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还喜欢你
卧室新装的灯光是淡黄色的,给整间房添上了些许暖意。
二人相处的画面还算是温情,方才在客厅闹了半天之后,费岚取下了外卖员送来的外卖,将人推进屋里,现在正在给人一口一口地喂饭。
他在楚卓成面前总是霸道得不容拒绝,偏偏对方还惯着他,他做什么都受着。
“费岚我吃不下了。”
楚卓成推开了饭碗,清冷的声线夹杂着一丝勉强。
“你这才吃了多少?”费岚盯着饭碗,眼神似乎要将碗身烧个窟窿。
晚饭点的是南瓜粥,配菜就加了个咸鸭蛋。
然后才吃了三分之一?
他将扔远的外卖袋子用脚勾了回来,扯下上面的单子,定睛一看,身子跟雷劈了似的定在那。
“十四块五?”
下一刻,费岚将整张外卖单子揉皱,丢进了垃圾桶。
他揉着自己的眉心,视线落到了地板上。
楚卓成看着他的纠结模样,忍不住开口:“我本来就吃不下。”
“楚卓成。”
费岚突然很严肃地叫他。
对方一怔:“怎么了?”
“我有虐待你吗?”费岚问道。
楚卓成更错愕了:“没有。”
“你家里又缺钱了?”
“……没有。”
“我给你的十万花完了?”
“……那是留给花卷的。”
“花卷”就是费岚送给楚卓成的那只小猫。
当初问起小猫的名字的时候,费岚就说了句“既然跟了你那名字你就重新取过”,于是楚卓成就给他取了个这个名字。
事实上费岚本来就没有给小猫取名。
在交到楚卓成手上之前,他甚至都没有见过这只小猫。
费岚敲了敲他的额头:“那么实心眼,一只刚断奶的小猫能花多少钱。”
怪不得他看见“花卷”的小猫窝如此奢华,客厅那么大点,它的地盘就占了三分之一的样子。
楚卓成收起了眼底的情绪:“那你下个月少给我一点吧。”
“不行。”费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给你多少你就收着。”
“可如你所见,你给我的钱我花不完,花卷没有那么费钱。”
“剩下的就是给你的零花钱。”
“费……”
“再拒绝我就亲你了。”
楚卓成息声了。
费岚抽了张纸巾,擦了擦他的嘴角,然后忽然靠近,在他的双唇上啄了一下。
清脆的“啵”一声。
楚卓成的眼神有些失焦,显然没明白过来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不拒绝也要亲。”
“……”
费岚笨手笨脚地将剩菜剩饭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用湿纸巾擦了擦床头柜。
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可不会伺候人。
光是收拾个碗筷都捣鼓了半天。
“费岚,我来吧。”楚卓成无奈道。
“你就坐那。”
费岚处理好一切后,又坐回了他身边。
楚卓成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从容,那双淡若流水的眸子落在了手中的书上。
可是刚翻了没几页,就被人抽走。
费岚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眸光:“好好陪我。”
楚卓成没有出声反抗:“你想做什么?”
“我以后不去白稚安那了。”费岚的大掌包住了对方的一双手,接着道,“好吗?”
他一副打商量的样子,轻声轻气的。
“……没有必要。”楚卓成眼眸一压,嘴唇微微翕动,“别因为我改变什么。”
“以后我身边就你一个。”费岚深呼一口气,忽视对方的话,再强调道,“不会有别人。”
谁都没注意到他不断滚动的喉结和眼中的那丝希冀。
其实费岚比谁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他可以忘记一切、孤注一掷……
但是他受不了楚卓成的刻意疏离、冷漠拒绝。
楚卓成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笑容中有一种折磨人的疯狂。
在他那白皙到病态般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费岚从未见到过的复杂情绪。
“费岚,你不计较我的过去了?”他伸出手,用手指着自己的胸膛,“你要的干干净净的楚卓成已经没了。”
费岚抓着他的双臂,紧紧把人搂在怀里:“别提了……我说了,我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楚卓成突然乏力了。
最后将人推开的理由都没用了。
“你还喜欢我,是吗?”他轻轻在费岚耳畔问道。
对方浑身怔了一瞬,然后闷哼了一声。
“嗯。”
楚卓成看出来了。
从再次相逢之后就看出来了,只不过今晚才证实。
原来他可以在空无一人的卧室里欢喜一场,但是费岚在他身边,他只能将心中那点喜悦压回去,化成一场酸涩的风,轻轻揉开久久不曾荡漾的心湖。
“那你想怎么样?”楚卓成泄气了。
他承认费岚比自己勇敢。
因为他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可以做什么事都全凭一根筋,就像他在娱乐圈惹的那些是非一样。
可是楚卓成不是。
他拖家带口,只有一份还算得体的工作得以糊口,他做什么都得瞻前顾后。
“我都对你表白了,你说我要怎么样?”费岚不服气道,“算本少爷认栽了。”
楚卓成失笑道:“你这算哪门子表白?”
“我还喜欢你。”费岚的声音忽然认真了起来,“我承认我之前嘴硬,我也承认我千方百计将陈联从你身边调走,就是因为我看他不爽。我本以为你会因为陈联的事情迁怒于我,但是我发现你对他好像也不过就那么回事,一直都是我自己气我自己。”
“我在会所看见你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不是我没喝醉,我可能忍不住将带头的那个人给杀了,反正就是一个酒瓶子的事情。”
“晏含他们一直劝我……把你追回来,我一直不以为意。我总是想着……怎么着也得是你来求我才对,但是我现在是想明白了,你永远都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向我低头的。”
“今天的事情也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我听不得你哭,你一哭我就着急。我怕你发生意外,也怕你受委屈。”
“我本来想要趁着你这次回来找我,好好羞辱你,来报六年前的仇。但是我并没有因为羞辱你就好过多少。”
费岚怅然若失地看着他的脸:“我看着你难受,我也不好受。”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这几章是甜的,请珍惜现在不值钱的费岚,再接下来就要到文案最后那几句话的剧情了。
第22章 别跟我提还债的事情
自从接受费岚的“表白”之后,二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古怪。
楚卓成并没有接受他,也没有排斥他。
他知道自己没法一直当缩头乌龟,但是就那天晚上的情况而言,他真的没有办法立刻给出答案。
他有他的顾忌,而费岚不会知道这一切。
半月过去,又是周末,又到了楚程安回家的日子。
楚卓成本来想找个借口将费岚支走,但没想到对方就赖在自己家中,说什么都不走。
无奈之下,他只好做好三个人的饭,静静等待弟弟回家。
楚程安没有想到费岚也在家中,看见开门的人,眸子微微放大,嘴巴张开,却不知道说什么。
“嗨,弟弟。”
他热情地将楚程安的行李接了过来,然后将人推到餐桌边。
楚卓成嘴角抽了抽,没有制止对方的行为。
楚程安整个人的动作都僵硬了。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真到了和费岚打照面的时候,他双腿之间都在颤抖。
毕竟这个人在娱乐圈中大名鼎鼎,平常人要是想见到他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呃……”楚程安尴尬地出声。
“叫我哥就行。”
“费哥……”
“我是你哥的男朋友。”
本来这是楚卓成“求来”的解释,但是没想到变成费岚理所当然的身份认同。
费岚坐定之后,给楚卓成盛饭。
楚程安怪异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次见到的费岚和上次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楚卓成低着头吃饭,没有表现得太过热切,像是家中来了两个普通客人一般。
一顿饭就在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
饭后,楚卓成一个人收拾碗筷。
本来费岚想要来帮忙,但是却被人推出了厨房。
“你想过河拆桥?”费岚扒拉着门,没有打算退步,挑着眉看他。
楚卓成深呼一口气:“谢谢你帮我解释。”
说完就要关门。
费岚眼疾手快地拦住了门:“你要是想要变成真的,我也愿意当你男朋友的。”
这半个月以来,这句话已经数不清被提起多少次了。
每次都被对方搪塞了过去。
楚卓成颔首,躲避着他的目光:“你先出去,我要洗碗。”
费岚顺势将门关上,窄小的厨房中只有两个人,紧紧贴着彼此,呼吸的热气都能感受到。
“你一直在躲我,为什么?”
楚卓成脑子一片空白,看着压制住自己的人,耳边嗡嗡作响:“费岚,还有最后一次,我弟弟的那笔帐就还清了。”
听到那笔“账”,费岚心中的火气噌噌噌地蹿。
他瞬间钳制住了对方的双臂:“我都忘记算次数了,你倒是记下来了。”
许久没有见到怒火中的费岚,楚卓成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
看到对方仿佛被吓着的样子,费岚慢慢放开了他,然后郁闷地抵着门,垂眸思索。
“刚才攥着你,把你弄疼了吗?”
楚卓成摇了摇头。
“你能不能别跟我算那么清?”费岚低沉出声,“这几天你你跟我上床,就是为了还债?”
楚卓成犹豫了一会儿,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见到他这副模样,费岚揉了揉太阳穴,脸色阴沉了下来,却冲着背后的白墙打了一拳。
骨节处被蹭破了皮,白墙上留下了一些血迹。
楚卓成的心跳骤然停了下来,他用手包住了对方的手,“费岚,不要这样。”
费岚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你心疼吗?”
楚卓成面色滞了一瞬,许久才开口:“你在我身边那么多天,早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何必再纠结?”
“为什么?”费岚低吼道,“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他的拳头已经发红,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为什么总是我追在你后边求着你,为什么你总是不回头看我!”
