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跨越千年
——西门——
就在箭从机关□□出时本能告知萧念慈内心它可以逃离避开要害,但她并没有离开棋局半步。
因为身体稍有挪动就会导致脚下棋子生错,那么机关就会再次重启并射向黑子如果金海棠出了事情,那他们真的就出不去了。
她闭上眼虽心有不甘但并未感受到任何□□的疼痛,睁开眼才发现那支箭握在了金海棠手中他竟徒手接箭。
萧念慈顾不上其他,而是万分紧张的问道:“喂你怎么样了。”
金海棠下意识的接下了强弩射出来的飞箭,刚刚头疼如撕裂般的表情慢慢恢复平静。
“我知道这棋局怎么下了。”金海棠睁开眼说道。
“什么?”萧念慈楞住,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照着金海棠的话去做了。
按照金海棠所教,二人开始认真对弈最后白子获胜,棋局恢复平静,石像的嘴也闭合了紧接着像身开始慢慢挪动,像身贴紧的石壁是一扇门门也随之打开。
萧念慈有些疑惑走到他的身边“你刚刚怎么了?”
金海棠摇头“思考对策而已。”
“思考对策?”这话萧念慈显然不信“思考对策会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苦不堪言?”
金海棠没有强行解释“爱信不信。”
“你…”萧念慈无话可说。
金海棠举着火把绕过石像才发现门后面竟真的是条河流,或许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池,不知道水下通往何处。
“永兴陵曾走水,这地陵里一定少不了水。”跟上来的萧念慈说道。
金海棠查看着四周,发现两侧石壁上接有桩子,虽不长,但可供人攀爬到对岸。
“我先过去看看。”金海棠道。
“等等。”萧念慈害怕的拉住了他的衣袖,眼里信任全无,“你该不会自己过去了就把我扔在这儿吧?”
金海棠回过头,将她的手拍开后纵身跳上了第一根木桩,“我过去看看有没有机关可以连接通道,有就开,没有你就游过来吧。”
攀爬对于金海棠而言如家常便饭,片刻功夫她就到了对岸,但左右石壁上什么机关都没有,也就是说没有连接水池的机关可供人行走,无奈他只得折返。
“只能踩着这个过去。”金海棠跳到第一根木桩上的上方说道,“这桩子只能承载一个人,我带不了你,因此只能靠你自己。”
每根木桩的距离都隔得十分远,且又窄又短,若没有一点功夫就想要攀登。,简直难如登天。
“或者你可以选择游过去,只是不知这水底有什么。”金海棠又道。
“我不会游泳。”萧念慈直言道,“另外我又不是你,也不是猴子,我怎么跳得过去。”
“那没办法了。”金海棠摊手道,“你就在这儿跟那尊石像作伴吧。”
一想到身后那座青面獠牙的石像,萧念慈忽然变得害怕,甚至不敢回头看,“你…”
“连尝试都不敢,你还想探永兴陵?”金海棠忽然嘲讽道,“做事前一点脑子不带?没这个能耐就安安分分的,别瞎跑,给人舔烦。”
“要你管。”萧念慈现在有一肚子的火,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自己,“跳就跳,大不了淹死喂鱼。”
在言语刺激之下,萧念慈顺利跳上了第一根木桩,金海棠站在最上面的木桩观望,“这不是能跳吗?”
跳是跳上来了,但除了一根独立的木桩供站立,身侧连个可以抓稳的东西都没有,萧念慈只能紧贴着潮湿的墙面,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池水,她跳上来才发现第二根最近的木桩比第一根还要远。
“不要畏难,屏住呼吸。”金海棠提醒道,“底下是水,摔不死的。”
“闭嘴吧!”萧念慈抬头怒瞪道。
金海棠半蹲在木桩上,游走在石壁间,竟比猴子还灵活半分。
“我不说话。”金海棠真的闭上了嘴,三两下跳到了对岸。
“喂?”
“金海棠!”
任由萧念慈如何呼喊,对岸的金海棠就是不为所动,如今她独自站在了狭窄的木桩上,连翻身都不敢,进退两难。
金海棠则在对岸的水池便边坐了下来,还从怀里掏出了半块烙饼大口大口的撕咬着。
此时萧念慈再也顾不上奚落他的吃相了,内心有的只是独自立在桩上的恐惧,仿佛下一刻就要掉入万丈深渊。
她紧紧贴着石壁,“我有必须要来永兴陵的理由,我一定要找到存放梓宫的墓室。”
“我要找到你!”她坚定道——
——西门——
萧瑾拔枪准备继续向前,刚走一步又顿了下来了,她侧头问道:“你现在出来不怕她起疑吗?”
“这通道里黑暗无比,她只会认为我是走丢了。”女子回道。
“永兴陵里面危机重重,即便是控鹤,也不过是些酒囊饭袋,你不怕她出危险?”萧瑾又问道。
“她带着摸金者,再说了,她是监国的女儿,又不是我怂恿她来的,即使遇到危险,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女子淡然道。
“是吗?”萧瑾发出了质疑,“那你可知,宁国的摸金者,都是盛国派去的细作吗。”
“什么?”女子楞住,随后抬头看着萧瑾的背影,“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是在质疑我的立场吗?”
“我从来没有质疑过柳老板对阿赢的忠诚。”萧瑾说道,“不过我最近收到了不少消息,说你在安国公世子于金海的别院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世子对你,很不一般。”
女子皱起眉头,“谁都知道安国公世子的红颜知己不止我一个,她接近我,不过是为美色所诱,我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她有利用的价值,她是林氏的接班人,宁国四姓,若折了一臂,最开心的应该是你,大魔王萧瑾吧。”
萧瑾转过身,“作为将军,我自然开心,但作为你的挚友,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毕竟失去的痛苦,我已经体会过一次了。”萧瑾转身离去道。
过道里不见了红衣的身影,只剩一些没了呼吸的尸体堆积在一旁,就在女子的脚下,但不见她丝毫的慌张与害怕。
她犹豫的看着前方的微光越来越弱,在左右为难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头。
“谁让我欠你一道人情呢。”红牡丹从一扇门内走出,喃喃自语道,“上一世的不敢争取,才抱憾终身,重来一次,且任性一回吧。”
“红老板!”几个士卒终于找到了红牡丹。
只见她哭哭啼啼道:“你们走得太快了,里面又暗,我一个弱女子实在怕得不行。”
几个控鹤军连忙道歉,“都是小的们照看不周,好在您没有闪失,否则我等的人头就不保了。”
红牡丹便知道了林俊发现自己不见之后发了一通脾气派了人来寻。
但从另外的角度来思考,林俊只是派手下出来寻找,仍旧没有放弃寻找永兴陵的宝藏。
宝藏是监国所交代,很显然,在事业与红颜之上,她选择了前者,或是贪心的都想要。
不管怎么样,林俊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红牡丹也能察觉她对自己的不同。
控鹤军们小心翼翼的将她带进通道,“世子,红老板找回来了。”
“二爷。”红牡丹一到林俊跟前,便展示着女子软弱的一面,娇艳欲滴道:“这洞里实在太黑了,摸金师父又走得这么快,奴家一个弱女子,哪里跟得上你们的脚步。”
林俊听后,将火撒在了摸金者身上,挥手就是一巴掌,“听见没有,带路就带路,如此着急作甚。”
“墓内机关重重,摸金者也是第一次入内,终不能万全,二爷莫跟得太近了。”红牡丹提醒道。
“好。”这次找到红牡丹后,林俊变得十分顺从了。
摸金者看了一眼红牡丹,发现她的态度好像跟失踪前不一样了,尤其是对自己还抱有了先前不曾有的敌意。
林俊拿起手铳指着摸金者,她生平是最讨厌有人觊觎自己东西的,“眼睛往哪儿看呢?”
“小人不敢。”摸金者只得低头认怂——
“啊!”——
就在萧念慈鼓起勇气跳跃至第二跟木桩上时,脚底却突然打滑,导致另外一只脚踩空,双手又没有东西可供抓住,整个人便落入了水中。
扑通一声!
坐在地上的金海棠忽然想起了萧念慈刚刚的话,便也顾不得手中的烙饼了,将自己的背囊系紧便纵身跳入水中。
果然如萧念慈自己所言,她并不会水,落水后便因紧张而狠狠呛了几口,在水中拚命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呼吸…
但不知过了多久,地陵里的水无比寒冷,仿佛要将骨肉刺穿。
就在下沉的过程中,她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这种感觉,像是跨越了千年…
熟悉,温暖,久违。
——东京城——
骏马在路上飞奔逃命,身后追兵不断,神射手骑马挽弓,一箭射中了马儿,恰好行至桥上,马儿吃了痛便连带着车厢与人一同翻滚进了河中。
女子想奋力浮出水面,然却逐渐被冰冷的河水所淹没。
地面上传来一声枪响,“幼清。”紧接着便有一名身着紫色公服的年轻人纵身跳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年轻人拚命向她游去,地上的侍卫们与刺客拚杀保护,“保护六大王与王妃。”
终于,在女子即将沉底之时,她伸手抓住了她,随后将人拖回了岸上。
因为呛水,女子已陷入昏迷,岸上的叛乱被她带来的人马平息,很快,另一支队伍出城赶来。
领头的人穿着与她同样的公服,他骑在马背上,盛气凌人的说道:“六哥儿,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也将夕阳打在她身上最后那丁点的余晖所遮去。
她抱着王妃,抱着她的妻子,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紧紧搂住的双手在兄长的遮盖下突然感到软弱无力,最后她将她抱起,交给了从马上下来的人。
“三哥的恩,我记得。”她道。
不费一兵一卒而得到了所有功劳的人趾高气扬道:“你记得就好。”
随后他将自己的衣物打湿,装作下水救人的模样。
“她需要尽快找到太医…”她抬手着急的说道。
他则不耐烦道:“你怎么还不走,想让她看见吗?”
“河水很冷,不能耽搁。”她在最后补充了一句。
“知道。”他仍是不屑,抱着人往马车上走,“东京城门口,你换了衣服过来。”
属下牵来马匹,她便带着人马消失在了这片原野中,河水顺着衣角滴答滴答往下流。
在落水的一瞬间,水底忽然受到了冲力,机关顺势被打开,原本平静的河流突然变得湍急了起来,巨大的吸力将他们往一处卷。
金海棠拼尽全力游向萧念慈,在冲散的最后一刻拉住了她下沉的手。
被池水呛住只剩一点意识的萧念慈微微睁开眼睛,发现拉她的人戴着面具,不知为何,她很想摘下这张面具,她想看一看面具底下藏着的容貌。
很想,很想…
作者有话要说:
重来一世,柳姐姐还要遇人渣?
还记得上一世王妃落水这一幕不,六六是绷不住的真心。
王妃谈不上爱吧(缺爱的一种渴望、希望)
第32章 艮岳
由于在水下金海棠无法出声,只能憋着一口气紧紧握住萧念慈的手用力将其拽到自己身边。
原本平静的池水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卷进了水底向北侧流去,池水涌入石壁底下这股吸力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害怕因吸力卷散金海棠遂伸手紧紧搂住她的腰肢,二人紧紧贴在一起也使得这刺骨的地下水变得没有那么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这阵水潮将他们送到了距离西门数千米外的地方,随后便被浪花打上了岸。
金海棠吐出一口水惊讶的看着周围的环境,仍是密闭空间里的黑暗可以断定他们并没有离开永兴陵地底,可是这块地方却有树木山林,还有萤光。
难以想像,在黑暗的地底会有这样一片沃土,如仙境一般她无法解释,太阳照射不到的地底,这些林木是如何生存的以及她脚下踩着的是岸边的一块青草地。
但没有来得及多想,金海棠便爬向了萧念慈轻轻拍打发现她已进入昏迷之后小声嘀咕了几句。
“既然你希望我救她那我便不会让她死。”金海棠伸出手用力按压着萧念慈的胸口。
按下胸腔后几口水从萧念慈嘴里吐了出来但人仍未醒来。
金海棠皱起眉头显然有些不情愿“我下不去手,你自己来吧。”
于是便将银色面具摘下,那双红色眼睛也慢慢变浅恢复正常。
“念慈。”金海棠轻轻呼唤着,见仍然没有反应便深呼了一口气,“冒犯了。”
双唇覆上被地下水浸泡而发紫紧缩的红唇,梦中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之中。
急凑的呼吸萦绕在耳边,让她分不清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的今天。
渐渐的,身下的人有了反应,呛入胸腔的地下水也都被吐了出来,金海棠倒在地上,抱着快要撕裂的脑袋。
那场梦境,如同真实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中,与刚刚所发生的相结合,缠绵的吻,深深印入心中,就像是同一个人,这让她心中又多了一个疑问。
“她是谁?”
