味。
唯一的问题是,对于小唐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种装修方格实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被茶几相隔开的两个黑色真皮沙发上,面对面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宿元禹后仰靠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人:“……”
小唐端端正正地坐着,微微低头:“……”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对于小唐来说,此时这个场景简直太可怕了。刚刚在学校的时候,对面那个叔叔还只是像连环画里蹦出来的青面獠牙的门神,但是现在他坐在那不说话,浑身上下散发出来一种威压,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住了似的,哪怕现在屋子里飞进一只小飞虫都不敢扇动一下翅膀。
比爸爸都可怕。
小唐感觉又害怕又无力,默默地等着。
根据他的经验,在家里,只要他坐下,十分钟之内必定会听到父母对他的指责和批评。有时候是指责他太笨成绩太差,有时候是抱怨养他花了太多的钱,更多的时候是气愤累死累活都是为了他,为什么他还这么不争气。
对面这个人比爸爸凶多了,骂起人来应该更厉害吧?
小唐沉默地低着头,等着即将而来的疾风暴雨,然后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甚至十五分钟过去了……那个叔叔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唐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就见那个凶巴巴的叔叔还维持着那个酷炫狂霸的姿势,皱着眉头看他。
小唐赶紧又低下头。
宿元禹在思考。
刚才他心思没放在这孩子身上,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不太对劲。
这孩子十几岁的年纪没半点朝气,活像是被社会毒打摧残了好几十年的社畜,还是公司没给交社保的那种。
再者,三年级的孩子有这么瘦吗?自己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算没壮成头牛但也差不多,魏维他们瘦一点但也没差多少,就算是小泽弟弟三年级的时候也比这肉乎多了啊,那脸蛋戳一下Q弹Q弹的。
宿大总裁难得犯难,想不明白该拿这孩子怎么办。
哄着?开什么玩笑,他才不哄孩子。
揍一顿?这孩子约莫也没犯过自己小时候那些事,罪不至此。
难办。
“你,”许久之后,宿元禹终于说话了。
小唐脖颈的肌肉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些,等着下半句。
“饿吗?”宿元禹说。
“?”小唐疑惑地抬头,就见那位凶巴巴叔叔正打量着自己的两条胳膊,似乎很不满。
“你这体重有七十斤?”宿元禹看着那俩竹竿似的胳膊,眉头蹙成两个小小的山丘:“平时吃不饱饭?”
小唐:“……啊?”
小唐没说话,但是肚子适时地响了一声。
宿元禹:“饿了?”
但是小唐反应很快:“没有。”
宿元禹:?
这孩子不会是有受虐倾向吧?还是说现在的孩子之间流行什么饿肚子游戏?
宿元禹:“不饿你肚子叫什么?”
但是小唐依然坚持,倔强地说:“我不饿。”
宿元禹莫名其妙,不过也对,他自己在那个年纪的时候脑子也不大好使。
宿大总裁对于这孩子奇怪的脑回路不感兴趣,他站起身,一米九的身高在小唐看来仿佛一座大山:“不吃饱饭哪有力气打架?走,吃饭去。”
直到被拎出家门,小唐都是蒙的。
谁能告诉告诉他,他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小学生,为什么要去打架??!
门是前脚迈出去的,信息是后脚收到的。
小唐眼见着宿元禹看完手机,神色一瞬间从“带这么个倒霉孩子烦死了”变换成“世界可真美好啊”,顿时吓得后退半步。
完了,这个凶巴巴的叔叔……脑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信息自然是楚泽发来的,内容很简单:收拾好了之后下来吃点东西。
宿元禹的心情十分美妙。看,他在楚泽答应这两周多交流的第一时间就交换了他们在这个世界的联系方式,是多么的高瞻远瞩!
“走吧!”宿元禹拍拍小唐的肩,嘴角带笑:“吃饭去!”
小唐:?
本来不就是要出门吃饭的……吗?
小唐此时更确定了,这个叔叔脑子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宿元禹没按电梯,带着小唐走楼梯下了两层到了五楼。这个单元是一梯一户,宿元禹走到唯一的一扇门前,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门。
“有人来啦有人来啦!”米妮的声音从门后隐约传出来,紧接着就是欢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被打开,米妮圆溜溜地眼睛瞪得老大,表情夸张:“楚叔叔说你们一会过来,你们也太快了吧!就好像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似的!”
宿元禹指指她怀里的东西,疑惑地问:“你抱个大耗子干吗?”
米妮:“……”
也听到了这话的楚泽和小唐:“…………”
下一刻,米妮爆发了,音调瞬间拔高了几度:“这是米妮!米妮!是我的好朋友!!”
宿元禹疑惑地问:“不是米老鼠那动画片里的吗?”
米妮:“对啊!”
“那不还是耗子么?”宿元禹不置可否,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边走还边感慨:“也不知道现在小学都教些什么,连耗子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