他红着眼眶,诉说心中的不平。
“你想丢下我,我跟你说,门都没有。”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现在我有钱了,我什么都有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楚卓成别过眼神,压下心头的那股酸涩:“费岚,不是钱的问题。”
他不想再跟费岚纠结这个问题,于是牵着他的手,慢慢地走出厨房。
“我给你上药。”
拿出医药箱后,楚卓成拆了碘酒和棉签。
刚想给对方上药,费岚的手就抽了回去。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寒意。
楚卓成无奈叹气,又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在对方抽回去之前,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不要闹脾气。”
“谁跟你闹脾气?”虽然还是跟个刺猬似的,但是费岚总算是愿意对方给自己上药了。
“我不跟你算账了。”楚卓成败下阵来,“你以后想来就来。”
然而,这还不是费岚最想听见的答案。
他靠近对方,慢慢地吻了上去。
气息中带有一种细微的木质香,有点苦涩。
楚卓成也不反抗。
片刻后,唇瓣分离。
费岚的声音沙哑了些许:“你信我,我能保护你。”
楚卓成浑身一震,他望进对方的眸子,迷离中夹杂着清醒:“你……在说什么?”
“不要瞒我。”费岚微阖双眼,突然想通了似的,“算了,你不说,我自己去查。”
他揉了揉楚卓成的脖子,深深嗅着对方身上的味道:“你总是撒谎,你这个骗人精。”
楚卓成微微张开嘴唇:“抱歉。”
“我不知道你在顾忌什么,”费岚也不是什么蠢笨的人,事到如今,他早就发现有哪里不对劲了。“如果我可以保证让你不受到伤害,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两人之间的无言气氛,放缓了这方狭小空间中空气的流动。
这是楚卓成第一次没有找借口躲开费岚的问题,而是静静地思考。
他没有赌的资本,只要输了,那便是万劫不复。
可是,对方是费岚。
楚卓成的手掌心微微出汗,他的胸口有些发热。
“这六年来,我一直在保护你的信息。”似乎是努力想要对方相信自己似的,他说出了一件本来以为会瞒对方一辈子的事情。“那些人早就知道你的信息,被我的工作室压下去了。”
“什么……”
“我们俩在一起大半年,这大半年的时间,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想想也是不可能的吧?”费岚耐心解释道,“楚卓成,你以为我在娱乐圈当另类,耍大牌,当着全国人的面出柜,把自己名声搞差,是因为我吃饱了撑的?”
有一部分原因是性格使然,而另一部分原因是……
他不希望楚卓成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一个男明星被曝出有“男嫂子”,和一个同性恋被曝出有对象,那是两码事。
早早吸引了娱乐圈的“炮火”,那些落到楚卓成身上的纷纷扰扰就能少一些。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好的,”费岚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担心我这边会有人给你找麻烦,那我就先去解决这些麻烦再回来找你。”
“你……会有危险吗?”楚卓成茫然问道。
“别想这些。”费岚吻了吻他的额头,松软的头发让他心情好了些许,“你弟弟还在,现在不方便,我改天跟你好好说。”
“……好。”
“只有一点,别再跟我提‘还债’的事情,”费岚添道,“我不希望你是被强迫的。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出来。你要是哪天不舒服,也可以跟我提,我会照顾你。”
“……嗯。”
这一夜,安然度过。
费岚望着楚卓成的睡颜,指腹轻轻划过他的脸颊。
手中的香烟被掐灭。
手机翻到了通讯录,淡淡的荧光照在他的脸上。
视线锁定在“胡姐”的名字上。
他发了条消息:
“胡姐,你跟我爸多少年了?”
胡容是他爸的秘书。
对面没有睡觉,收到消息后便直接回复了:“我在董事长身边七八年了。”
费岚屏息追问:“有个事想问问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第23章 有事要问你
“那小子来找你聊过了?”
中年男人坐在漆黑的办公椅上,食指指节不停地敲打着办公桌。
他一手抚摸着下巴,拧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宽敞的室内只有简单的办公用具,厚重的窗帘挡住了阳光,整间办公室散发着灰寂的气息。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气质出尘,看着十分干练的模样,站在他的身侧,颔首点头:“是的,董事长。”
“他问你六年前的事情?”
“费总只是问我他离家出走那一段时间公司的情况。”
闻言,中年男人眯了眯眸子,扯着嘴角:“他倒是聪明。”
就算费岚真的问六年前的事情也问不出来什么,胡容是费珣的心腹,跟费岚可是一点交情都没有。
男人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儿子的行为放在眼里。
他低头看着电脑上的数据,依旧一副沉稳思考的样子。
“他对董事长起了疑心。”胡容在一旁添道。
“起疑心?”费珣重复这三个字,不以为意道,“就算怀疑我,他能做什么?你就算把六年前的事情完完整整告诉他,他又能做什么?”
胡容眸光闪烁了两下,默然不语。
“除此之外,你们还聊了什么?”费珣又开口道。
“费总还说……”胡容面露难色,“他把徐小姐的联系方式删除了,让您……以后别再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其他人。”
其实费岚说的话更难听一点,胡容转述的过程中改动了一番。若是将原话将给费珣听,这父子俩怕是又要大吵一架。
自胡容成为费珣的秘书之后,就没有看到这对父子正常相处过。
费珣冷哼了一声,似乎早有预料。
“你明天跟我一起去找恒辛公司一趟,选个像样的礼物。”
为了他这不成器的儿子,他几乎把自己所有有女儿的好友都得罪遍了。
这次惹了徐家的千金,而费岚处理问题的方式又太得罪人,身为他的父亲,费珣自然是要登门道歉的。
“好的,董事长。”
“对了……这小子这几天也野够了,你找个由头让他回来。”费珣眸光一沉,“这几天他一直呆在那个地方……他又跟姓楚的那个男人联系上了是吧?”
胡容不置可否。
“我倒是越来越不懂自己这个儿子了,”费珣面上闪过一抹轻蔑,“之前那个男人这么对他,他现在竟然还死皮赖脸地粘着他。”
“说不定是误会。”胡容解释道。“费总应该不至于回心转意,不然不至于等那么多年。”
两个人都在京城,想见面还不容易?
何必要等到六年后?
无论是费珣还是胡容,都是对费岚的性子十分了解的人。
费岚是痴心一片,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高傲。
他不可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你去查查吧,要是真是姓楚的那个男人,你知道怎么做。”费珣面露疲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胡容先是点头应下,后又犹豫一会儿,面露纠结的神色。
费珣抬眼看她:“怎么了?”
“……董事长,费总最近几年情绪不稳定,要不然我们还是……慢慢来吧。您要是下手太重,他肯定会大闹一场。”胡容说的,自然是楚卓成的事情。
费岚如此在意楚卓成,二人不是不知道。
而这个自尊心极强的高贵大少爷,在娱乐圈里偏偏是最没脸没皮的那一位。
先前闹过那几场,盛元的公关都压不住。
费岚不珍惜自己的名声,他要是想跟盛元玉石俱焚,谁劝都拦不住。
费珣的语气也硬了几分:“除了发疯,他还能有什么能耐?离开盛元的庇佑,他什么也不是。”
胡容叹了口气:“费董,这几年来,费总并没有待在公司里。”
费岚是一年前才回到盛元的。
还是因为父子二人谈了一场。
谈话的内容胡容不知道,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董事长一定是有所退让的。
要不然费岚是不会这么轻易屈服的。
“你不说我都忘了,”费珣抿了口茶水,“得去和裴伯驹打个招呼,看好他家那个。”
这几年来,要不是有裴牧川的支持,费岚没法在娱乐圈“兴风作浪”。
他作为长辈,不好直接联系裴牧川,只好联系他父亲了。
闻言,胡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尴尬道:“董事长,裴家少爷和他爸也不太联系。”
她差点就要说这二位的父子关系没比您和费总强多少了。
费珣喝茶的动作一滞:“我倒是忘记了,裴家那小子也带回来了个男人。”
这事儿在这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当初裴伯驹没把他儿子打死就已经让很多人感到意外了,谁能想到他后来还直接认下了这个“男儿媳”。
思及此,费珣的眼神更加晦暗不明。
他当初就该管管费岚的交友情况,每天耳濡目染的,变成现在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
“算了,你去把那个白稚安带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费珣最后说道。
胡容再次颔首,从董事长办公室走了出去。
另一边的费岚并不知道盛元内部发生了什么。
他并没有放弃调查,之前去找胡容不过是了解一下基本情况,他也知道胡容不可能作为自己了解实情的突破口。
这几天楚卓成对他的态度不再那么抗拒,这对于费岚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我明天要去洄城参加一个综艺的录制,这一走大概要离开五六天。”
狭小的厨房间,二人紧紧贴着彼此,费岚轻轻地将头放在楚卓成的肩窝处,双手从背后揽着他。
楚卓成神色自若地从油锅里捞出了一条小黄鱼,吹了几下,递到费岚的嘴边。
“你头上的伤没事吗?”
“让造型师处理一下就行了,”费岚不太在意地说道,“录制节目的时候乱糟糟的,那么多人,我头上的伤不会引人注意。”
楚卓成点点头:“早点回来。”
“我最近在查六年前的事情。”费岚忽然道,“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但是有些事,我得问问你。”
这时,油锅里忽然溅起了油滴,落到了楚卓成的手背上。
“嘶……”
费岚紧张地将对方的手放到水龙头下冲洗,没有注意到对方木讷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对楚老师多包容一点,这个人设的故事线有点惨,不向费岚坦白是有原因的。
第24章 我没忘记过你
“你要问什么?”
楚卓成兀然出声,引得帮他冲洗烫伤的费岚动作一顿。
他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慢慢地将油锅里的炸鱼都捞了上来。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焦香味。
费岚将人推出了厨房,然后抽出了两张椅子,坐到了饭桌边。
“我想问……你是不是见过我爸了?”