“她快醒了。”内心发出一阵声音很快就平息了她的疼痛,她慌忙拿起面具,在萧念慈醒来的前一刻戴了上去。
眼睛再次变成红色,整个身体也都被占据了主导,唯有那内心化作两面,不停争斗。
萧念慈吐了几口水后慢慢睁开了眼睛,意识也逐渐恢复,她从地上爬起,发现浑身都已经湿透,外衣还被解开了。
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你…”
“是你呛水昏迷了。”金海棠解释道,“我不得已才那样。”
萧念慈这才回想起刚刚落水即将沉底时,有一双手拉住了自己,与梦境中一模一样。
而后又感受到了嘴中有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气味,医者的敏感让她看向了金海棠。
“谢谢。”没想到傲气的大小姐只是道了一声谢,而那盯着金海棠的眼睛里则布上了一层新的疑惑。
金海棠便解开自己的行囊,取出里面密封保存好的火种。
萧念慈环顾了一下四周,同样被眼前所惊,仿佛置身于一片世外桃源中,萤光作为星辰,照耀着山川河流,“地底竟有如此生机,这是如何做到的?太不可思议了。”
她们都无法用所知来解释这地宫里的现象,“即便永兴陵里没有任何财宝,单单看到这个,也不枉此行。”
“那是你们这些没有贪欲的人才会如此觉得的。”金海棠说道,“这里的东西虽美,然却带不出去,带出去了也分文不值,只有贩卖小报的商人会觉得有价值。”
金海棠拾来一些经过数百年还没有腐朽的木柴,河边有青草地与石子滩,上面零零散散堆着一些木柴,就像是现实生活中的河流一样。
差点让她们以为自己顺着水漂出了地宫,“不对。”
萧念慈看着四周,只有她们所在的一块地方有萤光围绕,无边的地界仍是一片黑暗,“这些河水全部逆流,显然是人造的,这石滩上有木柴,但水里却没有漂浮物,说明这也是有人刻意堆出来的。”
就在萧念慈分析的时候,金海棠已经点燃了篝火,搭起木架将湿透的外衣脱下烘烤。
萧念慈第一次见到脱下外衣的金海棠,她竟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不由的惊讶道:“你…”
“世人都说金海棠是天下第一大盗,但却没有人说金海棠是男是女。”金海棠自顾自的解说道。
萧念慈眼里的惊讶慢慢消散,同时眼里再次布上一层疑云,因为那些似曾见过的伤口,“无所谓你到底是谁,只要能够找到墓室,我所有的疑惑就都能解开。”
“脱了衣服烤烤吧,”金海棠道,“地下水不同寻常之水,至阴至寒,对身体极为不好,尤其是女子。”
“我是医者,我当然知道。”萧念慈道,随后也没有顾虑什么就解开了自己的衣物,只留了一件贴身作为遮挡。
火种由于用特殊材料封存,故而没有渗水,但她带来的干粮却都泡了水,她只得搬来石头捂热,将打湿的烙饼放在石头上烘烤。
好在水囊里的酒还能饮用,她将之扔给萧念慈,“酒可以暖身。”
萧念慈也没有客气,将酒倒出了些许涂抹在伤口上消毒,又询问道:“你身上的箭伤?”
“无妨。”金海棠并不放在心上,“等衣服烘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动身去探路。”
“好。”
一场变故下来,二人似乎都收敛了许多,连说话时的语气都温和了几分,不在针锋相对与挖苦嘲讽。
半个时辰后,简单吃了一些难吃的碎饼,二人便裹上衣物继续向前。
她们顺着河流的上游探索,最后抵达了一处宫阙,沿着城墙找到了一扇门,“艮岳?”
萧念慈再一次被震惊,“史书曾记载,艮岳号为华阳宫,乃卫宋前一朝末代君主斥巨资所建,里面奇珍异宝无数,有世间罕见的飞禽走兽,动用举国之力,为皇家所建园林,铺张浪费,极其奢靡,至卫宋建立并未拆除,而被历代君主用来告诫臣民。”
“不过这块地方在旧东京遇水时一并淹没在了洪灾之中。”
“这永兴陵里,为什么会仿建艮岳?”金海棠不解,“圣祖皇帝不是一向不喜奢华,常教宫中,戒奢从简。”
萧念慈迈入艮岳,“东京杂记里有对艮岳的描述,圣祖身侧贴身内侍留下的回忆录里也记载了圣祖曾几次住进艮岳的行宫内,并带着当时还是福庆公主的魏王。”
“那就不奇怪了。”金海棠说道,“人最难忘的,往往是童年吧。”
“是。”萧念慈道,“圣祖对于福庆公主的宠爱,已超乎血亲,圣祖离世时,公主应该很伤心吧。”
“连一生挚爱的妻子都不曾带入的地方,可见圣祖对福庆公主的疼爱。”金海棠道。
萧念慈走入其中,“墓中其他地方都是阴暗无比,且机关重重,唯独这块地方,没有任何陷进,干净的,一尘不染。”
“也许魏王,不希望这块有着与父亲童年记忆的地方被血染。”金海棠道。
萧念慈站在人造的山脚下,树木成荫,除了没有飞禽走兽,大部分还原的与东京杂记描述的一致,只是规模上略小一些,便感叹道:“看来魏王,是真的很爱自己父亲。”
“这块地方,是对逝者的追思,也可以想像,造陵者在建造此处时,又有多哀伤。”金海棠道。
“你何时也如此感性了,”萧念慈道,“我还以为你只有冷血。”
“金海棠也是人。”金海棠回道,“就算是疯子。”
“我想知道,如果圣祖皇帝知道自己死后,会给这么多人带来痛苦,心中又该作何想?”萧念慈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了金海棠。
“有牵挂之人,谁又想赴死呢,生老病死无可避免,有时候,人在命数之上,显得太过渺小与无力。”金海棠道,“不想顺应天道,可终究是无法选择生死。”
“无法选择生死…”萧念慈看着她忽然愣住——
——南门——
七扇门洞,都遇到了不相同的机关,可以说没有一扇是完全安全的。
章直遇到了铺满有剧毒的水银通道,不顾手下安危竟以人作为桥梁填充进水银之中,他则踩着士卒的尸体安全渡过,有尝试想逃离的,都被他持铳射杀,最后全部填进了水银池内。
侥幸逃过一关后,身侧的人越来越少,恐惧也渐渐增深,左右心腹也都受了不小的伤,纷纷打起了退堂鼓,“大人,安国公世子不在,这永兴陵里实在太大了,又有如此多的机关,就像在走迷宫,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藏宝的墓室,就咱们剩下的这点人,还不得都给圣祖陪葬了呀。”
章直也不想将性命丢在此地,“反正那性林的不在,如果问起,就说我们没找到,我们损失了这么多弟兄,也该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六六:“还是宝贝女儿好~”
第33章 永远
“这里是魏王与圣祖回忆之地艮岳远离禁中,既然没有设伏,应该也不会藏宝还要继续往下探吗?”见金海棠对艮岳好奇觉得有些浪费时间的萧念慈心急道,“官府的人已经从南门进去了。”
看着格外在意永兴陵中宝物的人金海棠道:“正因为这里是回忆之地又没有设伏,一般人来到这里看上一眼便会离去但越是这种地方,埋藏开启墓室钥匙的可能性越大。”
听到这句话萧念慈这才有了继续向前搜寻的想法。
金海棠跟在她身后,一脸质疑道:“你一没武功,二不懂山陵险峻,也不知奇门遁甲机关之术,为何孤身一人赴险?”
遇水之后萧念慈发现金海棠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于是回过头,“你何时也这么喜欢打探别人的事了?”
“因为我想不通。”金海棠道“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带着一点人马就敢闯传说中的永兴陵难道不需要理由?”
“还有宁国朝廷不仅派了护陵使竟还让安国公世子亲自带控鹤军前来而就在刚才”金海棠顿步“我还看到了一个人。”
萧念慈也顿住疑惑的问道:“什么人。”
“她穿着红色的衣服,手里还有一杆长.枪。”金海棠道。
萧念慈愣住,低头喃喃道:“难道是盛国大将萧瑾?”
“一人一马,一袭红衣直挑宁国镇北大营,”金海棠道,“敢孤身潜入敌国,不是大魔王萧瑾,还能是谁呢?”
“这座永兴陵里究竟有什么,能让如此多的势力争夺?”金海棠又问道,“且让盛国派出了第一大将萧瑾。”
“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萧念慈回道,“摸金者中,你金海棠不是最具天赋的吗,按理来说,你最懂盗墓,也最懂地陵。”
“摸金者只是手脚功夫厉害,懂奇门遁甲与机关奇术,但陵墓中究竟有什么,我们又怎能知道。”金海棠道,“这是学者们喜欢钻研的事,我们都是俗人。”
“所以你救我,只是为了搞清楚这些吗?”萧念慈问道。
金海棠僵在原地,二人就这样冷冷对视着,适才的缓和又因为金海棠的疑心重新回到了冰点。
萧念慈不想僵持下去,也不想死在这座地陵里,“入陵,我有我的理由,你不也一样吗?”
“你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萧念慈反问。
金海棠没有回答她,而是说道:“你不需要知道我的理由,没有我,你寸步难行,但我要知道,我金海棠所帮的人,究竟立场如何。”
“你说过,贪欲者不救这样的话,所以在你内心之中,是存着正义的。”萧念慈说道。
“笑话!”金海棠将她的话打断,“所谓正义,不过是虚伪之人的说辞,我想做的事,全凭我的心情而已。”
萧念慈便也不与之争辩,“我入陵,一是为己,二是为天下苍生,你也看到了,如今的天下四分五裂,百姓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若再这样下去,那些觊觎东方的蛮夷,随时都可能入侵。”
金海棠听后,眼里没有一丝动容,但心中却在博弈。
随后她摊了摊手,略过萧念慈继续向前迈步,“你们这些人,只要别把手伸得太长,别挨着我的路,其他事我管不着。”
萧念慈看着金海棠的背影,只觉得她的身形越来越像了,就连举止,也如梦中一样,“每当夜晚,我都会做同一个梦,梦见我被困在一座四方城之内。”她说道。
哒——哒——烘干发皱的黑色靴子忽然站定。
原以为是听了自己说的话才如此的萧念慈追上去后却发现并不是。
她们来到了艮岳山脚下的一片溪流处,而溪流旁边站着一只低头饮水的小鹿。
除了小鹿还有两只没有开屏的孔雀,即使是人靠近了,它们也不会逃跑。
“是石头雕刻的。”萧念慈看着小鹿道。
这些石雕,每一个都栩栩如生,宛如活物一般,但实际上只有溪水在流动,身侧是闪烁的萤光。
这里的萤光,最密集,也最亮。
“喂!”见金海棠盯着这些石雕一动不动,萧念慈便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
谁知却被她一掌拍开,金海棠朝溪流缓步走上前,伸手摸着石雕的小鹿,最后竟屈膝跪了下去。
“你怎么了?”察觉异样的萧念慈也不顾手上的疼痛,紧跟上前,只见金海棠的双眼红得吓人,“你…”
金海棠旋即伸手捂着双耳,仿佛听见了什么吓人的声音一样。
“爹爹!”
“爹爹!”
金海棠捂着耳朵拚命摇头,“我不是,我不是的,我不是,不是。”
孩童甜糯的叫唤回旋在艮岳的山间,可是她却觉得无比压抑,声音一次一次冲击她的内心,将那原本就脆弱的精神再次摧垮——
——艮岳——
时年冬,火红的晚霞照耀着艮岳,山中种着长青树,溪流顺着山谷缓缓流淌,暖阳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惬意至极,几只由人饲养的小鹿徘徊在溪边饮水。
一名身着常服的成年“男子”头上戴着束发的五梁小木冠,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她将小女孩儿放置在榻上,回过头来看向正前方,不怒自威。
石阶下跪伏着一个五体投地的中年男子,戴着一顶帕头,只见他叩首道:“罪臣,前刑部侍郎叩见陛下,圣躬万福。”
小女孩看着他的举动与言语,便侧头问道身旁的男人,也是中年男子口中的皇帝,“爹爹,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罪臣?”
皇帝将女儿抱下,满脸慈爱道:“他呀,是因为犯了错。”
“罪臣自知罪无可恕,今日能再得陛下召见,天恩浩荡。”中年男子重重叩首道,“罪臣万死不能免其过,愿福庆公主,福寿安康。”
听着他的话,福庆公主靠在皇帝膝侧,揪着皇帝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就像是在求情一样,“爹爹,爹爹,教授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皇帝便慈祥的笑了笑,摸着女儿的头说道:“我家姑娘说的对。”
男人听后睁大了眼睛,旋即俯首感激涕零道:“臣愿为陛下以身正朝廷之风气。”
皇帝将视线转回跪地的人身上,威严的挥手道:“去吧,莫要再像从前那般糊涂。”
“是,罪臣叩谢圣恩。”
林中传来几声鸟鸣,除了饮溪水的鹿,还有从南郊玉津园送来的孔雀,是皇帝特意下旨命人从玉津园挑选,给福庆公主观赏用的。
几个内侍正张手赶着一只蓝孔雀与一只绿孔雀进入园子。
“爹爹教我作画,如华要画孔雀。”
福庆公主搬来一张小矮凳放在父亲的书桌前,随后爬了上去,颤颤巍巍的站在小矮凳上,可将身侧一众侍奉的宫人内侍吓坏了胆。
福庆公主一手撑着桌子,拿起笔山上的笔,也想学父亲一样作画,她凝视着孔雀,在父亲的指导下,有模有样的画了起来。
一会儿后,她扭过头问着身后的皇帝,“爹爹,刚刚那个人犯了什么罪呀?如华适才瞧见他抹眼泪了,他都这么大了还落泪,可羞人。”
皇帝弓腰握着女儿的手,旋即停下半躺下笑道:“爹爹的如华也知道掉眼泪很羞人?”
“哼,大人掉眼泪才羞人,如华是小孩子。”
皇帝半身侧倚在榻上,抬起一只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说道:“任何时候,眼泪都不是孩子的特权,喜怒哀乐是每个人都有的,开心的时候可以笑,不开心的时候也可以哭。”
福庆公主转动眼珠子想了想,拿着笔抬手道:“就像爹爹先前生病了,如华也看见娘娘落泪了那样吗,那是如华第一次见到娘娘哭。”
皇帝坐起,握住女儿的手,换了一支新的细笔,沾了些许蓝矿料,在原本已经画好形的孔雀头顶描上冠羽,“如华以后会好好对娘娘么?”
