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累煞
“她......”
“估计是太累了。”覃萱对上李玉娴的视线，食指抵着唇小声说。
李玉娴轻叹一声，笑着摇头。
“外面......人清了？”
“嗯，人多是从众的，见围看的人多，就喜欢轧热闹，人少了也就一起少了。”李玉娴坐在陆怀所在的长凳上：“抱歉啊，照顾不周了。”
“没有的事，我是那种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的人。”
李玉娴点点头，先是将靠陆怀手边的茶盏拿远了些，而后手环住了陆怀的腰，俯到她耳边：“乖乖？”
覃萱托着腮笑看着两人。
“醒醒。”
一连唤了两声，陆怀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嗯？我怎么睡着了......”
李玉娴抚了抚她额头上被自己压出的红痕：“去躺椅上吧，踏实睡会儿？”
“不用啦，哎！”陆怀下意识擦了擦自己的脸，有些尴尬。
这得亏面对的是覃萱，不然这陪人喝喝茶把自己喝‘断片’了也是真丢人：“对不起啊萱萱姐，你可以叫醒我的！”
覃萱摆了摆手，显然完全不在意这个，反而笑中带了丝宠意：“去好好睡一觉吧，赚钱重要，休息更重要，你黑眼圈挺明显的。”
“啊？”陆怀遮了遮自己的眼：“很明显吗？我早上化妆的时候特意好好遮了一下。”
其实并不明显，但为了让劳模赶紧去休息，覃萱坚定地点头：“明显，不信你问李老板。”
陆怀立马侧首向李玉娴求证。
“是，明显。”
陆怀：“......唉。”
年年如此。
今年尤其是。
她确实已经好些天没能睡个好觉了。
“外头偶尔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来，我完全能应付，你趁这时候睡会儿去，晚些等你起来去买点小菜烧晚饭，萱姐说今晚想与我们一道儿吃点。”李玉娴立即趁热打铁、好言相哄，并直接把人拉了起来，生怕她跟自己犟。
“去吧陆陆，我一会儿也准备出去逛逛了。”
陆怀努了努嘴：“好罢......”
“往西第二桥那里新开了一家很特别的簪花店，萱萱姐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玩玩。”李玉娴站定道。
陆怀：“对！那个簪花挺好玩的，我和她都去玩过，不会踩雷，而且如果想要拍照的话，他们还有专业的摄影师，价格也不贵的。”
覃萱点了点头：“听上去挺有意思，等会儿看看去，那......我先回楼上一趟了？”
李玉娴：“好。”
陆怀：“嗯。”
将陆怀引到厨房安顿好，前脚说着不困不困的人，等她收拾完外面的茶具回来就已经睡得很深了。
李玉娴将手中的茶盘放下，过去将掉落在胸前的手机拈起摆到一旁的桌上。
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固执什么。
明明都是可以分担的事......