他的眼底如同深邃的湖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早已酝酿出风起云涌的情绪。
“或者说……我爸派人来找过你是吗?”费岚换了一种说法。
其实他一直觉得现在的楚卓成很奇怪。
从前的楚卓成,虽然待人有几分疏离,但是举手投足之间也透着些许儒雅,温和而又平稳。
可是现在的楚卓成,脸上总是泛着病态的疲倦,与其他人的距离感更甚,清冷,又有几分倔强。
费岚并不讨厌现在的他,但是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让对方变化这么大。
六年前他就只是个毛头小子,刚成年没多久,正是最狂妄的年纪。
当时的他没心情、也没有那个能力想那么多。
现在想起来,或许当年的真相并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楚卓成为了二十万块钱和别的男人上床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是他还是想知道更多,比如……这之间有没有他爸的参与。
“……我不知道。”
在对方有些期待的眼神下,楚卓成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沙哑着声音回答道。
“不知道?”费岚疑惑道,“怎么会不知道?”
“是有人找过我,”楚卓成僵硬地移动了一下脖子,“不知道是不是你爸的人。”
“肯定是他!”费岚的眼神凌厉了几分,“除了他,还有谁对我的事情那么上心。”
他捏紧了拳头:“可是……他当时要是知道你,为什么要在那之后的一个月才找到我。”
当时他和费珣都在气头上,已经准备好跟自己亲爸决裂的费岚放弃了费家少爷的所有身外之物,连弹唱用的吉他都是后来攒钱买的。
费珣没办法通过银行卡消费记录查到自己在哪。
而且他整日整夜都都在楚卓成家里和那个小酒吧度过,除非请私家侦探,要不然没法查到他的具体位置。
他俩分手后,他又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小出租屋,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月。
如果知道他的下落,还能任由他在那间小出租屋过一个月?任由他和楚卓成在外面同居那么久?
“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你们聊了什么?”费岚急切地问道。
楚卓成的眼神涣散了几秒钟,吞吐道:
“那是个男人,不……是好几个男人。他们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还有的事情……我有些忘记了。”
闻言,费岚脸上的焦躁也渐渐散去,只化作一声叹息。
他怎么会没听出来对方有所隐瞒。
“……你不想说的就算了。”他拧着眉头,察觉到了不对似的,又道,“他们告诉了你我的身份,所以你很早就知道我是谁。”
他还以为对方是在自己出道后才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楚卓成感到一股说不出的酸楚涌上自己的喉腔:“抱歉,费岚。”他的脸色慢慢惨白了起来。
费岚目光凛然:“对面那些人是不是威胁你了?逼你跟我分开?”
“我,我不太记得他们了……他们戴着黑色的口罩,我记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楚卓成不断咬着自己的唇肉,口腔内一片咸腥味。
“费岚,我没骗你,我真的记不清了。你走后,我出过一场车祸,手术刚醒的时候我连我弟弟都没认出来,后来渐渐地才恢复,但是现在还是有些事情想不起来。”
言罢,他抓住费岚的手腕,慢慢地摸向自己的脑袋,被黑发覆盖的地方,有一块凸起。
虽然被遮挡住了,但是费岚还是能感受到这道伤疤的狰狞。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这是伤口,你应该摸得到。”楚卓成牵动了一下嘴角,神色颇为无奈,“当时我被抢救了整整一晚上,差点变成植物人。”
“后来我的记忆一直都很紊乱,也是最近几年才差不多都记了起来,只是……六年前的事情,我记得的不多,后来想起了几个混乱的片段,连在一起,我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楚卓成额角的青筋骤然凸起,他隐忍着低下头来,“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他略微泛红的双眸和有些破碎的声音,提醒着对方他已经在情绪崩溃的边缘。
他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再继续谈这个问题了。
“我再最后问你一个人。你跟王逢生是怎么认识的,你俩……”费岚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气息有些急促,“真的上床了吗?”
王逢生,就是他嘴中一直说的那个“老男人”。
这几天他一直猜测,王逢生会不会是费珣派来的人,只为了和楚卓成在自己面前演一场戏,事实上他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如果真的如他猜测一般,那么他爸才是硬生生将两个人拆散的人。
那么楚卓成也是受害者。
听到“王逢生”这个名字,楚卓成顿时手脚冰凉。
他也知道挡在自己和费岚之间的,除了身份上的鸿沟以外,还有这么一个人——那个曾经许诺给自己二十万的老男人。
“他是我在酒吧认识的,”楚卓成翕动着嘴唇答道,“我和他,只有过一晚。”
他想尽量消减费岚心中的怒火,但是他同样也知道,就算只有一晚上,也会让对方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记恨一辈子。
费岚紧握的拳头忽然松开了。
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无力感。
“我大概猜到了那群男人是你爸的人,但是他们跟王逢生没有关系。至少我恢复了的记忆是这么告诉我的。”楚卓成苦涩道,“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所以你当年跟我分手……”
“为了让你回去,”楚卓成打断他的话,“我配不上你。”
费岚的神色有些恍惚,随之又浮现出一抹自嘲:“那是我自作聪明了。”
他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爸的手笔,只为了拆散他俩。
他还天真地以为,楚卓成没有放弃过自己。
不过,他拿钱是为了救自己的弟弟……
罢了。
“你要是又想起了什么,麻烦跟我说一声。”
“……好。”
房间寂静得有些诡异。
片刻后,费岚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嘴唇边有些起皮,似乎难以开口、但又不得不说的样子:“后来,你是怎么想起我的?”
他不知道失忆过后的人该怎么恢复记忆。
是触物生情,还是做了个梦,抑或是脑海中一刹那闪过二人曾经在一起的画面?
一想到自己曾经被遗忘过,他的心就跟被针扎了似的疼。
躁动的空气缓缓停止了流转,二人身上的气息都冰冷了几分。
楚卓成缓缓抬头,露出他那双有些哀伤的眼睛。
长睫挂着晶莹的泪,原来他已经哭过,只是自己都没有发现。
“我……”他喉腔翻涌,“我没忘记过你。”
第25章 舍不得忘记
费岚对洄城这个地方并不陌生,这几年隔三岔五地就会来一趟。
他的好友金珂是做高档鲜花定制的,在这儿开了分店。
这儿靠近海边,旅游业做的不错,他经常来散心。
下飞机的第一个晚上,他收到了晏含的邀请。
费岚恍惚中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这群好哥们儿喝酒了。
自从和楚卓成坦白之后,他把心思都花在对方身上了。
“时间,地点。”
晏含直接甩给了他一个地址:“现在过来。”
“好。”
虽然费岚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公众人物的自觉,“全副武装”之后,他打的来到了晏含发给他的地点。
“真稀奇,”晏含在包厢里举着酒杯,含笑看着他,“知道你说要来洄城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费岚扯了抹笑容,捏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白酒刺激着他的喉腔,他咳了两下。因为室内光线昏暗,他事先不知道这里装的是白酒。
“你神经病啊,把白酒摆在我这儿?”
晏含挪了挪屁股,翻了个白眼:“别人开的酒,谁叫你喝的。”
“别人?”费岚皱了眉头,“你叫了别人?”
“是我老婆。”晏含含糊地答了一句,“开车走了已经。”
费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每次晏含说“老婆”二字的时候都会格外心虚。
他们这伙人谁还不知道晏含是躺平的那个,只是碍于兄弟情面不揭穿他罢了。
“我真羡慕你。”费岚的心里窜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的,仰起头一饮而尽。
晏含按住了他的酒杯,阻止了他继续倒酒的冲动。
“你疯了?你以为自己酒量多好啊?”
费岚被灼热的酒液折磨得有些失控,他摇摇晃晃地躺倒,靠在了沙发椅上:“晏含……”
他嘶哑着声音,继续道:“你说,失忆之后是会忘记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还是忘记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
晏含瞪大眼睛看他,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失忆了?”
费岚被冰凉的手背刺激得散去了几分醉意,咬着牙道:“没有。”
“那你想干什么?”晏含的眼神忽然有些隐晦,“你不会是想把自己弄失忆,然后忘记你的前男友吧?”
费岚又被呛到了。
他微微张开嘴唇,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这段时间一直没跟你们联系,有些事情我想通了。”费岚冷笑了两声,尽管那笑声有几分可怜,他的目光从白酒瓶移到了红酒瓶,举起杯子,给自己续上三分之二,“我确实还喜欢他。”
晏含的眼神中一点惊讶都没有,他甚至撇了撇嘴。
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吗?
“他一直抗拒我,但是我感觉他还喜欢我。”费岚断断续续道,“我在查找原因,也试图跟他沟通,但是收到的有效信息很少。”
“他……不愿意跟你说?”晏含小心翼翼道。
“也不算吧,”费岚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他出车祸失忆了,跟我分手之后。”
晏含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他他……把你忘记了?”
“没有,一点都没有,但是他把他弟弟忘记了,”费岚盯着自己的酒杯,双颊已经开始泛粉,“还有六年前的事情,都忘记了。不过后来倒是断断续续能想起来一些片段,慢慢恢复了。”
晏含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我想跟他好,”费岚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我想跟他在一起,这六年来我一直在想他。我知道他已经跟别人上床了,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别人。我他妈……怎么这么窝囊。”
晏含知道费岚洁身自好,但是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找过别人。
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他和他老婆也分开过五年的时间,但是这段时间他还是忍不住去找别人解决需求,直到和对方真的在一起之后,他才彻底收心。
费岚这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小男孩,是怎么做到的。
“那……白稚安算什么?”晏含试探道。
不光是他好奇,他周围一圈人都好奇,只不过他们从来不问。
费岚的脾气比裴牧川还差,兄弟几个看他孤寡那么多年也多多少少会忍着他,从来不主动触霉头。
“他?”
