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江半絮隔着睡裤在自己腿根处按了按, 感觉到不太明显的痛意。
他回想了一下，猜测是那个位置不太好，昨天走路的时候难免被衣料磨到，所以睡一觉才会更严重了。
背包里带了药膏, 他又跑去卫生间把还留有痕迹的地方都涂一遍, 洗漱好后出穿戴整齐出了客卧。
客厅里灯都没开，丁颂果然也在睡懒觉。
江半絮没叫对方, 先把昨天弄乱的沙发和茶几简单整理一下, 又一边喝带来的营养剂，一边下楼买了早餐。
丁颂将近十一点才起床，两个人磨磨蹭蹭到一点钟出门, 逛了圈商场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第二天还要上班, 江半絮下午早早回了家。
进门时, 应迢正好从冰箱里取出一瓶人造血剂。
吸血鬼站在厨房柜台的位置, 看青年俯身换鞋的背影。
江半絮进了屋,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应迢关心道：“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
其实有的，腿根那道握痕好像真的有点重了。
他昨天出门还没感觉，但今天走路时间长会感到隐隐的酸疼。
肯定是有淤青了。
但江半絮才不打算说。
“没有, ”他耳根发热，躲开对方的视线去冰箱拿水喝，“真的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江半絮的表情特别真切。
他希望应迢不要再因为那种事特意关心他的身体了, 让这样尴尬的事默默地翻篇就行。
“那就好。”应迢的回答让江半絮松一口气。
周一上班，和往常一样忙碌，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江半絮和应迢暂时都不会再提协议的事, 就好像两个人只是度过了一个无比寻常的周末。
有一次江半絮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就匆匆背着包往外跑。
而科室那边早会开完了, 查房也查完了，愣是没见到江半絮的人，打电话也没人接。
见习生的程序没那么复杂，要求也不严格，江半絮监护人的电话号码填的就是他自己的。
还是沈庆言忽然想到曾在地铁上添加过江半絮室友的电话，才把电话打到了应迢那里，问怎么没见江半絮来上班。
吸血鬼接完电话就皱起眉，然后迅速出了门。
最后是在一个偏僻的公交站台处找到江半絮的。
因为位置偏，又错过了上班高峰期，站台附近没有别人。
青年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独自坐在站台的椅子上，上半身蜷缩着趴在膝盖处，露出瘦韧的脊背线条。
应迢看见这一幕时，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江半絮跟前。
眼前落下阴影，江半絮耷拉的脑袋动了动，跟着抬起头。
看见是应迢时，他露出很惊讶的表情。
“出什么事了。”吸血鬼开口时，不稳的声音暴露了慌乱的情绪。
江半絮站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眼花，他连忙把额头抵在应迢的肩膀上。
跟前的身形明显僵硬了一下。
应迢察觉到江半絮的脸色很白，额间出了虚汗，这时靠过来的身体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江半絮身形微晃时，吸血鬼迅速抬起手臂，苍白的手掌稳稳托住青年细瘦的后腰。
吸血鬼胸膛起伏，仔细听着青年的话音从自己怀里传出来。
“我刚才在车上好像睡了一觉，然后就坐到了这里，”江半絮眼前发黑，需要缓缓，“下完车本来准备坐回去的，但又差点晕了。”
江半絮给自己分析：“所以我猜可能不是睡着，是低血糖晕了。”
应迢：“……”
吸血鬼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天是应迢给沈庆言回了电话说明情况，又顺带请两个小时假带江半絮去喝了糖水，吃过早饭，才给人送回医院去。
应迢一直认为江半絮的身体不够好，这次更是论证了这一想法。
从那天起，他开始每天陪着江半絮坐公交上下班，并监督江半絮吃早餐。
即使江半絮吃过早饭，应迢也会随身携带一些方便吃的食物，有时是一盒切好的水果，有时是饮料和甜品。
江半絮一开始是非常抗拒的，因为他从小到大都害怕麻烦别人。
吸血鬼说还有另一种方案，可以安排车和司机随时接送。
江半絮当时神情呆滞，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连连摇头。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江半絮一开始完全不习惯。
但每次上班路上或是刚下班从医院出来，就能吃到酸酸甜甜的水果，还有开盲盒一样的零食……实在是太幸福了。
有时候他还是会感觉很不好意思。
“等你的身体强壮起来，我自然不用再管。”公交车上，吸血鬼将营养剂插好吸管，递到江半絮眼前。
他的视线会随着过去，停留在青年抿住吸管的唇上，或是吸吮液体时微微鼓起的脸颊上。
应迢侧身望着身旁的人，心情似乎很好：“你是我的唤醒者，我本就应该对你的健康负责。”
江半絮不禁露出感动的表情，他立马大方表示：“那下次你多喝点我的血吧！”
不多喝几口，都对不起应迢这样认真负责的态度。
“好啊。”吸血鬼笑起来。
……
这天下午江半絮快下班的时候，跟何梦约了在住院部一楼大厅见面。
他已经整理了一个星期的病案，还找学长学姐收集了一些，应该够用了。
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但科室里已经没什么事了，估摸着可以提前下班。
江半絮没着急换白大褂，而是先拿着病案下了楼。
住院大厅这时没什么人，休息区只有几个身影。
江半絮从电梯间出来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应迢。
对方早早就过来等他下班了。
吸血鬼气质冰冷，靠坐在最暗处的休息椅上，手中提着一袋切好的水果。
看到江半絮时，他的眼神温和下来。
江半絮先笑着跟应迢摆了摆手，又看见了何梦。
对方也注意到他，连忙站起身走过来。
“小江，你来啦。”何梦是个长相清秀的男生，这次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但看见江半絮还是有点局促。
江半絮把手里的一沓纸递给他：“办公室里有打印机，我就顺带打印出来了，电子版微信发给你。”
何梦开心地接过来：“好啊好啊。”
“真是太谢谢你了小江，我给你带了一杯奶茶。”何梦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又问，“你是不是快下班了，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江半絮闻言摇头，委婉拒绝：“我已经点过外卖了，晚上回家吃。”
何梦有点着急，脸都红了：“可是，这个病案我看挺复杂的，我还想趁吃饭的时候让你给我讲讲呢。”
说话间，应迢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江半絮身后。
男人颜值很高，身材也好，可惜那一身气质太阴暗了。
何梦冷不丁看见，被吓得肩膀一抖，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江半絮看见他的眼神，才知道应迢过来了。
于是开口介绍：“这是我的同学，叫何梦。”
吸血鬼露出温和礼貌的神情，主动伸手道：“你好，我姓应。”
“你好。”何梦轻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只觉得冰凉凉的，带着阴气。
他很快就松开了。
“病案下面有注解，不用讲的。”江半絮拒绝的意味很明确，对何梦礼貌地笑道，“谢谢你的奶茶。”
江半絮说完手机响了一声，是沈庆言微信通知他可以下班了。
他就跟何梦道别，上楼去换衣服。
何梦有点沮丧地站在原地，他还是想争取一下。
一旁忽然传来毫无语气波动的声音：“你在追求他。”
何梦一愣，紧张地抬起头：“你看出来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小江是我的理想型！”
“他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
这是江半絮在丁颂家里住的那晚，亲口说的，也是吸血鬼在窗外亲耳听到的。
“啊？”何梦遭到了打击，他终于想起来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你和小江是什么关系啊？”
“我们住在一起，”应迢淡声道，“我是他室友。”
听到前半句，何梦眼睛都已经睁大了。
到了后半句又赶忙松口气。
“合租室友啊，很常见的，又不是睡在一个房间。”
“有时是一个。”
吸血鬼眉间微动，神情自然道。
何梦：“……”
江半絮换好衣服下来时，楼下就只有应迢一个人了，两人并肩往楼外走。
江半絮猜何梦肯定是明白自己的拒绝，所以离开了，心里也跟着轻松下来。
不过手机在这时响了一声，是何梦发来的消息：
[小江，原来是我来得太晚，祝你幸福！]
[呜呜呜暴风哭泣.jpg]
江半絮不禁脚步一顿，满脸疑惑。
“怎么了。”说话间，应迢已经将手里的水果盒递了过去。
江半絮一只手要捧盒子，另一只手要拿叉子，手机就被身边的人自然而然地接走了。
“……他说他来得太晚，还祝我幸福，是为什么？”
是什么奇怪的流行语吗？
“祝你幸福，是他对你很美好的祝愿，你应该感谢他。”
社交知识浅薄的吸血鬼面不改色地替人分析，分析完还要付诸行动。
应迢点开江半絮和何梦的聊天框，打字发送了回复。
江半絮：[谢谢你的祝福。]
第22章 二十二
时间过得很快。
两周后, 八月上旬，江半絮的暑假见习结束了。
他离开科室前，即将转科的几个实习生，还有平时玩得熟悉的研究生学长学姐, 都商量好趁着周末一起去爬山。
距离不远, 有从市里直接通到景区的大巴，几个小时就能到。
人多更热闹, 丁颂在家里钻不住, 又自来熟不怕生，听说之后很快也报了名。
当天天气很好，太阳不大, 吹着凉爽的风。
大家在车站集合, 丁颂比江半絮到得还早。
在江半絮没来的几分钟里, 他就靠话痨体质跟其他学长学姐都混熟了。
没一会儿江半絮也到了, 丁颂看见他一个人从出租车上下来, 连忙招了招手。
等江半絮走到跟前和大家打完招呼，丁颂才顺口问：“你怎么没叫应大哥一起来？”
应迢现在不仅接送江半絮上下班，就连江半絮晚上去医院看江为荣，应迢也会陪着。
这点丁颂是听说了的。
“他这两天有事出门了。”
江半絮说道。
应迢每个月都会回一次古堡。
作为古堡的主人, 他不可能长期离开那个地方。
有时是需要亲自去取什么东西，类似上次为江半絮制作营养剂需要用到的配料，有时是去处理一些突发事件。
即使没什么事, 吸血鬼在平时也需要偶尔回到古堡这样环境最适宜的地方，蓄积自己的能量。
不过应迢每次回去具体是做什么，一向话少的吸血鬼从没提过, 江半絮也不会问。
爬山小分队特意拉了一个群，流程也是早就商量好的。
因为大家起得都不算早, 所以等到山脚下时，差不多就上午了，那时可以先随便吃点饭补充体力。
等爬到半山腰，会在订的民宿里休息。晚上既有特色菜，也有烧烤或者火锅，这才是这次爬山的重点。
出门主要是为了放松，爬山倒成了次要。
大家还决定在民宿里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看完日出再回去。
大巴车很快进站，七八个人陆陆续续上了车。
江半絮还是很喜欢这样全身心都能放松的活动的，他现在心情很好。
但刚才丁颂问的那一句还是让他突然失落了一下。
应迢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以往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但可能是这半个多月里，江半絮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都能见到对方的感觉，所以当应迢悄无声息地消失后，江半絮反而有点不适应。
两个人的微信聊天记录也停止在了三天前。
江半絮昨天就想过问问应迢什么时候回来，但那一行字打出来，又被他纠结着删掉了。
看着总感觉别扭，好像自己在催对方回家一样。
所幸发车没多久，大家就都开始低声讨论一会儿爬山要注意的事。
江半絮参与话题，注意力被转移过去，很快又重新开心起来。
中午就要开始爬山，肯定是没时间午睡了，大家聊着聊着就又安静下来，靠在椅背上提前睡觉养神。
大巴车摇摇晃晃十分助眠，江半絮睡了很沉的一觉，最后是被司机吆喝到站的声音叫醒的。
一行人慢吞吞地下了车，发现来爬山的人真不少。
周围热闹起来，驱散了困意，大家都开始兴奋起来。
江半絮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的时候，他正跟丁颂坐在小饭馆里商量中午到底吃什么。
看到来电显示是应迢，江半絮的眼睛明显亮起来，他随便指了一个烤肉饭，就连忙拿起手机去外面接电话了。
相较于他这边的热闹，电话那头十分安静。
接通后，江半絮还没开口，就听到应迢好听的声线裹着电流传过来。
“怎么没在家。”
江半絮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惊喜。
对方这么说，那肯定就是人已经在家里了，他还以为应迢要像上次那样，待将近一周才回来呢。
“你回来啦？”青年的声音听着很欢快，“我和朋友出来爬山了，明天就回去。”
话音传过去，那边似是静了两秒。
吸血鬼的声音再次传来：“晚上也不回。”
这次嗓音更低了一点，但江半絮没听出其中的情绪，只顾着回答：“嗯嗯，听说这里的日出很好看，明天早上我们看完日出再一起回市里。”
