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林一一不是一个傲慢无礼的人, 相反在一众alpha中她是少有的平易近人,在面对长辈的时候谦虚甚至可以说有些谦卑的。
可是面对陆母的时候,她实在做不到多心平气和, 多礼貌谦卑。
一方面是因为那封本该寄到她家, 却被其故意寄送到白琼那里的暗示意味满满的邀请函, 二来则是因为陆星舟。
陆星舟曾经向她提起过女人,对方是一个多么不合格的母亲,不合适的妻子,她早早就知道了, 从那个时候林一一就对女人没什么好印象。
如果在没有完全标记之前, 林一一虽然不爽女人, 却也不会这样不留情面的给她这样的下马威。
现在不管是不是受陆星舟信息素影响,她对陆母也有点排斥的情绪, 还是她单纯的护短,在林一一看来陆星舟已经是她的omega了——
这么想着, 她似看不到眼前女人痛到扭曲的脸, 再次加重了一分力道。
“一一……”
一旁的陆星舟轻轻拽了下她的裙子, 那双蓝眸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林一一顿了顿,松开了手。
桎梏被松开, 陆母痛到甩了甩手, 少有的失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恼怒地开口:“你!”
“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想跟我谈谈改良抑制剂的生意吗?这边聊不方便,咱们要不进去说?”
白琼在陆母要发作的时候突然出声, 后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哪里看不出女人是在转移注意力, 可偏偏她又的确很心动。
加上今天这么多人在, 闹起来太难看,她一向好面子, 也受不了被人让猴子看。
陆母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情绪对着陆星舟皮笑肉不笑道:“星舟,你和你白阿姨还有事情要谈,你先帮我招待下白小姐吧。”
陆星舟神情一变,等到她们离开后他才气得暗咒骂了一句。
“啧,真他A的为老不尊!”
骂完后他才稍微调整了下表情,抬眸小心翼翼看向林一一,咬了咬唇说道:“对不起,她就是那样的人,你别和她计较。”
刚才陆母明知道她叫什么,却要故意拿“白小姐”称呼她,其中的嘲讽林一一哪里不知道。
林一一摇了摇头:“和你没关系,真要说起对错也是我刚才没沉住气那样对待她,当然,我不是觉得我这样做有错,我只是觉得我有点冲动了,毕竟今天是你生日。”
“抱歉,让你难做了。”
陆星舟一愣,抿了抿嘴唇,说道:“……我还以为我刚才拽住你你会生气,觉得我不知好歹呢。”
“你只是怕我得罪她,她秋后算账,担心我吃亏而已。”
她说着抬起手,用手背轻轻隔着防溢贴碰触了下他的腺体。
后者睫毛颤动,耳根泛红。
林一一轻声笑了:“我们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意念相通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不知好歹还是为我着想呢。”
陆星舟这下不光是耳朵了,整个脸都通红一片。
omega被完全标记后,他的一切情绪和想法,在一定距离内,alpha都能感知得到。
也就是说他现在在少女面前和不着寸缕,无所遁形没什么两样,毫无隐私和秘密可言。
但是陆星舟一点都没有不自在或是排斥,反而有一种全身心交付给林一一的,一种完完全全属于她的餍足和愉悦。
见少女并没有误会自己,他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陆星舟这才抬眸,直勾勾注视着今日盛装的少女,由衷夸赞道:“这条裙子很适合你,很美。”
林一一挑了挑眉道:“是你眼光好。”
陆星舟听后眉眼忍不住轻弯,伸手很亲昵自然地牵着她的手,微抬了下下颌,有点傲娇道:“这还用得着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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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向很会聊天,但今天的她尤其。
陆星舟知道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她想要他开心,所以说话才会格外的顺着他。
他心里说不出的甜蜜,牵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力道,心跳也快。
“那,我们进去吧?”
就这样进去,十指相扣,在众人瞩目下进入宴会现场。
这和宣示主权没什么区别。
林一一看出了陆星舟眼里的期待和忐忑,她没有松开,没有避嫌,也回握住了他的手。
“好啊。”
对于林一一会答应他,陆星舟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他知道,在今天,他所有的任性所有的要求她都会无条件的纵容。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陆星舟心跳得厉害,手脚都有点不听自己使唤。
他太高兴了,又觉得这一幕太不真实了,他觉得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轻飘飘的如同踩在云朵里,没有实感。
以至于他什么时候同手同脚了都不知道。
林一一看到他这样有些哭笑不得,在快要迈进宴会大厅的时候,她轻声提醒了他一句他才反应过来。
陆星舟迅速平复呼吸,调整好后,以最好的状态和她一起步入了宴会大厅。
几乎是在两人刚进入大厅的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她们身上。
陆星舟以往每次参加宴会什么,最讨厌的就是周围人乱七八糟的视线,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关注,被放大,这让他烦躁又不自在。
但是唯独这一次他不但不反感,反而格外享受。
他不自觉挺了挺胸,像是一个巡视领地的国王一般扫视了周围一圈,林一一毫不怀疑,要不是因为这个宴会大厅太大,陆星舟可能会牵着她把整个大厅都走一遍。
林一一失笑地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余光瞥见了不远处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
她神情一凝,猝不及防和对方的视线对上。
后者没有避开,目光灼热地注视着她,然后往下,落到了她和陆星舟紧握着的双手。
“……不许看他。”
陆星舟霸道的微微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鼓了鼓腮帮:“盛嚣那个大黑炭有什么好看的?而且你没看到他旁边还有个女伴吗?”
林一一自然是看到了,在青年身边那个一身白裙,娇小纤细的omega。
她淡然收回视线:“嗯,我不看。”
尽管她这样说了,陆星舟还是莫名的不安心,顿了顿又说道:“那个omega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但是她的信息素匹配率和盛嚣很高,就是之前他易感期的时候那个omega好巧不巧正好来医院做体检,陈云深意外发现她的信息素和盛嚣很契合,然后盛家那边得知了这个消息特别高兴,就约她见了一面,想让她试着和盛嚣处处看。”
这个事情林一一听陈云深提起过,因此没有多意外。
“原来是她啊。”
陆星舟看她神情如常,松了口气,而后冷哼道:“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能和盛嚣信息素匹配上的omega的信息素又是什么味道,不过什么锅什么盖,肯定也很冲,很难闻。”
林一一本来兴致缺缺,听到青年这话后才有了点儿反应,歪了下头:“你和那个omega有过节?”
陆星舟这人虽然眼高于顶,基本上没有几个他看得顺眼的,但比起alpha,他对omega还是相对挺友善的,像今天这样说一个omega还是头一回,所以林一一很是意外。
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有些刻薄,懊恼道:“我,我不是故意这样想她的,我就是……你也知道的,我和盛嚣的信息素不对付,所以和他匹配上的那个omega我也看着浑身不舒服,就不自觉口不择言了,但是我没恶意的,你别多想。”
生怕林一一认为自己是什么尖酸刻薄的omega,陆星舟这么磕绊解释了一通。
林一一却故意逗他,问道:“我和他信息素还挺合得来的,那你怎么不讨厌我?”