酒精麻痹下的费岚动作和声音都有些迟缓。
“我没跟他上过床。”
晏含眯着眼睛:“你真的为你前男友守身如玉?”
费岚的脸黑了。
事是这么回事,但怎么说出来就这么别扭呢?
“我试过,他还勾引过我,没有用,我对他提不起来兴致。”
“那你把他留在身边,给那么好的资源,我们当初都以为这是你的对象!”
“我留他在身边……”费岚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是因为他的声音跟楚卓成的有点像。”
他第一次见到白稚安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印象。
那是一个暴雨天,对方颤颤巍巍地跪在自己身边,说自己被盛元的一个高管骚扰了,想让自己帮忙。
费岚不想承认,也不好意思承认,白稚安跪在地上求自己帮忙的时候,特别像他做梦梦到的楚卓成的样子。
尤其是颤抖的声音……
跟楚卓成在床上的声音像极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白稚安的脸,但是很失望,对方长得很精致,甚至有些媚态,不像楚卓成那副宁静致远的样子。
可是他还是把对方留了下来。
第一个晚上,费岚没有碰他,只是让他唱歌给自己听。学表演的白稚安从小唱歌就很一般,把某大歌手逼得躁郁症都犯了。
第二个晚上,他让白稚安给自己讲故事。对方早早准备了一些学前插画本,费岚听得一头黑线。
第三个晚上,白稚安想要主动出击。费岚一开始是默许的,但是弄了半个小时后,他发现自己对别人根本就硬不了,就彻底放弃了。
后来,费岚一直让对方念一些英语的美文散集,因为白稚安的英语太蹩脚,他还专门给对方报了个雅思口语班。
之后,他的失眠症慢慢缓解了不少。
有白稚安在的晚上,他总能早睡一会儿。
他从来不让白稚安上床,但是会在一边给他铺个褥子。虽然二人没有什么亲密接触,但是费岚要求对方每天都要洗澡。
晏含听完,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们这圈人,怎么会出来你这么个纯情小子。”
他自己,包括白凇、金珂、裴牧川、宋向隅,都是在未成年的时候就偷腥了,进会所跟回家似的,更别说那些数不清楚的泳池派对和邮轮宴会了。
金珂的哥哥倒是为他守身如玉,但是跟他们也不熟,不能算是一伙人。
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怎么他们一锅老鼠屎都没搅臭他这口好粥?
费岚闷闷地喝酒:“我也不是不想,我就是对除了他以外的人都没有兴趣。”
晏含也是被他的“痴情”给惊到了,他仰起脖子,也喝干了一杯。
五官皱了一下,随后又恢复正常。
“失忆,不一定是忘记重要的东西或者不重要的东西。”晏含缓缓开口,“有可能是忘记了一些……让自己痛苦的东西,留下了一下让自己感到幸福的东西。”
他对着费岚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回想起自己对楚卓成的认知,继续道:
“也许你这个人——就是他灰暗的人生中唯一的光。他忘不掉,也舍不得忘掉。”
【作者有话说】
我记得我在写长柏山庄的时候就说过,这本是我为数不多的双洁文……
第26章 我当时就该从了他
费岚透过酒杯,望着晏含同样有些迷离的眼神,嗤笑一声:“他弟弟对他来说也算痛苦?”
晏含忽然坐得有些周正:“如果我是楚卓成,我会觉得,如果没有这个弟弟,我的日子能好过很多。我能做到疼爱他一辈子,但是不能否认,我的痛苦有一大半都来源于他。”
他轻轻摇晃了一下酒杯,继续道:“虽然你是个事逼,大少爷脾气,动不动就发火,还嘴臭,说话不中听,但是如果我是楚卓成,我一定会把你当作自己最珍贵的回忆。”
楚卓成从小到大都没有幸福过。
说难听点,父母早亡的痛苦和照顾幼弟的责任都是对他的折磨。
这种折磨没有要了他的命,但是让他过早成熟,过早承受了一些他本不该承受的东西。
在所有意外中,只有费岚的到来让他在乏味的人生百态中感受到了一些欢愉。
“也不怪我总是愿意找你喝酒,你尽挑别人喜欢听的说。”费岚苦笑一声,“这套说辞还真是新颖,也就只有你这个谈生意的老总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了。”
晏含抽动了一下嘴角:“不是编来哄你高兴,是真的这么觉得。”
费岚仰首再尽一杯,眼角被辣出了泪水。
“你不能再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给自己灌上了白酒,晏含夺回了他的酒杯,“你有工作,今晚不留你宿醉,我送你回酒店。”
晏含的动作也算是十分粗暴,将人拖到酒店的床上之后就不再理会对方,只是打了个电话给费岚的助理。
小助理被派去拿台本还没回来。
费岚喝得有点难受,本就脆弱的胃像是被赤火灼烧过,疼得他冷汗直流。
“到酒店了。”他自作多情地用手机短信给楚卓成报了个平安。
楚卓成不经常登录社交平台,但是手机短信还是看得挺频繁的。
等了几分钟之后都没有等到回应。
费岚心中的不适感扩散了几分,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楚卓成分开了,突然来到洄城那么远的地方,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感觉快要晕过去之前,他颤抖着手想要拿手机拨个电话。
本来想要叫个医生,但是想起来这不是京城,就改成了120。
最后拨出去的,却是楚卓成的电话。
听听他的声音吧,这样或许他能好受一些。
他放纵着自己有些胡闹的行为,在等待的电话铃声中,胃部的灼烧感似乎都减轻了一些。
电话接通之后,费拉的嘴角慢慢勾起弧度,虽然那笑容看着有些惨烈:
“楚卓成,我肚子疼。”
对面的气息一凛。
害怕对方以为自己是打电话胡闹,他不等对方开口就继续说道:“白凇不在这,要不然我就叫他了。我有胃病,好久不犯了,今天忽然发作了。”
在等待对方安慰自己的过程中,他的气息逐渐变得不安。
“怎么不说话?”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对方终于开了口。这道声音有些陌生,而且刻意收敛了气息:“费岚哥,这是你的手机号码吗?”
是楚程安的声音。
费岚眸光暗沉下来:“是,你哥呢?”
那边的声音十分不自然:“在洗澡。”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费岚的眼皮跳了两下:“你怎么了?”
他的嘴唇有些干裂,咬着唇皮,骤然的疼痛感让他有些恐慌。
楚程安能看到楚卓成的手机,那自然也看到了他们的聊天记录。
他看到了什么?
“费岚哥,为什么我哥给你的备注是一百三十五万?”楚程安的声音听上去比他还害怕,“你们说的交易……是什么?”
交易大概是听上去比较好听的词了,更难听的也说不出口了。
费岚不经常用短信联系楚卓成,距离上次短信交流已经过去了很久时间,他不觉得他最初联系上楚卓成的那段时间说过什么好话。
一百三十五万……那是他们第一次上完床之后改的备注吧?
“你们不是在谈恋爱,是不是!”楚程安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了起来,“我哥被你包养了!你给了他钱!”
费岚深呼了一口气,也不管自己有多难受:“你误会了。我和你哥……”
他的脸色变得难堪,这个时候再说他们在“谈恋爱”,任谁都不会相信的。
这时,手机的主人姗姗来迟:“程安,谁叫你接听我电话的?”
是楚卓成急躁中带着心虚的声音。
电话被按断,费岚的大脑空白了几秒钟,随之就被一阵剧痛给疼晕了过去。
……下次再也不喝白酒了。
——
楚卓成刚洗完澡,头发都没吹就跑了出来,抢回了自己的手机。
“你刚刚和费岚说了什么……”
楚程安的泪水早已遍布双颊,漂亮的眸子有些红肿:“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楚卓成深呼了一口气:“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听哥给你解释……”
然而楚程安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拍开了他的手,尖叫了两声。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就从了姜岐那个老男人!”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哥,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我早该意识到不对劲了,竟然天真地以为你们真的在谈恋爱……”
楚卓成被拍开的手有些泛红,他就这么僵硬地站在那儿,任由头发上的水珠淌过自己的脸。
“哥,他许给你什么了?”楚程安的牙关都在打颤,他跪倒在自己哥哥的面前,“我去找姜岐,我把费岚给你的都还回去。你不要再联系他了,哥……你已经够可怜的了,不要为了我这样,求你,不要为了我这样。”
【作者有话说】
姜岐就是之前扣下弟弟的那个老总。
其实他不老,三十六岁,是有钱的成熟男人,很帅气。
弟弟和姜岐是一对,大家不用担心。(感觉应该会有人好奇开不开这一对的文,所以说明一下,开文计划在考虑中,具体要不要实施得看情况)
第27章 王逢生留下的
看着这样的弟弟,楚卓成心如刀绞。
他想要守住的秘密,竟然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了自己最重要的人眼前。
“程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喜欢费岚,我愿意跟他在一起。”
他想要扶起弟弟,但是对方一副情绪崩溃的样子,推拒了他的手。
“哥,不要再骗我了。”
“陈联哥是被他赶走的,对不对?”