“那我呢。”
他话音刚落，那边就问。
江半絮一愣。
这时才察觉出不对劲。
虽然应迢的语气还是毫无波动的样子，但他直觉对方好像不高兴了。
而且应迢问的这句话就像个小锤子一样，在江半絮的心脏上咚咚敲了两下。
他本来只想着应迢总算是回来了，等自己明天爬完山回去就可以见到对方，这样就很好。
但应迢这么一问，事情好像就变成了江半絮只顾着自己出门去玩，把对方独自丢在家里一样。
当然作为一只吸血鬼，应迢是不会对爬山这种事情感兴趣的。
江半絮这时忽然记起应迢跟他说过，吸血鬼需要经常闻到唤醒者的血液的味道，来得到安抚。
应迢已经离开了三天，如果自己今天不回去，就是四天。
吸血鬼好几天闻不到血液的味道会烦躁，不开心。江半絮猜对方一定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那样问他。
都怪他忘记了这回事。
江半絮一时没接话，应迢那边等了半分钟，便问：“怎么不说话。”
吸血鬼没有呼吸，电话那头寂静一片，江半絮没办法通过呼吸声判断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高兴了。
他有点心虚地握紧了手机，小声开口：“那你……你不是会自己晚上过来找我嘛。”
就像上次江半絮跟着沈老师去出差，应迢悄无声息出现在酒店房间里那样。
这次青年的话音落下，那边的语气才算是有了变化。
“好，”吸血鬼心情不错的样子，“把你的地址告诉我。”
“……”
电话挂断，江半絮听话地把民宿地址发给应迢，又简单说了自己大概几点会到，才收起手机跑去找丁颂。
小饭馆里人挤人，江半絮在位置上坐下的时候，烤肉饭刚好端上来，他们吃完休息几分钟，就抓紧爬山去了。
……
江半絮本以为应迢会像上次那样，等天色完全黑下，大家都回房间睡觉的时候才过来。
没想到他刚到民宿，对方就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了。
或许是为了更好地融入人群，吸血鬼还特意换了一身黑色的登山服。休闲的版型不仅遮住了对方身上阴冷的气质，同时也缩短了距离感。
男人站在光影下，身高腿长，姿态优雅，引来不少路人往这边看。
江半絮算爬得快的，到民宿院子外时，他已经累得出了一身的汗，干脆停在原地撑着膝盖休息。
他远远看见应迢，有心跟对方打个招呼，可惜又累又渴，完全不想说话。
应迢迈步过来，带着江半絮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坐下，又回身去倒杯温水，给人递到嘴边。
“谢谢。”江半絮接过，就着水杯咕咚咕咚很快喝完了。
应迢的手全程没有拿开，只是在江半絮松开杯子时垂眼问：“还要吗。”
“不用了。”江半絮摇头，应迢这才把杯子放回桌上。
几天不见，两个人好像完全没有生分，相处间十分自然。
没一会儿同行的人都到了，因为应迢经常陪着江半絮上下班，科室里的人几乎都看见过，所以连介绍都不用。
就连丁颂看见应迢忽然过来，也表示丝毫不意外。
今天的天气有点凉，大家本来打算吃烧烤的，最后改成火锅，又让老板炒了几样招牌菜。
一行人分了两个桌坐下，江半絮带着应迢坐在最里面，这样就没人会注意到应迢有没有吃东西。
不过应迢也会时不时动一下筷子，夹了菜会默不作声地放在江半絮的盘子里。
江半絮觉得对方很聪明，这下别人更不会看出来应迢其实不能吃这些食物了。
吃到一半，老板给两张桌上各送了一瓶自家酿的果酒，说度数不高，但味道特别，一定要让他们尝尝。
桌上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江半絮已经吃饱了，低头闻到甜甜的酒香，有点馋。
他端起杯子闻了闻，问：“我能喝吗？”
“可以。”应迢神情温和，点头道。
江半絮就开心地喝了。
坐在他俩旁边的丁颂疑惑地抬起脸，问：“你喝酒为什么还要问应大哥同不同意？”
江半絮：“……”
他表情凝滞了一瞬。
心里在想，是啊，他为什么要下意识去问应迢的意见？
答案很快就想到了，因为他晚上要跟应迢待在一个房间，醉了可能会给对方添麻烦。
“他身体不好，我在限制他的饮酒量。”
沉默又尴尬的氛围里，应迢看向丁颂，温声解释道。
丁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应迢笑着收回视线。
江半絮低头默默喝酒。
果酒的味道果然很好，不仅江半絮喜欢，其他人也赞不绝口，大家没忍住又点了两瓶。
没一会儿，江半絮面前又被放过来一杯。
这次他握着酒杯，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喝了。
吸血鬼就坐在一旁支着脑袋看他，眼底似有笑意：“多喝一杯也没关系。”
青年醉酒的时候很可爱，应迢很期待。
……
江半絮喝醉之后很听安排，让往哪走就往哪走，这点丁颂很清楚。
但这次他发现江半絮不跟他了，就只跟着应迢。
但丁颂想了想，还是一起过去把江半絮送到了订好的房间。
那个酒度数虽然不高，但后劲儿大。
江半絮今天醉得更厉害些，刚进屋就蜷在床上没了动作，像是睡着了。
应迢正蹲在床边，帮江半絮解鞋带。
男人身上阴暗的侵略感太强，哪怕做的是照顾人的事，也给人一种图谋不轨的感觉。
丁颂看着这个画面，潜意识里有点不放心。
但他转念一想，江半絮和应迢可是室友，两个人早就同居那么久了，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小絮喝醉很省事，肯定是踏踏实实睡到天亮了，”丁颂对应迢道，“我就先回去了，应大哥，你也赶快回房间休息吧。”
应迢闻言抬眸，略一点头，看着丁颂出了房间。
江半絮本来的确昏昏沉沉的，但当察觉到应迢正在帮他脱鞋时，就连忙惊醒了。
青年不自在地把脚收回去，从床上坐起来：“……我自己脱。”
应迢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把拖鞋放到他脚边。
江半絮换了鞋，又翻出睡衣，像上次那样晕晕乎乎洗完澡，才重新躺回床上。
他贴心地给应迢留出一半位置，然后自己把被子盖好，就准备闭眼睡觉了。
眼睛刚合上，手腕忽的被人攥住，冰凉的触感使江半絮又睁开眼。
吸血鬼背着光在床边坐下，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房里没有关灯，亮堂堂的，可江半絮因为醉得晕头转向，压根看不清眼前的人。
他像上课被点名一样，呆呆点头：“好的，我会好好回答的。”
应迢视线凝在青年泛红的脸上，又往前稍一俯身，才问出口。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不是多难的问题，醉了的江半絮也能答上来。
“室友。”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在收紧，让他觉得不舒服了。
江半絮轻轻挣扎一下，自己补充：“也是好朋友。”
青年一直在推他的手。
吸血鬼闻言垂下眼，将手指松开了。
江半絮就连忙把自己被握疼的手腕藏进被窝。
应迢逐渐察觉到，似乎只有自己的情感在发生变化。
尤其从第二次吸食鲜血之后，吸血鬼的行为变得越来越脱离控制、失去逻辑。
他认为是因为经过做/爱这样亲密的事，让自己与江半絮的关系不可避免地变得密不可分起来。
所以他才会担忧对方的身体，想时刻掌握青年行踪，还会在分开仅仅三天的情况下，急切想见到江半絮。
但应迢又很快意识到。
这些变化都只是他单方面产生的。
江半絮对他……并没有变得这样亲密。
青年这次把自己全裹进了被窝里，只留白皙透红的半张脸。
江半絮困得眼皮一直往下耷拉，眼角泛起泪花，稍微一揉就被弄红了眼尾。
吸血鬼捻了捻被沾湿的指节，眸色逐渐变深。
他抚开挡在江半絮眼前的一缕发丝，又低声问：“还有呢？我们做过好朋友之间不会做的事。”
这次的问题似乎有点难了。
江半絮眉间皱起，像是在思考。
也就几秒钟。
青年很快回答：“你是我的老板。”
吸血鬼的神情少见地僵住，眼底甚至浮现出一丝茫然。
他又听到江半絮道：“我就是你的供货商。”
应迢：“……”
第23章 二十三
几乎是话音刚落, 江半絮就注意到眼前的吸血鬼变了神情。
对方眼底的情绪忽的沉下去，身上的阴冷气场在无意间四散开来。
江半絮迷迷糊糊间感受到寒意，连忙往被窝里躲。
应迢辨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总之不怎么好。
江半絮用那份协议来解读他们的关系, 他感到不悦, 可签订协议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心中莫名涌起酸涩的情绪，吸血鬼心情窒闷, 胸膛起伏, 视线仍直直落在江半絮脸上。
空气中浮着青年身上的浅淡香气，似乎比血液的气息还要好闻。
应迢这些天的照看没有白费，江半絮的气色已经比一个月之前好了许多。
加上喝了酒, 又刚洗过澡, 柔软的双唇也比平时更红润些。
视线就在那里停驻。
不知道想到什么, 吸血鬼原本黑沉的眼眸忽然变了意味, 眸底浓稠的情绪愈加蓄积, 几乎要溢出来。
江半絮对这个眼神再熟悉不过了。
应迢每次抱他时，都会一言不发地这样看他。
即使还在醉着，江半絮仍察觉到了强烈的暧昧与危险气息。
他连忙从被窝里探出手，捂住了吸血鬼的眼睛。
温热的手掌有些笨拙地覆上来, 坐在床边的吸血鬼心头发紧，不禁轻闭了一下眼。
眼睫扫在掌心，痒得江半絮轻轻地颤抖。
他的一边脸颊已经红透, 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青年小声提醒：“现在不是16号，你不要拿这样的眼神看我。”
“……”
因为要看日出,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就要起床。
江半絮醉得太狠，这一觉睡得分外沉, 实在起不来。
应迢叫了四五次，见江半絮仍困得不行，干脆蹲在床边道：“那就不起床了，睡到日出前，我带你上山，大概只需要几秒钟。”
吸血鬼的行动速度很快，江半絮体验过一两次。
他困得睁不开眼，但短暂思考之后，还是慢吞吞地起了床。
“算了，到时候看日出的人一定很多，被看见就糟了。”
他的任务是帮助应迢隐瞒身份，不是让对方为了帮他暴露身份。
从房间里出来时天边还是沉沉的深蓝色，山间凌晨的风很凉，带着潮气，反而把人都冻清醒了。
从这里爬到山顶的观景点用了一个小时左右，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山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丁颂和其他几个学长连忙找合适的位置架相机去了，江半絮不热衷于拍照，带着应迢找了个稍偏僻点的位置。
清晨运动后，江半絮的困意早就消得一干二净，现在是神清气爽。
天色已经变得湛蓝，从这里一眼望过去，缠绕在山间的薄薄白雾逐渐被染成橙红色，远处的一道线变得刺眼，是太阳要出来了。
江半絮心里莫名有顾虑，下意识往应迢身前挡了挡。
他站在对方前面，侧过脑袋小声问：“你会难受吗？”
头顶传来吸血鬼淡淡的声音：“不会。”
江半絮放心了些，但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对方一眼。
随着日光越来越耀眼，男人冰白的肤色被太阳覆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优越的五官也因此更加立体。
江半絮在这一刻觉得对方身上完全没有了吸血鬼的阴森恐怖，反倒多了一层神圣感。
他一时出了神，直到耳旁又落下一声极轻的笑。
江半絮愣愣地抬眼，发现吸血鬼正垂眸看他。
应迢将他的脑袋转回去，问他：“你不看日出，看我做什么？”
江半絮这才陡然回神。
天边完全亮起，四周传来大家陆续的欢呼声，太阳已经完完整整地挂在天边。
“……”
意识到自己因为看应迢而错过了期待已久的日出的过程时，江半絮脊背僵硬，整张脸都因为羞恼而烧了起来。
从山上下来后，大家和来时一样坐大巴车返回市里，然后再挨个告别，各自回家。
现在距离开学还有半个多月，这么多天什么事都不用做，可以随便休息，江半絮还是很开心的。
他时间空闲下来，就可以经常去看爷爷了。
应迢总会陪着他去，大多时候是在医院外等候。
有一次应迢进来，恰好碰到江半絮陪着江为荣在楼下透气，江半絮就将他拉过来，介绍给爷爷。
他很开心地说应迢是他的室友，是很好的人，平时总是很照顾他。
江为荣坐在轮椅上，神情笑眯眯的听江半絮介绍完，又迟钝地转头看向应迢。
男人身形高挑，气质不凡。
他蹲下来态度礼貌地与江为荣打招呼：“您好，我叫应迢。”
江为荣点点头，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
后来江半絮和应迢一起把江为荣送回病房，又把需要换洗的衣物装进袋子里，一切整理妥当后，两人才告别离开。
江为荣看到应迢十分自然地接过了江半絮手中的行李袋，视线在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上停留了许久。
……
第三次被应迢吸血，江半絮已经差不多适应了这件事。
反正他很信任应迢，知道对方肯定会把握好分寸。
再度进入应迢的房间时，江半絮的心情甚至是很平和的。
他觉得自己像是来完成一件任务，像走流程一样开始到结束，就好了。
昏暗又安静的环境里，江半絮脱掉鞋子上了床，身上还带着刚洗过澡的潮湿与温热。
吸血鬼靠在床头，身体隐在黑暗里，很轻松地抬臂将他抱过去。
江半絮配合地□□，坐在应迢身上。
他洗的热水澡，这时体温正高，而应迢身上冰凉凉的，贴上去时，江半絮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
他想说缓一缓再抱，但腰上已经被强硬的力道揽住。
江半絮现在已经不怎么害怕了，但还是会有点紧张。
他觉得这种紧张可以类比小孩子打针，毕竟被獠牙刺破肌肤的那一个瞬间，还是有点疼的。
前面两次都是应迢主动，江半絮在这次之前已经认真复盘过。
他是拿了钱的，不能总是不会配合。