陆星舟嗔怪地瞪了她一眼:“omega是omega,alpha是alpha,这哪里能一样?再说了就算我和你信息素不匹配,我也……”
“我也不会讨厌你的。”
后面那句他说得有点小声,但是那双蓝眸灼热直白,看得林一一心下一动。
她听懂了陆星舟的言下之意,他在告诉她信息素是信息素,她是她,他再一次笃定地告诉自己,他喜欢她和信息素没有关系。
林一一不觉得他说得是假话,却也不认为是完全真实,毕竟生来就被信息素左右的他们,怎么可能真正摆脱信息素的影响?又怎么能真正抛去信息素的因素去判断感知周遭?
但是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陆星舟愿意去理解她格格不入的观点,也愿意尊重她不希望被信息素影响追求纯粹感情的想法。
所以他才会这样说,想让她安心。
林一一眼眸一动,牵着青年的手一动,把他带到了大厅中央。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为他们两人让开了空间,华丽的水晶灯下,金发粲然,绿裙摇曳,好像天地间只有彼此。
她停下脚步,朝着陆星舟欠身施礼,漆黑的眸子澄澈清明。
“这位先生,能赏脸和我跳一支舞吗?”
陆星舟勾了勾唇角,没有平素的小心翼翼,久违的露出了矜傲的神态。
“当然。”
他将手轻放到了林一一手中。
此时一旁的乐队也极为有眼力见的演奏起了音乐,优美的旋律,比旋律更美的两道身影,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有了林一一他们开场,其他人也纷纷邀请起了舞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时之间宴会正式拉开序幕。
“那就是陆少爷的未婚妻,白家的那位小姐吗?”
盛嚣旁边的那个omega少女看着大厅中央两人共舞的身影,一脸艳羡地发出感慨。
“他们真般配,听说他们不光家世相当,就连信息素的匹配率也很高,天啦,太浪漫了,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盛嚣薄唇紧抿,喑哑着声音说道:“……不是。”
他只冷不丁说了这两个字。
也不知说的是林一一不是陆星舟的未婚妻,还是他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是。”
“不是?”
那个omega少女有些惊讶的重复了一遍:“她不是陆星舟的未婚妻吗?那她怎么和他一起, 而且还跳了开场舞……”
“跳开场舞了就代表一定是未婚妻吗?就不能是他的舞伴吗?”
盛嚣冷声打断了对方,与其说是解释更像是在迁怒:“就像你是我的女伴,就一定是我女朋友吗?”
少女没想到自己就是单纯觉得意外多说了两句, 对方的反应这么大, 心下一慌, 忙道:“不是的盛先生,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既然不是那个意思这些话就不该说。”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闭嘴。
尽管少女不是上层圈子里那些金枝玉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但她家里也算富足, 加上又是独生女, 还是omega,自小到大她也是在蜜罐子长大的, 少有人,尤其是alpha会这样毫不留情和自己说话。
她心下很是委屈, 然而更多的是难过。
她和盛嚣的信息素匹配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她不知道后者是如何看她, 是觉得她是为了攀高枝儿还是因为信息素才在盛父他们找上来,让她帮他标记度过易感期的时候一口答应了。
然而这都不是她选择答应的原因——她是真的喜欢盛嚣。
要不是因为意外检测到了她和青年的信息素匹配上了, 她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和他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盛嚣可能对她没有丝毫的印象, 但是她一直都是知道他的。她的朋友也在A大,是比盛嚣小两三届的校友,当时盛嚣大三的时候她来A大找她的朋友, 碰巧看到了青年在篮球场打球。
青年太出众了, 绕是在一众人高马大的alpha中也还是一眼就被她注意到了。
她对盛嚣一见钟情。
之后每次周末或是没课得空的时候, 她都会打着来找朋友的借口来偷偷看他。不过她有自知之明,她知道盛嚣有多优秀, 家世有多优越,不是她这样的普通人能够肖想的。
后来盛嚣毕业了,离开了A大,她除了在一些财经频道,杂志报纸上看到他的信息之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本来她以为自己这份暗恋永远不会得见天光,自己也永远不会再和盛嚣有任何的交集,没想到上个月的一次体检给她了这样大的一个惊喜。
所以她想,当年她对盛嚣或许不光是一见钟情,还有基因的本能吸引和迷恋。
于是在盛父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她才这样毫不犹豫,就连这一次也是前者不放心,怕宴会人多气息杂,他又大病初愈,怕出意外邀请她作为盛嚣的女伴陪同出席的。
当然,盛嚣一开始并不同意,直到盛父说要是不带上她就不要赴宴后,他才会不情不愿妥协了。
一开始她还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很多事情她并不知道,只隐隐约约听说过盛嚣之前和陆星舟是好友,后来不知因为什么闹掰了。
她以为盛嚣应该是很不喜,很不愿来参加这个生日宴的,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不光是他为出席宴会妥协带上她这件事,还有刚才……
她只是夸了陆星舟和那个女alpha很般配而已,他的反应却那么大,情绪波动强烈到信息素都差点儿溢出来。
所以讨厌是假,盛嚣其实是喜欢陆星舟的吗?
她咬了咬嘴唇,眼神明灭看向大厅中央的那抹金色身影。
盛嚣不知道自己短短几句话就让少女猜疑了这么多,他今天之所以坚持要来一方面的确是想要来为陆星舟庆祝生日,如今误会全然解开了,当年的事情不是陆星舟羞辱背刺了他,而是他对不起他,是他伤害了他。
就算陆星舟不原谅他,执意和他断绝往来,但是盛嚣也还是想要作为曾经的好友,来这里对他送说一声生日快乐。
还有一点……他不过是想要死心罢了。
如果今天陆白两家真的会趁着这场生日宴宣布联姻的事情,尘埃落定,他也再不会心生侥幸,心生妄想了。
他会在生日快乐后面,对他们再亲口道一声恭喜。
可是真正看到两人在一起的这一幕的时候,盛嚣发现自己还是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他很难受,难受到心脏抽疼,难受到都有些无法呼吸了。
“盛,盛先生……盛嚣……”
盛嚣死死盯着共舞的两道身影,听着周围人或好奇他们的关系,或感慨他们有多郎才女貌的话语,胸膛剧烈起伏着,暴露了他不稳的情绪。
以至于他什么时候信息素溢出了都不知道。
身旁的omega唤了盛嚣好几次后者都没反应,直到感知到了隐约的香甜气息,他才猛地看了过来。
瞧见少女泛红的面容,盛嚣心下一跳。
他摸了摸自己的腺体,只是有一点发热,信息素虽有溢出但微乎其微,这种程度放在以往时候是不会引起omega不适的,所以他也一直以这种标准把控着自己的信息素。
然而这种情况并不适用于眼前的少女,她和他的信息素匹配率比寻常omega高太多,只是这样轻微的信息素她也感到了不适。
盛嚣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沉声道:“喂,你怎么样,很难受吗?”
她张了张嘴,其实很想说还好,然而在看到青年一向疏远冷漠的脸上头一次对她露出担忧的神情后,她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她低头避开了盛嚣那双过于凌厉的眉眼,嘴唇翕动:“嗯,我,我发热期就在这两天,所以可能反应大了点儿,我怕一会儿影响到其他人,你能陪我去外面稍微待一会儿平复下吗?”