“我全都看到了,你和陈联哥也在一起过,是他逼着你们分手的……”
楚卓成心乱如麻,他本来就不擅长解释,尤其是在自己的弟弟面前。
“我真的不喜欢陈联,和费岚在一起不是被强迫的,我和他本来就谈过恋爱,这一次算是复合……你听我好好跟你说。”
他越说越乱,原本苍白的脸上蒸出了些许薄粉,看着更像是撒谎了。
无论他说了多少,说了什么,在此刻的弟弟耳朵里,听起来都像是狡辩。
“我不要用你的幸福换我的平安。”楚程安抖着小腿站了起来,眼泪还挂在脸上,“哥,你拦不住我的。”
楚卓成不忍心,但还是趁着自己的弟弟拿手机的时候,将对方关进了房间,反锁了卧室的门。
他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件事,不然楚程安一定会做出一些让楚卓成接受不了的事情。
打了无数个电话给费岚,机械女声一直提醒对方已经关机。
无奈之下,楚卓成只好用短信的形式将楚程安的情况发给他,只盼他能早点看见。
费岚当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此时的他,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小助理回来看见自己的老板躺在地上,脸色吓得煞白,赶忙将人架到楼下去,送往最近的医院。
而此时的费岚意识已经稍稍清醒些许:“订机票……回京城的,最早那一班。”
小助理吓哭了:“费哥,你现在动不了啊!”
“不拍了,跟导演说一声,我不去了……我有事,很重要的事情。”
“不是拍节目的事情,费哥,你犯胃病了,得躺在医院里。”小助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但是抱着费岚的指尖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要是费岚在洄城出了什么事儿,他们这一行人都要完了!
费岚低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勉强而又着急:“快,不要等我催你。”
以往小助理听见类似的话,就知道对方要生气了。
但是今天他不敢胡乱下决定,比起费岚的身体问题,跟他作对这件事都变成次要的了。
“我……我打个电话给公司。”
小助理还是决定退一步。
费岚翻了个白眼,面露痛苦之色,他现在的身体确实由不得他胡来:“找裴牧川,不要找我爸的人!”
“哦,哦……”小助理清了清嗓子,翻出来了裴牧川的电话号码。
——
两个小时过去了,楚卓成已经将自己和费岚重逢之后的来龙去脉整合了一下,发给了楚程安。
纵然部分细节有所欺骗,但好歹是个交代。
楚程安也许不会信任自己,也不该信任自己。
毕竟他知道的信息都是真的,他和费岚做交易,他被费岚包养,费岚逼走了陈联。
这些都是真的。
他现在真的拿不定主意了,碰上楚程安的事情,他总是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豁出去,弄得头破血流。
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还是这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让楚程安知道这一切,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两个小时后,他敲响了楚程安卧室的房门。
“程安……”
一开口,他都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嘶哑。
“我给你下了一碗面,你晚饭没吃多少,你先吃点东西吧。”
没有人应他。
楚卓成的心“咯噔”一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程安,你别吓我,你还在里面吗?哥给你发的消息你看见了吗?我和费岚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解开了反锁,又怕弟弟趁自己不备冲出去。
轻轻推开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楚程安不在卧室!
那他去哪儿了?
楚卓成的脑袋一下子变得空白,耳中嗡嗡作响。
他蹲了下来,抱着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了手机。
“哥,我走了,不要找我。我会回来的,去和费岚说分手吧。”
再把电话拨过去的时候,是一阵忙音。
他们家住得不高,窗户是开着的,楚程安肯定是翻出去的。
楚卓成抄起外套想要离开家门去寻他,刚打开门就撞上了两个高大的男人。
因为是小跑着过去,他速度太快,直接就被撞倒了。
没有想象中的坠地感,其中一个男人拉住了他的手。
楚卓成眸子微微放大,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俊美的长发男人。
“你没事吧?”
他温柔地问道。
这两个男人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门口?
“向隅,该松手了吧?”另一个男人不太客气地冷嗤道,“人已经没事了。”
“阿川,不要这样。”宋向隅蹙了蹙眉,“姜岐那边你已经联系上了吧?”
裴牧川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楚卓成后退了两步,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宋向隅见他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温和地笑了笑:“我和阿川是费岚请过来帮你忙的。”
“费岚,”楚卓成艰涩道,“他怎么了?”
他知道对方在洄城录制节目,可是他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直觉告诉他出事了,但是方才他的心绪一直被楚程安的事情牵引着,直到费岚的人找上门,他才缓过神来,也许对方的情况也很糟糕。
“他被送进医院了,命悬一线。”裴牧川阴阳怪气道。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然地晃动了身形:“你说什么……”
宋向隅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裴牧川的胸口:“这种事情不要瞎说。”
裴牧川瘪了瘪嘴。
“你放心,费岚没事,就是喝酒喝进医院了,他一直都有胃病,今天晚上和朋友喝多了。”宋向隅那安稳人心的声音传来,“他现在抽不开身,叫我们来帮忙。我们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怕你一个人在家里担心,所以叫我过来陪着你。”
所以裴牧川是死皮赖脸硬跟着过来的。
楚卓成面色微霁:“是这样……”
“姜岐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但是不一定有用,我和他没什么交情。”裴牧川一手插兜,倚靠在门口,“而且你弟弟如果是自愿的,那我更不好插手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房间很闷,外面忽然想起了一道雷声。
“轰隆隆——”
楚卓成的胸口忽然闷得厉害,他眼前一黑,脑袋跟被炸开似的。
一些破碎的画面片段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脑海。
费岚的脸模糊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奔跑着,大喊着,咆哮着,两个人的距离却逐渐拉远——
他为什么会走?
他身边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搂着自己。
“费岚……”
他喃喃出声。
十分让人厌恶的气息窜进鼻间。
他感觉自己身上一阵燥热。
王逢生……他给自己下药。
他被人按在了怀中,那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烟味,呛得人头晕。
“放开我……你让我再去跟他说句话……”
记忆中的自己轻声呢喃。
本来应该是冷冰冰的,但是吐出来的语气却跟撒娇似的。
“你跟那个小子还有什么好说的?等会儿就到酒店了。”
王逢生的声音并不难听,但是带着一种油腔滑调的感觉,听起来让人觉得恶心。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我劝你别乱动,你以为我喜欢男人?”王逢生的语气也变得不耐,“不要再节外生枝了,要是出了岔子,你和我都得完蛋。”
他摸着楚卓成的腰肉,还皱着眉头道:“这样的都有人喜欢。”
硬邦邦的,哪有女人好摸。
楚卓成呜咽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效太强,他竟然晕了过去。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原来……他并没有弃费岚而去。
他是想要见他的,只是王逢生不允许罢了。
可是为什么王逢生会那样说?
他对男人不感兴趣,为什么会出二十万给自己?什么叫做他俩都得完蛋,难道对方背后还有什么人吗?
见楚卓成抱头蹲在地上,宋向隅面露不忍的神色:“别这样,事情还没有坏到你想象的地步,费岚现在可能还在检查身体,我等会儿再帮你联系他一下。”
一抬头,只见楚卓成满脸泪痕。
下一刻,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费岚的来电。
“费岚……”
他一出声就带着浓重的哭腔,听得对方心头一紧。
“别哭,我在呢。”
费岚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总归是能正常和人交流了。
“你怎么样?”楚卓成不忘关心他的身体,“你现在还好吗?”
“我很好。”费岚撒了个小谎,“我叫我助理帮我订票了,我等会儿就回去。”
“你别硬撑着……你朋友说你胃病犯了,现在还痛吗?”
“不疼了。”费岚扯出一抹笑,“别担心我,我马上就来找你。”
熟悉的声音让楚卓成感到安心了许多,他挂断了电话,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宋向隅和裴牧川也没有再打扰他,而是坐在一旁慢慢地等待着。
一等就是一整晚。
晨光熹微,枝头有鸟鸣。
楚卓成的双眼肿得跟核桃一样,他就呆呆地坐在那,眼神空洞。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屋内的人被惊醒,裴牧川揉了揉惺忪的睡颜,去帮人打开了门。
费岚脚下生风,入门就锁定了沙发上那个单薄的身影,冲上前,将人狠狠抱紧。
“我回来了。”
楚卓成愣愣地看着来人,两行清泪又从那红肿不堪的眼神中流出。
“你怎么才回来……”
他哽咽道。
费岚的心口被撕碎了似的疼:“抱歉,我来晚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楚卓成轻轻揉着对方的腹部:“你有胃病,现在赶过来不会不舒服吗?”
“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费岚脸上充满了疲色,眼球中甚至还有红血丝,精致的发型已经乱了,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也没休息好,但是他一刻也不敢休息。
“姜岐……”费岚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道,“他叫我跟你分开,可以送我个人情,我没有答应。”
这肯定是楚程安的诉求了。
“他还跟我说,无论我答不答应,他都会,都会……”最后那几个字,他都有些说不出口,“照顾好楚程安。”
楚卓成的身子彻底软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俩达成了什么交易,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把你弟弟安全从姜岐手里带出来的,要多少违约金我都帮你垫上。姜岐在娱乐圈的风评不差,他只是喜欢男人,没有别的……嗜好。”
别的不说,光盛元公司内部,有特殊癖好的高管就不知道有多少个。
人活到一定岁数,又掌握那么大的权力和财力,自然会去开发一些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兴趣爱好”。
楚程安落在姜岐手里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楚卓成失去了意识,不知道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所以晕倒了,还是因为太过于疲倦而睡着了。
费岚将人打横抱起,目光有些冷意。
一旁的裴牧川眯着眼瞧他:“这事儿你不叫你老子出面是解决不了的,姜岐这个人不是你能随意打发的小角色。”
“当时你俩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过你爸解决问题吗?”