于是青年偷偷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就默不作声地调整姿势，把自己靠在了吸血鬼的胸膛上。
江半絮的脑袋放在应迢肩膀处，偏过脸时会露出好看的脖颈线条，这是一个很方便吸血鬼进食的姿态。
“这样可以吗？”江半絮看不清吸血鬼的神情，只能感受到握在自己腰上的力道在收紧。
应迢没回答他，而是迅速咬了下来。
江半絮没有防备，被疼得闷哼出声，但他没有挣扎，反而在努力放松自己的身体。
只是几秒钟的功夫，青年身上就起了薄汗。
随着血液的流失，他开始不住地张嘴吸气，呼吸变得急促。
应迢很快放开了他。
吸血鬼血腥的舌尖舔舐着青年脖颈处的血痕。
有过第一次的经验，江半絮察觉到不太对劲，他下意识攥着吸血鬼身上的衣料，从对方怀中直起身。
“这次好像喝的很少。”吸血鬼唾液中的毒素在起作用，青年苍白的脸颊逐渐变得潮红，眼神也变得难以聚焦。
“你可以再喝点的。”
他趁着脑袋还清醒，望向吸血鬼，认真地建议道。
江半絮记得两人曾在公交车上的对话，应迢帮他把身体养得更健康了，他答应可以让对方多喝几口。
话音落下，吸血鬼冰凉的手掌顺着江半絮脑后抚到脊背、腰际，并继续往下。
酥麻的感觉顿时顺着尾椎传遍全身，江半絮敏感地颤了一下，他开始说不出话。
“抱着我。”吸血鬼提出要求。
已经被蛊惑的人类顺从地支起身体向前，柔软的手臂紧紧缠上眼前的吸血鬼，并任由对方动作。
……
青年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传出。
明明在开始前，应迢还在心中打算，这次不会再让江半絮像上次那样哭，现在却又立刻反悔了。
他发现江半絮的泪水和抽泣声都是因为自己。
吸血鬼对这个发现非常感兴趣，并因此更加兴奋。
江半絮任意一个细微的表情或动作的变化，都会刺激到他。
吸血鬼像上了瘾一样，他甚至为了观察江半絮舒服时的神情而刻意放慢速度。
江半絮因此被折磨得近乎崩溃。
他隐约察觉到应迢这次非常得不对劲。
每当他想要让这件事快点结束的时候，对方反而表现出并不着急的样子。
而且应迢在这种事上一直是沉默的，除了对他提出一些要求或命令外，吸血鬼从来不会出声。
整个过程中一直都是江半絮持续不断地哭泣声，或是请求停下的声音。
可应迢这次却会在做的时候夸他。
这让江半絮哪怕仍旧被毒素影响着，还是会羞耻到脸颊通红，浑身都随之变成粉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以为终于要结束，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缩起来时，却又被吸血鬼拖到身下。
江半絮浑身都湿漉漉的，被吸血鬼漆黑粘稠的眼神紧紧锁住。
“不够。”应迢沙哑的声音传来，“可以多喝一点，你刚才说的。”
说完，獠牙再次刺破了江半絮手腕上的肌肤。
……
屋内的声响终于平息，一时只有人类尚未平息的呼吸声。
江半絮浑身发软地趴在应迢身上，瘦韧的脊背上有暧昧的痕迹，身形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太可怕了。
江半絮久久回不过神，明明已经不动了，他却仍觉得自己在晃。
应迢的状态似乎并不比他好多少。
两人都过于放纵。
吸血鬼的眼眸仍覆着浅淡的血色，始终无法褪去，他垂眸盯着怀里的人，手臂仍旧紧紧横在青年的腰上。
细密的吻落在江半絮的耳尖，脸颊，温柔的动作完全出自本能。
应迢情不自禁，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对待一件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宝物。
彻底上瘾的吸血鬼鬼使神差般开口：“我们可以提高频次吗。”
闭着眼睛缓神的江半絮在他怀里摇头：“你说过，我被吸血超过一月一次就容易导致贫血，你忘啦？”
“那就不吸血。”吸血鬼紧跟着说。
这回江半絮一愣，不由睁开了眼。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青年支起手臂，抬起头一脸困惑地看向应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一个吸血鬼，竟然跟他说不吸血？
江半絮怀疑这个世界又魔幻了。
而且既然不吸血，那还要做什么？
江半絮这时正迟钝着，脑子转的慢，他没来得及细想，脑袋就又被人迅速按回了怀里。
应迢的神情从来没这么慌乱过。
“你听错了。”吸血鬼浑身紧绷，故作镇定地给自己找补。
连他都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第24章 二十四
应迢的手掌揉着江半絮的脑袋, 另一手有规律地在青年背上拍着。
江半絮眼皮沉得厉害，应迢轻柔的动作起到安抚作用，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江半絮的呼吸变得绵长，显然是陷入熟睡, 浑身僵硬的吸血鬼才慢慢停下动作, 并随之浑身卸力。
可他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
吸血鬼明明没有心跳。
但从自己说出那句话后，应迢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 不住地发慌。
似乎有什么被忽略已久的情绪呼之欲出。
即使到了现在, 江半絮已经沉沉睡去，青年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胸口，仍能令吸血鬼感到一阵阵心悸。
江半絮这次是真的被累到了, 只在应迢抱着他洗完澡, 给使用过度的部位涂药时, 挣扎着醒过来几秒。
朦胧间, 睁眼便看见应迢坐在自己旁边微微俯身。
吸血鬼一手拿着药膏, 神情专注地做着什么。
江半絮羞耻到耳尖通红，连挣扎都没敢，直接重新栽倒在枕头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他就彻底睡熟了, 一觉到了第二天。
醒来是早上。
江半絮是被饿醒的，慢吞吞起了床，洗漱过后穿着睡衣出了卧室。
客厅里没有人。
不知道应迢哪里去了。
江半絮正纠结是自己随便喝点牛奶, 还是点外卖时，门铃响了。
他过去开门，发现是几个穿着统一服制过来送餐的人。
他们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容, 只说是听应先生的命令过来的，对待江半絮的态度甚至到了谨慎的地步。
几个人进屋后一眼都不会多看, 只垂着头做自己的事情。
几道菜样被放在餐桌上，最后还有人递来装着营养剂的保鲜箱。江半絮注意到那些菜和上次的一样，都是自己爱吃的。
他们称江半絮为江先生，有秩序地忙完后，还毕恭毕敬地问江半絮有没有别的吩咐。
江半絮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连忙摆手，几个人就很知趣地快速离开了。
房内重新归于安静，江半絮踏踏实实吃了一顿饱饭，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唯一有一点不对劲，距离他起床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还是没见应迢出现。
江半絮先是拿出手机，给应迢发了微信消息：
[谢谢你让人送饭菜过来，我吃过啦，很好吃]
顿了顿，又发出第二条：
[你是出门了吗，早上起来就没看到你]
消息发出去半个小时，没人回应。
江半絮甚至怀疑应迢也睡过了头，到现在还没起床。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去敲敲次卧的门时，昨晚的一些记忆忽然浮现出来。
脑袋里忽然响起应迢在事情结束后，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什么……那就不吸血？
江半絮表情顿时一僵。
他昨天太累了，脑子完全无法思考，所以当时听到应迢这么说只觉得实在是离谱。
但现在回想起来，江半絮才意识到那时的应迢非常得不对劲。
他窝在客厅沙发上，电视机里随意放着一档综艺节目，江半絮的思路却逐渐跑远。
应迢说要提高频次，被他以吸血过多会贫血拒绝后，就说可以不吸血。
但是不吸血，那不就只剩下做那种事了吗！
江半絮皱起眉。
不禁想，所以应迢的意思是……想多跟他做/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江半絮就浑身跟着热了起来。
他连忙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在江半絮看来，应迢的身份首先是一只吸血鬼。
所以按照正常的思路，江半絮就一直认为，应迢一定是将吸血放在第一位的。
而做那种事，不过是受吸血之后的副作用影响了，是附带的。
应迢会被唤醒者的血液刺激到，而他会受到吸血鬼唾液内毒素的蛊惑，两个人都是被动的。
可应迢提出那样的建议……重点明显跑偏了。
江半絮想，如果不用吸血，那他们哪还有做/爱的必要呢？
而且如果他们之间变成按照协议来定期做/爱……那他就真的捋不清自己和应迢之间的复杂关系了。
江半絮晃晃脑袋，深觉自己不能答应这件事，更希望那是应迢没缓过神的一时冲动。
没错，一时冲动。
江半絮都没意识到自己为了能否决这件事，连逻辑都帮应迢圆好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人做那种事时真的很契合。
应迢在事情刚结束的时候，一时被冲昏头脑说了胡话，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对方当时很快就否定了那句话，也没再提过。
这样一想，江半絮更加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中午最热的时候，次卧的门被打开。
应迢从房里出来时，江半絮已经蜷着腿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吸血鬼仍旧是神情冷淡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默不作声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让江半絮枕在自己的腿上。
青年逐渐不再避忌他。
在家里就穿着短袖和只到膝盖处的睡裤，露出的肌肤上能看见昨晚留下的痕迹。
客厅空调开得有些凉，吸血鬼给江半絮盖了层薄毯。
青年的一截手腕垂在沙发边缘，应迢握过来，本来是想给人一并裹在毯子里的，却又把那只手攥在手掌里。
吸血鬼的眼中轻易地浮现出血红色，心底的某些冲动稍一控制不住，就容易泄露出来。
冰凉的薄唇贴上青年温热柔软的手心。
江半絮就是在这时醒来的。
应迢身上的侵略感实在是太强了，他睡得很不安稳。
恍惚间睁开眼时，便看见对方正双眼发直地盯着自己。
眼眸是血红色的，但那种眼神不像是馋他的血液，倒像是要把他直接生吃掉。
掌心的触感阴森发凉，江半絮惊得肩膀一颤，连忙收起自己的手腕并坐起身来。
薄毯因为他的动作垂落在地，青年又神情慌乱地去捡。
他一时手忙脚乱，有点不敢看应迢。
对方刚才竟然……在亲吻他的手。
空气像是凝固了，就在江半絮快要尴尬成一座石像时，应迢语气毫无波动地开了口。
“已经喝过营养剂了？”
“……嗯，”江半絮视线乱飘，他很佩服对方的淡定，“你怎么知道？”
吸血鬼一直看着他：“手上有牛奶的味道。”
“……”
这人是怎么在做过那样越界的事之后，还好意思说出来的？
江半絮有点气恼，却见应迢又站起身来：“去卧室睡觉吧，在这里容易着凉。”
他跟着抬起脸，这才注意到对方换了衣服，没穿家居服。
江半絮也想站起来。
他手臂撑在沙发边上，一边低头找自己的拖鞋，一边忍不住问：“你要出门吗？什么时候回来？”
他总觉得应迢从昨晚开始就在躲避自己。
现在看见对方要出门，莫名担忧应迢会像每次回古堡那样，一下消失好几天。
“有一些事，”吸血鬼见状蹲下身，从沙发底下找出乱丢的拖鞋，整齐地摆在青年脚边，“天黑之前会回来。”
江半絮闻言松了一口气。
他没再说什么，有点脸热地穿好鞋子，跑回了卧室。
……
当天下午，吴相庭开完会回到总经理办公室，刚打开门就忽然顿住脚步。
他面色不变，让身后的助理先离开，才重新开门进去。
办公室内改成勿扰模式。
吸血鬼不提前联络就突然出现的情况很少，吴相庭隐约觉得应迢过来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
吸血鬼暂时不畏惧阳光，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神情肃然，眉间微皱。
他看见吴相庭便道：“你说的是对的。”
吴相庭很迷茫，不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唤醒者的血液能激起血族潜藏的欲望。”吸血鬼之前不赞同这句话，只是因为他认为这个说法无理无据，并不能只靠先前几个被唤醒的血族事例来代表全部。
但现在他经过自身的实践，认清了的确是这样，所以承认：“这句是对的。”
吴相庭前一秒还在担忧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下一秒就眉间一动，连忙也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他差点就忍不住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了。
“您怎么确定的？”
吴相庭以为自己终于能知道眼前这位吸血鬼被激起的欲望究竟是什么了，毕竟他已经好奇了许久。
可吸血鬼没有回答他，而是神情平淡地望过来，开口道：“我爱上了江半絮。”
“……”
话题跳转得太快，吴相庭一口气被闷在喉咙，不小心呛了一下。