盛嚣不疑有他,加上omega要是发热起来的话陆星舟好好的生日宴可能都要给毁了,他本来就很对不起青年了,要是把他心心念念和林一一第一个一起度过的生日给搞砸了,他实在罪无可恕。
更甚者万一他们真的会在今天来公布联姻的消息,他这样一搅和不光是陆星舟,林一一估计也会以为他是故意来搞破坏的。
他皱了皱眉,看向林一一所在的反向,心情很是烦躁。
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冷着脸径直带着少女往外面走去。
她原以为盛嚣会看在她不舒服的份上去搀扶她一下,可他就这样径直走了。
在看到盛嚣冷漠的背影的时候,她鼻子一酸,差一点儿哭出来。
盛嚣见她没动作回头不耐烦的用眼神催促她,少女似慌忙地低头不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睛,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但是他还是看到了,或许是alpha的感知太过敏锐,又或者是少女的一点小心机。
少女生的本就漂亮,那样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样子但凡是一个怜香惜玉的alpha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只是她碰上盛嚣这样不解风情的alpha,就注定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盛嚣看到是看到了,只以为她是太难受了这才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他“啧”了一声,也不带人出去外面露天阳台那边透气了,直接把人带到了厕所。
“你先进去待着,我一会儿让人过来给你送抑制剂。”
说着盛嚣就要回去找陆家这边的家庭医生过来。
“等一下!”
少女难以置信地看着盛嚣:“你,你要就这样把我扔下?”
盛嚣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扔下?我不是说了吗,我去给你找医生过来。”
“那怎么行?!万一,万一你走了,有其他的alpha感知到了我的信息素进来对我做什么怎么办?”
少女刚才说自己很难受的确存了私心,可这并不代表她信息素溢出是假的,她的确刚才被盛嚣给刺激到了。
她是真的害怕,害怕盛嚣走了发生意外。
她上前一步抓着他的衣袖,红着眼眶看着他,恳求道:“盛嚣,别走好不好?求你,你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刚才在宴会上人多,气息杂乱,他没有觉察到少女在说谎,此时看着她意识清明,哪怕信息素不稳定,但至少和多难受沾不了边。
盛嚣神色微沉,质问道:“你骗我?”
少女心下一慌,忙解释道:“不是,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舒服,我……”
“够了。”
盛嚣冷声打断了她:“你要是不舒服就在里面好好待着,等什么时候舒服了再出来。”
本来今天自己带着对方来参加宴会被林一一看到了他就很烦躁了,哪怕知道她是无辜的,也难免心生不爽,现在她又欺骗他,这让盛嚣对她更没什么好脸色。
他硬邦邦地撂下这句话,也不管少女什么反应,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盛嚣,盛……唔?!”
少女急切唤着盛嚣,想要挽留他,结果话说到一半,“砰”的一声,她一个身形不稳撞到了墙面,整个人更是无力的如同骤雨中要被折断的花枝,下一秒就要摇摇欲坠。
盛嚣拧着眉头,以为她是故技重施的时候,浓郁的信息素如巨浪狠狠拍打了过来。
绕是强悍如他,也被这猝不及防的信息素给搞得退了一步。
也是这么恍神的一瞬,那信息素覆上了他的腺体。
盛嚣呼吸一窒,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
……
宴会这边陆星舟和林一一跳完开场舞后就退出来了,只是跳完舞不代表就结束了,宴会才刚开始。
作为今天的主角,青年身边络绎不绝都是上前祝贺的人。
陆星舟看着上前的人越来越多,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他很生气这些人这么没眼力见,抢占他们独处的时间,偏偏他们也是好心好意,他想发作都不好发作。
林一一笑着道:“没关系,你慢慢来,等应付完了再来找我也不迟,你放心,在零点你生日到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陆星舟为少女的贴心大度却并不开心,相反,还有点郁闷,他瘪了瘪嘴:“什么嘛,结果就只有我一刻都不想分开……”
林一一装作没听到他的嘟囔,让他好好招待客人,然后离开了宴会大厅。
一走出去,离开了与自己格格不入的觥筹交错的名利场,她也卸下了假面,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样的宴会林一一是第二次来了,第一次是白琼的欢迎宴上。
当时她只是作为侍应生进来的,以旁观者的角度参与到了这样一场纸醉金迷的宴会,而这一次却是被这样瞩目关注着。
因为她是跟着白琼一起入场的,因为她是代替了白羽清,成为了陆星舟唯一的女伴,所有人都在好奇她。
好奇她的身份,好奇白琼和她,陆星舟和她的关系。
在宴会内林一一能够清楚感知到那些人落在自己身上打量,试探等各种视线,刚才他们过来给陆星舟祝贺的同时,也存了了来打探她,来结识她的心思。
林一一实在疲于应对这些人,所以才少有的在今日无视了青年的心情也要逃离那个让她窒息压抑的场所。
因为心情的确烦闷,她顶了顶腮帮,一有点想抽一根烟。
苦艾酒的味道也好,龙舌兰的味道也好,辛辣的刺激的,吸入五脏肺腑冲刷一遍,再吞吐出唇齿。
就好像一切的烦恼和苦闷都化成了一团烟雾给吐了出来,好像这样做了的话,整个人也会变得轻松不少。
林一一也就这么想想,然而慢慢的,她竟真的咂摸出了味来。
龙舌兰的味道,很淡,很浅,隐隐约约。
她以为自己是跟盛嚣荒唐荒唐着食髓知味成这样,竟然凭空都能感知到他的信息素了,可到了后面,她发现好像不是错觉……
是真的龙舌兰的气息。
不光如此,空气中还有一股香甜馥郁的味道,是属于omega的。
两个信息素同时出现,想让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难。
如若是其他的alpha,肯定会以为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香艳场面,但林一一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那个人是盛嚣,有标记障碍的盛嚣,更是对她执迷不悟的盛嚣。
他真正放弃自己也是在得知二次分化的真相后,这样偏执的一个人,她不觉得他会情愿去标记一个omega。
可是他又的确有点失控了。
林一一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了那个娇小可人的omega少女,如果是和盛嚣信息素匹配率很高的话,他会失控就很正常了。
她知道那种感觉,身不由己,又沉迷其中。
只是她放纵沉迷一方面是信息素的影响,另一方面是因为陆星舟,她对青年不是无动于衷的。
林一一感觉到空气里龙舌兰的气息越来越焦躁,越来越紊乱,他在试图压制,挣扎,omega的信息素也意外的痴缠迷恋。
——那个omega喜欢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感知力一直以来都远超绝大部分的alpha,现在自和陆星舟完全标记后更甚。
以前的林一一是绝对感知不到这么细腻的情绪的。
林一一心头有些烦躁,她突然明白陆星舟之前为什么对那个omega那么反感了,她也如此。
这说明她和那个omega的匹配率也很低,更重要的一点,是她自己的私心。
她不希望盛嚣沾染上别的omega的气息。
反正盛嚣也不愿意,她不算多管闲事,而且这也是为了不让他们影响其他客人,破坏陆星舟的生日宴。
林一一这么想着,径直往信息素溢出的方向过去。
盛嚣此时正被信息素给折磨得浑身燥热,要说没办法挣脱倒不至于,只是他一表现出要离开的迹象,对方就更受刺激,信息素溢出更甚。
以至于她现在真的提前发热,他完全没办法脱身了。
他气得不轻,要不是对方是omega他早就一拳砸过去了。
“你他A是故意的吧?早不发热晚不发热,偏偏引我出来的时候发热?!你不知道廉耻吗,就这么急不可耐想要献身吗?!”