“我最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是我爸逼得,我能找他解决什么?”裴牧川嗤笑一声,“你这情况跟我可不一样。”
“我能将人完整地赎回来,我爸不会做得比我更多了。楚程安要是答应了姜岐什么,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应该都已经发生了,这事儿谁都阻止不了。”
宋向隅害怕两个人在这时候拌嘴,于是扯住了裴牧川:“你们俩别说话了,都各自去休息吧。”
费岚没有理会他,只是撂下了一句“多谢你们过来陪他,我改天请你们吃饭”,就回到了卧室。
睡梦中的楚卓成冷汗直流,喃喃着什么,听不清楚,但是可以看出现在的他十分脆弱。
“我在呢。”
费岚轻轻道。
“费岚,费岚……”
原来是在叫他的名字。
“不要碰我,走开……”
费岚脸色一僵,低眉望向对方紧皱的五官,叹了口气。
“不要,王逢生,滚开,让我跟他说句话……”
原来是梦见了王逢生。
费岚吻了吻他的额头,困意席卷全身,经过一夜的长途跋涉之后,他也终于撑不住了。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楚卓成还在梦中,小腹露在外面,衣角轻轻翘起。
费岚担心他着凉,将他的衣服往下拽了一下,然后给他掖好被角。
走出卧室之后,他看见了一个寂寥的背影,被钉在沙发上似的。
是失踪了一晚上的楚程安。
对方看见了费岚的脸,双肩瑟缩了一下,骤然起身,抡起拳头朝着对方的脸上揍去。
他怒火滔天,这一拳是下了狠力道的。
“别以为你是费岚我就不敢打你!”楚程安嘶吼道,“你还敢来找我哥,我叫你滚你没听到吗?”
费岚不想对他动手,但是这也不意味着他会等在原地挨揍。
他一边拦住对方的攻击,一边躲开,看着有些狼狈:“你哥不是把真相告诉你了吗,你这孩子怎么那么轴?我对你哥是真心的。”
“你还骗我!”
“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吗?”费岚冷笑道,“我要真是你哥的金主,犯得着大半夜马不停蹄地来找他吗?十个小时前我还待在洄城呢。”
“那是因为你喜欢我哥,我哥不喜欢你,他喜欢陈联哥,你把陈联哥逼走了!”
费岚脸色一黑。
他不喜欢别人提起“陈联”,哪怕那人是楚卓成的弟弟也不行。
“谁告诉你他喜欢陈联的?”费岚耐心解释道,“你让你哥来跟你说行吧,反正我现在说的话你也不听。”
怕对方继续发疯一般地攻击自己,他冷哼了一声:“你要是再打我,我都会报复到你哥身上的。”
楚程安脸色气得发红,没想到对方那么无耻:“你,你,你滚出我家。”
“我不滚,除非你哥叫我滚。”
费岚不慌不忙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这么大的动静,估计你哥已经醒过来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去问吧。”
楚程安果真走进了楚卓成的卧室。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二人纷纷从卧室房门走出来。
费岚衬衫上的纽扣松开了两个,露出隐隐的胸肌沟壑,颓疲的眼神被掩盖在碎刘海之下,他将自己掩埋在烟雾之中。
他确实比陈联优秀许多,也恶劣许多。
楚程安想到自己的哥哥刚刚跟自己说的,心里忽然有些怪异:“我哥让我跟你道歉。”
费岚抬起眸子:“然后呢,你就这么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打人。”
楚程安的声音讷讷的。
不知道楚卓成说了什么让他信服了,现在的他竟然比方才乖巧许多。
费岚摇了摇头:“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又没伤着我,道什么歉。”
随后,他冲着楚卓成招了招手。
后者顺从地走到他的身边。
费岚一把将人搂住,然后亲在了楚卓成的脸上,“啵”的一声,让房间中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和你哥是真爱,都跟你说了,你非不信,你这熊孩子把你哥吓够呛。”
楚程安面如土色:“你,你放开我哥。”
“我不放。”
“我给你钱,一百四十五万是吧,我现在就给你打钱。”
“我不要钱,我就要你哥的人。”费岚让楚卓成坐在自己的腿上,大手抚摸上对方的后背,“说说吧,你找姜岐聊了什么?我去帮你收拾烂摊子。”
“不用。”楚程安咬着牙,“那些钱本来就是我欠的,用不着你还。”
费岚目光一压,脸上透出些许不悦:“我不想管你的事情,但是你是楚卓成的弟弟,我就不得不插手。你哥哥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难道你也是心甘情愿地跟着姜岐,当他的小情夫?”
或许是对方说话有些露骨,楚程安的脸上冒出了细微的冷汗。
楚卓成这时候也开口央求道:“程安,不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这些本来就不该你承受。是姜岐先把你扣下的,你没有做错,你只是打烂了他的几只红酒,这是我们能解决的事情,你不要羊入虎口。”
“我不该承受这些,就要你承受吗?”楚程安眼底泛出晶莹的泪光。
“喂喂喂,什么叫做他承受,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的好吗,我愿意拿钱给自己的男朋友怎么了?这跟你的情况可不一样。”
费岚有些不爽。
楚卓成听到“男朋友”三个字,眼光忽然闪烁了几分。
楚程安噤声了。
他纠结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和抱着哥哥的高大男人,心中免不了泄气几分:“我和姜岐没说明白,还没谈好,我就是回来看看我哥的。你不用出面了,这件事情我自己解决吧。”
闻言,楚卓成的脸色也终究是好看了些许。
“先去休息吧,醒了之后哥给你做饭。”
楚程安回房间了。
听到了卧室锁门的声音之后,费岚忍不住亲了亲楚卓成的唇。
二人激烈地拥吻起来。
一直到楚卓成快要窒息,费岚才放开他。
二人的眼神都有些迷离。
“我吓坏了。”费岚扯了扯他的衣襟,“想你想疯了,订了最早的机票,怕你出事,你出事我也不活了。”
楚卓成闷闷地垂眸:“别这样说话。”
“我刚才叫你男朋友,你没拒绝我。”费岚靠在他的怀中,“你是不是答应我了?”
“……”
“我会一直等你的答复。”费岚见他不说话,也不自讨无趣了。
楚卓成呆滞了一瞬,然后扯下了自己的衣领,锁骨处露出了一块伤疤。
淡淡的一条,如果不细看,根本就不会让人注意到。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他抿了抿唇,“这伤口是王逢生留下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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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要的不是身体
费岚的视线落到他的锁骨上,微微失神:“什么意思,王逢生拿刀砍你了?”
他下意识地挺起腰,手掌摸到对方的脖颈,表达安慰似的掐了掐他的颈肉:“他当时对你用强了?”
“只想起了一点片段,这刀疤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楚卓成手指摸搓着对方的衣角,隐隐有些不安的样子,“费岚……我觉得,六年前的事情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紧闭的空间中,二人紧紧贴在一起,鼓点般的心跳清晰可闻。
这个时候,只有拥抱最合适。
费岚的神色缓缓变得更加严肃起来:“慢慢想,不着急。”
他一直是个急性子的人,但是为了楚卓成,他愿意多花花一点时间。
“我觉得……”楚卓成翕动了一下嘴唇,“我当初没有跟王逢生谈拢,对方对我的态度十分……强硬。”
最后两个字带着有些怀疑的语气。
他现在脑海中的片段十分零碎,只能通过一些刺激性的事情来回忆起更多的事情,对方的神色、动作都不完整,什么都得靠猜测,有时候还会猜错。
“实在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费岚轻声道,“我已经不在乎你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了。”
楚卓成垂着眉,细碎过眉的刘海挡住了他那双幽深的双眼。
他攥住拳头:“……可是我在乎。”
察觉到身边人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楚卓成继续解释道:“费岚,你现在不在乎,不代表你一辈子都不在乎。我始终没有答应和你在一起,你现在觉得自己头等要紧的事情是追到我。等你追到我之后,头等要紧的事情就会变成你现在认为不重要的那些事情。”
“我……我不想面临那一天。”楚卓成艰涩地呼出一口冷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语气温软,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查清楚吧,这样对你我都好。恋爱是两个人对等的关系,我不想你一直付出,不想你一直包容。六年前是我养你,我都尚且感觉到你我之间那道无形的距离,更何况现在……费岚,我差你太多了。我想你先认清楚,你追求我,到底是因为六年前的不甘心,还是依旧惦记那个曾经为你遮风挡雨的大哥哥。若是你希望别人为你遮风挡雨,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已经不配了。”
“这么多年过去,你爱上的那个楚卓成早已经变了。”楚卓成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有些干裂的嘴唇传来刺痛感。“忘了跟你说,我早就不爱吃炒年糕了。”
那一天,费岚说给他点了最爱吃的菜。
楚卓成想不起来自己爱吃什么,还以为是失忆的问题。
可是他夹起拿到菜之后,感觉味同嚼蜡。
原来失忆会叫一个人把自己的所有习惯和爱好都忘记,不是忘记那道菜的名字,而是忘记吃起这道菜的感觉。
他不想和费岚谈恋爱,不仅是害怕费珣的报复,还害怕对方喜欢的根本不是现在的自己,更害怕二人依旧逃不了同样的结局。
他甚至想过……费岚作为自己的金主和自己相处,比作为恋人来得更妥帖一些。
至少金主只是贪恋他的身体,而恋人却要他的心。
恋人不仅要他的心,而且还把自己的心也剖开,“强行”展现给对方看。
楚卓成想,他看到的不是爱,而是一片血淋淋。
费岚缓缓松开了按住他的手,脸上的表情从来没有这么复杂过。
很显然,这话说到了他的心里。
家产万贯、呼风唤雨的大少爷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
他们习惯当施舍者,而忘记了承受者的感受。
送别人东西的人不用这么瞻前顾后,甚至会被夸上一句“慷慨”。
可是收东西的人必须小心翼翼,他们没有资本和筹码为自己博得一点自尊。
“那我……不逼你了。”费岚的声音变轻了很多,“等你把六年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我再考虑我们俩要不要复合的事情。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冲动了。”
楚卓成僵硬地点了点头。
“在此期间,”费岚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我不碰你了。”
“……可以碰。”楚卓成很小声地说。
费岚以为自己挺错了:“不要因为欠我的钱而妥协,我不想仗势欺人。”
“钱已经还清了。”他稍微加大了点音量,还咳了咳,“我只是想跟你说,你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谨。”
楚卓成不抗拒他。
这算是个不错的征兆。
费岚眼底闪过一抹喜色,但是难得安分地压住自己内心的雀跃:“那以后再说吧。”
他将人打横抱起,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这么多天你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我们再去睡一觉。”
楚卓成骤然间抓住了他的衣袖:“刚刚才睡醒呢。”
“我就想抱着你。”费岚抵住他的额头,眼神温和而又缱绻,“乖乖,睡一觉就好,醒来之后什么麻烦都被我解决了。”
大概是这样的承诺太让人感到安心,楚卓成竟然真的稀里糊涂又被哄睡着了。
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费岚的手指描绘着怀中人的眉目,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
睡梦中的人一直皱着眉毛,翻来覆去的,时不时发出两声梦呓。
平心而论,费岚并不能接受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染指,从小到大他要的都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份。
他曾气愤楚卓成为了钱那么轻而易举地将自己交出去,更气愤曾经无能为力的自己。
就算被费珣抓回家之后,他也不愿意在盛元呆着,而是跑出去找裴牧川合伙开办个人工作室。
他不想受控于费珣,也不想下次再遇见这样的情况时,依旧跟六年前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楚卓成受到的打击太大,以至于车祸之后恢复了大部分记忆,唯独想不起来六年前发生过的事情。
这事儿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费岚纠结了一下午,终于做出了一个很难的决定。
划动着手机,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
他终于再一次点开了费珣的聊天对话框。
这一次,他打算主动出击。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又开了一本预收《香水宝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审核放出来,应该快了,看到的宝宝可以帮我点点预收嘛!(可怜)
第29章 害了他的是你自己
崔山疗养院。
“费总,到地方了。”
车窗缓缓降落,阳光透进温懒的车厢,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伸出手来,搭在车窗边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光线的照射下更显白皙。
他微微敛眸,视线锁定在远处的白色建筑物上。
“真是个好地方。”
他轻哧道。
前方的司机端正地坐着,目不斜视:“费总,现在去停车吗?”