作为一个十分擅长观察细节的商人，吴相庭其实一早就看出了端倪，这个结果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
可这么快是吴相庭没想到的。
毕竟应迢不久前还在矢口否认这件事。
吸血鬼当时坦然地声明，他对那位青年的特殊好感，只是血族对待唤醒者该有的而已。
而且，吴相庭心中很奇怪。
爱上江半絮，和确认会被对方的血液激起潜在欲望，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吴相庭想不明白。
不过眼前的吸血鬼特意过来，绝不只是为了通知他这件事。
于是吴相庭很善解人意地问：“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我想和他谈恋爱。”
吸血鬼喉结滚动，认真道。
吴相庭：“……”
这样的话从一只气质森冷的吸血鬼口中说出来，实在是过于违和。
他没忍住抽了一下嘴角。
应迢已经在网络上查过了。
和喜欢的人谈恋爱，两人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做很多事。
网上说，谈恋爱的情侣能一直待在一起，他们不仅可以尽情地拥抱亲吻对方，还会在生活中永远互相陪伴、彼此需要。
他们平时会牵着手出门约会，还会在节日互送礼物，互相表达爱意等等。
吸血鬼只是自己想象，心中就已经开始止不住地悸动。
他非常期待江半絮能愿意与自己做这些事，期待江半絮离不开自己，在不受毒素蛊惑的情况下。
应迢心绪翻涌，面上仍旧是没有什么神情变化的。
“你有家室，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建议，”吸血鬼眉间轻皱，正色道，“怎么做才能让江半絮也爱上我，并愿意和我谈恋爱。”
第25章 二十五
二十五章
迎着吸血鬼望过来的视线, 吴相庭绷着一张脸坐直了。
他被对方一本正经的态度所影响，恍惚中觉得自己好像在谈一个很难拿下的项目。
吴相庭乐见吸血鬼和善良的人类之间产生感情羁绊。
因为陷入爱情的吸血鬼会收敛本性，被感情牵制，对人类社会的破坏性会大幅度降低。
吴相庭作为一个和吸血鬼联系密切的人, 要承担的风险当然也会随之降低。
但他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要给吸血鬼当感情顾问。
室内的温度十分凉爽, 但吴相庭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出汗了。
为在人类社会生活的吸血鬼提供必要的服务和帮助，这是他的责任。
所以即使毫无头绪, 吴相庭也要创造头绪。
他不动声色地擦了擦额头, 问道：“您现在是什么打算？”
应迢也是十分严肃的态度。
“我想告诉他，关于我的这些想法。”
这是吸血鬼面对这种情况做出的第一反应。
吴相庭闻言连忙摆手。
这的确是正常的步骤。
在一个人确认自己对另一个人的爱意后，就可以向对方表明心意, 提出交往的请求。
如果对方接受了, 那两人就可以幸福地在一起；如果对方不接受, 可以选择继续展开追求。
但眼前这位的情况, 明显复杂得多。
“您不能贸然表白, 至少要大概地确定一下，这位小江先生目前对您是什么看法。”
吴相庭提醒道：“您别忘了，您和他之间还签着协议，存在金钱交易。”
这个协议是经吴相庭的手办的, 他对协议的内容很清楚。
他摇头道：“爱人之间可没有这样的金钱交易。”
应迢神情不变。
这点他一早就想到了。
他已经做好打算，要找个合适的时机解决协议的事。
“另外还有一点，”吴相庭试图让自己的话委婉一点, “您是血族，他是给您提供鲜血的唤醒者人类。”
这种话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好听，吴相庭只能将自己的声音放得越来越低：“最糟糕的情况是, 如果您在他心中的印象只是一个随时想吸他的血的吸血鬼……”
原本一直专注又淡定的吸血鬼听到这里，神情逐渐凝滞了。
他听到吴相庭略显为难地说：“这样的话, 您的表白可能吓到他。”
……
应迢回来得晚了些，是在天黑之后两个小时才回到家。
江半絮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下午又没睡多少，所以吃过晚饭就早早回卧室睡觉了。
半梦半醒之际，他隐约感觉到房里有微弱的光透进来。
江半絮因此睡不踏实，慢慢转醒。
他眯着眼看向门口，便见自己的卧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道宽阔的黑色身影正面对着自己站在门外。
江半絮当即浑身一个激灵，被吓得差点惊呼出声。
他顿时睡意全无，慌地张坐起来，一边往床头躲一边抬手开了灯。
屋里灯光大亮。
即使看清站在那里的人是应迢，江半絮还是半晌没缓过来。
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上，连忙拍拍自己乱跳的心脏，脸色都变白了：“吓死我了。”
“抱歉，”应迢手里拿了杯温水，问，“我可以进来吗。”
江半絮点点头，说：“你下次不要再这样神出鬼没。”
应迢进了屋，将水杯递到他跟前。
江半絮正好渴着，接过来就着杯沿喝水。
吸血鬼在他头顶问：“我很吓人吗。”
“嗯嗯，”江半絮喝完水，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恐怖片一样的画面，连连点头，“特别吓人。”
他特意说的严重一点，好让应迢以后别这样吓他。
不然次数多了，江半絮真怕自己年纪轻轻就被吓出毛病。
“……”
吸血鬼脑子里却不可避免地想到吴相庭说过的话。
他想，江半絮果然害怕他。
等江半絮将杯子里的水喝完，应迢就把空水杯放在桌上，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有个问题。”
他认清自己的心意后，此刻看向坐在被窝里的青年，只觉得对方浑身都是柔软的，可爱的。
吸血鬼看得手心发痒，没忍住抬手，碰了碰对方柔软的发丝。
江半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一定很乱，连忙不好意思地笑笑，垂着脑袋自己胡乱扒拉几下。
“什么问题。”
应迢便收回手，缓声问：“你为什么不想恋爱。”
江半絮微愣。
他先是困得不行，然后又被应迢直接吓到清醒。
现在刚缓过来，对方又忽然抛出一个这样奇怪的问题。
跳跃得太快，江半絮就来不及做太多的思考，也完全没去想应迢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他只是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是不想，应该是没有考虑过。”
“可能因为恋爱不是必需品，”江半絮用几秒钟把自己的想法捋清，然后说出来，“我的精力很有限，学习和爷爷的事情就够了，没有精力再去谈恋爱。”
“你知道的，在和你签订协议之前，我还得兼职赚钱呢。”
应迢的视线落在神情认真的青年身上。
“而且，”江半絮设想了一下，又说，“我每天忙着学业，照顾爷爷，时间已经不太够用了。”
“如果和别人谈了恋爱，但又没时间和精力陪对方的话，也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吸血鬼闻言神情不变，身体却稍稍绷直了。
他想，这不是什么问题。
如果恋爱期间江半絮没时间陪他，那他可以去陪江半絮。
网上有说，情侣之间就是这样互相体谅的。
吸血鬼不介意多体谅一下自己的伴侣。
原本气场阴冷的吸血鬼好像又突然高兴起来。
他站起身，脸上仍旧看不出什么，但语气明显轻快了不少：“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应迢说完，就带着空水杯离开了。
还在出去后贴心地帮江半絮关好了房门。
“……”
江半絮脑袋清醒地坐在床上，脸上逐渐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他好像越来越琢磨不透自己这位吸血鬼室友的想法了。
……
过几天就是七夕节了，外面随处可见相关的浪漫主题氛围，楼下的花店里也摆满了各种漂亮的花束。
这样的节日对江半絮而言只是普通的一天。
七夕当天，他白天去医院陪爷爷，晚上闲着没事，简单吃过饭后，就窝在家里随意看看新学期的书。
天黑时，应迢从外面回来。
吸血鬼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气质阴森肃冷，手里却捧着一大束艳红的玫瑰花。
另一只手里提的，是一个包装熟悉的蛋糕。
江半絮躺在沙发上，听到动静抬起脑袋，看见应迢带回来的东西时一脸惊讶。
他第一反应是有人在七夕节给应迢送花了。
毕竟应迢的外貌，不管是颜值还是身材气质，都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对方又高又帅，皮肤还白，有人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江半絮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在慌什么，他当即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
应迢已经来到他跟前，将那束包装精致的红色玫瑰递给他。
每一朵花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花瓣上泛着亮晶晶的水珠，在灯光下衬得更加漂亮耀眼。
但应迢的视线只在江半絮的脸庞上停留。
“送你的。”吸血鬼淡声说着，将玫瑰花递进江半絮怀里。
江半絮愣住。
“这是你买的？”
“嗯。”吸血鬼点头。
江半絮这才呆呆地抱住花束。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但被这么一簇玫瑰花围着，他又后知后觉地僵硬起来。
“……你突然送我花做什么？”
应迢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俯身去拆蛋糕的盒子。
吸血鬼眼皮淡淡地垂着，动作优雅，不紧不慢地答：“我看他们都在送。”
江半絮闻言思索几秒，这才恍然大悟。
他差点忘了，应迢是一只对人类社会了解不多的吸血鬼。
而且吸血鬼肯定是不过七夕节的。
应迢压根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在街上看到情侣们都在互相送花送礼物，就以为这是一件大家都在做的事，才会也跟着这么做。
江半絮没忍住笑起来，他抱着花坐回沙发上，给对方解释：
“你搞错啦，他们送花是因为要过七夕节，只有情侣之间才这样的。”
应迢闻言抬眸看他一眼。
青年皮肤白皙，脸颊被怀里的红玫瑰衬得更红润了些，这时笑得眼睛弯起，眼眸明亮。
“原来是这样。”吸血鬼喉结轻动，及时收回视线。
说话间蛋糕已经摆在了桌上，江半絮不由问：“蛋糕不会也是看别人都在买，才买的吧？”
“是。”吸血鬼点头。
江半絮就放下花，凑过去看。
是应迢之前一直买的那一家，但这次的蛋糕做成了风格简约的心形。
虽然款式简单，但在奶油的中间，明明白白写了一行字迹可爱的英文字母：
[Love You forever]
江半絮再次惊讶，他指着那一行英文，难以相信地问：“这么明显的告白的话，你也没看出来？”
空气中默了几秒。
应迢抬眸问：“那你要吃吗。”
江半絮：“……”
他咽了一下口水，点头：“吃。”
第26章 二十六
吃好吃的蛋糕要有仪式感。
江半絮把书收起来, 顺手整理了一下茶几，还跑去把电视机也打开。
应迢坐在一旁切蛋糕。
切之前，吸血鬼拿起店里赠送的心形蜡烛，抬眼：“这个需要插上吗, 听说可以许愿。”
“不用啦。”江半絮笑着说。
又不是真的过节。
他吃蛋糕时, 应迢就坐在旁边陪他，两人时不时聊着天。
蛋糕的尺寸不小, 江半絮吃到撑也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
他实在吃不下了, 中途起身从杂物间里翻出来一个花瓶。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起把那束玫瑰花一枝一枝地修剪完，插好后, 江半絮还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
忙完又吃了一小块蛋糕, 江半絮才恋恋不舍地把剩下的重新装回盒子里。
余下的分量足够他吃两顿, 可明天连续吃肯定会腻, 放时间久了又怕坏。
“你要是能吃就好了, ”江半絮每次遇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却没办法和应迢分享，就觉得很可惜，“真的很好吃。”
对吸血鬼来说, 人类的食物都是索然无味的。
就像人类并不会觉得鲜血美味一样。
应迢站在一旁，一时没有开口，就听江半絮又问：“我明天能把它拿过去和丁颂一起吃吗？一个人吃不完就浪费了。”
吸血鬼闻言神情稍变, 眉间轻轻皱起。
“这个不行，”他上前一步，似乎对江半絮的话很不赞同, “我可以再给他订一个。”
两人对视，看清应迢眼中的情绪, 江半絮的脑子总算绕过这道弯。
也是，丁颂本来就喜欢乱磕。
如果知道应迢在七夕节这天买了心形蛋糕回家，丁颂肯定又要误会。
江半絮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用给他订，”他想了想说，“我明天会试试能不能吃完的。”
吸血鬼这才移开视线，略一点头。
江半絮回身把蛋糕放进冰箱里，电话恰好在这时响了。
应迢就站在柜台前，垂眸看一眼道：“是丁颂。”
“你帮我接一下吧。”江半絮在冰箱那边说。
电话接通，应迢顺手按了免提，丁颂疲惫又麻木的声音跟着传出来。
“小絮，我妈七夕节非要亲自给我爸做烛光晚餐，现在他俩都进医院了。”
吸血鬼沉默地站在一旁，听到这句时神情稍显疑惑。