少女听到这话信息素更不稳定了,她刚才是骗了他,但是她被刺激到发热却是意外。
她捂着腺体,忍着痛苦道:“你,你就很这么想我?我只是,只是喜欢你而已,喜欢你喜欢到哪怕只是当你的标记工具人我也心甘情愿,可是你,你……你厌恶到连碰我一下都不愿意。”
其实她不是贪得无厌,她要求得不多,刚才盛嚣的举动却实实在在刺痛了她。
冷漠以对,冷眼相待,这都无所谓,毕竟没有她喜欢他就必须要求对方也喜欢她的道理。
只是明明他都感知到了她的信息素,明明他也是对她的信息素有感觉有反应的,他却宁愿忍受着,甚至压制她也不愿意碰她。
这对于omega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之前她不明白为什么盛嚣的信息素会这么不稳定,竟然区区一个易感期都能给折腾到医院。
后来从盛父那里得知他是因为二次分化有点性别认知障碍,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omega,她相信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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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他吧?你之前易感期宁愿信息素暴走,宁愿疼到昏死过去也不找omega标记,是在为他守身如玉是吗?”
她视野模糊,哽咽着质问道:“盛嚣,你就……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盛嚣以为对方说的是林一一,脸色一变,神情更多的是惊愕:“你……”
他张了张嘴,许久,涩然憋出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有说错或是说漏什么吗,还是他表现得太明显了?
应该没有吧,他没说什么啊,也没表现……
盛嚣想到自己听到对方称赞陆星舟和林一一般配的时候,好像的确有点没控制住情绪。
所以是那个时候暴露的吗?
他心下很乱,倒不是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而害怕,而是担心这件事抖出去会给林一一造成困扰。
盛嚣咬了咬牙,语气威胁道:“你最好管住你的嘴,这件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
“我就说了你要怎么样?!”
盛嚣曾经也是omega,自然知道这个时候的omega受不了刺激,只是他关心则乱,等到意识到这一点后已经来不及了。
少女近乎是吼着打断了盛嚣的话。
几乎是在少女话音刚落的时候,林一一好巧不巧刚好循着信息素赶了过来。
少女一看到她,情绪一上头,在盛嚣恼怒的神情下故意大喊道:“你说我不知廉耻?你喜欢陆星舟,喜欢一个有婚约的omega你就有多知廉耻了吗?!”
盛嚣在听到她说自己喜欢陆星舟的时候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给气笑了。
“哈?你以为我喜欢陆星舟?”
“那不然呢?你不喜欢他为什么听到我夸他和那个alpha般配你那么生气干什么?难不成你不喜欢他,而是喜欢那个alpha?”
她这话只是故意嘲讽盛嚣死鸭子嘴硬,可等到她发现前一秒还恼怒的青年神情飞速闪过一瞬的不自然。
当然,这并不是让她确定那个荒谬的可能的主要原因——她感知到了盛嚣信息素的紊乱。
因为她的那一番话。
她瞳孔一缩:“你,你该不会……”
“不是!”
盛嚣从没有一次这样懊恼自己和对方信息素匹配高这件事,他知道她觉察到了,但是他却咬死了也不能承认。
“你少胡说八道!我不喜欢陆星舟,也不喜欢那个alpha!”
他冷着眉眼:“当然,我更不喜欢你。”
少女身形在听到他的话后一晃,紧接着“砰”的一下,她整个人都瘫软在地,没了意识。
盛嚣也没想到自己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对方给刺激到受不了昏迷了,同样想不到的还有身后目睹了全程的林一一。
好在林一一来之前就找侍应生要了一管抑制剂,她叹了口气,走过去给对方注射。
盛嚣这才注意到林一一。
他看到林一一和自己擦肩而过就要朝少女过去,慌忙也跟着上前。
结果脚下一软,幸好林一一扶住了他,才让他避免了面朝大地摔个狗吃屎的悲剧。
他忍着腺体的疼痛,站稳后看到她手中的抑制剂,也没多想,伸手就要去拿。
林一一强硬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我只有这一管,是给她用的。”
盛嚣挣扎了下没力气挣开,又委屈又恼怒,咬牙切齿道:“哈!你倒是怜香惜玉,那我呢,你给她用了我用什么?”
林一一捏了捏他的腕骨,不轻不重,却覆着信息素,安抚着他的情绪,柔声道。
“我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alpha卫生间, 最里面的隔间里。
净化器的扇片转动的声响之下,压抑的闷哼,难耐的喘息, 似被隐藏隔绝在外, 又被无限放大在两人之间。
“唔, 等,等一下!”
盛嚣是被林一一给强硬拽到隔间的,一般alpha和omega的隔间都会配有信息素净化器,以防止他们在特殊时期的信息素溢出影响到旁边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盛嚣在发现那个omega有发热的迹象, 会第一时间把人给带到这里。
结果没想到真正需要使用隔间隔绝溢出的信息素的不是对方, 而是自己。
他感觉到苦艾酒的气息, 第一时间不是感到安心,而是慌乱。
意识到林一一说的帮他不是开玩笑, 是认真的后,盛嚣脸色大变, 赶紧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制止道:“林一一, 你疯了?!之前时候也就算了, 今天是陆星舟的生日,你, 你别乱来!”
林一一把人给摁在马桶上, 他整个人无力瘫坐在上面,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几缕散落,凌乱地耷拉在他额前。
他的眼神迷离, 古铜色的肌肤也隐约透着潮红, 领带松垮, 衬衫下的锁骨线条清晰可见。
“就是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才不能这么放任你不管。”
林一一刚才只拿了一管抑制剂并不是没有考虑到盛嚣的情况, 而是她正是考虑到了才没有多拿的——因为没用。
盛嚣的身体早就是抑制剂产生了抗体,市面上普通剂量的抑制剂对他的作用杯水车薪,他平日里所用的抑制剂都是陈云深专门配置的加料加强的版本,且每个月所用的数量也有限,最多不超过三管。
而据她所知,在之前他自暴自弃注射陆星舟的信息素液的时候,盛父他们就已经强行给他注射了过量的抑制剂,也就是说他现在哪怕找来了陈云深给他注射也没用,那会摧残他的身体。
更何况林一一这时候就算真的去宴会上找陈云深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林一一摸了摸他的后脖颈,像是在安抚一只濒临失控的野兽,掌心粘腻,却并没有任何汗臭味,而是愈发浓烈的龙舌兰的醇香。
有些更是不受控制急切往她身上扑来。
她眯了眯眼睛,不顾盛嚣的挣扎,将他的领带扯开,连带着藏青色的西装外套一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剥下只剩了一件贴身的白衬衫后,“砰”的一声,没了外套的束缚,衬衫扣子被鼓鼓囊囊的胸膛崩掉了一颗,要不是林一一反应快用手挡住了,那纽扣差点儿弹到她脸上。
她看着手中的纽扣,沉默了一瞬,又低头看向盛嚣前面被撑开的地方。
结实紧致的肌肉,沟壑之下漂亮的腰腹线条可见一斑。
盛嚣本能想要伸手去挡,可又想到自己和对方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现在这样未免有些太过矫情。
他咬了咬牙,在少女过于直白的视线下恼羞成怒道:“你看够了没有?”