“当然了,如华会对爹爹和娘娘都好的。”福庆公主看着身前的画与园子里的孔雀,有些嫌弃道:“前年玉津园里的孔雀可好看了,不像今天的孔雀,一点儿也不好看。”
皇帝望着两只品貌上乘的雄孔雀,只是因为没有开屏而被宝贝女儿嫌弃了,便笑着解释道:“现在是冬日,万物皆沉睡静养,等明年春天的时候爹爹再带如华来看,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开屏。”
年幼的福庆公主不明白,“尾巴长在它自己身上,为什么还要等春天呀?”
皇帝耐心的解释道:“因为春天,是万物复苏、繁衍的时候,也是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
“可是如华还没看到冬日雪呢,春天还要好久?爹爹是天子,难道不可以命令孔雀开屏?”福庆公主天真的问道。
皇帝看着小公主天真的模样,旋即搁下笔,将她从凳子上抱起,起身走下阶梯进入饲养珍兽的园子,“天下人天下事,万事万物,并非天子一人说了算。”
园子里,夕阳斜照,两只雄孔雀站在枯枝上张望,即使见到过人来也不飞走。
福庆公主从皇帝怀中挣脱,小小的绣花鞋子登登登的踏响枯叶,晚霞照在她身上,璀璨生辉。
皇帝跟在她的身后,踩着霞光后的影子站定,疑问道:“怎么了?”
“它们有翅膀为什么不飞走?”福庆公主回头问道。
皇帝缓缓蹲下,身后的宫人内侍只得跪伏,“它们为什么不飞走,爹爹也想知道大概是因为知道飞走了又会被抓回来,累了吧。”
“鸟儿也知道累么?”福庆公主不是很理解。
“当然了,谁都会累,不止是人。”皇帝回道。
“官家,”一名内侍踏入园子,叉手躬身道:“寿春郡王求见。”
“什么事?”皇帝直起腰身,眼里的仁慈也在瞬间消失。
“章得入狱了。”内侍叉手回道。
皇帝的眼里没有丝毫波澜,淡淡道:“让他过来吧。”
“是。”
没过多久,一尚未及冠的少年身着紫袍走进了园子,见到皇帝,态度恭敬的撩起下裳,跪伏道:“臣,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内侍搬来椅子,皇帝便拉着福庆公主一同坐下,也没有叫少年起身,只是冷冷问道:“人,处置了?”
“是,三司已有结果,因牵扯到宰辅,臣不敢独断。”少年将三司会审的结果双手呈上。
内侍上前弯腰接过转呈皇帝,皇帝打开仅仅是瞧了一眼便仍回了内侍手中,“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少年叩首回道:“官员贪污受贿为国法所不容,更何况是身为百官之首的宰辅,但章得是先帝朝的老臣,为官三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又是功勋之后,若按大宋律,抄家流放,可是臣觉得,这样的处罚,对于章氏一族是否过重毕竟章家世代都为都曾效力朝廷,因此臣想,不如念其年事已高,革去官职与功名以此警示百官,恩威并施也不会寒了功臣之心。”
福庆公主从皇帝身侧起身走到哥哥身前,背起小手学着父亲的身姿,开口道:“爹爹说过,功是功,过是过,有功之时,会得到赏赐与恩惠,既然已经在功时受了赏,那等犯了过错的时候还能用功抵消吗?”
少年看着妹妹,“圣人也会犯错,何况乎凡人,凡人所行之路莫过至于趋利避害,畏死向生,无不是如此,只因一念之差而误入歧途,若未酿成大错而能悔改,又为何要至于死地?执法适度,情不可失,苛刻的法令会使臣子畏惧但不能使其内心诚服。”
福庆公主摸着脑袋,觉得过于深奥,便回头看着父亲,“爹爹,如华听不懂。”
皇帝起身牵起福庆公主的手,“你既然心中有了处置,又何必再来问朕?”
“臣只是将心中所想说出,不敢自断国是。”少年俯首道。
“就按你所想的去办吧,若实在没主意就去问你的母亲。”皇帝挥手。
“是,”少年从内侍手里将案卷接回,再次叩首,“臣告退。”
“大郎,”皇帝抬头唤道,“太过仁慈,只会让自己陷入无法挣脱的泥潭,从而使局面失控。”
听到呼唤的少年止步转身,旋即又一次屈膝跪下,“爹爹,舅舅马上就要被押解回京了”
“他的事,”皇帝背转过身,极其冷漠道,“去问你母亲吧。”
“是。”
等少年走后,福庆公主拉了拉父亲的手,“爹爹为什么对哥哥这么严厉。”
皇帝蹲下身子,拨着父亲公主鬓前的碎发,“因为你的哥哥,不单单是爹爹的儿子,更是大宋的储君,是将来的天子,天子肩负万民,岂能从心所欲,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千万黎民。”
福庆公主愣住,她睁眼看着父亲,忽然眼里有了泪光,“哥哥要是成为了天子,爹爹是不是就会死去?”
“咳咳!”一旁的内侍覆手咳嗽了几声,“公主,官家是万岁,不能说这样的话。”
福庆公主不太理解,“可是爹爹说没有人能真的活到万岁。”
皇帝抬手示意内侍,面对女儿的疑问,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都会离去,总有一天,爹爹也会离开,但那个时候,如华也会长大。”
福庆公主扑进皇帝怀里大哭道:“如华不要,如华不要爹爹离开,如华不想长大了。”
皇帝抱着女儿,轻轻拍着哄道:“好好好,爹爹会永远陪在如华身边。”
泪眼婆娑的福庆公主抬起头,“永远?”
“嗯,”皇帝伸手摸着她的小红鼻子,轻轻擦拭着眼睛的泪水,“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魏王比仁宗好,圣宗朝的盛世离不开魏王,六六的新政除了老婆,还有女儿也在守。
按照人的本能利几的角度来说,新政要成功,并不是一两代君王就可以的,需要很长时间的斗争,仁宗作为男性,就算从小培养,但是利几这个两个字不可能去除,那么作为一个男性他为什么要去跟大臣抗争,争取对自己没有任何利处反而会动摇自己的地位的东西呢,仅仅凭借对于父亲的尊敬与爱戴是很难的,有的女性都不为自己争权,反而倒打一耙,就别说有几个男人会真心了。
第34章 魏王的主张
金海棠捂住双耳想要逃避这声音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呼喊早已渗入了她的心里。
萧念慈见她如此举止,又看不清面具内的样子,便想上前替她把脉诊断病情却被她强有力的双手一把推开。
萧念慈气不过说道:“喂我是大夫,我好心想救你你…”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就被金海棠从身后紧紧锢住,并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她的喉间“再动我就杀了你。”
此时,金海棠的眼睛已经血红似乎再也听不见别人的劝阻,手中颤抖不止,眼里起了极重杀心,只见萧念慈那雪白的脖颈已被划破再往下便真的要捅进喉咙里了。
从身手上来说,萧念慈不可能挣脱金海棠的束缚因此她不敢再轻举妄动,被锋利的刀架住脖子,且感受到了疼痛她心里自然是害怕的。
“为何突然会这样?”萧念慈不理解,“你看见了什么?想起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面对萧念慈的问话金海棠疯狂的摇头“别说了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似乎手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除了呼唤她的内心之中出现了责令谩骂多种声音这些声音让她错乱,似乎曾受到过高强度的控制,使她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压迫。
这些声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视线越来越迷糊,匕首也从她手里滑落,她掐着自己的喉咙,似乎想要得到正常的呼吸。
渐渐…渐渐陷入幻境…——
福宁殿的木榻上躺着一个风烛残年的半百老人,其发花白,兴许是遭受病魔侵蚀,本该有的花白胡须已经全部掉光,精气神全无。
而他的身侧还有一个待嫁的少女坐在床头端着汤药细心侍奉着。
金海棠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场景,她走上前,指着榻上的老人质问道:“你是谁?”
只见那正在喝药的老人忽然抬起头来,朝她诡异的笑道:“你不记得了吗,我就是你啊。”
金海棠背后一凉,受到惊吓后便向后退了两步,满眼不信道:“不可能!”
等她再次睁眼时,自己却躺在了榻上,此时的她已经卸下面具,嘴里还有汤药的苦涩之味。
“爹爹?”少女就静坐在自己床边喂药,对自己惊慌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再喂药时,她却不肯再喝了,金海棠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许多皱纹与老茧,她用力握住少女的手腕,眼里充满了恐惧与急切,“这是哪儿?我是谁?”
因为她的用力,导致少女手中的汤碗掉落,声音惊动了屋外的内侍。
“公主,官家?”服色别于其他内侍的太监走进来询问道。
“爹爹。”少女被抓的疼了,她不明白刚还慈祥的父亲为何突然性情大变,“您这是怎么了?”
“你是谁?”金海棠红着眼睛逼问道,随后还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说!”
被掐得难受的少女涨红着小脸,“爹爹,我是您的女儿,益国公主卫如华。”
“官家!”皇帝的举动惊吓住了入内的内侍,他急忙上前劝阻,同时朝屋外大喊道:“快宣太医到福宁殿,速去请圣人来。”
感受到被人侵犯,金海棠将益国公主推开,随后打伤了内侍,从榻上惊慌爬起。
可刚一下床她便倒在了地上,好像双腿不听使唤,连身子也变得虚弱了许多,她看着自己老皱的手,发疯似的爬起,强撑着残弱的身体跑到一旁,抽出案上的宝剑走到少女身前,持剑指道:“说,我是谁?”
内侍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便跪在一旁扯着皇帝衣角阻止道:“官家,这是益国公主,是您最疼爱的女儿,您是大宋的官家啊。”
皇帝瞪大双眼,满脸的不信,随后踉踉跄跄的跑到铜镜前,已摘下面具的她,是如此的苍老,满头白发,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不!”她拚命的抓着自己的脸,“这不是我。”
“不是!”
“官家。”有人从门外赶来,一众宫人纷纷俯首。
内侍与少女不约而同的向其行礼,“娘娘。”
“圣人,公主适才喂官家进药,可刚躺下,官家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内侍解释道。
“娘娘,爹爹他…”被父亲弄疼的少女瘫倒在地上抽泣道。
来的是皇帝的元妻,母仪天下的皇后,“祁都知,你先扶公主出去。”皇后吩咐道,“速请孙太医入内。”
“喏。”内侍叉手,便扶起益国公主从寝殿离去。
面对皇帝如此自虐的行为与扶桌痛苦的神情,皇后心疼极了,她挑起眉头缓缓走向皇帝。
“官家。”先是温柔的卸下了皇帝手中的剑将之丢在了一旁。
本平静下来了的皇帝却发了疯似的转过身想要做什么,可见到皇后容颜时又顿住了。
皇后含着泪眼,心疼的问道:“我是幼清啊,是你的妻,阿潜不记得了吗?”
皇帝摇头后退,撑着摆放铜镜的桌案拚命的摇头,“不,不是,我不是,我不是的,你们搞错了…”
面对皇帝的躲闪,皇后拉起她的手,“如果,你连我也不记得了,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金海棠大瞪着眼睛,这一句话,似将她点醒,她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发现自己仍身处墓中,且在精神错乱时还误伤了人。
萧念慈捂着被她弄痛的手,埋怨的看着她,“你突然发什么疯啊?”
金海棠看着地上的匕首以及萧念慈脖子上还未处理的血迹,才知道她陷入了幻境,她并未当即道歉,只是弯腰捡起了自己的匕首,态度一如既往的蛮横。
见此举动,萧念慈警惕的后退了几步,拿起从金海棠身上夺来的手铳对准她说道:“你别过来。”
金海棠却没有理会萧念慈,“你要是真想杀我,适才我伤你之时,你早开枪了。”随后背起行囊再次走到那片溪流处。
仔细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来并没有复原整座艮岳,而只是建造了这片养鸟的园子。”
“什么?”萧念慈见她独自一人嘀咕不免好奇的跟了上去。
金海棠看着几个石雕,再一次伸手,不同的是,她只是轻轻抚摸,且没有再出现任何异样,“你倾注的全部情感,墓主人岂会感知不到呢。”
“我找到答案了。”金海棠说道,随后搬起一块石头将那石雕砸烂。
石雕竟是泥和成的,里面还藏着一个铁盒子,金海棠拾起盒子,打开后发现了一块玉璧。
萧念慈对她突然的举动,还找到了一个铁盒子与感到很是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金海棠指向一处——
——河南府·巩县——
成熙九年春,为宪宗更圣祖庙号后永兴陵走水,魏王上奏天子请求修陵加固,获允。
是月,由户部调拨银两,另,魏王与太皇太后曹氏捐赠私银修永兴陵,文武百官纷纷效仿,皇帝遂旨,在永兴陵原有基础上扩建增修外陵,由魏王但任修陵使,督造陵墓修建。
为防止永兴陵遭窃,魏王遍访天下名匠,请修奇门相术,于外陵修建时添设防御。
工部领旨奉旨至河南府巩县开山造陵,征召数万名工匠动工永兴陵,魏王亲临督造。
永兴陵走水,遂拆墓室外围,抬高梓宫之位,开挖沟渠引水,未久,又于地下河流相汇,形成墓河,魏王以为奇观,下令保留,并命工匠开挖南侧沟渠穿墓而过,是为仿制东京汴河,企图在永兴陵地底仿建东京城。
墓室弃土改用巨石,以防坍塌,墓室之门遂变,使盗贼入永兴陵,无钥则止于墓室外,此门人力不能开启。
明月珠照耀着帝后的两副梓宫,四周的土室如今已经成为了石室,魏王穿着亲王服饰跪在梓宫前,紫色的袍子上沾染了不少湿泥土。
不顾已致仕的高龄,仍请旨前往巩县督造永兴陵,只为亲手替父亲修陵。
在墓室门关闭的最后一刻,魏王深深磕了几个头,“爹爹,娘娘,等孩儿修完这座陵,就下来陪你们。”
墓室门在数千人拉动下慢慢合拢,在闭合的一瞬间,石门中暗藏的机关便已开启。
魏王拿着一块玉璧,与墓门中间的孔比对吻合,随后带走了玉璧。
永兴陵外陵的扩建用了整整十余年,动用了上万人力,更耗费了无数财力。
——东京·魏王府——
“为了修永兴陵,你把王府都拆了,整整七年了,你是修魔怔了吗?”亲王府的书房内,木榻上的曹氏指责道,“你拿着镜子瞧瞧自己,以为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吗?”