他不理解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啊？”江半絮听得皱了眉，连忙跑过来：“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说着就去洗手，心里都在打算现在就出门过去了。
“现在已经稳定了，他们都在医院睡着呢，医生让观察一晚上再走，”丁颂在那边叹气，“医院急诊都眼熟他俩了，唉。”
“……”
丁妈妈的厨艺，江半絮高中的时候有幸见识过一次。
记得那时还好，他只是跟丁颂一起拉了几天肚子而已。
“没事了就行。”江半絮安慰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不用管，我在这边陪床一晚上，”丁颂说，“就是跟你说一声，咱俩明天没办法一起去逛商场了。”
江半絮最近要买点日用品，丁颂是想去吃那边的一家餐厅，所以两个人一早就商量好明天出门玩去。
“这事不重要，我明天自己去就行了，”江半絮连忙说，“餐厅我们下次再一起去。”
“好！”丁颂情绪还算轻快地应下，然后挂掉了电话。
“你明天要去独自去商场吗。”电话刚刚挂断，站在一旁的吸血鬼就开口问道。
“嗯，”江半絮收起手机，去洗刚才用过的杯子，闻言点头，“买点日常用的东西。”
快开学了，他的背包和水杯都够旧了，打算换新的。
还有爷爷在医院的用品也该买了。
“丁颂没时间陪你，为什么不邀请我陪你一起去。”
吸血鬼跟过去，站在江半絮旁边，垂眸问道。
江半絮洗杯子的动作一顿，没忍住看向对方一眼。
应迢脸上没什么神情，只是眼神直直地望着他。
男人身量高，挡住了一部分光，上半张脸隐在昏暗里，叫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江半絮有些尴尬。
他真的没想过和应迢一起出门逛街买东西。
现在被对方这样专注地盯着，江半絮莫名局促起来。
他不敢再跟对方对视，只盯着手里的杯子看。
“那，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
听到令人满意的话，吸血鬼总算移开了视线。
“好。”
等应迢出了厨房，江半絮才放过手里早就洗得透亮的杯子。
他站在原地呼出一口气，耳根却莫名窜上热意。
第二天是大晴天，两人坐地铁去的商场。
因为七夕刚过去，商场里到处都留着节日的氛围，人也不少。
江半絮买什么东西都想好了，直接和应迢一起乘电梯去常逛的店，很快就把必需的东西买齐了。
时间还早，出来时江半絮看到一旁有一家主题精品店，他忽然开口。
“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吧，我想送你，当做花和蛋糕的回礼。”
吸血鬼闻言眉间微动，没有拒绝。
不过精品店里的东西对江半絮来说很有趣，但对应迢而言，似乎有些幼稚了。
两人逛了一圈，应迢并没有挑中什么。
“没事，我们再慢慢去看别的。”江半絮就笑着说。
之后下了楼，江半絮看中一家店里挂的短袖，没忍住进去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适合我吗？”他问应迢。
吸血鬼点头，视线落在镜中的青年身上。
衣服只是很经典简约的款式，纯白色。
但江半絮穿似乎就不一样，他总能把普通的事物衬得亮眼。
“我也要一件。”
在江半絮打算去结账的时候，应迢忽的开口。
江半絮顿住脚步，一时没反应过来。
吸血鬼面无表情道：“不是说要送我回礼吗，我要一件一样的。”
江半絮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衣服，走近凑过去小声问：“可你不是不穿短袖吗。”
吸血鬼不喜欢将肌肤裸露在外面，江半絮印象中，应迢的衣服几乎都是长袖的外套。
“也可以穿。”应迢说。
“……”
江半絮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这个颜色好像也跟你不太搭，我们再看看别的款吧？”
这次话音落下，一旁的导购员连忙拿过另一件衣服笑着开口：“同样款式的我们还有黑色款哟。”
“两位的眼光真好，这是我们七夕专区的经典款，一看就很适合两位呢。”
“……”
江半絮往上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这面墙上挂着的非常明显的粉色广告牌。
他以为那只是七夕节的装饰没有撤下来，压根没注意到上面写着“情侣专区”四个大字。
江半絮呆愣的视线还没收回去，应迢就已经站在收银台前，等着他去结账了。
“就要这两件。”
扫过码后，服务员把包装袋递过来，眼神一直笑眯眯地望着他们两个人：“欢迎下次光临，两位看起来很般配呢。”
应迢心情不错地点头：“谢谢。”
江半絮：“……”
两人从店里出来，江半絮耳朵是红的，话也少了。
应迢接过他手中的袋子，见状垂下眼问：“怎么了。”
“……没什么，”江半絮慢吞吞地摇头，又皱眉看他，“总觉得你哪里怪怪的。”
吸血鬼视线微动，又神情淡然与他对视：“哪里怪。”
“……”
江半絮想不出来：“……算了。”
夏天的天气变化不定，进商场的时候还是大晴天，要离开时竟然就下了暴雨。
两个人都没带伞，从这里距离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直接过去肯定会全身湿透。
江半絮带着应迢在路边的站台处打车，但现在正是大家都急忙回家的时候，一时半会儿根本打不到。
最后是应迢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也就十分钟的功夫，一辆漆黑的车停在两人面前。
司机态度十分谨慎恭敬，也很沉默，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江半絮上车后发现车里的空间很大，司机按照应迢的吩咐调整好车内的冷气后，就自觉地升起了隔板。
江半絮不由产生一种不真实感。
电影里都说吸血鬼的本性是傲慢的，高高在上的。尤其是在面临低级吸血鬼和人类的时候。
但他和应迢相处的时间久了，只会感觉对方高冷了点，并没有到傲慢的程度。
而在刚才，应迢吩咐别人做事的时候，江半絮才发觉，对方在无意中流露出的威压感和上位者姿态十分明显。
这让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和应迢的距离很远的错觉。
就好像属于两个世界。
但这样的感觉也只是片刻。
他正发愣的时候，先前还姿态矜贵的吸血鬼已经拿过柔软干燥的毛巾，盖在了他的脑袋上。
应迢把他头上的水珠擦去，又垂眸去擦他手臂和指节上的雨水，动作细腻。
江半絮回神，也连忙接过毛巾去帮对方擦：“我擦好了，你身上也是湿的。”
上车时虽然有司机撑伞，但应迢护着他，还是被淋湿了一边肩膀。
身旁落下一声轻笑：“我又不会生病。”
“……”
从这里到家的距离并不算远，正常来说半个小时就能到。
但今天突发暴雨，又赶上下班高峰期，车辆走走停停，一直在反复堵车。
车内很安静。
江半絮今天也逛累了，一开始还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二十分钟后脑袋就开始往下栽。
再过一会儿，青年干脆靠在车窗上不动了。
应迢的视线看过去，静静地等了片刻。
等到青年的呼吸越发均匀，变得绵长，像是睡熟了，才默不作声地坐过去。
他靠近揽上江半絮的肩膀，让人把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睡。
青年身躯柔软，任人摆布。
温暖的体温缓缓地渡过来时，吸血鬼满意地垂下眼。
江半絮在车里睡觉也不安生，时不时挣扎着，想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应迢就将手撤开，以防惊醒对方。
江半絮自己慢吞吞地调整好了。
他仍闭着眼，额头稳稳地抵在应迢的肩窝，这样明显舒服很多，总算是安稳入睡。
两人贴得太近，青年无处放置的那只手便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吸血鬼的膝盖上。
应迢又静坐了片刻，才敢抬手将人重新揽在怀里。
青年温热的呼吸在脖颈处洒落，带来异样的酥麻感，吸血鬼忽然觉得自己的气息有些乱。
他垂下眸，喉结轻动。
片刻后，像是没忍住似的，吸血鬼握住了江半絮搭过来的手。
青年的手指细长，因为经常握笔，中指内侧有薄薄的茧。
但整体仍是非常柔软的。
将青年白皙细长的手指放在掌心轻轻揉搓，吸血鬼的心脏仿佛也在随之缩紧。
明明他已经和江半絮做过好几次最为亲密的事情，可现在只是握一握对方的手，竟然都会受不了。
吸血鬼的眸色逐渐变深，带着近乎迷乱的情绪。
无意识收紧的力道让江半絮感觉不舒服，逐渐清醒过来。
几乎是还没有睁眼，江半絮就感受到了落在自己头顶的又深又重的气息。
他对此也很熟悉，条件反射般坐直了身体。
两人交握的手还没松开，应迢浓稠的眼神也没来得及收回去。
江半絮被这样的暧昧氛围惊得心中蓦然一跳。
手指间握住的力道很强硬，他起身时的力道都没抽动，这更让江半絮心跳加快。
“你……”他脸颊变红，只好硬着头皮指出对方刚才做的事，“你刚刚又在闻我？”
吸血鬼看过来，低声：“没有闻你。”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他眼神中的强烈情绪却像粘稠的丝状物一般蠢蠢欲动，试图将眼前的人完全包裹住。
危机感加重心跳，好像周围的温度都在攀升，江半絮被看得实在受不了了。
他连忙用力把自己的手指解救出去，然后立刻背对着应迢看向窗外。
脸颊贴在冰凉的车窗上，江半絮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有多烫。
青年的耳尖几乎红透，完全想不通自己只是打了个瞌睡，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不是他的错觉，就是应迢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而被晾在一边的吸血鬼，手心忽的空了，才总算是拉回些许理智。
江半絮现在整个人靠在门上，显然不想再搭理他，他试图做些什么挽救一下，最后也只能靠回椅背上。
同一时间，坐在吴氏总经理办公室的吴相庭，突然收到一条来自吸血鬼的奇怪讯息。
[应迢：真的不能表白吗，我快要忍不住了。]
吴相庭：“……”
第27章 二十七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家, 阴天黑得比平时稍早一点。
江半絮忙着整理买回来的东西，应迢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帮忙，帮完后就回了房间。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
江半絮已经在商场吃过晚饭了，本来也打算直接回卧室休息, 忽然又想到昨天剩下的蛋糕。
今天肯定是吃不完了, 他抱着能吃多少是多少的态度，端着蛋糕坐在沙发上, 顺带打开了电视机。
刚吃几口, 丁颂打来了视频电话。
江半絮把电视声音调小一点，按下接通键。
丁颂人躺在床上：“总算是安生了，下午刚从医院回来。”
“叔叔阿姨怎么样了。”江半絮问道。
“没事了, 都还挺有精力的, 刚才两个人还吵架呢, 我妈说肯定是我爸买的菜有问题。”
丁颂抱怨完, 跟江半絮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没忍住笑。
丁颂笑完注意到什么，随口问：“你在吃什么好吃的。”
江半絮脱口而出：“应迢昨天买的蛋糕，没吃完。”
说完丁颂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江半絮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顿时僵住。
“……昨天, 不是七夕节吗？”丁颂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你俩谈了不告诉我？！”
“没有！”江半絮被喊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连忙看了眼次卧的方向，同时手上忙乱地降低手机音量。
“那他为什么七夕节买蛋糕？”丁颂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大事, 在屏幕里探脖子，“给我看看是什么蛋糕。”
“……”
江半絮更心虚了，不想让他看。
丁颂威胁地眯起眼睛。
镜头磨磨蹭蹭地转过去, 半个爱心形状的蛋糕出现在镜头里。
奶油上的“forever”已经被吃掉了，但“Love You”还在。
丁颂在那边发出尖锐爆鸣声。
江半絮根本拦不住。
“是这样的, ”等到丁颂安静下来了，江半絮才硬着头皮解释，“应迢他……他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他那边不过七夕节，也不知道七夕节是什么意思。”
丁颂嘴角抽搐，表情仿佛在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扯。
“他只是在街上看见别人都在送花，买蛋糕，所以才跟着一起买了。”
昨天晚上亲身经历这事时，江半絮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让他复述，连江半絮自己都觉得离谱到说不下去。
丁颂捕捉到重点：“哦，还买了花。”
江半絮：“……”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越描越黑了。
丁颂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作为江半絮那个真正的好朋友，他必须帮忙捅一下那层窗户纸了。
丁颂：“七夕那天我出门了，街上不光有送花送蛋糕的，还有一大堆亲嘴的呢。”