林一一淡淡道:“你看样子也没多严重,还有力气凶我。”
“什么叫我凶你,是你……啧,算了,总之,不可以,那种事情绝对不可以。”
盛嚣态度很坚决,即使他此刻腺体,乃至整个身体都要热到爆炸,难受到额头青筋凸起,他也绝不能让林一一帮他。
什么时候都可以,唯独今天不行。
他今天过来是给陆星舟庆生的,不是来给他戴绿帽子添堵的。
林一一动作一顿,垂眸:“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就算再混账也不可能挑这种时候和你做那档子事。”
他愕然:“那你为什么……”
“我说了帮你,就只是帮你。”
她用一种有些凉薄且嘲讽的口吻说道:“盛嚣,你是不是忘记了在我们开始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之前,我于你的作用有且只有一个——我是引导师,是帮你做引导的,不是为你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人。”
盛嚣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对方的意图后觉得很是羞恼,他瞪了林一一一眼,这一次没有再挣扎,绷着脸偏头避开不去看她。
林一一笑了下,手覆在了他的脖颈。
他明显颤抖了下,呼吸也乱了几分,不过很快的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来,两只宽大的受抵撑在隔间的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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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为这个动作,盛嚣的胸膛的衬衫撑得更开了,起伏之间,古铜色的肌肤纹理分明。
林一一轻飘飘瞥了一眼,没有太多的旖旎心思。
她抬腿用膝盖将盛嚣的双腿顶开,曲着腿放在马桶盖上,另一只手直接搭在了他宽阔的肩膀,把他完全圈在了自己的领域里。
这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姿势,居高临下,又压迫十足。
盛嚣下颌紧绷,漂亮的线条下顺着脸颊淌下一滴汗珠,随着耸动的喉结,没入到了衣领之间。
他不知怎么有点紧张。
尽管已经做了那样亲密的逾越的事情,如今只是做一个简单的信息素引导而已,顶多加上一点身体引导进行辅助,但是就是这样大鱼大肉后的清粥小菜的返璞归真,反倒让盛嚣莫名的不自在。
“怎么身体那么僵硬?放松一点。”
林一一捏了捏盛嚣的肩膀,声音柔和,偏偏信息素却毫不留情地倾覆而来,得亏他是坐着的,不然他此时肯定已经狼狈的双腿发软,跪在地上了。
久违的信息素的抚慰,没有循序渐进,是粗暴的压制。
盛嚣感觉到林一一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不慌不忙,她的信息素透露着她些许焦躁的心情。
所以她的引导一改往日的从容平和,显得如暴风骤雨一样急切,与其说是引导,她更像是压制,暴躁的想将他狂乱的信息素进行以暴制暴的压制。
这是最快的也是粗暴的一种引导方式。
盛嚣死死咬着牙关,尽量不让自己溢出□□,然而额头,太阳穴,以至于手臂因为蓄力而凸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痛苦和难耐。
他一向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要是以前林一一这样没轻没重地对待他,他早就恼怒地破口大骂,让她停下来了。
但是这一次盛嚣却一反常态的竭力忍耐着,嘴唇都咬破了也没发出一句怨言。
林一一看到他疼得脸色苍白的样子,额头沁出的汗珠如黄豆,最终还是不忍停了下来。
在信息素从他腺体撤离的瞬间,盛嚣似搁浅的鱼,总算回到了水泽中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你怎么不继续了?”
身上被压制的痛楚消失了,腺体又开始发烫,龙舌兰的气息更是横冲直撞的狂乱起来。
这样的信息素引导还远远不够。
“你看上去很难受。”
林一一这么说道,面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可眸光微闪,其中一闪而过的不忍还是被对面的盛嚣捕捉到了。
盛嚣喉结滚了滚,哑着声音道:“可是你在赶时间吧。”
“要是按照这样做一下缓一下的这样慢吞吞引导下去的话,你可能赶不到零点了。”
林一一沉默了一瞬:“怪不得你这么听话这么配合。”
盛嚣扯了扯嘴角,却没有说什么。
一时之间狭窄逼仄的隔间里,静默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只是她的呼吸很清浅,更多的是青年粗重难耐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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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微缓了下,手臂往上抬去,手从撑,变为了紧扣到了隔板边上。
“继续吧。”
林一一掌心覆在他的腺体揉了揉,力道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安抚,他却疼得闷哼了一声。
只是压制的引导没有半点的欢愉,只剩下痛苦。
这样的引导方式林一一从没有对盛嚣做过,哪怕是之前隔离室那一次,多少也是有些安抚在的。
她垂眸,盯着青年颤颤巍巍的长睫,笔挺的鼻子上细密的汗珠,还有被汗水浸湿的衬衫下勾勒分明的紧实的肌肉线条。
毫无疑问这是一副很赏心悦目的画面,野性,压抑,带着凌虐隐忍的美感。
林一一心头是愉悦的,这样一个强大无匹的顶级alpha被自己征服,任由她为所欲为。
同时她又对这样美丽强大的野兽生出了怜惜。
比起征服,她更希望他得以喘息。
“……算了。”
盛嚣意识有些溃散,听到头顶传来了这样似叹非叹的声音后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放在了他的腰间。
“啪嗒”,皮带上的金属扣被解开了,随即是拉链的声响。
他脑子宕机了一瞬,近乎慌乱道:“等,等……?!”
“乖一点,别乱动。”
温热的包裹,夹着着苦艾酒的辛辣,盛嚣整个身子如煮熟的虾一样全红了。
那种对薄弱处的灭顶的刺激让他失控到差点叫出声,不过林一一的动作比他更快,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忍着,很快就好。”
林一一也没什么经验,动作生疏的将信息素覆在手上,有脉搏一样的东西在掌心跳动,烫得她呼吸也有点乱了。
一块坚硬如铁的石头被浸泡在苦艾酒汇成的河流里,酒液浸着,土壤包裹着,岸边的芦苇柔韧摇曳。
一开始只是和风拂过水面的温柔,慢慢的,骤风渐起,席卷着猛浪把石头抛起在浪尖,下一秒又被拍打在了河床上。
祸不单行,巨大的冲击下,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中,骤雨降下,迸溅而出。
夏日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空气中也是粘腻和灼热。
林一一的掌心依然。
她看着双眼失焦,双手从隔板边上无力垂落,搭落下来的青年,龙舌兰的气息虽然还没有完全消散,却已经平复下来了。
林一一松了口气,顺手扯过盛嚣脱下搭在一旁的外套擦了擦手。
“那个omega我一会儿会让人带去隔离室的,至于你……等身上味道散了再出来。”
她说着要推门出去,想到了眼眸微垂,声音平静没有逼仄。
“还有,这是最后一次了。从今以后,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林一一走后, 许久,盛嚣才回过神来。
他对少女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因为早在来这场生日宴之前他就料到了这是最后一次, 他和林一一这样荒唐的关系会在今日之后彻底结束。
即使林一一想要继续, 他也不会答应。
他们都很清楚各自的位置, 黄粱一梦,各司其职。
之后他只是盛嚣,和陆星舟,和林一一再不会有任何的关系。
而林一一……她会是陆星舟的alpha, 他的妻子。
“呵。”
盛嚣扯了扯嘴角, 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身上泥泞狼狈,辛辣的信息素还在这个狭小的空间萦绕, 让他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又隐隐有撩拨的趋势。
盛嚣将净化器开到了最大档,这么静默站了不知道多久, 等到他手脚总算有了力气, 等到他的眼神变得清明后, 他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他出去后下意识往门口方向看去,外面被刺激得晕倒的omega已经没了踪影, 一想到自己喜欢林一一的事情被对方知道了, 他就烦躁得厉害。
回去之后得让她闭嘴。
威胁也好,交易也好。
盛嚣去洗手台那里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滑落, 古铜色的肌肤依旧透着浅淡的潮红。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准确来说是盯着自己之前因为太痛苦下意识挣扎, 而被少女大力扣住的脖子上留下的指印。
像是着了魔般,他伸手要去触碰, 想要和上面的痕迹重合。
在快要碰触到的前一秒,盛嚣又顿住了。
他咬了咬牙,一巴掌拍到了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刺痛让他彻底从中清醒了过来。
之后盛嚣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下去,变得如无风的水面一样平静,其下如何翻涌都无法将表面的平和撼动。
他将自己清理干净,换好了衣服,确定身上没有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后重新回到了宴会上。
盛嚣刚回来,一抹金色的身影赫然映入他的视野。
不,准确来说是后者本身就是冲着他来的。
在看到他的瞬间,陆星舟脸色骤沉,径直朝着他走了过来。
盛嚣隐约觉察到了不对劲,因为他没有看到青年身边的林一一。
她不在。
他心下一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陆星舟先一步冷声质问:“她人呢?你把她给带去哪儿了?”