魏王拄着拐杖,“官家答应了我…”
“官家当然会答应你,”曹氏生气道,“只要你不参与朝政,官家是最开心的,又怎么会反对,谁在乎你的身体呢,你主张修陵,一修就是七年,朝中那些人都再说你什么你可知道?”
“那是圣祖皇帝的陵寝!”魏王敲着拐杖,“那些女官可以说我,但不能说圣祖皇帝!”
“没有人说圣祖。”曹氏道,“只是说你疯魔而已。”
“现在没人反对也没有人说,那是因为圣祖的恩惠才刚刚开始,她们自然记得,自然感激,但百年千年之后,谁又能保证?”魏王说道,“人心,都是自私的,我不允许有人打扰我爹娘的长眠。”
曹氏没有否定,只是不愿她拖着老病的身体再耗费精力在永兴陵上,“修陵也就罢了,你为何还要将艮岳搬进去,那座园子现在是禁地…”
魏王低下头,昏花的老眼开始闪烁起来,她一把坐下,喘气道:“我知道,我很自私…”
曹氏见她如此,心里自然也不好受,遂起身走到她的身侧,握着她老皱的双手,“我并不是想反对你修陵,只是你能不能不要逞强,明明可以传达意思到工部,为何非要你亲自呢?”
魏王眯着眼睛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摇起了头,“这是最后一次。”
曹氏紧锁起眉头,看着她的眼神,这一次她没有再阻止,“你说的,最后一次,修完之后就给我好好待在家中静养,哪儿也不能去了。”
魏王点头。
——巩县——
艮岳是永兴陵扩建的最后一道工程,里面一砖一瓦都是由魏王亲自盯着建造的。
虽没有防御宫城,但要引下游河水逆流而上便没有那么简单。
仅是艮岳一地,便占据了永兴陵极大一块地方,用了整整三年时间。
“父亲,是最怕黑的人了,所以娘娘在墓室里放了一颗明月珠,艮岳…也应该是明亮之地。”地陵阴暗,呈现不了艮岳的壮观,对此,魏王忧心道。
于天下发布公告后,有西域幻术师摘榜献计,“此地汇聚天地灵气,小人可在艮岳施展秘法,夜间引萤光入内,千年不灭。”
“好。”
在永兴陵即将完工封土时,魏王拿出怀中一块早在几年前就该焚毁的玉璧,看着眼前艮岳的工程,喃喃自语道:“这里的往事,只有我和您知道,所以我将它藏在这,我也和您一样,希望有轮回,希望下一世,都可以圆满。”
“魏王。”雕刻的工匠们排成一排等候命令。
“留一只出来不要用石雕,改用灰泥浇灌。”魏王说道,随后又拿出一只铁匣子,“把这个,置于中间。”
“喏。”——
二人刚来到这儿便发生了金海棠那一幕,萧念慈并没有仔细观察四周,也就没有发现藏在林间的石雕亭。
亭子里有个小女孩拿着一支笔撑在桌案上凝神汇聚好似在作画,而她的身后还弯腰站着一个大人,只是脸已经变得模糊不堪。
原来刚刚金海棠忽然倒下,不是因为触碰到了石雕,而是因为看到了这座亭子。
作者有话要说:
圣宗要是主角,如华和曹氏就是反派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第35章 试探
永兴陵南面被吓破胆的章直只得原路返回,带着仅剩的一些人马就干坐在阵洞之前等待。
“这陵老子不进了,外边的人要是等个几天还没见我们出来定然会派人进来搜寻。”章直坐在地上啃着干粮道“有本事就把爷困死在这儿。”
然跟随他出来的手下适才被暗藏的机关所伤,除几个轻伤外其中还有一个是重伤锋利的刀剑从腹部刺穿,但未至要害只是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爷,再不出去找大夫恐怕他…”众人皱着眉头,都知道现在出不去。
章直看了一眼,十分头疼道:“出路封死了,一时半会儿我们也出不去,火.药也没有了可若要是再继续往前走,怕是我们都要没命…”
受重伤的士卒捂着腹部的伤口,满手都是鲜血他压着牙,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可见疼痛脸色也十分苍白额头上还冒出了许多水珠这样等下去就算没有失血过多而死也会疼死。
他抓着章直瞪大眼珠“大人,下官实在…疼痛难忍…”
章直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对着永兴陵破口大骂道:“什么破陵,不就是埋个圣祖皇帝吗,至于弄成这样宝贝吗,进,进不去,出也出不来,还以为里面有多么稀罕的宝物呢,进来这么久,毛都没看见一个,这人都死了那么久,还留个破陵,搞这么多机关害人。”
章直不要脸的谩骂让一些手下都红了脸,受伤士兵死死拽住同僚,请求他们给自己一个痛快,同僚下不去手,便看了看章直,“爷…”
章直见其实在痛苦,又心想带一个伤病的人在身侧只能多个累赘,如今带来的干粮也在半路上损失了不少,便举起了手铳,“等日后出去,我定会上奏监国,你是为朝廷牺牲,朝廷会抚恤你的族人。”
砰!
一声枪响,正中眉心,章直便吩咐士卒将他的尸体抬进了门洞里丢得远远的。
章直看着几个门洞,时不时有惨叫声传出,“我看,这里没有一扇门是好走的。”
“爷,据说当初修建这永兴陵的,是圣祖皇帝的女儿福庆公主,她在圣宗朝时被封为了魏王。”手下说道,“永兴陵曾走水,是魏王提议修陵,兴许是算到了将来会有人偷盗,这才在里面增设了防御工程。”
“这陵咱们这么多人都没能进去找到宝贝,那金海棠就算有再大的神通,也只是他一个人,又怎么能够找到呢。”
章直盘坐在地上,心中依然郁闷至极,“想盗陵的,自然会想尽办法进去,我们不过只是进来取宝,又不会进入墓室打扰帝后的安宁,若能取得宝物救急,这也是功德一件。”
“明日知县见不到人出来,应该会派人搜寻,只要炸开这道石门,咱们就能出去了。”——
“据闻,为修这座永兴陵,魏王移交了手中的权利,太皇太后曹氏也从内廷搬了出来,也是从修陵开始,圣宗皇帝才实现真正的亲政,故对永兴陵的扩建十分支持。”萧念慈看着石亭说道,“皇太女是按仁孝章德皇后之意所立,圣宗也有胞弟,但宣宗想改立宠妃的庶子为太子,被太后曹氏以及逐渐掌权的大长公主所止。”
“圣宗是由曹氏与魏王扶持上位的,登基之初,朝政大权悉数落在了曹氏与魏王手中,而圣宗,不过是个傀儡罢了。”萧念慈又道。
金海棠将玉璧收起,“我想魏王,并不是真的贪图权力。”
“当然。”萧念慈道,“史书中对魏王的评价极高,以当时她手握两府的权势,与圣祖皇帝之女的身份,她若想废帝自立是轻而易举之事,她想要做的不过是延续圣祖的新政,让改革更加彻底,否则圣宗皇帝如何能安稳的坐在那张椅子上,圣宗继位时,只是个十余岁的孩子。”
听到这些话,金海棠站在园中,环顾着这些石雕,“有这么多人为圣祖的新政做努力,圣祖所遭受的苦与累也值得了,虽死不悔。”
萧念慈走上前,“所以我幼时所想,也是当官从政,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师父去学了医,不知为何,我天生就能辨识百草。”
“可是学医…”萧念慈陷入了沉默,“救不了众生与天下。”
金海棠看了她一眼,便再没有说话,而是收拾好行囊顺着溪流走出艮岳。
“既然已经拿到钥匙了,就不能白来一趟。”金海棠说道,“艮岳是最后一道工程,这里肯定有出口,你想出去还是想继续朝前,随便你。”
“我说过,我有我自己入陵的理由。”萧念慈道,“官府想得到永兴陵里的财宝,是为了发动战争,所以借你的名义入陵,是为了遮掩他们的罪行,我是一名医者,见过战争,救过伤员与百姓,我知道战争的残酷。”
“你不是问,官府为何如此重视这座陵,派了安国公世子亲自前来吗?”萧念慈又道:“永兴陵里,有没有宝物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关于他传说有很多,魏王再修陵的时候,曾打开过墓室,因为走水,便抬高了梓宫,也是那时,魏王放了一件东西在墓中。”
“我对你们争夺的东西不感兴趣。”金海棠道,“但动机不纯者,我一定不会手软。”
“宋初建国时,太.祖高皇帝得到了一块完美无瑕的玉石,并命名匠雕刻成了三枚印玺,分别由皇帝与两府所持,故而召令,皆要这三玺同盖,方才生效,至宣宗时,军府印玺丢失,至圣宗,天子玺在魏王手中,圣宗亲政,便命人重新刻了三方宝印,自此,旧印作废,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王朝的命运,开始多舛。”
“此后就有流言,□□得玉而得天下,失玉而失天下,便将王朝的兴衰,与那块玉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金海棠盯着萧念慈,“我从不觉得官府之人的目是纯粹的。”
“那我呢?”萧念慈问道金海棠。
“我且信你这一次。”金海棠回道。
很显然,萧念慈对金海棠的回答有些惊讶,“我有一个朋友。”萧念慈又道,“如果她知道了朝廷的作为,也一定会和我一样义无反顾的阻止。”
向前摸索的金海棠忽然顿住脚步,萧念慈看着她的背影,“她曾救过我,也是一个善良之人。”
此时,萧念慈的心里已经被疑惑占满,若先前那几次偶然撞见伤口不足以证明,那么这两次的反常,都让她联想到了一个人,像,实在太像了,虽然她仍旧不清楚这双眼睛因何而红。
但她记得师傅曾说过一句话,世上事,千变万化,总有超出想像与认知的,医学也是如此,人的身体很奇特,也很复杂。
既然无法理解,那就不去理解,她只相信,她看到的。
“人善被人欺。”金海棠丢下一句话便提步走了——
——南门——
林俊带着一部分控鹤随摸金者入内后也是经过了重重危险,好在有摸金者,她们才能够化险为夷。
在红牡丹的提醒下,林俊跟随前缴下了摸金者手中的火铳。
在摸金者的带领下,一行人终于看到了洞口的光。
“终于走出来了吗?”就在林俊松了一口气时却发现走出来又是另外一片绝境。
周围腾空,脚下是一个极深的天坑,只有两条吊桥连接对岸,但吊桥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会跌入崖底摔得粉身碎骨。
“你,先过去。”林俊指着一名控鹤军命令道。
“是。”
控鹤军咽了一口唾沫,因为吊桥距离对岸有数十步之远,且摇晃的十分厉害,他只能豁出性命。
随后摸金者伸手拦道:“这吊桥经过了数百年之久,桥身早已腐化,铁锁也不知牢不牢靠,盔甲太重了,负担不了。”
于是他只能将沉重的盔甲卸下,微微弯下腰将脚迈出,在站稳后才慢慢向前走动,可又因为吊桥不稳,他只得慢慢趴下来一步步往前爬。
爬至中间,吊桥晃动的越来越厉害,他的速度便越来越慢。
但好在最终是有惊无险的爬过去了,控鹤军朝原岸挥了挥手,林俊又叫上一名控鹤军走上了另外一条吊桥。
同样有惊无险,摸金者目测着吊桥的稳定性,转身说道:“世子,可以过去。”
林俊仍旧不放心,便说道:“你先过。”
摸金者只好先踏上了吊桥,并嘱咐道:“为保险起见,这桥依次只能过一人。”
一名控鹤军则踏上了另外一条吊桥,摸金者的腿脚功夫极好,只用了控鹤军不到一半的时间就走了过去。
见没有问题后,林俊才放心下来准备过桥,“二爷。”红牡丹在后面拉扯道。
林俊回过头,“怎么了?”