他说着一拍大腿：“你说他不知道七夕节是什么意思，那连亲嘴儿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吗！”
要说江半絮前面都只是尴尬，现在就是真的愣住了。
原本要解释的东西忽然全没有必要了。
江半絮神情严肃起来，呆呆地看向丁颂，半晌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清了一下嗓子，感觉答案有点难以说出口：“你是说……”
“没错，”丁颂在那边一脸笃定，直接替他说了出来，“应大哥要是不喜欢你，我给你直播倒立洗头。”
江半絮的脑子好像空白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耳朵里一直在嗡嗡作响。
他在这之前真的没往这方面想过。
白天还在说感觉应迢哪里很奇怪。
现在被丁颂这么一说，应迢那些奇怪的地方忽然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在买衣服的时候，江半絮以为只是不小心买到了情侣款。
可应迢当时已经知道是情侣款后，还是坚持要买，甚至在收银员说他们两个般配时，应迢还跟对方道谢。
江半絮没心情吃蛋糕了，他慢吞吞地把眼前的盘子推到一边，忽然又想到一点。
应迢之前还大晚上的突然来问他为什么不想恋爱。
难道那也是因为……
沉默着想了一大堆，江半絮脸上终于露出了慌张的情绪。
丁颂见状，也跟着正经了下来。
他知道江半絮从来没考虑过跟谁谈恋爱，但他也看得出来，应迢在江半絮这里，是比较特殊的一个。
丁颂没直接问江半絮喜不喜欢应迢，而是换了一个清晰的问法：“小絮，如果应大哥也向你表白的话，你会像拒绝别人那样直接拒绝他吗？”
江半絮眉间不自知地皱起来。
……
那天晚上，江半絮一整夜都没睡好。
和丁颂说的那些话让他的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江半絮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理清。
但接下来的几天，应迢再没做过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这又让江半絮逐渐放松下来。
一切都是丁颂的推测而已。
应迢是对人类的感情压根不熟悉的吸血鬼，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是很正常的，不该拿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推断他。
还是只把应迢看做是一只喜欢喝血的吸血鬼，而自己就是一个血恰好比较好喝的人。
这样最清晰明了。
捋清后，江半絮顿时又不烦恼了。
他跟丁颂约着去了上次没去成的餐厅，谁知道晚上时一个瘸着腿，一个捂着胳膊回的家。
丁爸爸加班还没回来，只有丁妈妈一个人在家，看见这情形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忙前忙后给俩人扶到沙发上：“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人是晚上去的，吃完后有点撑，就一起去商场旁的湖边散步。
路上很黑，没想到有一段路路灯还坏了。
丁颂走在人行道靠边的位置，中间身形不小心歪了一下，一辆跑得飞快的单车恰好从旁边路过，猛地蹭到了丁颂的腿。
丁颂差点摔在地上，对方也跟着倒了。
江半絮见状立马抬手去拦，好歹扶住了丁颂，但也被蹭伤了手臂。
他们是去医院看过才回的家。
丁颂的脚崴了，但好歹没有伤到骨头。
江半絮伤得较轻，只是被蹭到的范围有些大，包扎好看着就有点吓人。
丁妈妈看着两个人出去玩一趟还搞得伤痕累累的，心疼地叹气。
“都这么晚了，小江又受了伤，就别回去了，留下来让阿姨照顾你。”
江半絮下意识想拒绝，但又想到什么，便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个真的不严重，但我想在这儿住一晚。”
“好啊好啊，”丁颂脚还肿着呢，傻高兴着，“不过你的手可能没办法玩游戏了，我们找个电影看看吧。”
“那行，”丁妈妈也笑着，连忙道，“那我去给你们煮点东西吃！”
“不用了妈！”丁颂连忙大喊。
“……”
等丁妈妈离开后，江半絮拿出手机给应迢发消息：
[我不小心蹭伤了，出了一点血，怕回去影响到你，今晚就先不回去了]
消息几乎是刚发过去，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江半絮心里莫名紧了一下，走到阳台去点了接通。
“你现在在哪。”吸血鬼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冷淡，语速快了些，但语调又是温和的。
“我在丁颂家里，”江半絮生怕应迢担心自己，小题大做，解释得很清晰，“只是蹭伤了一点手臂，我问过医生，两天就能结痂，到时候没什么血味了我就回家。”
“我去接你。”应迢听完便说。
停顿几秒，他又补充：“不会像上次那样。”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江半絮还想再说什么都来不及。
他在阳台待了会儿，只好去跟丁颂说自己又不住了。
丁颂一开始很失落，又听到是应迢来接江半絮，马上两眼放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应迢来得很快，电话挂掉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门铃声。
是丁妈妈开的门。
门外的男人身形高挑，气场森冷，但态度温和又有礼貌：“您好，我是江半絮的室友，来接他回去。”
丁妈妈只听丁颂偶尔提起江半絮的新室友，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第一次见还有点害怕。
“哦哦，这样啊，那你请进吧。”
说话间，江半絮已经听到动静跑到了玄关的地方。
应迢看到他的身影，便对丁妈妈道：“太晚了，就不打搅了。”
“小絮过来。”他对江半絮招手。
于是几人道别，应迢很快带着江半絮离开。
丁妈妈回到客厅，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怎么看着小江这个室友，不像什么好人。”
“嘿嘿，”丁颂支着下巴笑，“你不懂的妈妈，应大哥肯定比我们照顾得好。”
……
又是坐着上次那辆黑色的车，没一会儿两人就回到了家里。
江半絮的一半手臂都被纱布裹住了，看起来伤得很严重的样子。
有一块纱布卷起了边，应迢非要借这个理由拆开看看伤口。
江半絮很顾虑：“你被血味刺激到了怎么办？”
“不会。我保证。”
应迢最终还是拆开了纱布，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散。
确认只是较轻的皮外伤，应迢就拿过医药箱，动作利落地给人换药。
棉签沾着药粉擦在伤口上。
吸血鬼垂眼遮住血红色的双眸，动作十分稳妥，好像不会被血液干扰半点。
只是江半絮注意到应迢的脸色逐渐冷了下去，吸血鬼周身的压迫感变强，四处的空气好像都随着变得稀薄了。
应迢擦过药，一边包扎一边低声问：“怎么伤的，流了多少血。”
江半絮把受伤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最后说：“没流多少血，伤口很浅的。”
他不知道应迢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又抬起眼睛，试探地问：“你是在护食吗？”
因为他受伤，浪费了血，所以不高兴？
“……”
包扎的动作明显停顿了几秒，才重新继续。
直到将伤口全然包扎好，应迢才低低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这种情绪应该叫做心疼。”
吸血鬼将剩余的纱布放回医药箱，又起身将医药箱放回原位，才在江半絮身旁坐下来。
他的眼睛已经变回了正常的黑色。
应迢抬眸看江半絮一眼，又将视线垂下，落在青年受伤的手臂上。
“也有不高兴。不想你因为我，受伤了连回家都不敢。”
吸血鬼的声音很低，但带着浓浓的情绪。
江半絮坐在沙发上，被对方这样的视线望着，觉得自己像是浑身都被浸在了温水里，很暖，脑袋也飘乎乎的。
他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很想躲开。
“一直没和你说过，血族的感官比人类敏锐，”应迢察觉到他的动作，又稍稍靠近了些，“那天你和丁颂的通话内容，我都能听到。”
江半絮蓦然睁大眼睛，从脊背上窜起的热意一直烫到耳根。
他脸颊发起热来。
吸血鬼没忍住抬手碰了碰。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竟然是温柔的。
“连丁颂都看出来了。”
“我爱上了你，很希望能和你恋爱。”
这句话太过直白，江半絮只觉得自己脑袋里炸开一声，让他做不出任何反应。
而应迢似乎也不需要他给出什么回应。
吸血鬼的视线将江半絮牢牢裹住，语气平静地告知对方自己的打算：“为了防止你逃避我的感情，我会取消那份协议，开始追求你。”
第28章 二十八
应迢直直地望着眼前的青年。
他的态度仍旧是优雅绅士的, 周身的阴冷气场也丝毫没有淡去半分。
可在等待江半絮给出反应的过程中，吸血鬼像是在面临一场审判，藏在身侧的苍白指节因此收紧。
怎么可能不紧张。
吴相庭还是建议他不要贸然表明心意。
因为人类的感情是含蓄的，把江半絮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起码应该等到确认了江半絮对他的看法是什么样, 再做打算。
吸血鬼因此特意观察过。
从这段时间来看, 江半絮对他的看法显而易见。
不管自己在对方眼中是什么形象，前提都一直会是一个渴血的吸血鬼。
那晚听到江半絮与丁颂的通话时, 吸血鬼是慌张的。
他担心自己的心意就这样让江半絮发现, 青年会因为抗拒或害怕，直接搬离这里。
幸好江半絮没有。
可对方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吸血鬼却觉得更加难熬了。
所以他再无耐心地坦白了心意。
因为吸血鬼意识到, 如果不表明, 那么他做的任何事, 都可以归为血族对唤醒者的特殊关怀, 都归因为他只是想更好地吸食血液。
可在很多时候, 应迢对江半絮好，仅仅是因为他想那么去做而已。
他想让江半絮知道，并接受他。
江半絮作为被表白的那个，似乎比应迢还要紧张。
他的脸颊因为对方过于直白的表达而变得通红, 被应迢这样专注地看着，脸上的热意根本消不下去。
江半絮整个人都热起来了，他觉得自己这时一定很丢人。
明明说吸血鬼还没学会了解复杂的人类, 但江半絮却觉得自己已经被对方看透了。
在听到应迢说喜欢自己时，他的第一反应的确是逃避。
他的生活已经够满了，就会下意识将感情这样可有可无的事物归为多余的、麻烦的。
更何况眼前的对象不是普普通通的人, 而是一只吸血鬼。
情况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江半絮抗拒麻烦。
他让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敢重新与应迢对视。
青年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如果……我想拒绝呢？”
问出这句话时, 江半絮甚至都做好了应迢再也不与自己来往的心理准备。
应迢刚才说会停掉协议。
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停掉协议，就意味着他再也不用在自己和应迢究竟是什么关系的问题上频频纠结了。
至于钱，在协议期间拿到的那些报酬真的很多，江半絮已经十分知足了。
青年坐在沙发的一角，说话时语气很小心，甚至会因为拒绝他而露出愧疚不安的表情。
应迢很想去碰碰江半絮的眼睛，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快把人欺负哭了。
“拒绝的话，我更要继续追求。”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江半絮愣住了。
吸血鬼再没有情商，这时也能察觉出，江半絮并不是讨厌他，只是心里的顾虑太多了。
应迢庆幸自己已经问过江半絮不想恋爱的原因。
这让他即使被拒绝，也知道江半絮不是在拒绝他，只是拒绝开启一段新的关系而已。
……
当晚，两人回到各自的房间，几乎都没有睡觉。
吸血鬼是不用睡的。
而江半絮是一整夜都在胡思乱想，根本睡不着。
不过也有好处。
因为他如果睡熟的话，肯定会胡乱翻身，从而压到手臂上的伤口。
这次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起来时虽然脸色有点差，但手臂的伤口恢复得不错。
刚从房间里出来，江半絮就看到了坐在餐厅里的熟悉身影。
应迢穿着那件和他同款的黑色T恤，因为气场太过阴冷，即使是休闲的款式也遮挡不住他身上的攻击性。
吸血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示意江半絮过去坐：“早餐，刚让人送来不久，应该合你的胃口。”
“……”
对方好像完全没有因为被他拒绝而感到不悦，这让江半絮更加不好意思了。
在应迢直直望过来的视线里，他只好过去坐了下来。
吃过最沉默的一顿早饭后，应迢取来医药箱，要给江半絮检查伤口。
纱布被层层揭开，经过一夜，露出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但最深的那道显然还透着鲜红。
江半絮一开始只是因为应迢的动作太过温柔，而感到局促不安。
但他垂眼看对方的动作时，才忽的注意到吸血鬼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指节却一直在轻轻颤动。