“我……”
他想要说没有,偏偏刚才林一一的确又是和他待在一起的。
盛嚣看着眼前人盛怒的模样,因为周遭人还在,他压低着声音竭力压抑着怒火,这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陆星舟自己的体面。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不想闹得这样难看,给人看了笑话。
盛嚣一时之间不敢和那双蓝眸对视,生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只能这样回答。
“你少给我装蒜!你今天来我的生日宴不就是为了见她吗?从刚才起你的眼睛就一刻不离的粘在她身上,这些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结果你还把人给带走藏起来了?”
陆星舟这话不是胡乱揣测,空穴来风,是他的人亲眼看到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今天是我的生日,盛嚣,你想报复我还是嫉妒我麻烦你搞清楚场合。别给脸不要脸,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她人呢?”
盛嚣心下很乱,被他这样咄咄逼人追问,他难免有点烦躁。
那不是针对陆星舟的,而是信息素本能的排斥。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
他压住了自己被他刺激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放柔声音道:“我帮你找吧,她应该就在附近不会走远的。”
谁知这话一出,陆星舟更恼怒了。
什么叫他帮他找?他和林一一信息素匹配率那么高他在这样杂乱的情况下都不能第一时间找到她,他就这么笃定自己能找到?
他是故意的吧,故意在炫耀他顶级alpha与生俱来的感知力,故意在挑衅他吧。
不怪陆星舟这样想,毕竟在一个月前,两人还是那样剑拔弩张的状态。
似乎看出了陆星舟的想法,盛嚣抿了抿嘴唇,沉声道:“……我没自信到能找到她,我只是想帮你而已,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毕竟,零点要到了不是吗?”
陆星舟正要拒绝,听到青年这话一愣,神情愕然看向对方。
他刚才是在解释……不,是在示好吗?
陆星舟对盛嚣异常的举动很是警惕,可偏偏在场的除了和林一一信息素匹配的他,也就感知力敏锐的青年能够帮上一二了。
要是换作以往他是绝对不会接受盛嚣的帮助的,可是唯独这一次……
陆星舟咬了咬嘴唇:“那你还不快点儿!”
盛嚣很轻地笑了下,有如释重负,也有心头涩然。
他刚才说自己没有自信找到林一一是假话,或许平常时候他是很难在这样气息纷杂的干扰下找到少女的,只是她刚给他做了信息素安抚,他现在对她的信息素敏感得不行。
他仔细感知了下,宴会内香槟的气息里,隐隐约约夹杂着一点儿辛辣。
好像一缕悠悠的空气,如烟似雾,缠绕在盛嚣的脖颈。
盛嚣感觉到脖颈上的酥麻,是林一一留下的指印,那里信息素还隐隐残留着,只是他已经用防溢贴挡住了。
这也是为什么陆星舟感知不到。
他眼眸微动,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林一一故意留下的信息素。
或许连她躲起来也是她故意为之。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个问题稍微一想其实就能明白,是因为他。
林一一猜到了要是陆星舟找不到自己十有八九会来找他,她想要让他们趁着这次机会把事情说开。
哪怕陆星舟之后还是选择和他断绝往来,至少总比这样继续误会下去得好。
可这种事情哪里是能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呢?
盛嚣无声地扯了下嘴角,之前他在得知真相的时候愤怒,委屈,不能理解,甚至于质问他的父亲,为什么所有人都顾忌着陆星舟的感受,他的自尊,而忽略他?
他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哪怕是痛苦的,是难以接受的。
现在盛嚣明白了,这的确是一件很难说出口的事情,他此时也是如此。
说出来又怎么样?陆星舟会高兴吗?他要是期待他的道歉,也不会宁愿被误解被报复也要隐瞒下去。
他道歉又能真的得到原谅吗?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陆星舟真的原谅了自己,他心里这道坎儿又真的能过得去吗?
盛嚣能明白林一一的好意,因为这一次生日宴后,可能是他和陆星舟,还有林一一或许再也不会有什么瓜葛和交集了。
之后或许有不可避免在应酬上碰到,但真正能有机会说开也就只是这一次了。
陆星舟并不知道前面的青年内心的纠结和煎熬,他半信半疑跟着他离开了宴会大厅,来到了庭院,又穿过庭院来到了花园。
眼看着距离大厅越来越远,四周越发静谧,陆星舟陡然停下了脚步。
盛嚣听到了动静,回头看去,发现青年冷凝着眉眼看着他:“盛嚣,你他A不会是想借着帮我找林一一的由头把我引出来对我做什么吧。”
盛嚣给气笑了:“你在胡乱脑补什么,我……”
那句我能对你做什么的话还没说出口,他脑海中一下子想到了温泉山庄那一次。
他出于报复,出于羞辱,刺激了陆星舟,引起了他二次发热。
这个戛然而止的反应落到陆星舟眼里就是他心虚的证明,他忙后退了一步,咬牙切齿道:“好啊盛嚣,你果然他A的没憋好屁!我可告诉你,这里是陆家,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不光是我爸妈,一一也不会放过你的!”
尽管陆星舟的体质因为完全标记提高了不少,可他到底是omega,对上陆母那种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外强中干的alpha还游刃有余 ,对上盛嚣就不一定了。
正在陆星舟打算拉开距离,好汉不吃眼前亏趁机逃跑的时候,面前的青年突然开口。
“对不起。”
“什么?”