“我跟二爷一起过桥。”红牡丹说道。
“可是摸金者说这桥过了数百年,怕是不能够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林俊道,随后又解释,“我并非是不想同你一起。”
红牡丹点点头,“我知道的,不过控鹤军里的每一个人都身材魁梧,我与二爷加起来,恐怕还比不上他们一个人的重量吧。”
林俊张望了一眼,控鹤军选人都有标准,最主要的便是身高与体型,“那好。”
林俊应下,红牡丹走上前,“二爷跟在我后面吧,我不怕高。”
吊桥下面一片黑暗,完全见不到底,不知是刻意挖的还是塌陷下去的,林俊紧着一口气,跟在红牡丹身后踏上了吊桥。
可是吊桥实在晃得厉害,使林俊害怕的匍匐了下去,她趴在桥上,眼里布满了恐惧,“我从未走过这样的路。”
林俊含着金钥匙出生,自幼锦衣玉食,长大后也是一帆风顺,所有的路都有人替她铺好,可以说是从来没有遇过坎坷也没有走过弯路。
这一次,是因墓中有重要的东西,需要监国极其信任的人取得,她才会代为前来,并且带来了最精锐的控鹤军。
还在前头的红牡丹转过身慢慢折回,一只手握着铁锁,伸出另外一只手道:“二爷稳住重心,别往桥底下看。”
红牡丹走在这摇晃厉害的吊桥上竟比摸金者还要厉害与稳当,林俊有些惭愧,“我还不如一个弱女子。”
“二爷也是女子,”红牡丹说道,随后紧紧牵住了林俊的手带着她慢慢挪动,“是女子,但牡丹更是个戏子,牡丹自幼学艺,什么角儿都演过,连钢丝都走断过,这样的桥又岂能拦得住我呢。”
林俊差点忘了,红牡丹是个唱戏的伶人,身体平衡性自然极好,脚下功夫也厉害。
“都说戏子中的武生皆会真功夫,如今看来,比我那些侍卫还要厉害。”林俊道。
对岸的摸金者看着吊桥上的举动,眼睛盯着,心里也在盘算着。
忽然,出口的岸上冲出一名控鹤军,在林俊过桥时忽然挥刀砍断了一条铁链,动作极快,其余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林俊:“我…恐高。”
第36章 磷火
“二爷!”
吊桥突然一震随后发生了剧烈的晃动如同随时要断裂一样,林俊趴在桥面上根本不敢回头看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牡丹见势,再次转身抓稳了林俊抬头看到岸上那群人发生了争执。
忽然想起了萧瑾说过的话既然她萧瑾可以扮作控鹤卫潜伏进来,那么其他盛国派来的刺客也可以如此因为控鹤军全副武装不摘下头盔是无法看清面容的。
岸上,控鹤军的举动惊呆了所有人他们也都为还停留在吊桥上的世子提起了心,尤其是控鹤军领头的千户长安国公世子可是监国点名要保护的人。
林俊的贴身侍卫长反应极快,连忙掏出手铳制止住了那名控鹤军。
“快拿下他!”此时千户也发出了命令。
几个就近的控鹤军同时扑上前将人死死按住,扒去盔甲后发现是个生面孔,侍卫长问道千户与百户,“这是谁的部下?”
百户往下询问然他们麾下的低级军官总旗和小旗纷纷摇头说不认识此人。
只见那名混入其中的士兵朝侍卫长吐了一口吐沫,厉声骂道:“尔等狼子野心,竟敢盗圣祖皇帝的陵寝尔等必将受到天罚,祸及子孙。”
控鹤军中的各级军官无一人认识他他们都称不是自己麾下的兵侍卫长便猜到了什么永兴陵一事惊动了太多势力有太多人觊觎永兴陵内的重宝了他大怒道:“是盛国的细作!”随后又斥问众人“控鹤军里怎么会潜入盛国的细作?”
“早在入陵前就死过几个兄弟了,”千户向侍卫长解释道,“是世子说时间紧迫,一切以永兴陵为重,这才没有追究与细查。”
“大人,世子她…”控鹤军们紧张的看向吊桥。
失去了一条锁链的吊桥也彻底失去了平衡,在深渊之上剧烈摇晃,扒在桥上面的人摇摇欲坠。
侍卫长想着他们身陷囹圄之中,自身都难保,更何况还要带一个俘虏过桥,便拿出火铳一枪结果了细作,“快,拉住断桥。”
尽管他厉声呼喊,但没人敢上前,侍卫长只好亲自走到岸边伸手拉住断裂的绳索,另外一只手则紧紧扯住其他士兵,“给老子拉住。”
断桥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但那一下剧烈的晃动可将林俊的魂都吓出来了,她死死拽着绳索不放,脚下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红牡丹见岸上的人拉稳了吊桥,便道:“二爷,林侍卫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咱们要趁桥彻底断开前冲过去。”
林俊趴在桥上瑟瑟发抖,此时她早已腿软得站不起来了,“我…我…我不敢。”
“别怕。”红牡丹安慰道:“四娘还在呢,二爷救过四娘,四娘也一定会保二爷周全的。”
就这样,林俊把手再一次搭在了红牡丹手中,二人缓缓向前挪动。
但每动一步,吊桥对岸上的牵引力就越大,而岸上,由于控鹤军没有任何支撑物,他们全靠人力拉扯,脚下便是万丈深渊,侍卫长冷汗直冒,双手都拉出了鲜血,仍丝毫不敢松开手中的铁锁。
作为林俊的贴身侍卫,若林俊出了意外,他定然也是逃不掉的。
“二爷…”侍卫长的脚开始向悬崖边挪动,已经有无数碎石从岸上滚落下去了。
吊桥的力越来越大,身后的控鹤军眼见拉不住了,他们不想被铁锁一同拉下悬崖丧命,便有几个贪生怕死之人产生了退缩之意。
正是这几人的松力,使得铁锁彻底拉不住了,仅剩的那根铁链无法维持桥上的重量便也断了开来,引力将侍卫长与身后几名死死拽住的控鹤军拉下了悬崖。
“啊!”
“啊!”
几个控鹤军从岸上跌落,伴随着几声回旋的惨叫后崖底彻底安静了下来。
绳索断裂,吊桥便也从一边开始迅速下坠,“二爷!”
好在红牡丹身手极快,二人并没有落下悬崖,有惊无险。
红牡丹一手拉着悬挂在崖边的吊桥铁锁,一手紧紧拉着林俊。
林俊低头看了一眼,咽下唾沫道:“怎么办?”
“拉住铁锁,顺着爬上去。”红牡丹道,“这个时候二爷还不振作起来,可就真的要粉身碎骨了。”
林俊便身手抓稳了吊桥的锁链,跟着红牡丹一起往上爬。
“二爷?”岸上有已过去了的控鹤军在崖边呼喊林俊,“二爷。”
“快拉吊桥,我在下面。”林俊大声回应道。
快到岸上却被巨石阻挡,红牡丹藉着一块凸出的岩石纵身一跃飞到了上面,随后趴在岸上伸手将林俊拉了上来。
几名控鹤军喜出望外,同时眼里也越发的忧愁,“侍卫长和千户,都掉下去了。”
林俊擦了擦冷汗,回头看了一眼对岸,后怕道:“等回去,我会向监国一一禀报,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英烈。”
随后招手示意剩余的人走另外一条吊桥过来,之后便有对岸过来的士卒向她解释吊桥断裂的原因。
林俊一拳打在石壁上,眼里充满了对敌国的愤怒,“该死的盛国宵小,竟将人马藏在控鹤军之中,真是卑鄙小人。”
如果此次林俊死了,那么控鹤军将群龙无首,寻宝可能也要就此终止,有了这次的惊险,林俊的警惕心再次加深,甚至觉得除了红牡丹之外其他人都不可信。
“加快速度,我们不能再这样耽误下去了。”林俊说道,“一定要找到永兴陵里的宝物,发兵盛国,我要报今日之仇。”同时也坚定了林俊寻宝的决心。
就在最后几名控鹤军榻上吊桥行至中间时,忽然从阴暗的地底飞出几团蓝色火焰。
它们飞上吊桥,落在了桥面上,仅在一瞬间,本就腐朽的木板突然起火,几团火焰飘至控鹤军的头上,点燃了身上的红色布衫与头发。
“啊!”
“啊!”灼伤的痛感令他们发出惨叫。
被火焰焚烧的控鹤军疯狂的向前奔跑着灭火,有的因此失足跌入崖底,有的则跑上了崖岸往人群之中冲去。
好心为他们灭火的同僚也因为接触而自燃了起来,似乎只要微微碰到,便会全身着火,见此情况几个控鹤军果断的拿出火铳,将冲过来的火人射杀。
“这是怎么回事?”眼看着自己的士兵被蓝色火焚烧,林俊惊慌道。
“救救我。”
“救我。”
砰!
一名被火吞噬的控鹤军倒在了林俊跟前,她木讷的瞪着眼睛,看着被焚烧的尸体,衣物与皮肉粘黏在一起被焚烧,火焰中冒出了一股浓浓的黑烟,刺鼻难闻。
林俊捂着口鼻转过头,不忍直视这残忍的场面,直觉心中一阵恶心将要吐出,对此,红牡丹则要镇定得多。
摸金者也并没有觉得奇怪,他开口道:“这火一碰就着,不想引火上身,就斩断吊桥。”
几个士卒当机立断,也不顾桥上还有同伴所在便挥刀斩断了铁链。
“啊!——”
“这到底是什么?”林俊皱着眉头,只觉得气味很是恶心。
摸金者则是不畏,他走到一具烧焦的尸体前面,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蓝色与火黄夹杂在一起,黑烟弥漫,“中原赤子所不即化为磷火也,石寓之力也。”
“这是磷火。”摸金者说道。
“磷火?”林俊不解,“这又不是野外,怎么会有磷火。”
“神光兮颎颎,鬼火兮荧荧。” 红牡丹看了一眼火焰又看着地底,道:“这说明,地底有死人。”
摸金者点头,“永兴陵里有前人留下来的痕迹,这说明在我们之前还有别的人曾进入过这里,而且还不少。”
“关于永兴陵的传说有很多,摸金者中不能盗此陵的规矩,是老天师说出来的,但在此之前从来没有禁忌,一定有别的摸金者潜入过。”摸金者说道,“老天师或许是知道这里面的凶险所以才阻止摸金者入内。”
“是因为永兴陵里的至宝么?”红牡丹揣手道,“所以吸引了这么多人前来,连命都不要了。”
“毕竟巩县,曾是龙脉之地。”摸金者说道,“这里面的宝物,历任天子无不希望得到。”
红牡丹不禁冷笑,摇着头感叹道:“天子所在之地即龙脉,千年来,都尊圣祖为正统,可王朝的盛衰,乃系人之所为,世人却寄希望于一块破石头上。”
“你不相信,可总会有人相信的,天命气运这种东西,只要有人信,就会有人争夺。”摸金者道,“这个国家,自古不就是这样么,王朝更替之初,都想要为自己正名。”
红牡丹淡淡一笑,“为自己正名也好,为此污蔑他人也罢,反正赢了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因为死人,说不了话。”——
“喂!”萧念慈跟着金海棠一同离开了艮岳,没有了萤光,永兴陵内所有墓道都变得无比黑暗。
只有金海棠手里有照明的火把,可她又走的极快,全然不顾自己这个跟在身后的伤者。
任由萧念慈跟在后面呼喊都无济于事,金海棠自顾自往前快步走着。
就像是故意如此,是为告诫,与表达自己对她试探的不满。
“你走那么快,谁跟得上啊?”萧念慈撑着膝盖大喊道。
“跟不上就回去。”金海棠道。
“我偏不。”萧念慈咬牙道,便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总算是来到了她的身后。
就在她还想要向前走时,却被金海棠伸手拦了下来。
“做什么?”萧念慈不解。
“没看见前面的尸体吗?”金海棠说道,随后从怀里掏出一颗药完连问都没问就直接塞进了萧念慈嘴里。
她还在张口说话,一颗小药丸就被扔进了喉咙里,又顺着唾沫咽了下去,她掐住喉咙,想要用力咳出来,“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金海棠说道。
“你?”萧念慈弯腰想要催吐,
“这里有尸毒。”金海棠便说道,“你要想死,可以吐出来。”
萧念慈这才注意到眼前躺了一堆尸体,有的已经成了白骨,有的才刚开始腐烂,有的肢体已经摔得破碎,像是从很高的地方落下来一般。
忽然,她被脚下一颗头烧焦的颅吓到,差点因此晕了过去,她紧紧拽住金海棠,“天啊!”
“小声点。”金海棠不耐烦的拍开她的手,“别一惊一乍。”
很快,刺鼻的气味就扑面而来,萧念慈躲在金海棠身后不敢朝前看,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心。
“这座墓,看来来过的人不少啊。”金海棠说道,“什么千年无人敢盗的陵,不过是一句骗人的假话。”
“几千年来有几座帝陵是没有遭人毒手的呢,连官府都设立摸金校尉,不就是为了做这种挖人祖坟的事吗,永兴陵没被盗,只是因为没有人成功过而已。”萧念慈说道,“毕竟这座陵是数万人修了十几年才完工的,几乎用尽了宣宗朝留下来的库银。”
作者有话要说:
刚开播的《山河明月》可以看哟,服化道还行,就是没有出现大明男子首服标志性的东西(网巾)可以贴合女世子的服化道,恰好也是靖难之役。
第37章 帝师李娴
南门的八卦门中没有一扇是生门但也没有一扇是死门,只是里面凶险程度不一。
机关阵越靠近入墓口堆积的尸体越多,腐烂的毒气弥漫在空中萧瑾取出适才搭救的摸金者所赠的小药瓶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沾湿瓶中的药水后系于脸上毒气便从红布中过滤掉了萧瑾的气力也逐渐得到了恢复。
她拿着□□,腰间还跨着一把火铳在黑暗的墓道内探索当她进入一间石室时,身后的墓道忽然被降下的塞门石堵住。
此时她才注意到自己刚刚踩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从而触动了身后石门的开关。
如此她的后路便被切断,尽管她并没有要后撤的打算,但降下的石门还是让她心慌了起来。
石室内阴暗无比,带来的火把也即将燃尽最后一点油脂。
只见石室前方雕刻着一个龙头,天顶上方还有两个字“伏火。”
这用来恐吓盗墓贼的两个字让萧瑾心惊,当即从中间纵身一跃退到了一旁。
仅是抬头张望的瞬间,石室的地板便全部下陷露出一块空地,旋即从地底冲出一股冰凉的气体恰好萧瑾手中有火把。
那火在顷刻之间点燃气体引起了爆炸其威力丝毫不小于火.药——
——盛京——
是夜
回到内廷的小皇帝独自一人趴在窗边的榻上看着慢慢挪动的夕阳最后彻底消失在窗边秋风吹起窗外的落叶卷入殿内宫人将其扫去不知不觉,小皇帝在漫长的等待中睡着,一直到深夜才醒来。
小皇帝被噩梦惊醒,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她掀开宫人给她盖的狐裘,从榻上跳下,穿好靴子满怀担忧的走出了殿门。
“陛下醒了。”
“陛下。”
殿门口,宫人太监站成两排,“陛下醒了,可要进膳?”