趁应迢抬眸去取药粉，江半絮跟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对方因为渴血而变得血红的眼睛。
吸血鬼在与本能相抵抗。
江半絮的心脏忽的紧缩了一下。
其实在听到应迢说喜欢自己时，江半絮心中紧跟着就冒出一个疑问。
不过他那时只想着自己要拒绝对方，才把其他念头都抛到了脑后。
应迢从一开始成为他的室友，就是因为需要他的血。
江半絮在想，对方作为一个社会经验不足的吸血鬼，会不会也混淆了感情，把对血液的渴望，误当做对他的情感？
可看到应迢现在这样，江半絮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再疑惑这一点了。
对方好像……真的在喜欢他。
应迢给人涂好药，这次只需要把伤口较深的那处包扎上。
他包扎好后抬起眼，便见江半絮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脑袋扭到另一边，整张脸都在躲着他。
吸血鬼眉间微皱，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当即探过手臂，打算直接让人将脸转过来。
可视线下移，又忽的注意到江半絮又红又烫的耳垂。
吸血鬼见状动作微顿，又自然地收回了手，改去整理医药箱。
“已经包扎好了。”他语气平淡地说。
江半絮闻言立马站了起来，匆匆说完一句“谢谢”就转身跑掉了。
……
江半絮本来想去医院看爷爷，但手臂上的伤太明显，为了防止爷爷担心，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在家里待着也是心烦意乱，干脆收拾几本书，穿上外套跑去了市图书馆。
在图书馆一直待到下午，出来时外面下起了雨。
江半絮在路边打车时，一辆陌生的车停在他面前。
吴相庭从这里路过实在是巧合。
他之前一直不敢贸然打扰江半絮的生活，因为吸血鬼对唤醒者的占有欲和领地意识都很强。
但现在频繁给那位吸血鬼做感情顾问，吴相庭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把界限划得那么清晰了。
他知道那位吸血鬼没忍住表白去了，之后就再没什么消息，吴相庭猜测结果肯定是被拒绝的多。
车窗落下，吴相庭穿着一身西装坐在后座，脸上带着礼貌的笑。
“是小江先生吧，我叫吴相庭，是应先生的朋友，”他说话间已经让司机打开车门，撑伞下了车，“雨这么大，我送你一程吧？”
江半絮一开始听到对方的名字，想起自己在杂志上见过，知道对方是吴氏的总经理。
他疑惑吴相庭为什么会认得自己，心里还有些防备，又听到吴相庭说是应迢的朋友，这才跟着上了车。
吴相庭常年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与江半絮这样心思单纯的大学生混熟关系，也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而已。
上车后寒暄几句，江半絮报了自己家附近的地址，并道谢：“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见外，”吴相庭说，“以你和应先生的关系，这都是我该做的。”
江半絮觉得这个说法怪怪的，不由好奇地问：“您为什么会认识应迢？”
司机和助理都是自家人，吴相庭没有避忌什么，直接笑着道：“我的任务就是协助他在我们的社会上生活。”
江半絮露出震惊的表情。
“其实我是吸血鬼和人类的后代。”吴相庭把这段家族历史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江半絮听完后被惊得久久没回过神。
他不由话多起来：“那您也会怕阳光吗？或者像应迢那样，可以移动得非常快，力气还超级大。对了，他的感官还特别敏锐。”
吴相庭笑：“隔了好几代，你说的那些都没有。”
“顶多只是有些不喜欢大晴天。”
“哦哦。”江半絮点头，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静山市的首富，一个大集团的总经理，竟然会跟吸血鬼氏族有这么复杂的联系。
甚至听吴相庭的说法，好像整个吴家都已经习惯吸血鬼的存在了。
江半絮心里在想什么，几乎都写在脸上了。
吴相庭看他一眼，便顺势道：“一开始我也很难接受，毕竟一直认为世界上并没有吸血鬼。”
“就算有，也不会跟我牵扯上什么关系。”
江半絮坐在一旁，听到这句，没忍住跟着点了点头。
他深有同感。
“但后来习惯后，发现即使和吸血鬼打交道也没什么，”吴相庭笑着说，“有的吸血鬼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不是吗？”
“……”
江半絮被对方的思路牵着走，一直别扭的那个点忽然变得明了起来。
一开始他的确会觉得，和吸血鬼做室友，还签订协议，都是很不真实的事。
但相处下来，他早就发现应迢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也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甚至到了现在，江半絮奇妙地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变得十分信任应迢。
江半絮的思路逐渐越飘越远。
吴相庭却在这时让人升起了隔板。
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他有些抱歉地看向江半絮，笑道：“有一个问题，我已经想知道很久了，想让你帮我解答一下。”
江半絮这才收回神，专心问对方是什么问题。
“吸血鬼在饮下唤醒者的血液后，会被激发出潜在的欲望，从而做出一些不受理智控制的事。”
吴相庭一本正经地说：“我已经问过应先生潜藏的欲望究竟是什么，可他半个字都不愿透露。”
江半絮听着这话，逐渐想到什么，表情忽然变了。
“你是他的唤醒者，肯定对此很清楚，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告诉我。”
吴相庭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还在最后补充道：“我作为吸血鬼的协助人，统计这些特殊情况也是我需要做的事。”
绝不只是为了八卦。
江半絮不知不觉坐直身体，脸上也彻底没了表情。
他当然知道应迢在喝血后被激发的欲望是什么，非常明显。
而且江半絮一直以为，每一个被复活的吸血鬼在喝过唤醒者的血之后，都会变成那样。
但吴相庭的话让他察觉到哪里不太对。
江半絮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轻声开口：“是每一个吸血鬼的情况，还都不一样吗？”
吴相庭点头解释：“当然有一定的个体差异。”
“不过大部分都是被激起更多的吸血欲望，毕竟吸血鬼本身就十分渴望鲜血。”
“少部分的是破坏欲和控制欲。”
“……”
江半絮好像还在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还有吗？”他试探问。
“目前被复活的吸血鬼很少，这几种已经是全部的情况了。”吴相庭不会对江半絮隐瞒什么。
不过他注意到自己越往下说，身旁这位青年的表情就变得愈发……复杂？
吴相庭实在是太好奇了：“所以……应先生的情况是什么？”
“……”
江半絮现在的心情已经可以用窘迫来形容了。
他耳根发烫，默了几秒后，强撑镇定地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第29章 二十九
天色变得越发阴沉, 车辆在小区附近停下时，路边站着一道令人难以忽略的黑色身影。
吸血鬼气场阴冷，撑了一把黑色的伞，站在昏暗的雨幕里。
江半絮下车, 司机本来要打伞去送, 应迢已经先一步走近，将伞面倾斜过来。
有伤的那半边手臂被人护着, 江半絮被全然罩在伞下, 回过头与吴相庭道别：“谢谢您。”
吴相庭微笑着点头。
他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是与吸血鬼对视一眼，点头示意过, 就很快离开了。
江半絮的肩膀被不轻不重的力道揽住, 雨水溅湿吸血鬼冰白的指节。
雨越下越大, 两人一路上都很沉默, 匆匆地往家走, 耳边一时只有雨滴砸落伞面的急促声响。
即使挡得再严实，到家的时候，江半絮还是湿了半个裤腿，鞋子里也灌了水, 变得沉沉的。
应迢身上湿的更多，他将伞放好，回身替江半絮拿出拖鞋, 放在脚边。
江半絮另一边手臂还不太敢用力，他用一只手去褪鞋袜，动作有些慢了。
吸血鬼似是看不下去, 又蹲下身攥过青年又湿又白的脚踝，动作利落地帮人换好了鞋。
江半絮匆忙间只能扶着柜子站好, 垂眼时恰好看到应迢仍沾着雨珠的发顶。
对方又很快站起来，遮挡住部分光线，身高的差距令江半絮又要抬眼才能和对方对视。
明明吸血鬼手心的温度是冰凉的，他却觉得自己脚踝处被握过的地方在发热。
“先去换衣服吧，”应迢看了眼他湿透的裤腿，“换好出来，我再看看伤口。”
自从说过喜欢江半絮后，吸血鬼的态度就发生了细微的转变。
脸上仍旧是看不出什么的，但说话时总会流露出一种温柔的意味，让江半絮觉得浑身发暖。
他点点头，又道了谢，才卷着裤腿回了房间。
出来时换了白T恤和休闲的长裤，应迢也换上家居服，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
江半絮出门时特意带了外套，刚才过来的路上应迢又特意注意着，所以纱布并没有被沾湿。
揭开后发现伤口又恢复了些，但为了防止今晚睡觉时会压到，还是简单包扎了一下。
忙完后，应迢去洗了手，并从厨房拿出一杯热好的牛奶。
他递给江半絮，才提到今天的事：“和吴相庭相处得还好吗。”
“谢谢。”江半絮接过牛奶，杯壁的温度穿过来，驱散了身上残留的潮湿感。
他闻言抬眸看了应迢一眼，道：“我在图书馆外打车，他刚好路过，说是你的朋友。”
说话间，身旁的位置稍稍凹陷，寒意静静地包裹而至，吸血鬼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可以信任。”应迢看着江半絮说。
“嗯，”江半絮饮下一口牛奶，点头，“我们聊了很多关于血族的事，我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身份，觉得很神奇。”
青年说这话时神情是自然的，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
应迢隐约觉得吴相庭和江半絮见面是一件正确的事。
但紧接着江半絮又微微皱起眉来，他把喝到一半的牛奶也放下了。
“不过，吴先生还问了我一件事。”
江半絮说到这里，没由来地吞咽了一下，才看向应迢。
“你之前跟我说，你吸过我的血之后会有那方面的需求，是因为我是你的唤醒者。”
他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我还以为每一个血族都是那样。”
青年说着，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小，耳朵也跟着泛上红意：“……但今天吴先生没说别的血族……有这样的情况。”
空气似乎静默了两秒。
江半絮又语气慌乱地补充：“但我没有告诉他我们的私事。”
不知道哪个字眼戳中了吸血鬼的心思。
应迢原本是没什么神情的，但看向江半絮的眼神却忽的变深了。
他望着对方，点头承认：“每一个血族潜藏的欲望都不一样。”
“我也是在跟你表白前不久，才意识到或许在一开始，我就对你抱有性……”
最后的那个词只说出一半，吸血鬼的嘴巴就被人抬手捂住了。
说这种话的人没什么反应，倒是听的人整张脸都透红了。
江半絮睁圆眼睛，连忙小声跟他强调：“这个没必要说出来！”
对视间，吸血鬼眼中带了笑意，他只好拿过江半絮的手，握在掌心揉了揉。
“是你先说这个话题的。”
“……”
江半絮被对方看得浑身燥热，连忙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一口气喝完剩下的牛奶，洗杯子去了。
……
几乎是刚一开学，江半絮的生活就重新忙碌了起来。
课表排的很满，协会组织的活动也开始了。才开学一周的时间，大家就纷纷抱怨好像已经熬了一个月一样。
应迢仍旧会像之前接送江半絮上下班那样，同他一起上下学。
早餐和水果都没有断过，晚上不管江半絮在图书馆待到多晚，吸血鬼都会带着夜宵在校外等候。
江半絮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也许就是应迢的追求方式。
没有让他感觉到丝毫的不自在，如果对方有一天突然来迟了，江半絮甚至还会不适应。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已经越来越习惯有应迢在身边了。
早上的课程让人昏昏欲睡，这两节是两个班一起上的大课，阶梯教室里，江半絮和丁颂坐在一起。
课间，丁颂趴在桌上玩手机。
江半絮无意中看过去，注意到对方好像在看一部和吸血鬼有关的电影，而丁颂看得两眼放光，神情激动。
江半絮现在对吸血鬼比较感兴趣，没忍住凑过去：“你在看什么？”
“新电影，真的好磕，”丁颂把耳机分他一个，“我这是二刷了，人和吸血鬼的绝美爱情，呜呜呜带感。”
江半絮到中间才看，肯定跟不上剧情。
他只觉得影片的氛围感挺足的，如果不是坐在热闹的教室里看，还真有些吓人。
电影里的吸血鬼主角出场时，江半絮的第一反应是没有应迢帅，也没应迢有气质。
就连伸出来的獠牙也有点假，没应迢的好看……
丁颂看得很投入，影片里的人类和吸血鬼逐渐缠绵在一起，丁颂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嘴里喊着好配好配！
画面变得有点刺激了，江半絮缓缓把视线移开。
快上课时，丁颂点了暂停，收起耳机，意犹未尽地感慨：“如果现实里遇到吸血鬼这种恐怖生物，我肯定劝主角有多远跑多远，但在电影里，畸形的爱情好吃爱吃。”