“等等。”费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眼神闪烁。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低沉的铃声。
“爸。”他轻轻开口。
他很少这样叫费珣,从前的父子俩就算面对面坐着也不过是一起沉默。
“到地方了?”费珣的声音总是带着一股压迫感,不知道是因为常居高位养成的气势,还是故意向自己的儿子施压。
“嗯。”
“你跟接待的人说你找王逢生就行了。”费珣道,“他们会领着你过去。”
“好。”
“你不好奇,他为什么会在疗养院吗?”
“……你们为了把他保护起来,不让我找到他。”费岚答道,眼神中划过一抹冷光。
事实上,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找王逢生。
怪不得他的人找不到王逢生,原来是被人保护了起来。
他感到好奇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
比如说,为什么楚卓成咬定王逢生和费珣没关系,但是他还是从自己的父亲嘴里打听到了王逢生的下落。
他爸保护王逢生那么多年,为什么会轻而易举地将对方的下落直接告诉自己?他的目的是什么?
无论如何,费岚现在能确定一件事情。
楚卓成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他之前告诉自己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
“你可以这么理解吧。”费珣道,“等你见过王逢生之后,我要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
“和楚卓成有关系。”
“爸,”费岚的手掌心微微出汗,“你就那么在意我和楚卓成的事情吗?”
“是。”费珣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我和你妈就只有你一个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有第二个选择。”
“我和他在一起,到底碍着什么事了?”费岚的声音逐渐提高了几分,“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照样可以办好。”
“我嫌丢人。”费珣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费岚轻轻抚摸着额头,然后突然将自己的墨镜摘了下来,露出染了戾色的眸子。
“不是他,也是别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女人,你死了这条心吧。”他故意放狠话,“你和楚玥那个女人的事情我都知道,实在失望的话,你抓紧再要一个吧。别总说什么你只有我一个儿子,让别人以为你对我妈多忠心呢。”
费珣正要到发怒的边缘,却发现电话被对面那个混小子挂断了。
费岚挂断电话后,长舒一口气。
他烦躁地躺在座椅上,下令道:“去停车,我要进去。”
“好的,费总。”
事到如今,费岚已经有了猜测,六年前的事情跟他爸逃不开关系,而且他爸应该还不少掺和呢。
或许他真的错怪了楚卓成。
直到现在,他的心中还有隐隐的期望,如果对方和王逢生是清白的——那他就更有理由对楚卓成做出补偿了。
楚卓成不想让他一味包容,但如果一开始受委屈的就是他自己呢?
大概费珣提早跟这边的人打了招呼,费岚一道地方就有人引路。
接待人员带着他绕了一大圈才找到王逢生的房间。
幽静的走廊,连人影都看不见。
鼻间隐约窜入了消毒水的味道,来往的保姆和护工行色匆匆。
费岚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难不成,王逢生这个老混蛋生病了?
接待人员自始至终都是低着头领路,在走到走廊深处的最后一间房门口时,她突然出声道:“到了,费少爷。”
费岚刚想推门而进,就被接待人员给拦了下来,对方十分生硬道:“费少爷,这里您不能进。”
费岚眯了眯眸子,斜视看向她:“凭什么?”
“您现在就算进去了,也不能跟病人说话。”
对面谨慎地提醒道。
费岚注意到她嘴里的“病人”二字,眼中有些许错愕:“你什么意思?”
“对方是全身瘫痪。”接待人员回答道,“而且现在是植物人的状态。”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费岚苍白的脑海中。
怎么会这样?
王逢生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谁做的?
“费董说让您看过就离开,”接待人员继续道,“费少爷,如果您不信的话,可以通过窗户远远地看一眼。”
透过百叶窗,费岚缓缓移过视线。
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视野中。
仅仅通过侧脸的轮廓,他就基本上判断得出,这确实是王逢生。
他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稳住身形。
那纯白色的床单刺痛了他的眼睛。
若旁人不说,费岚会以为那里躺着的是个死人。
他的呼吸开始紊乱,往外奔跑着,一直到地下车库。
费岚找到了自己的车,大步一跨,用最快的语速:“去公司,赶紧!”
司机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应下之后片刻不敢耽误地发动车子。
三十分钟后,盛元公司。
“他怎么回事?”
这是他见到费珣的第一句话。
他一路狂奔过来,气喘吁吁,偶尔有公司的艺人侧目看他,不多时就收回了目光。
沙发椅上的中年男人捧着一杯咖啡,冒出的热气挡住了费珣深沉的目光。
他翘着二郎腿,上半身却十分笔直,他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会来。
“如你所见,他本来该死的,我调动了全京城最好的私人医疗资源,才保住了他这条命。崔山疗养院是个好地方,他不会死在那,他这辈子都是我手里最重要的筹码。”
“什么筹码?”
视线开始模糊,不是泪水,而是情绪处于极端状态下眼中升起的一层雾气。
费岚费劲地坐在了沙发椅上,胸脯的起伏十分剧烈。
费珣使了个眼色给站在一边的胡容,对方轻轻颔首,抱着刚签好的文件退出了房间。
宽大的董事长办公室,只剩下了父子两个人。
“想知道王逢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费珣忽地轻笑了一声,纵使那笑声听起来有些阴沉,“疗养院的人应该没跟你说,他不只是植物人,他身上还有十几道刀伤,我刚从那个杀人犯的手里救走他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是血。”
“杀人犯”这三个字一下拨动了费岚紧绷的心弦。
他缓缓地摸到了一套茶具,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绪更加烦躁。
他的嗓子干得发疼,但是望着茶壶中升腾的热气,他忽然一下子收回了手。
此时的费岚,没有喝水的心情。
“……‘杀人犯’,是谁?”
千万,千万不要是……
然而,对面的男人吐出来的几个字,让他如坠冰窟。
“那些伤口是楚卓成砍的。”
费岚脸色发白:“光是砍伤的话,他不可能变成这样子。”
“确实。”费珣的声音有些懒懒的,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我找人带走他俩,结果带走他俩的车出了车祸。王逢生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楚卓成当时也受了很重的伤,这一点,他可能告诉过你了。”
“他失忆了,他什么都不记得!”费岚的双眼瞬间变得猩红,他嘶吼道,“而且那是你们的问题,跟他没关系!”
“我保存了伤残鉴定报告。”费珣道,“那十几道都是往要害上砍的,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让王逢生的家属出面告他,如此一来,楚卓成的下半生都会在牢狱中度过。”
下半生在牢狱中度过……
费岚的耳朵嗡嗡的,脑海中一直萦绕着这句话。
世界仿佛在那一刹那静止了。
这样的结局,费岚不能承受。
他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用最佳状态下的大脑和自己的父亲谈话:“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砍王逢生。”
冰渣一般的语气,不带有一点感情。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算计自己最爱的人。
“是的,我叫王逢生强迫他了。”费珣毫不避讳地承认,“他是正当防卫,可是他没有证据,你也没有。”
“按照你说的那样,他没有杀人的动机。”
“他有。”费珣撑着伪善的笑容,“他和王逢生分赃不均。”
费岚脸上的表情彻底崩裂了:“什么?”
“你一直搞错了一件事情——他根本就没有答应王逢生,他怎么会为了二十万跟王逢生睡一觉。”费珣想起这件事情,似乎觉得十分有趣,“我最开始确实让人找过他,也试图拿钱打动他。你知道我给他开的价格是多少吗?”