小皇帝还没用晚膳,但她并不觉得饿,只是挥了挥手便急匆匆的朝外朝走去,一边念道:“朕要出宫,去太师府中。”
听闻女帝要出宫,可急坏了一众宫人与内侍,她们纷纷跑上前拦住道:“陛下,现在是宫禁时间,按盛国监门式规定,晚间夜禁之后不得开启宫门。”
但小皇帝却不予理会,继续朝宫门走去,众人跟在后面苦苦劝说,“太傅临行前曾嘱咐不让陛下出宫,太师也交代…”
小皇帝站定,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担忧,她回过身冲着众人发火道:“到底谁才是这座城的主人?这盛国究竟是谁的盛国,是她太傅萧瑾的还是太师李娴的?”
“陛下监门式是祖训,连先帝都不曾破例…”众人瑟瑟发抖的解释道。
“那监门式是不是还规定了有天子手敕就可以夜开宫门?”小皇帝闷声道:“难道因为朕年幼,所以令旨不及先帝吗?”
“小人惶恐。”众人叩首。
小皇帝随后一路跑到宫门口,门将与城门郎自然也是事先接到过大将军萧瑾的命令,又是在夜里,天下未定,盛京鱼龙混杂,暗中还有敌国细作潜伏,他们便不敢轻易给皇帝开门。
“陛下,宁国对我朝忌惮,去年的事您忘了吗,萧将军在禁中揪出了一名细作,连密不透风的宫中都有奸细潜入,何况是盛京城呢。”门将为难道。
“朕有重要的事要与太师商量。”小皇帝放低了语气,似在恳求门将。
“若陛下想见太师,可以派人传召。”门将回道。
对于自己的再三忍让却依旧得不到解决,小皇帝彻底发怒,她朝着门将破口大骂,“狗奴才。”
随后又用力一脚将单膝跪地的门将踢倒在地,这一举动也吓坏了在场所有侍从与禁军,只见他们纷纷跪伏,“陛下息怒。”
“朕说了朕要出宫见太师,你没长耳朵吗?”小皇帝怒斥道。
见皇帝发怒,门将也被吓了一番,连忙跪地磕头道:“宫门关上后,各个大门的钥匙统一放在大内钥匙库之中保管,没有钥匙臣无法打开宫门。”
“若要夜开宫门,按正常流程是需先请敕再请取钥,再与城门郎堪合方比对可开启。”门将双膝跪地拖起一片钥匙模子,“这只是勘验比对的另一半钥匙,并不能独自开启宫门。”
她从未夜间出去过,便也从来不知道禁中的宫门在夜间原来如此难开。
“这是什么时候的规矩?”明显,她对这样繁琐的程序有些不耐烦。
“监门式是从卫宋□□高皇帝起就有的规矩了,我朝以延续卫宋而立,故以卫宋规矩立国。”门将老老实实的回道,“这都是为了陛下的安危。”
“快去取钥匙。”小皇帝指着身后几个太监道,“晚了时辰,朕把你们的腿都砍了。”
面对一个发威的小老虎,他们哪里还敢说个不字,也没人再敢抬出太傅与太师来自找不快了。
门将跪在地上,也是自先帝驾崩以来头一次自己害怕得后背发虚,他微微抬头看着小皇帝,看到的却并不是先帝的影子,而是大将军萧瑾。
趁着太监去请钥匙之际,小皇帝开始仔细审视起了这群看守宫门的禁军。
被目光盯着的门将自然是心慌,其余禁军也都将头埋得低低的,“你们心里,都是以萧瑾为首,但朕才是盛国的王,她萧瑾只是朕的臣子,朕要她死,没有人可以让她活,反之,朕不让她死,也没有人可以从朕手中夺走。”
众人吓得不敢吱声,但谁都明白,盛国的天下是由萧瑾与先帝一同打下来的,没有萧瑾,盛国不可能有现在。
“陛下,钥匙来了。”
小皇帝终于如愿以偿的出了宫,但也折腾了大半个时辰。
马车抵达太师府邸,如此深夜,帝师李娴并没有入睡。
“陛下怎么深夜来了?”对于小皇帝的突然造访,李娴颇为惊讶,“夜黑风高,这盛京城中蛰伏了太多人马…”
“我相信萧瑾治下的城防。”小皇帝打断了帝师的话,“先生,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萧瑾在永兴陵里遇到了危险…”
小皇帝深皱着眉头,眼里充满了对萧瑾的担忧,“她是母皇留给我的顾命大臣,我也深知她对盛国的重要。”
“陛下,臣已经派人前往永兴陵了。”帝师宽慰道,“只是一个梦而已,陛下不必如此担忧,萧将军自年少从军,于沙场厮杀近二十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呢,凭她的本事,就算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也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小皇帝却拚命摇头,她握着帝师的手,“先生,这个梦,好像是母亲拖给我的,母亲跟太傅关系如此好,又岂能骗我呢,我心里怕得紧。”
见小皇帝如此担忧,李娴只好起身进了内屋,随后取出了一个小檀木盒子,里面存放了一只手串,她将其拿给小皇帝,“这是萧将军临行前交给我的,她知道陛下若知她孤身一人去了宁国,一定会万分担忧,故而将此手串交给我,她说,如果陛下来找我,就将此手串交给陛下,萧将军答应过先帝,要护陛下周全,大业未成之前,萧将军绝不会有事。”
“这是母亲的东西。”小皇帝一眼就看出来了手串的来历。
“这是你母亲赠给萧将军的,十几年了,萧将军一直带着从未离身过。”帝师解释道,“对于她而言,你母亲在她心中的地位胜过她自己,故而对于你母亲的遗物,她都万分珍视,包括你。”
小皇帝拿着手串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眼里除了对母亲的思念外,还有无尽的落寞,“她对我好,只是因为母亲而已。”
帝师看穿了小皇帝的心思,“也许从前是,可先帝是先帝,陛下是陛下,你们都是不可替代的。”
“希望她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吧。”小皇帝说道,随后又抬问头,“先生心里,也曾有过人吗?”
帝师迟疑了一会儿,随后站起,独自一人走到窗口,府邸的院里种了一颗红梅,孤零零的立在那儿,任由秋风吹拂,依旧只有一盏石柱灯作伴。
“也许有过吧,但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久到我都要忘记了,就像…过去了千年一样。”帝师回道。
小皇帝看着李娴孤寂的身影,“千年?”
“现在的臣,不愿见先人留下的土地满目疮痍,这片山河,毕竟是一代代人的心血,臣已经无心再想红尘中的俗事了。”帝师又道。
小皇帝只觉得李娴有很重的心事,可又猜不出是因为什么,她只知道,自自己记事起,李娴就在身边教授她学识了,在她眼里,李娴虽没有那些学士年长,可是学问却极深,听学的几年里,她也从未见过李娴生气动怒,总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文静、稳重。
小皇帝低头看向手串,由于一直携带,上面已经沾染了萧瑾的味道,她将其捧在心里,暗中祈祷:臭萧瑾,朕命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永兴陵——
原来萧瑾进到到一座火坑墓之中,趟过的地板底下是一个巨大的坑,坑中储存了一股向外冲的凉气,这股凉气遇火则会产生爆炸。
这阵爆炸引发了整座永兴陵的晃动,连好几里远的边缘都感受到了余震。
爆炸使石室与附近的机关一同损毁,尽管萧瑾早在爆炸前就扔掉了手中的火把,并躲进了掩藏机关的暗道内,但还是受到了爆炸的殃及。
巨大的压力将她冲进了数十米外的另一座坑中,恰好与金海棠及萧念慈慈所在的位置相重合。
爆炸滚落的碎石也将她们从艮岳出来的路堵塞住,金海棠反应极快,直接伸手搂住了萧念慈的腰肢往后跳了十几步之远,正是这一挑,才使他们避免了余浪的冲击。
萧念慈只觉得自己的腰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贴着,竟一下耳红了起来,站稳后便急忙将她的手扒开了,随后便看见了掉落在她眼前的一具躯体。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还有其他人转世(暂不写男性转世)
第38章 监国的野心
萧念慈的脸红就好像被人占了便宜,可是她并没有生气,虽然嘴上说着金海棠是疯子可以她依旧能感受得到金海棠的内心其实没有那么坏。
还没来得及张口说些什么,便看见从头顶掉下来的人滚落在地一袭红衣被烧得破碎由于从高空顺着崖壁坠落,还造成了身体多处擦伤。
而让萧念慈真正辨别出身份的是那一杆插在地面上的□□。
关于盛国将军萧瑾的传言有很多,她军中的声望胜过所有将领,一袭红衣与一杆□□也成为了她标志性的东西。
“萧瑾?”萧念慈奔向那具掉落的躯体,眼里也没了惧怕,凑到身前蹲下来轻轻呼唤道,“萧瑾。”
金海棠缓缓走上前眼里却没有同她一样的着急,而是举着火把仔细查看爆炸后的四周,摸了摸烧焦的石壁随后闻了闻手指“原来是伏火。”
“醒醒。”发现萧瑾还有生命迹象后,萧念慈不敢太用力只是脱下外袍盖在她的身上随后检查身体发现有多处烧伤以及左臂骨折。
查探完的金海棠走到她们身侧低头冷冷的看着“死了吗?”
萧念慈抬起头很是想骂她一顿“你怎么这样诅咒人家。”
金海棠指着上面的墓道,“这里有几丈之高,从上面掉下来,就算没被炸死也能摔死。”
萧念慈便道:“她受了烧伤,左臂断裂晕过去了,但没伤及到要害。”
金海棠却并不惊讶,她也认得这杆□□,更更何况在林间的时候,他们曾对了一眼,“不愧是大魔王萧瑾啊,在沙场上历练了一身本事,这么高都摔不死。”
萧念慈抬起头,“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恨不得人家死是吧?”
“我可没这样说,”金海棠道,“她是武将,经历大小战争百起,肉身经过千锤百炼早已强于普通人。”
“把你的药给我。”萧念慈说道,“我看到你行囊里有伤药和止血药了。”
金海棠不愿,因为那是她给自己进入永兴陵所备的,“我连你都没给,为什么要给她。”
“拿来。”萧念慈起身,不讲理的一把拿走了她的行囊。
这次,金海棠倒也没说什么,她若真的不想给,萧念慈又岂能拿得到。
“这里空气污浊,不能呆太久,帮我把她抬回艮岳。”萧念慈说道,“我一个人抬不动。”
萧瑾虽看着不壮硕,但是却有一身紧实的肌肉,故而也比肉眼所看到的感觉要重得多。
金海棠怀揣着双手,“凭什么?”她冷漠的盯着二人,“我与她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帮她呢。”
“算我求你成吗?”萧念慈眼里充满了焦急,因为每拖延一分萧瑾便多一分危险。
金海棠盯着萧念慈,“她也姓萧,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萧瑾的名号,谁不认识,”萧念慈回道,“天下那么多姓萧的,难道都与我有关系吗?”