江半絮本来都摊开课本准备听课了，闻言不知道想到什么，没忍住看向丁颂。
他问：“现实不行？”
“当然，”丁颂觉得江半絮这个问题挺奇怪的，“那可是会咬人的吸血鬼，现实里看见不赶紧跑还能干嘛。”
江半絮就翻着课本小声反驳：“但也有不乱咬人的吸血鬼呢。”
丁颂：“……”
他搞不懂江半絮怎么突然对吸血鬼这么上头了，只好道：“你这么说也行吧，反正世界上本来也没有吸血鬼。”
……
丁颂下午放学后就回家了，江半絮一直在图书馆待到九点多，才走出学校。
路旁站着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
应迢远远看到他便走近，接过江半絮的背包，又将手里的热牛奶递过去，自然地问道：“今天顺利吗。”
“嗯。”
江半絮好像被丁颂看的那部电影影响了。
两人并肩往公交站台走着，他没忍住多看了应迢好几眼。
确定对方的确比影片里的吸血鬼帅气，也压根没有那么喜怒无常，说咬人就要咬人。
他正自己发呆呢，应迢带着他在公交车座位坐下，忽的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江半絮的心跳陡然加重，跟着抬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又表白。
应迢看向青年变红的耳垂，露出满意的神情：“不好意思，我怕你忘记这回事。”
江半絮：“……”
他搓搓耳朵，默默收回视线。
公交车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周围很安静，只有外面车辆快速路过时的声音，让人觉得宁静又温馨。
江半絮逐渐放松下来。
两人坐得有些近了，膝盖在不知不觉间碰到一起，不同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渡过，但谁都没有刻意移开。
闭着眼睛养神的时候，吸血鬼放轻的声音忽然传来：“你之前说担心恋爱后没有时间和精力陪伴另一方，我并不觉得。”
“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低低的话音带着认真又温柔的情绪传入耳朵，江半絮睁开眼，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敲动了一般。
这是他很顾虑的一点。
他要学习，也要照顾爷爷。
之前不是没人在被他拒绝后，还执着地继续追求。
但当对方得知他有一个偏瘫住院的爷爷时，不用多说就立刻离开了。
江半絮希望爷爷能活得越久越好，可这在他人看来的确是看不到尽头的累赘。
即使是恋爱也会看利益的。
况且不仅是利益，恋爱中的情绪价值也同样重要。
江半絮觉得如果自己会因为照顾爷爷，而无法在恋爱中为另一方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的话，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谈。
但现在听到应迢的话，对上吸血鬼深不见底的双眸，江半絮忽然动摇了。
他想，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尝试一下。
他不能总是顾虑那么多。
昏暗中，青年沉默了许久。
他眸中映着路上的灯光，像是在积攒自己的勇气。
吸血鬼静静地等待着。
“可是，”江半絮皱起眉，放低声音，慢慢地开口了，“还有一点，你可以活得很久很久，但我有一天会死的。”
话落，身旁的吸血鬼忽的轻笑了一声。
江半絮眉间还皱着，没忍住气恼起来，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这些天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有真的，严肃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在公交车上，如果不是青年还没答应跟自己谈恋爱，吸血鬼真的会迫不及待地吻上去。
应迢喉中干涩，问他：“已经在考虑这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了吗？”
第30章 三十
江半絮听见这句, 神情怔愣片刻，然后就迅速调整表情移开了视线。
青年重新闭上眼，假装继续闭目养神，只有眼睫在控制不住地轻颤。
话题就这样结束。
应迢也靠回椅背, 不再打扰对方。
这世上能够复活的吸血鬼太少了。
没人知道已经死过一次的吸血鬼在永远失去唤醒者的血液后会怎么样。
更何况, 他在情感上也不能没有江半絮。
或许在失去江半絮后不久，吸血鬼也会死去。
也有初拥这个选择。
但那不是目前应该考虑的事情, 吸血鬼无权摧毁江半絮的人类生活。
回到家时已经是十点钟, 应迢嘱咐江半絮早点休息，两人就回了各自的房间。
洗过澡后，江半絮将头发吹干, 关灯上了床。
今晚的月亮似乎被云层挡住了。
关过灯后, 窗外没有一丝月光透进来, 整个房间好像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江半絮刚闭上眼睛没多久, 那种后背生出寒意的感觉就又出现了。
他裹紧薄被, 没一会儿干脆将露在外面的胳膊也缩进被窝。
这几天晚上，江半絮每次单独处在黑暗里，尤其在睡觉这样放下戒备的情况下，总会产生这种怪异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阴暗可怖的东西在黑暗中的某处盯着他一样。
这个想法令江半絮又把被子裹紧了些, 他默默在心里数数，过了许久才睡着。
江半絮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他似乎被一道黑影给缠上了。
那道黑影浑身透着尸体一样的青白，身上有着腥臭的气息。
对方总会向他伸出獠牙, 面目会变得十分狰狞，张开的嘴巴里则全是暗红色的腥血。
他似乎被它困住了，浑身都是森寒黏腻的触感。
江半絮在睡梦中被吓得整个人一激灵, 然后猛地惊醒。
他呼吸急促，从床上坐起来, 房门在这时被人打开，紧接着房里的灯也亮起。
江半絮被灯光晃得挡了一下眼睛，然后又往门口的方向看。
他脸色发白，眼里的警惕还没褪去，直到看清站在房门处的高挑身影，江半絮才马上露出害怕的情绪。
他下意识就想掀开被子过去。
青年没来得及下床，应迢已经三两步来到跟前。
吸血鬼在床边坐下，掌心将江半絮的两只手都裹住。
是冰凉的，手心出了冷汗，应迢因此皱起眉。
梦里恐怖又恶心的感觉还没彻底消失，就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江半絮因为害怕，眼眸似乎泛了水光，他低声开口：“我做噩梦了。”
吸血鬼抬手抚了抚青年的眼角，没有湿润的触感。
“只是梦而已。”在江半絮看不到的地方，吸血鬼的眼眸变得极为冰冷。
江半絮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噩梦中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糊，他神情空白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那个把他吓得半死的东西，好像也是一只吸血鬼。
但它和应迢天差地别。
应迢的肌肤虽然也是白的，却仍有一定光泽，不会让人觉得森寒可怖，更不会让人联想到尸体。
梦里的那只吸血鬼，则更像一头令人反感的怪物。
江半絮蜷着腿，感觉到应迢的身体贴近，发凉的指节在自己后颈处揉了揉，是很舒服的力道。
他慢慢放松，这时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应迢：“谢谢你，我好多了。”
从没做过这样真实又可怕的噩梦，江半絮就算觉得丢人，也不敢让应迢走了。
吸血鬼垂眸看过来：“才凌晨一点钟，继续休息吧。”
他说着让江半絮躺下，又拽过薄被给人盖好。
江半絮躺好后，应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床边换到了一旁的座椅上，显然是暂时不会离开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昏暗，那种从后背爬起的寒意却消失了。
之前不是没有在夜晚里和应迢共处一室过，江半絮并不会感到别扭。
当他调整好呼吸，准备再次入睡时，应迢忽的在黑暗中轻声开口：“我需要离开几天。”
江半絮刚缓过劲儿来，听见这话，心里当场慌了一下。
他又睁开眼睛，下意识翻过身侧对着应迢：“你……”
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总不能说自己害怕，不想让对方离开吧。
应迢说要离开，肯定就是有要紧的正事。
江半絮只好又闭了嘴，不再出声。
他听到应迢嘱咐道：“这几天尽量在天黑之前回家，可以吗？”
江半絮心里顿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总觉得应迢要去做的事情不简单，或是跟自己有关系。
他没有多问，只点点头：“我记住了。”
……
江半絮接下来睡得很踏实，第二天早上准时醒了过来。
身上的疲惫感消失，明晃晃的阳光从窗外透过，昨天半夜的插曲逐渐被抛到脑后。
江半絮从卧室出来，只看到餐桌上放着还冒热气的早餐，以及应迢留下的便签。
对方已经离开了。
吃过早饭后，江半絮和往常一样拿上背包去学校，只不过这次身边没人陪着了。
他牢记应迢的嘱咐，下午没课了就离开学校，晚上也不再去图书馆，改为把书带回家学习。
就这样过去几天，应迢一直没有要回来的征兆。
江半絮每天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心里却总是空荡荡的，还伴有逐渐强烈的不安感。
太明显的时候，连丁颂都看出来了。
学校餐厅里，丁颂坐在江半絮对面，抬手在他眼前晃晃：“应大哥出门，是把你的魂也带走了吗？”
江半絮：“……”
丁颂掰着指头数了数：“才三天，你就想得茶饭不思了，小絮，你好爱他。”
“……我只是有点担心。”江半絮回过神，埋头喝粥，同时试图纠正丁颂的说法。
“担心和想，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丁颂眼神认真地说。
今天放学后志愿者协会开了场小会，时间稍晚了些，吃过晚饭后已经是六点半。
两人在学校门口分开，然后各自回家。
坐公交用了四十多分钟，即将落山的太阳忽然被黑沉沉的乌云挡住，整片天空都跟着昏暗下来。
可能要下雨了。
江半絮牢记应迢说的话，加快脚步往家赶。
老小区里的老人很多，他们都很喜欢在夏天的傍晚坐在路边，吹着凉风唠唠家常。
但今天可能是突然阴天的缘故，路旁的人很少。
江半絮走过一道路段，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时，那种熟悉的寒意忽的从脚底窜上来。
可他这次并没有感到害怕。
与此同时，在逐渐强烈的风声中，他似乎听到了异样的动静。
江半絮的脚步猛然顿住。
有血肉碎裂的声音，还有被狂风吹散的尖锐叫声，噩梦里的腥臭气息似乎变成了现实。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江半絮忽的换了方向，往传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他只走过一道短短的窄巷，拐过弯就是一个没有出口的死胡同。
胡同尽头的画面让江半絮浑身发寒。
他看到一直没有出现的应迢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
吸血鬼浑身森然冷厉，苍白的手掌穿透了另一只吸血鬼的胸膛。
应迢双眸血红，身上溅了许多血。
还有源源不断的血液从那只吸血鬼身上的血洞里涌出，鲜红的液体在地面汇集，迅速变成黑色，并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江半絮僵硬在原地。
被应迢伤到的那只吸血鬼瘦得吓人，青白的肌肤上泛着紫色的血管脉络，皮下的骨骼清晰可见。
它脸上也没有倾向于人类的相貌，更具兽性，狰狞可怕。
和江半絮梦中的那只吸血鬼几乎一模一样。
应迢不可能察觉不到身后有人，但没有回头。
那只吸血鬼还在伸出獠牙试图反击，它不断地剧烈挣扎着，一直到血液彻底流尽，才逐渐瘫软下去。
应迢在这时利落收回手，将它的心脏拿出来揉碎，血肉随着尸体一起被扔在角落。
如果让别人来看，浑身杀气的应迢不知道比那只死掉的吸血鬼可怕多少倍。
江半絮却在看见应迢没事后，下意识松了口气。
血腥的场面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他双腿仍旧有些发软。
江半絮正犹豫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时，前一秒还站在几米外的吸血鬼已经迅速来到自己面前。
宽阔的身影笼下阴影。
吸血鬼的双眸因为大开杀戒而变得血红，身上的阴冷气场被血腥味衬得更加强烈，江半絮被吓得屏住了呼吸。
他试图靠近，去唤醒对方的理智，可应迢浑身都沾了血，就连脸上也有血珠。
本就苍白的肌肤上沾了深红色，让应迢看起来比恐怖片里的厉鬼还吓人。
“应迢？”江半絮试探地出声，嗓子因为害怕而发紧。
吸血鬼眼神骇人，似乎没有反应。
但身上的杀气在逐渐淡去。
没有过去多久，应迢眼眸中的血红色逐渐褪去，变回了正常的墨色。
江半絮吓得脸上早就没了血色，却一直在紧张地观察着他，见状连忙再次出声：“应迢，你怎么样？”
吸血鬼的理智全然恢复。
他喉间干渴，似乎很想靠近眼前的青年。
但碍于身上太脏，只好眉间轻皱，将抬起的手臂又放下。
“没事了，”应迢望着江半絮，喉结滚动一下，开口，“给吴相庭打个电话，让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