盛嚣神情紧绷又严肃,鼓起勇气注视着陆星舟的眼睛,那澄澈的蔚蓝里有警惕,有防备,有排斥和厌恶,都是他最害怕看到的。
但是他这一次不想逃避,或许他们永远没办法说开,他没有办法得到原谅,可那一句对不起,他是必须要说的。
盛嚣一字一顿重复道:“对不起,温泉山庄的事情对不起。”
不光是温泉山庄的事情,误会他,报复他,羞辱他,这一切种种。
只是他没有挑明,没有说出来,他不想崽把当年陆星舟受到的羞辱和凌虐血淋淋撕扯开,再次伤害他一遍,同样的,永远无法得到原谅,永远无法坦诚相待,一辈子活在愧疚和痛苦中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陆星舟用一种难以置信,近乎震惊的眼神看着盛嚣。
他觉得今天的青年很不对劲。
没有威胁,威胁让他放弃林一一。也没有报复,报复自己当时在医院当众打他那一巴掌的羞辱。
他反而还道歉了,道完歉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陆星舟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跟着盛嚣的时候,后者没有再继续往前了。
他微微侧身,陆星舟一顿,顺着他让开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在不远处迎着月色亭亭站着的林一一。
陆星舟眼睛一亮,顾不上其他,越过盛嚣走去。
“陆星舟。”
身后青年的声音随着夜风传到了他的耳畔。
陆星舟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但是他听到了。
他说——
“生日快乐。”
陆星舟神色微凝,很快的一下,在林一一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又转瞬即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怎么跑这么远?害得我找了半天。”
他抱怨了这么一句,目光落到了她身上的白色礼裙后才真正拧了眉头。
“为什么换衣服了?我送的那件你不喜欢吗?”
林一一垂眸很轻微避开了他的视线:“喜欢啊,只是这一件和你更配不是吗?”
这一件是白琼给她准备的,绿色那件虽然没有弄脏,却不可避免沾染上了龙舌兰的味道。
陆星舟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西装,配的是黄色的领带,林一一这套的确和他更配。
他听后喉咙一紧:“这,这样啊。”
其实陆星舟不是没有想过准备一套白色,或是和他颜色更相配的礼服给林一一,只是他怕这样会引起林一一的反感,毕竟他们如今的关系实在尴尬。
明明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了,谁也没有戳破说开。
陆星舟看着林一一,白色的礼裙在月华之下更衬得她肌肤如雪,莹白似玉。
他隐约意识到这是一个征兆。
一个林一一暗示他这层关系或许可以得见天光的征兆。
陆星舟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刚才一刻不见她就着急得抓耳挠腮,此时真正见到了,他反倒有些情怯了。
“傻站着那里干什么?过来。”
她朝着他伸出了手,陆星舟试探着,小心翼翼将手放到了她的掌心。
林一一牵着他的手,往花园更深处去。
陆星舟恍惚地看着两人交握着的手,反应过来他们越走越远后,这才忙提醒道:“一一,马上要零点了,我们该回去了。”
林一一没有停下脚步,只掀了下眼皮:“零点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不好吗?”
他心跳漏了一拍,嘴唇翕动:“所以你是故意在这里等我来找你的吗?”
林一一点头。
陆星舟心下更雀跃了,那双蓝眸忍不住弯了弯。
“那你直说啊,你要是想单独给我庆祝,我肯定二话不说就跟你走了。哪里用得着你等那么久了?”
他不满地捏了捏她的手,嘟囔道:“还害我好找,还以为你抛下我跟哪个狐狸精走了呢。”
林一一挑了挑眉:“你说的狐狸精是盛嚣吗?他那副样子和狐狸精可不大搭边。”
“林一一!”
林一一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见好就收,没再继续逗弄他了。
“对了,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她状似无意问道。
金发青年瘪了瘪嘴:“没什么,一点客套话而已。”
“是吗?”
看样子两个人并没有说开,不过看陆星舟这样子应该也算有所缓和。
林一一知道陆星舟不喜欢自己提这个话题,也没再继续了。
她把人带到了一个亭子里,让他坐下。
陆星舟有些疑惑:“你这是干什么?该不会要在这里赏花吧?”
“不是赏花,是看星星。”
他更莫名了,抬头看了看天,月亮高悬,旁边就依稀一两颗星星,肉眼几乎很难看到。
“不是天上的星星,是这个。”
林一一从一处玫瑰花丛中把一个白色礼盒给拿了出来,陆星舟心下一动:“……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她将礼盒放到他手边,支着头回道:“嗯,是给你准备,你打开看看。”
陆星舟摩挲着礼盒边缘,心跳得有点快。
他从小到大每次生日收到的礼物都能堆满好几个仓库,且各个都珍惜少见,价值不菲。
可那些东西他放到积灰了都懒得打开看一眼,这一次他却是激动紧张得不敢看。
他捏着金色的礼花带,咽了咽口水问道:“是什么啊?”
林一一回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陆星舟想着她刚才说要给他星星,他眼皮一跳:“不是真是星星吧?比如陨石块什么的?”
尽管林一一送什么他都喜欢,但是要是送这种丑不拉几灰不溜秋的石头,而且没准还有辐射,绕是陆星舟再宽容,他也实在很难高兴地收下。
林一一被他脑补的内容逗笑了:“不是。”
他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陆星舟悬着的心放下了,手指卷着礼花带玩儿,还是没有下决心去拆礼物。
林一一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催促道:“你快点拆,要是不拆的话我就回去了。”
“诶,你别,我,我这就拆。”
见少女作势起身,陆星舟忙把她给摁回来,然后将礼花带拆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将礼盒揭开。
里面并没有什么石头,但也没什么星星,而是一沓照片。
陆星舟愕然:“这就是礼物?”
他拿起一张照片,上面赫然是星空的画面。
繁星点点,隐约还有瑰丽的星云,很漂亮,至少作为摄影作品它的确是让人眼前一亮的。
只是单纯作为生日礼物……
陆星舟又拿了下一张,还是星空图,只是角度景色不大一样而已。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照片全是。
这让他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失落了起来。
倒不是陆星舟多物质,觉得越贵越珍稀的礼物越好,他只是觉得林一一的礼物有点太敷衍了,哪怕她给自己折一瓶星星也好过这几张大差不差的照片。
“不喜欢吗?”
“……没有。”
陆星舟还是将照片仔细看了放好,然后抬头朝着她笑了笑,问道:“这是你拍的吗,很好看,我很喜欢。”
林一一看他明明不喜欢还要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陆星舟,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戳了戳他的脸,柔声解释道:“这些是我拍的,不过是用你送我的望远镜拍的。我把这两个月每天能观察到的星象全部拍下来了,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这么漂亮的景色要是你能看到就好了。”
如果只是一沓普通的相片陆星舟的确很失望,可听林一一这么一解释,陆星舟黯然下去的眸子一下又亮了起来。
他高兴的甚至没有控制好情绪,一把抱住了林一一。
林一一被他突然抱住,“啵”的一声,脸上两片柔软覆上,蜻蜓点水的一下。
他克制着松开,然后红着脸,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灼热看着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谢你的礼物,我好喜欢。”
林一一缓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自从两人完全标记后这样的悸动她再没有出现过,可她此时心跳得莫名有点快,连带着脸也热。
“……只是几张照片而已,至于那么高兴吗?”
“怎么不至于?这是你给拍的照片,用的还是我送你的望远镜!而且,而且……”
陆星舟说到后面有些难为情地咬了咬嘴唇。
林一一很轻地追问:“而且什么?”
他蜷缩着手指,然后轻轻勾了勾礼花带,金色的发丝微垂,显得他眉眼说不出的柔和。
“而且你说你是从两个月左右就开始准备了,也就是说你每天都会花时间去观测,去筛选,然后精挑细选拍下当天最好的一张。这很花心思花精力的,更重要的是……这说明你每天都在想我,是想着我才拍下的这些照片。”
陆星舟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最后被自己的话给肉麻得受不了了,自暴自弃捂着脸道:“哎呀你好烦,总之我很喜欢就是了!”