“那你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救一个不相干之人呢,”金海棠冷冷道,“要知道,她可是号称战场上不败的杀神,她手中沾染了多少鲜血,又挑起了多少战争,这样的人,你应该憎恨才对。”
“对,”萧念慈回道,“我是讨厌战争,但我也是一名大夫,我不能看着伤者躺在我眼前,我却见死不救,这有违医德,也不是我学医的初衷。”
金海棠僵持了一会儿,也不在乎萧念慈说得是真是假,“无论你们这些人斗得多厉害,都与我无关。”
便走上前弯腰将萧瑾抗起,也没有让萧念慈帮忙,“快些弄,现在连墓室门都没摸到,再这样耗下去,我就算天人,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只要一刻钟,我替她清理了伤口包扎好手臂就可以了。”萧念慈对自己的医术极为自信。
于是她们折返回艮岳那片石滩上,萧念慈铺上一件外衣将人轻轻放置在衣物上,熄灭的火堆被再次点燃,她从腰间拿出一个布袋,好在系得牢靠,落水时并未掉落。
布袋里有银针与小刀,消毒之后她便开始替萧瑾处理伤口,避免感染,“这墓里没有草药,这些伤口只能等出去之后再处理,只是…延误了用药的时间,这些疤痕今后怕是难以祛除了。”
“她是军人,身上有些疤痕算什么。”金海棠淡然说道,“就算没有这些烧伤,她也有一身的刀疤,或许对她而言,早已习惯了。”
“她是个军人不假,但谁又希望自己身上一直留着疤痕。”萧念慈说道,“就像你一样,你也有一身的伤不是吗?相比于她,你才是更希望能够彻底祛除的吧。”
提到身上的伤,金海棠忽然变脸色大变,她走上前一把掐住萧念慈的喉咙,眼里再没了先前的缓和,“警告你,再多嘴一句,休怪我不留情面。”
她似乎很抗拒也很讨厌提及这些事情,就好像是她的逆鳞。
喘不过气来的萧念慈满脸涨红,金海棠旋即松开手,她倒地上重重咳嗽了几声,仅仅因为一句话就将金海棠激怒,这让萧念慈也明白了她身上受的伤,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能让人如此愤怒,必然是过往的某种遭遇曾让她痛苦过——
翌日
——广安·紫禁城——
每过三个时辰都会有一封来自巩县的密报传进宫中,自黄昏时刻入陵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整夜,到第二日,连紫禁城里的早朝都散了,却还没有收到他们出陵的消息。
而此时,监国最担心的却不是安国公世子林俊的安危,而是得知金海棠也已经入陵了。
但相比此事,金海都督章厚禄呈上来的一份密奏更让她气氛。
“金海萧氏,船王萧敬忠与盛国暗中来往,此次入永兴陵,萧敬忠更是派遣心腹秘密前往…”
看到密奏上的内容,监国拍桌大怒道:“早就知道萧敬忠有异心,迟迟不肯归附我朝,原来是暗中有鬼。”
监国对于船王的疑心,并不是今日才有的,早在赵世杰当权之时,她就有所疑虑,担心商贾权势太大,今后会渗透朝中左右朝廷的格局,事实也如她所想,萧敬忠日益做大,甚至控制了所有海运,并垄断了与外族的接轨,如今只有从萧敬忠手里,才能得到最低价的军火,而以国内经过了无数战争留下的萧条,根本无法自行造出,异族也在觊觎这块肥沃的土地,无休止的内战与外族人的惦记,成为了她最担忧的事情。
既然无法拉拢,她便想要不动声色的除掉萧敬忠,恰好此时章厚禄献来了计策。
她将章厚禄安插在金海,为的便是监视萧敬忠的一举一动,而章厚禄作为她的心腹,也猜透了她的心思。
既然无法结成儿女亲家,章厚禄便在暗中密谋布局。
萧家迎来了最大的危机,可偏偏此时又出现了永兴陵之事,萧敬忠为了女儿的安危将自己的贴身心腹派了出去,同时也带走了萧府最精锐的一部分护卫。
——靖国公·卫府——
将琐事处理完的魏清回了一趟卫府,这也是半年来,她第一次回家。
答应官府入陵之后的卫东权便一直赋闲在家,但私下里,他一直没有停止对女儿的找寻。
“你还记得这里是你的家?”回到家中后,卫东权再没有像在紫禁城中对待监国那样的态度对待魏清,反而语气里有些许的埋怨。
“晨曦她,可曾回来过?”魏清问道丈夫。
提到女儿,卫东权一脸的不悦,“我以为,你早忘记了曦儿已经失踪了呢。”
“我从来没有忘记。”魏清说道。
卫东权坐在太师椅上,心中郁闷至极,眼里也充满了不解,他苦寻了多年,连头发都白了,却一直没有女儿的下落,“当初,你为了一个老道的片面之语,便开始对曦儿严苛训练,不仅是从文,还有武,你让年幼的她同军中那些人一同训练,弄得满身是伤,她只是个女孩儿…”
“现在的天下,女子又如何?”面对丈夫的不理解,魏清反驳道,“如今世间早无男女之分,只有强者与弱者,盛国的将军萧瑾,难道不是女子吗?又有哪个男人能比得上她强呢。”
“可是,这么多女子里,不也只出了一个萧瑾吗。”卫东权硬气道,“你强加控制,让她每日都在处在高压之下,连诉苦都要遭到你的打骂,最终换来了什么?”
魏清陷入了沉默,她自知卫东权不理解她,也没有人会理解她。
“曦儿精神失常,变得疯疯癫癫,难道你没有责任?多少年了,她一次家都没回过。”卫东权生气道,“我们失去了她。”
魏清没有开口与卫东权继续争辩,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哪儿。
“谁都想结束这乱世,让百姓远离苦难,”卫东权也放下了语气,变得很是无奈,“可为何非得要是曦儿呢?”
“就因为老道士的一句话?”卫东权不理解的看着妻子,“我从来不信这些江湖术士的话,这世间岂有轮回之术,曦儿是你生的,难道你不清楚吗?她只是我们的女儿,仅此而已。”
魏清不想与他争辩,因为今日她来此,是因为稷下学宫的祭酒张泽铭写了一封密信给她,所以她才来找卫东权。
这也是她担任监国以来,头一次询问到女儿,可在卫东权眼里,她早已没有资格询问,他的眼里充满了仇视,在这之前,他从来不敢这样看她,“都怪我从前太怯懦,否则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事发生,我也不会失去我的女儿。”
也许魏清心中也充满了深深的自责,但她有她的所思,“我们太弱小了,导致人人都可欺,宁国不能够,盛国也不能够,只有天命,等到盛世再现,天下一统,那些觊觎我族的…”
“我不管什么盛世!”卫东权打断道,“她被你逼成了那个样子,还能继承什么?”
“不。”魏清态度坚决,“她会醒悟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谁说的有人千年不死?
第39章 金海之变
——金海·萧府——
金海都督章厚禄带着大批人马将船王萧敬忠的府邸团团围住。
早在事先萧敬忠就得到了消息他本可乘船逃往海外,而宁国朝廷如今最不敢得罪的就是海外这些异族,但他与妻子并没有选择逃亡。
章厚禄骑在马上趾高气昂的看着被士兵押解出来的船王夫妇“萧敬忠,你可知罪?”
萧敬忠拄着拐杖毫不畏惧的站在章厚禄跟前冷言道:“某不知,某何罪之有?都督此番又是何意?”
“何罪之有?”对于萧敬忠的装糊涂,章厚禄扬鞭打马上前拿出几分密报甩到萧敬忠身前,“前方护陵的控鹤军传信回京,军中出现了盛国的细作,而你恰在此时暗中派遣了心腹前往永兴陵,你与盛国暗中勾结意图染指永兴陵盗取圣祖重宝。”
“萧敬忠叛国通敌,吾奉监国令,将其捉拿归案押至京师审问,萧氏船行暂由朝廷接管。”章厚禄朝京师的位置拱手道。
对于监国的旨令萧敬忠一点也不意外“魏清早就想动我了吧。”
“大胆!”章厚禄指着萧敬忠的鼻梁“监国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她是监国还不是皇帝。”萧敬忠道“我萧氏船行自宁国立本就已经存在至建国,受先帝亲封,敬忠一心为国,替天子养活了多少百姓,你魏清凭何莫须有之名抓我?”
萧敬忠理直气壮的说道,因为除了军方的人,此刻萧府周围还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章厚禄为揭发他的罪行好名正言顺抓人,便没有让手下驱赶百姓。
而这些百姓之中不乏卖小报的商人,只要今夜过后,明日就会有消息席卷金海,以及整个宁国。
萧敬忠的言语,激怒了章厚禄,“莫须有?”
“人证物证俱在,被刺杀的控鹤军尸体已经在运送回京的路上了,边境严防,若不是有人勾结盛国,那细作又如何能够潜入,”章厚禄道,旋即挥手,“尔等不必再辩了。”
只看见萧敬忠夫妇的章厚禄从马背上跳下,指着萧敬忠问道:“你女儿呢?”
萧敬忠一言不发,早在章厚禄之前他就已经派了人去信前往永兴陵的一行人,是想让女儿离开。
可萧敬忠不知道的是,自己派去了数十名武艺高强的护卫竟被永兴陵山中的大虫吃了,那些大虫,连控鹤军都无法阻挡,就连萧瑾这样的,也只能在状态好之时对付一只因为追人而精疲力尽的大虫,寻常人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见萧敬忠态度强硬不肯说,章厚禄负手道:“老东西,当初劝你与我结亲你不肯,若是你女儿跟了我儿子,或可免去你们萧家此难,现在…”章厚禄看了一眼萧敬忠的妻子,“可惜了你的妻女。”
“老狐狸,你的尾巴总算露出来了。”萧敬忠依旧镇定自若,“我萧氏无罪,就算到了京师,也审问不出什么,至于想打我女儿的主意,简直是痴人说梦,就你那无能的儿子,能不能从永兴陵出来都未可知,做人棋子,终将成为弃子,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你!”章厚禄攥着拳头,他原本是计划暗杀萧敬忠,可是监国没有同意,“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
“监国不会杀我。”萧敬忠自信道,“你也不敢杀我。”
章厚禄抬手指着他,“你个老奸巨猾的东西。”
“如果没有我,船行就会瘫痪,届时影响的是整个海运,也是整个宁国的经济,没有我的出面与签署,异族人就不会认账。”萧敬忠道,“你自己,好好掂量吧。”
正如萧敬忠所言,金海的这一变故,导致船行瘫痪数日,宁国的商品运送不出去,外族的商品一时间也成为了短缺,一些商人看到了金海的变故,纷纷囤货奇居,一时间物价暴涨,让原本就不堪重负的宁国雪上加霜。
即使如此,监国也还是没有撤下对船王萧敬忠的羁押令,依旧派人将其抓回了京师。
与此同时,萧敬忠的船行也安插进了朝廷的人,魏清试图让自己的人接管与取代萧氏的全部产业。
但她低估了萧敬忠的能力——
——永兴陵——
火堆上烤着一块烙饼,金海棠拿起吹了吹便就着地下泉水吃了起来,而旁侧不远处,萧念慈正在替受伤的萧瑾处理伤口,还将金海棠的酒霸占了。
金海棠就这样看着她自己带来的酒一点一点流失在了墓中的土地上,因为刚刚自己的无礼举动,导致她也不敢上前去让萧念慈给她留点儿,只能独自坐在火堆前干啃着烙饼。
替萧瑾止完血与固定好手臂之后,萧念慈又给她施了几针。
随后,萧瑾便从晕厥中苏醒,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左臂无力,且伴着剧痛,而眼前照顾她的正是林间相遇之人,也是她的故人,“念慈?”
“嘘。”萧念慈做了一个手势,并提醒道:“你现在需要静养,不能再动武了。”
萧瑾这才意识到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在,她也知道那个人的名讳,刚刚在林中与她对视的,安北第一大盗,金海棠。
“我现在是在哪儿?”萧瑾低声问道。
“还在永兴陵中,”萧念慈回道,“不过这里是魏王修建的艮岳,仿照东京艮岳而造,这里没有任何机关暗道。”
萧瑾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与之前的墓道截然不同,随后又扫了一眼身侧的艮岳,眼里出现了震惊,“这…”
忽然左臂传来的痛感让她嘶咬了一声,“我的手…”
“你从墓道上面掉下来,左臂摔断了,身上的烧伤也得尽快出去用草药敷上,不然留疤事小,若耽误治疗感染了,那可就难医治了。”萧念慈提醒道。
萧瑾看着自己身上的伤,身体连握枪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皱眉道:“我纵横沙场,遇过无数次危险,也曾被人刺杀并火烧了我的帅帐,但没有一次是比这个严重的,不过这也是我的果,谁让我要进来呢。”
“幸好你的体魄强健,若是平常人…”萧念慈暗松了一口气道。
“能在墓中遇到神医的徒弟,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看来上天都不想让我萧瑾死。”萧瑾道。
“别整天死啊死的,”萧念慈斥道,“想想那些牵挂你的人,再如何艰难,你都要挺下去。”
萧瑾低下头,“我若是不想活,适才就被炸死了。”爆炸前,闻到不好气味的萧瑾第一时间便是寻找生路,因为她还有事业未完成,还不想死。
说话时她突然想起一直拽在手里的东西不见了,“我的…”
“在这儿,”萧念慈将一块原本带有血迹被她洗净的方玉盒给她,“你一直死死握着不放,我废了好大劲才掰开。”
其实并不是她掰开的,而是金海棠发现之后也不管人是否受伤,强行撬开了拳头。
萧瑾穿着萧念慈的一件单薄衣裳,她将玉紧紧拿住,“它对我很重要。”
萧念慈看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问道:“适才我不小心打开了,发现这里面…有一缕头发,是…她的吗?”
萧瑾点头,“是,现在我只剩它了,还有我们共同的信念。”
“她可真是狠心啊。”萧念慈难过道,“撇下你一个人,说走就走了,让你独自一人撑着这片黯淡的天。”
“与先祖仁孝章德皇后的处境比起来,我又算得了什么呢。”萧瑾淡笑道,“我有绝对的权力,是在她们福萌之下。”
“你也不容易。”萧念慈道。
萧瑾只是摇头,她的身体有些虚弱,所以说话的声音很微弱,萧念慈的声音也不大,为了避免火堆旁的人听见。
“你怎么会跟金海棠在一起?”萧瑾不解的问道。
“说来话长。”萧念慈无奈道,“在山间偶然遇见的,我被大虫追赶,是她救了我。”
“这个我看见了。”萧瑾回道,“是偶然吗?当时我也很奇怪,永兴陵外围的山如此大,有很多途径可以避开大虫,她为什么要救你,而且我发现,她的观察力,比我麾下的斥候还要厉害,寻常我隐匿于林间,他们少有能在一瞬间就发现我的。”
“她的确具有常人没有的天赋,”萧念慈道,“在武术之上,甚至有不输你的力量。”
“我是自幼学武,到现在已经有三十余年了,能有此成就,全靠战场,而他…”萧瑾看着金海棠的身影犯了疑惑,“不过民间没有人见过金海棠的真容,也没有人知道金海棠的年岁,但从她十年前就开始出没于摸金界留名来猜测,应该年岁不会太小,因而武功胜于我也不足为奇。”
萧念慈回头看了一眼金海棠,但只能看到背影,“她和我一个朋友很像,我那个朋友,比我大八岁,因此我想金海棠的年岁,也相差不大吧。”
“不足三十岁?”萧瑾明显有些惊讶的看着金海棠,二十余岁在她眼里已是极为年轻了,“摸金界的老家伙几年前就死了,活了百余岁,他的徒弟金海棠如此年轻吗?”