李玉娴叹气。
刚坐下想陪她会儿，就瞥见有人在院门口探首，于是不得不起身出去接待。
——
素珍阿婆是个不主张吃隔夜菜的人，每天的菜量都是按照她们的量来做的，所以中午一顿吃下来就所剩无几了。
所以虽然覃萱一再强调自己只是吃个便饭，不需要再添菜，但用剩菜来招待客人，多少显得寒碜。于是陆怀补过觉后就去了趟菜市场，觅了几样时鲜蔬菜又整了一斤半螃蟹，顺路在卤菜馆里打包两样招牌熟菜，凑凑弄弄，有个五菜一汤，也不算亏待。
吃过晚饭，两人一同收整家里的里里外外，直忙到夜色深。等结束掉一切后，陆怀就催着李玉娴先回房，自己一人留在下面，等着约好今天晚上要入住但是人还未到的住客。
“还没来么？”
陆怀打着哈欠，回首瞧见李玉娴从楼上下来，已经换好了睡袍，俨然是洗过澡了的模样。
“快了，打电话说是已经下地铁打上车了，估计十来分钟就到。”陆怀手中抓着把扇子，时不时扑打着脚踝，将意图上来咬人的蚊子赶走：“蚊子多，你快回房里去。”
“十分钟？”
“对，出去玩的也都回来了，等会儿给他们办完入住我就关门，你去房里等我。”
“嗯，我等你。”
李玉娴回身上楼，走到拐角时，又不自觉停下来，将身子掩在陆怀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看了她几眼，看她一刻不停地拍着扇子，看她揉着眼睛哈欠连天，看她百无聊赖地拿着手机刷着视频。
最后终于听到院门外有了动静，看她起身迎了出去，接了一男一女进来，听他们简单招呼着话，这才放轻了脚步，回到房里去。
“都安顿好了？”
“嗯，哈......”陆怀打着哈欠揉着酸涩的眼，将房门关好、反锁，一步一晃地往里走来，
瞧见李玉娴仍坐在梳妆桌前未曾入睡，就知道她真的还在等她了：“怎么不去床上等，坐着不累？”
“躺着怕是就睡着了。”李玉娴偏首来看她，又指了指床尾已经叠放好的衣物：“换洗都给你备好了，快去洗漱罢。”
“唔，好......”
拿上衣物去浴室，介于临界点的疲惫，总让身体有种不受控的迟钝，一个回神，发觉李玉娴也跟了进来，愣了愣，大脑才做出反应：“要上厕所么？”
“贴身的衣物换下来，我顺手就洗了罢，不要等到明日了，我自己的已经洗完了。”看陆怀整个人都懵懵的，李玉娴叹了口气，将台面上的簪子拿来，替她将长发挽起，又拿牙膏来挤好，塞到她的手里。
眼看着李玉娴好像都要来给她弄衣服了，陆怀急忙道：“我自己来就好。”也没有累到要女朋友帮忙脱裤子的程度！
李玉娴闻言，退了半步，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叼着根牙刷掀衣服。
陆怀不确定地连瞟了她几眼，含含糊糊问：“你要看着我洗吗......？”
“我瞧你磨蹭，心急。”
“心急又吃不了热豆腐。”
李玉娴两次欲言又止，目光在陆怀赤露的背上走了两回，垂下手：“我又不是吃......急这个。”
陆怀也迟缓地反应过来：“噢......”
只能说她这会儿脑子确实有些浑，一天到晚忙活，除了依照肌肉记忆来行事之外，脑筋是动不了半点，所以听见李玉娴吐出‘心急’两字，就不自觉接龙似的跟上了后面的话。
“你洗罢，我等会儿再进来。”
“噢......”
事实上两人一道同吃同住这么久了，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害臊的地方，陆怀冲着澡，后面李玉娴就进来洗衣服，一搭一档，早已练出了默契。
而后李玉娴将衣服拿出去晾晒，陆怀就坐在床边等她，直等她回来，才跟鲤鱼摆尾似的将自己甩在床上，呜呜咽咽。
李玉娴笑着过去拍拍她的屁股：“怎么啦？像毛毛虫一样。”
“什么毛毛虫啊......”听到这种奇葩形容，陆怀想抗议，但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给你捏捏背？”
陆怀瘪了瘪嘴，没有拒绝，毕竟捏背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想着就要起身坐直了。
“就趴着罢，舒服些。”
“唔。”
“萱萱姐也有好多心事啊。”享受着李玉娴的服务，陆怀将脸捂在枕间闷声与她谈天。
“是，看出来了。”
“问你个问题哦。”
“你问。”
“你说，我对你是不是一见钟情啊？”
李玉娴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失声笑道：“这你问我？”
陆怀眨巴着酸胀的眸子，用那所剩无几的脑力想了想：“不然的话，那就是，日久生情？”
“我怎晓得你？”李玉娴更哭笑不得了：“怎么了，晚上喝得那一丢小酒，这会儿才散出酒劲儿来？什么奇怪的问题。”
“很奇怪吗？”
李玉娴居然有些被问到：“也不奇怪，但我以为我们早已不需要去纠结这样的问题了。”
陆怀想了想：“也是......”