费岚不言语。
他紧握着沙发扶手,握得十指发青。
“一千万。”
费珣扯出一抹冷笑,不知道是想起了那张倔强的脸,还是想起了他做出的一系列蠢事。
“我拿给他的卡里有一千万,但他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走。我当时知道他弟弟得了白血病,急需这笔钱,可他没有接受,那个时候他一天打三份工,借遍了所有的亲戚,又通过各种募捐渠道,终于凑齐了这笔钱,也保住了他弟弟的那条命。这些都是我的私家侦探告诉我的。”
他每说一个字,费岚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带着利勾的钢爪无情地搅碎了他的心,这股无法言明的苦涩和痛苦,蔓延到五脏六腑,几乎要将他吞噬干净。
他佝偻着身子,中弹似的捂住了胸口。
他快要不能呼吸。
“没法用钱打动他,我只能用你打动他。”费珣幽冷的声音继续传来,“他很单纯,我只用一段话就让他妥协了。”
“我说你可能图一时新鲜,能跟他这么糊里糊涂过半年的时间,但是这样的状态支撑不了一辈子。你是我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从小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你迟早受不了在外面流浪的日子。我是你的父亲,我可以原谅你年轻气盛,一直在外头鬼混,但是如果你再不回来,费家的家产一分钱都落不到你头上。”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年轻男人听完这段话的神色。
那个叫楚卓成的俊美年轻人,只是一直盯着咖啡上的天鹅拉花,一动不动。
这么多天来一直为自己的弟弟四处奔波,他的双颊甚至有些凹陷,气色很差,泛黄的皮肤没有一点光泽。
他的眼睛依旧漂亮,却沉默得像一汪寒潭。
“需要我怎么做?”
这是他呆坐半晌之后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最后,我叫他配合王逢生演一场戏给你看。不过真到演戏那一天,我改变主意了。演戏不如真的更让人信服,所以我叫王逢生强迫他。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在那种状态下还能反抗,还砍了王逢生十几刀,挣扎的过程中他自己也受了伤。”
费珣打断了费岚的思绪,“这件事,我只答应了王逢生给他报酬,没有答应楚卓成给他报酬,事实上,他也没要。不过,这确实方便我往他头上安罪名——比如说我前面提到的,分赃不均,所以故意杀人。我这里有剪辑好的视频,能够证明楚卓成的‘罪行’,我想我也不用拿给你看了,你应该不想看这段视频。”
费岚再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你他妈还是不是人!”
他一拳将桌子上的茶几给捶裂了。
“砰”的一声,荡开巨响。
鲜血流满了他的拳头,尖锐的刺痛只能起到麻痹痛苦的作用。
费岚只觉得自己的表情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狰狞过。
他的话毫不客气,而对面的费珣没有丝毫动容,依旧维持着一副高位者的傲慢模样,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似乎只是弱者在强者面前的挣扎。
“费拉,你太单纯了。”相比对面的气急败坏,费珣显得云淡风轻许多,“我允许你的小打小闹,是因为你一直没有触及我的底线。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事情,是想跟你坦白我手里有什么筹码。你只有乖乖听话,才能保护好你爱的人。”
最后那一句话咬字很重,尤其是最后那几个字,充斥着浓浓的不屑。
“你也别怨我,我确实不仁,但让我有机可趁的人是你。”
费珣站起身来,将杯中的咖啡尽数倒进废水池中。
精心调制的咖啡,明明一口没动过,却只能被送入下水道。
他的表情纹丝不动:“如果你和楚卓成的感情真的很顺利的话,他不会这么轻易中我的圈套。如果你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生活质量和物质条件的问题,楚卓成或许能更坚定一点。他之所以上当,就是因为怕委屈了你,想让你尽快回去继承家产。”
“费岚,害了他的,是你啊。”费珣呢喃道。
他晃步到沙发前,胜者似的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儿子。
“最后,再提醒你一句。”目光落在费岚满是血迹的拳头上,费珣蹙了蹙眉,“出车祸之后,楚卓成并没有失忆。”
说罢,不等对方反应,他望向门外,命令道:
“胡容,把他带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
第30章 一辈子都不会
楚卓成擦了擦额角的汗,抬头看了眼门牌号,蒸红的脸恢复了几分。
他一路小跑过来,感到背后隐隐冒出细密的汗珠,黏住了里衣,十分不好受。
半晌之后,大门被缓缓推开。
费岚有些沧桑的俊脸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楚卓成必须要稍稍抬头才能跟他对上视线:“你怎么……”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对方就紧紧抱住了自己。
二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楚卓成被压得有些难受,他蹙了蹙眉:“费岚,不是说你受伤了吗?伤哪儿了?”
听到怀中人的声音,费岚深呼一口气,慢慢地放开他。
他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动作有些滞缓,语气也透着几分僵硬:“这儿受伤了。”
双掌都被裹上了厚纱,手指的灵活程度下降了很多。
不用想都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又砸哪儿了?”
楚卓成顺手关上了门,将人往里边推。
这是费岚在京城中心地带买的房子,他至今都没来过,家里的一切摆设都和京郊那一处房产差不多。
正是因为地理位置对他来说十分陌生,所以他花了不少时间在赶来的路上。
他没时间细细打量这个地方,他的心思都落在了费岚的伤口上。
“你跟谁吵起来了吗?”楚卓成拉着他坐在沙发边上,“怎么会这样?”
费岚盯着对方的脸,脸上的表情一直在变幻。
在对方来之前,他本来有很多个问题想要问对方。
但是看到楚卓成之后,他像是被人封了喉管一样,一个问题都问不出来。
楚卓成大概看出了他脸上的为难,于是主动问道:“跟我有关系吗?”
费岚整个人僵硬了一瞬,然后点点头,闷声道:“我去见了我爸。”
“你爸……”楚卓成的脸色也变了,“你爸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想起费岚之前旷工大半个月,又总是往自己这边跑,录综艺之前还直接飞回京城找自己,楚卓成心中大概明了了。
费岚这段时间确实很可疑,他爸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费岚没有顺着他的话回答,而是按住了他的手。
手掌无法自由伸张,他只能笨拙地将手心搭在对方的手背上。
感受到纱布的粗糙感,楚卓成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费岚格外得奇怪,从他进门开始,对方就像丢了魂似的。
“费岚……”
“你是失忆了。”
费岚的嗓子如同夹了沙砾一般粗糙。
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而非疑问。
楚卓成微阖眼眸:“怎么提起这件事情了,难不成你爸也知道?”
他的眼神中有疑惑、担忧,还有潜在内心深处的疏离。
唯独没有心虚。
费岚不想试探他,但是他必须要知道真相。
“你什么时候失忆的?”
他继续追问。
楚卓成翕动了一下嘴唇,用不像说谎的语气道:“在我发生车祸之后。不过……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因为车祸才失忆,这只是我的猜测。那一段的记忆是混乱的,我还没有全部想起来。”
“你出车祸的时候,身边有人吗?”
费岚难得这样迫切,让人感觉真相背后隐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
楚卓成不太适应对方这样盘问一般的语气,不过还是耐心答道:“我不知道,这一段我没想起来。事实上我根本没想起来自己经历过一场车祸,我是看到自己的病历单才知道的。”
“那你病历后面有别的记录吗?”
对方的语气更加激动了。
楚卓成却只能摇头示意答案。
闻言,费岚泄气了似的:“这样……”
他不觉得对方在撒谎。
可是费珣也没理由骗自己。
楚卓成确实失忆过,但是具体是因为什么,谁也不知道。
除非某一天……他自己将忘记的事情全部想起来。
费岚不明白,如果连车祸都不是导致他失忆的罪魁祸首,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契机才导致他忘记了那么多事情?
“费岚,你还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楚卓成抽回了手,身子微微侧了回来。
他避开了对方火热的目光,眉眼中透出几分不悦。
他是因为关心费岚的伤势才急匆匆赶过来的,对方却一点都不配合自己,他问了半天,甚至还没搞清楚费岚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和我爸吵架了,我气不过就把他的茶几打烂了。”费岚勉强咧了咧嘴,“他那个茶几可贵了,欧洲的进口货。”
当年费珣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得了那个小茶几。
放在他办公室的东西,每一样都能称作是“价值连城”,费岚觉得自己这拳也算是值了。
楚卓成面色稍霁,他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对方的碎发:“你爸让你离开我吗?”
“他没说这件事。”
事实上,费珣确实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
白天的谈话似乎更像是一次警告。
至于警告的内容是什么,费珣没有明说,费岚也懒得去猜。
自从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么算计楚卓成之后,本来就单薄的父子情分几乎彻底消失殆尽。
“你真的把六年前的事情都忘记了,是吗?”费岚又问了一遍。
楚卓成点头。
“那你知道王逢生的下落吗?”
提起这个人,楚卓成的眼底浮现一抹痛色。
“不知道……想不起来,我脑海里没有他的印象了,我知道的都已经跟你说过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答案,费岚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勾住了对方的腰,用轻柔的力道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记不起来也好,我帮你解决问题。”他喃喃道。
他不能让楚卓成知道自己曾经杀过人。
“什么?”
“我说,记不起来也好,”费岚将下巴枕在对方的肩膀上,“让你感到痛苦的事情,不需要回想起来。如果出了问题,我帮你解决。”
楚卓成皱起来的眉头始终没有展平,他有一种预感,费岚肯定从费珣那边得到了什么消息,而且是跟自己有关的消息,可是对方不愿意告诉自己。
“费岚,你不会害我对吗?”
他不想刨根问底,但是他必须得到对方的允诺。
“一辈子都不会。”费岚闷闷道。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先这么多,明天再尝试一下长更,这一段的剧情我尽量写得快一点~
宝宝们新年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