萧瑾轻叹一口气,“有时候,虽然不甘心,但天赋这种东西,你不得不服。”
萧念慈将银针收回,消毒放回布袋中后问道:“艮岳这里是永兴陵最后一道工程,里面有出去的路,但我不知道在哪儿,你现在身负重伤,墓室肯定是不能再进去寻找了,所以魏王藏在永兴陵里的东西,我会替你拿到的。”
“你?”萧瑾质疑道,“我其实没有想到萧敬忠竟然会让你来的,毕竟这里是永兴陵,那个传说…”
“是我自己偷偷来的。”萧念慈回道,“父亲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派了十三叔叔过来。”
“可你现在一个人,要怎么带出来?”萧瑾问道,又看了一眼金海棠,眼里充满了不信任,“他会答应吗?我看他对你的态度,并不是很好。”
“她…”萧念慈犹豫了一会儿,“我目前也不清楚她的状况,但我可以肯定,我在她身边是安全的,只要碰不到林俊和章直,我就一定能够把那件东西带出来。”
萧念慈的眼里充满了坚定,萧瑾想了一会儿,自己探陵定是最稳妥的,但眼下自己受了重伤,连简单的跳跃都无法完成,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可惜我受了重伤,就算跟着也是累赘,若这里如你所说没有设任何机关术,我能自己找到出口的,但是你…”
“你放心,我有把握的。”萧念慈道。
“拿不到也没关系,一切以安危为重。”萧瑾提醒道。
“嗯。”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奇怪和违和的弃文吧,以免后续出现更加违和的,肯定有作者能把平权和思想写得完美,可以移驾去看,谢谢。
原文那句话我改了,以免有人又因为一句话而深层次去挖解,抱歉,我思想达不到那么深,三千字我要写几个小时,不可能每句话都去细细想它可能延伸到的其它涵义。
就因为一句话,给我定义了整篇文章,白瞎了萧敬忠这么一个大男人那么尊敬女主的前世,话说得好像我自己的设定我自己不接受了一样,还上升到gj,我讨厌封建社会的思想与糟粕甚至讨厌孔孟,但我也不喜欢西方,我是中国人,我爱我的国家,无论哪个国家无论哪个制度,绝无完美。
第40章 出路
萧念慈放心不下重伤的萧瑾于是走到金海棠身侧,“你说过,这里有出口你能找到这里的出口吗?”
金海棠回过头“怎么,这就想好要出去了?”
“是送她出去。”萧念慈指着萧瑾道“她受了重伤这里阴气太重,她不能一直呆在这儿你的药也维持不了多久,她需要尽快治疗。”
一听是为那个萧瑾做的打算金海棠瞬间没了兴趣,“哦,我又没出去过,我怎么知道门在哪儿。”
见她如此态度,萧念慈伸手揪住她的胳膊狠狠掐了一下算是刚刚的回礼,“你这人怎么如此无情。”
金海棠吃了痛,倒也没有计较转念想了想后,走到萧瑾跟前道:“我可以帮你找出去的路但这份人情不能白给。”
“我萧瑾言出必行金兄若是助我顺利出去日后这份恩情定当偿还。”萧瑾说道。
“好。”金海棠道“能得你大魔王萧瑾的一份人情也不算吃亏。”
“出口就在艮岳附近你白得了一个人情,是大便宜好吗。”看不下去的萧念慈说理道。
“哦?”金海棠罢工道:“既然就在附近,那么你们自己找吧,别耽误我寻找墓室。”
“你…”
“好了,”萧瑾道,“多谢萧姑娘救命之恩,这两份人情,算是萧瑾欠下的,他日遇见,但凡你们有所求,只要萧瑾能做到的,都不会拒绝。”
金海棠这才拿出行囊里的一只老旧罗盘,而这只罗盘萧念慈一眼便认出是旧物,且极为眼熟。
“你怎么会有这个罗盘?”萧念慈想要抢夺过来确认,却被金海棠眼疾手快的躲开了。
“什么这个罗盘?”金海棠纳闷道。
“我朋友手里也有一个罗盘,和你手中的一模一样。”萧念慈回道。
“师祖留下了三个一模一样的罗盘,其中一个给了师父,如今传到我手中,有问题吗?”金海棠反问道。
“就算模样相同,可是放在不同的人手中,它所呈现出的状态是不一样的,罗盘上的划痕与风蚀,怎么可能也做到一模一样。”萧念慈继续说道。
金海棠并不想理会萧念慈,“所以呢,萧小姐想说什么?”
“她叫卫曦。”萧念慈抬头道,“是稷下学宫一名武学生员。”
四目相对,隔着面具,她看不见金海棠的表情,但仍能从那双注目的眼睛里获得一些蛛丝马迹。
听到名字时,红色的眼睛里明显有所变化,紧接着,金海棠将视线挪开,萧念慈便逼问道:“你为什么要躲?”
金海棠走到萧念慈跟前,举起手中的罗盘,指着它说道:“我也有一个朋友,她也在稷下学宫,我曾送过她一个与它一般无二的罗盘,不仅是罗盘,还有我从陵中所得的旧物。”
萧念慈愣住,金海棠的话,让她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是在稷下学宫一名学生的房间中。
“这些都是我一个朋友相赠。”
“朋友?很重要吗?”
“很重要,是我的挚友。”
正是金海棠这一句话,再次让萧念慈陷入疑惑,于是脑海里浮现了多种可能。
的确,她很难相信金海棠就是卫曦,甚至一开始都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她能够确定的是,卫曦还有别的身份,但绝不会是天下第一大盗。
若真如金海棠所言,她是卫曦的挚友,那么卫曦又为何会结识一名摸金者。
“你说她是你朋友?”金海棠继续说道,随后看了一眼萧瑾,“是朋友吗?还是你有目的性的接近,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吧?”
忽然被反问,萧念慈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的事,我早有听闻。”金海棠道,“若不是她所求,我也不会出手救你。”
金海棠说的让萧念慈越来越疑惑,她一头雾水的看着金海棠,究竟是同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一个性情温和,说话委婉随和,一个阴晴不定,说话直接又伤人,但她们都有一股傲气与倔强所在。
萧念慈转过身,“我来永兴陵前曾去找过她,她的同窗说她向祭酒张泽铭告假回了广安老家,那时她已经走了,又怎会知道我要来永兴陵呢?”
“我收到过她两封信,皆曾提到过你,永兴陵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相信很多人都坐不住吧。”金海棠回道。
“那你…”
“我不识得船王之女,但我知道船王与他的护卫萧十三。”金海棠道,“金海,我也呆过一段时间。”
萧十三是船王的贴身护卫,曾陪同船王出入过众多场合,为人所知也极为正常。
萧念慈再无话可反驳,只好收起了自己对罗盘的疑心,金海棠便借助罗盘确定方位。
轻轻佻动指针,只见转了数圈后停在了八卦图的一个方位之上,“跟我来。”金海棠道。
艮岳从林深处有一处深潭连接着地下暗河,这条暗河似乎通向永兴陵外,但站在岸上看,潭水深得发黑,光是看着就令人发寒。
“这潭水连接的地下河一定通向外面,至于最后会流去哪儿,我也不知道,我们如今在东方位,出去后应该也在巩县之东。”金海棠道。
“她受了重伤,你该不会想让她从这潭水中游出去吧?”萧念慈说道。
“不然呢?”金海棠道,“上面都是山一样高的封土,你要是有耐心,可以徒手挖开。”
萧念慈不想理会她的说辞,看着潭水害怕道:“这里能出去吗,万一这潭水不…”
“信不信随你们。”说完,金海棠便将罗盘收起,又扔了一些丹药给萧瑾,“可以助你调伤,以你的功力,就算断了一条手,也能游出去吧。”
萧念慈很是担忧的走到萧瑾跟前,“这地下河深不见底,又不知通往何处,你身上有重伤,况且我才帮你处理完伤口,要是在泡到这冰冷的潭水里…”
萧瑾摇头,“我也没有想到永兴陵里竟这般凶险,可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其它退路了,来的时候,这里过往的通道全被堵死了,说明修建这座陵墓的人根本不想给盗墓者退路,就像金海棠说的,艮岳是修墓人所建特殊之地,也许生机真的在此。”
“我愿意一试,死马当成活马医。”萧瑾深呼吸一口气道。
一旁的金海棠却不觉得有什么,一脸淡然道:“把药吃了,在这儿调理一个时辰,你会找到出路的。”随后便转身离开了艮岳。
萧念慈很是无奈,因为她并不会水,就算留下来,不但帮不了萧瑾,还会成为她的累赘,负伤的萧瑾也不可能再带着她闯墓,如今只能跟着金海棠才有一线机会。
她只得叮嘱了一番便随金海棠而去,金海棠走在前面探路,慢悠悠道:“她断了左臂,你怎么不留下来照顾她。”
“你不是说她吃了药调理一个时辰就能游出去吗,我信你。”萧念慈说道。
金海棠稍稍停顿了会儿,“我不喜欢被别人信任。”旋即继续向前。
萧念慈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不理解道:“为什么?我相信卫曦的为人相信她的眼光,如果你是她的朋友,那她一定不会看错人。”
“你背负过希望吗?”金海棠忽然顿步不动,“那种被人相信,觉得你一定是最好的厚望。”
萧念慈愣住,“你?”
这一次,金海棠抑制住了心中的那份躁郁,她拿着罗盘,开始认真寻找墓室。
时辰一点一点流失,她们的精力与体力也在一点一点被消耗。
金海棠收起了戏弄与玩心,萧念慈也变得听话了起来,不再与她争执赌气,也是从这开始,萧念慈看到了金海棠认真时的不一样的一面。
在每一步都藏有凶险的墓道中稳步前进,破解迷题与机关时的专注。
也看到了一个,令人疑惑的影子,萧念慈看着金海棠身影,一举一动都在她眼里,“你不说话的时候…”
“师父说过,人造的东西,即使赋予神化也并不会成为真正的神,那些流传下来的迷,不过是为了恐吓贪欲者与亏心者,只要是人造,就没有不可解的,人要克服的最大恐惧,是自己的内心。”说罢,金海棠打开了一处机关,一道雕刻成内廷宫门模样的石门——内东门被开启,这也说明他们离正中间的墓室越来越近。
然门开后的墓道却并非平整,而是需要向上攀爬。
这次,金海棠没有选择独自离去,而伸手将萧念慈一同带了上去。
“这是什么,又是棋局吗?”爬上去之后,萧念慈看着眼前火把照耀下一个个的小方格,每一个的大小恰好能容下一个人站立。
“不,”金海棠否定,“是字阵,这座墓,并不是平的,它应该有很多层,也许艮岳是最底层,所以它连接了暗河。”——
半个时辰后
林俊等人也通过了种种危机,几百个控鹤军最后只剩下不到二十人还在她的身侧,此时他们几乎精疲力尽,累瘫在地上歇息。
“算着时辰,我们已经进入永兴陵整整一天一夜了,带来的食物也已经没了,再找不到墓室,就算没死在暗器机关下,也要饿死。”林俊对于摸金者的带领极为不满意。
摸金者瘫坐在地上,由于一直引路,几乎直面凶险,身上便也受了大小好几处外伤,“实是永兴陵太大,这座陵光修建就耗费了十余年,小人已经在尽力找了。”
而永兴陵外镇守的知县与指挥使在等候整整一日还没见到人出来后,便带着人马入了山。
动静惊飞了山中吃腐食的鹰,知县看着一地的尸体,开始惊慌了起来。
指挥使看着被炸开的墓口,断定他们已经入了陵,“这…怎么办,都过去一整天了,世子爷和章大人抓捕金海棠还没出来。”
知县也十分担忧,“世子可是监国大人的义女,要是在巩县出了事,你我恐怕要性命不保。”
“入陵找?”指挥使犹豫的说道。
“先派人进去探探吧。”知县害怕道。
“成。”
粮绝的章直经过一天一夜后已是饿得两眼发昏,与麾下几个士卒卷缩在黑暗的墙角抱团取暖。
“世子?”
“章大人。”
听见声音的章直连滚带爬的爬到石门处,拼尽力气捶着石门回应道:“我们在这儿。”
“是世子吗?”听见回声的衙役趴在石门上询问道,“小的是奉知县之令前来寻找世子的。”
“我是章直,世子也在。”章直回道,“我们被困在永兴陵里了,快让知县运来火药,将此门炸开救我们出去。”
“是。”
听见应答,章直搂着手下痛哭流涕道:“这个鬼地方,老子再也不来了。”
“爷,真让知县炸门吗?”手下犹豫的问道,“那摸金者说过,这里是永兴陵内部,若是炸门恐怕整座陵墓都会在短时间内坍塌,世子还在里面…”
章直大怒的将手下推倒在地,对死亡的恐惧早已让他丧失理智,“我管不了这么多了,为了一座陵,我死了这么多弟兄,那里面的凶险你们也是经历了的,这么久过去了,也许林俊早就死了。”
“你们难道都想跟着她陪葬,饿死冻死在这里?”
众人害怕的纷纷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人格的金海棠不会在意一些不在意的人的死活哦(而且喜欢捉弄开玩笑,这种捉弄是直接弄死的那种。)
所以地下暗河她并没有真的把握,只是凭借经验做的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