“是萱萱姐问你什么了？”
除了这个原因，她李玉娴倒也想不到别的了，否则这人也不会前言不搭后语的，一会儿萱萱姐一会儿又一见钟情了。
“噢，她倒是没有问我们啦，她是自己遇到了些问题，感觉她挺苦恼的。”
“感情上的问题？”
“嗯。”
“怎么了，难道她......也是喜欢女子？”
“如果是这样，倒也不复杂了，我觉得......”陆怀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她想得挺多的。”
“比你还多？”李玉娴探手过去，提陆怀按摩着头。
“应该比我多。”
“聪明的人都想得多。”李玉娴简短得与她一来一往。更多像是在哄。
其实她私心是想着眼下这人能快点睡，不要再劳心费神地去想别人如何如何，但又舍不得什么都不让她说，毕竟这一天到晚好不容易有一点独属于她们俩的私房时间，若是还要打断这样的温存，也于心不忍。
“你夸我聪明啊？”陆怀笑嘻嘻。
“聪明得很，不然怎么这么会赚钱呢？”
“那你说我算账都算不好。”陆怀闷呼呼。
“我说了？”李玉娴确实记不得了。
“说了啊！下午的时候！”陆怀微微昂起脖子，回首瞪了一记李玉娴。
李玉娴失笑：“是嘛。”
“但是啊，我跟你说......”
“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的，这几天我总感觉我集中不了精神。”陆怀拧了拧眉，斟酌着词，试图将近期的一些奇怪感受形容出来。
“......怎么说？”
“迷迷糊糊、丢三落四的，你一说我算错账，我还真有点怀疑我是不是有算错账的地方了......”
“那明朝我与你一道看看账？”
暂时没有回应李玉娴一个好或不好，陆怀兀自继续讲述：“还有下午我不是出去买菜了嘛......那个卖莴苣是一个老阿婆，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我看着蛮新鲜的，就跟她买了......”
“嗯？”
“她没有手机，不能扫码付钱，还好我一直身上预备点现金的，但那时候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就愣在那里，感觉怎么都数不对钱，哈哈哈哈，就跟小时候突然被老师拎到黑板前去做算术一样，又慌又急的......”
李玉娴：“......后来呢？”
“后来......应该给对了吧，反正就挺奇怪的。”陆怀哼了一声：“不准说我笨！”
“不笨不笨，你啊......就是太累了，什么事都要自己参与进去，除了个做饭你舍得全权交给素珍阿婆，其他啊，我看你是什么都不肯放下心来，就是我都不放心，那你能不累吗？现在倒还好，正是个好年纪，身强力壮的，不至于如何如何，但若是到了老，你怎么着？一把老骨头了，还是不放过自己？”
“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你的身体，才没好多久呢，不能让你为了这些琐事操心啊。”
李玉娴叹了口气，手上施着巧劲，按捏着陆怀的脖颈，不接言。
“等到老了，这些事自然就不操心了，我现在努力挣钱，不就是为了到老和你一身轻松，每天就喝喝茶散散步嘛......”语气里已然带了些委屈。
“嗯。”李玉娴挤出一声来，最后揉了揉她肩，一并躺在她身边：“睡吧。”
“现在......感觉好像不是很困了。”
“所以？”就是一瞬投来的眼神，李玉娴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不行。”
“为什么？已经有好些日子......”
“你想累煞你自己么？”李玉娴转了个身不再看她，顺手将床头柜上的灯盏熄了。
“噢......”陆怀咬了咬唇：“早知道不要你给我捏了......”
李玉娴挑了挑眉：“怎的？”
“力道不行。”
“你倒是还嫌？”
“摸来摸去的。”
李玉娴：“......”
“我还以为你想呢......”最后一句，已然轻得几乎听不见声了。
“我想......你就要满足我么？”
“嚒......”
李玉娴气笑不得，在暗中摸到她的脸，捏住：“睡吧，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