他捂着脸羞耻了许久,发现一旁的人迟迟没有说话,拿开手看了过去。
好巧不巧和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陆星舟尴尬的又想要捂脸,林一一动作温柔又是强势的把他的手从脸上拿开。
“喜欢就喜欢,我又不聋,说这么大声做什么?”
她说着将礼盒往他手边推了推。
见陆星舟没明白她的意思,她解释道:“谁说我只给你准备了这些?里面还有。”
“还有?”
陆星舟有些意外,他将照片一张一张小心翼翼拿出来,发现礼盒最里面还有一个盒子,拳头大小,而且还是红丝绒的。
他呼吸一窒,隐约意识到里面是什么。
陆星舟有点不敢动了,僵硬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出。
是他想的那个东西吗?不,也可能只是项链,手环之类的。
他睫毛颤得厉害,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慢将那个盒子打开。
在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陆星舟瞳孔一缩,整个人似被定住了般呆愣在了原地。
是一枚戒指,很简单干净的设计,没有一点花哨的纹路雕刻,只有一颗切割完美的钻石,不大,三克拉左右。
戒指这个礼物本身就足够让陆星舟心旌摇曳了,那颗钻石好巧不巧切割成了星星的形状,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陆星舟?”
林一一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看神情恍惚的样子觉得好笑又莫名心情复杂。
如他这样的天之骄子,竟然也会有这样受宠若惊的神情。
“要我给你戴上试试吗?”
陆星舟喉结滚了滚,张嘴想说话,又找不到声音,只这样直勾勾盯着她,生怕这是自己臆想的一场美梦。
林一一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心头发烫,轻声道:“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哦。”
她将戒指取出来,轻轻托起青年的手,把那枚戒指小心翼翼推送进去。
陆星舟的手骨节分明,骨肉匀称,那枚戒指戴上去更衬得他手指白皙修长。
在林一一戴好收回的时候,他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抓得很紧,力道大得林一一都觉得有点疼。
林一一感觉到他掌心灼热,身体甚至在不自觉发抖。
陆星舟眼眶发红,喉咙似扼住了般,嗫嚅着嘴唇,许久才颤着声线道:“林一一,你知道送我这个意味着什么吗?”
“别骗我,我会当真的。”
林一一说着想把选择权交给对方,自己听之任之,但陆星舟总是避之不提,有一种就这样不清不楚继续一辈子的打算般。
她有点生气,又更多的是心疼。
omega被完全标记后那么患得患失,除非洗掉标记,不然omega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标记他的alpha。
而陆星舟就算洗掉标记也不可能离开她。
他们的信息素决定了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吸引,喜欢上她。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陆星舟却不能。
而她却残忍的把这样痛苦的决定交给害怕失去她的陆星舟,自己独善其身,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无论他选择清除标记还是不清除,都因为他在意她,喜欢她罢了。
她不能那样混蛋,她不能仗着青年喜欢她而有恃无恐的去折磨他。
这也是为什么她明知这场生日宴陆母可能会挑明她们的关系,她也还是来了。
林一一看着陆星舟蒙着雾气的眼睛,那种脱离标记的悸动隐约。
“我……”
林一一刚要回答,一串凌乱的脚步从不远处传来,往大门那边跑去。
花园这边靠近庄园大门,她顺着声音看去,是陈云深。
青年跑得气喘吁吁,少有的焦急慌乱。
由于陈云深是林父的主治医师,她下意识以为是男人出什么事了,出声唤住了他。
“陈医生,是我父亲出什么事了吗?”
陈云深停下大口大口喘着气,听后朝着林一一摆了摆手:“不,不是,和你爸没关系 ,是你那个beta同学,他……”
齐溯?!
林一一忙追问道:“他怎么了?”
“他,他腺体激活失败,身体崩溃,被送到ICU抢救了!诶,不给你说了,我得赶紧去医院操刀手术!”
那边的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陈云深弯腰打开车门进去,正要关门,“啪”的一声,一只手猛地扣住了车门。
是林一一。
“陈医生,捎上我。”
陈云深一愣,没回答,余光往她身后脸色苍白的陆星舟看去。
林一一一怔,刚才听到齐溯进ICU了,她条件反射就追上来了,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星舟。
“陆星舟,我……”
“你去吧。”
陆星舟语气平和的打断了她的话:“他看上去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你去看看吧。”
林一一看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不悦,心下松了口气。
她上前一步抱住他,偏头亲吻他的耳垂,柔声安抚道:“陆星舟,生日快乐,还有,等我回来。”
“……好。”
良久,等到林一一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夜色里。
烟火随着零点的到来在天空绚烂绽放,整个庄园都被流光溢彩的光亮笼罩着,如梦如幻。
宴会的音乐还是演奏,舞会还在继续,热闹如旧,美好如旧。
唯独陆星舟却觉得这一切遍体生寒。
零点的钟声响了。
就像童话里的灰姑娘原形毕露,提醒她这是一场荒诞的幻梦。
第一百七十五章
林一一也不等陈云深回应, 直接坐上了车。
“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腺体激活,什么身体崩溃?他一个beta怎么和腺体扯上关系了?”
陈云深刚说了一个字,少女直接打断了他, 那神情是肉眼可见的焦急, 甚至可以说是慌乱的。
刚才陆星舟在的时候她掩饰的很好, 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她的情绪全然没了压制。
陈云深给吓了一跳,林一一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抱歉, 我不该这么激动的, 我只是有点……”
“啊我懂我懂, 你这是关心则乱,我能理解, 能理解。”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在她急切的眼神下这才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我还以为他接受药物试验的事情你知道呢。”
陈云深稍微组织了下语言:“在二十年前吧, 白琼她妹妹, 就是你生母把腺体移植给白琼的后,那腺体因为已经完全标记过了你父亲, 所以别说标记了, 连对信息素都没什么反应,当时她并不知情,只以为是自己身体的问题, 和这个腺体有排异反应, 就斥巨资在国内还有国外做了这样一个腺体激活药剂的研发。”
“前一两年这药剂已经研制出来了, 唯一差的就是一个自愿者来进行药剂实验,说难听点其实就是个小白鼠, 但是这药剂再如何也是有风险的,这么久以来也就一直没有合适的人愿意来试药。”
说到这里青年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了,林一一也猜到了,沉声道:“所以你们就找到了齐溯?”
“不不不,你误会了,怎么能是我们找到齐溯呢?是这孩子非要上赶着来试药的。”
“他来你就让他试?!他才二十岁,还这么年轻,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不,是已经出事了。”
林一一神情冷凝,哪怕陈云深感知不到信息素,也还是被她周身属于顶级alpha的压迫感给压制得大气都不敢出。
陈云深很委屈,也很郁闷,反驳道:“我像是那种无良医生吗?我劝了他的,可是他执意坚持我能怎么办,况且不光是他,他妈妈也来了,连家长都同意了,担保人都在,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她捕捉到关键词,意外道:“他母亲也同意了?”
“可不是。”
提到这个陈云深就来气:“齐溯一个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他之前是omega,如今分化后落差大想要激活腺体进行三次分化成omega,他妈妈明知道这个药剂风险很大也不知道劝劝他,甚至我还听老刘说齐溯本来不知道这件事的,是他母亲撺掇他过来的。唉,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原文中关于齐溯的父母着墨不多,林一一只知道这两人感情不和睦,早早就离婚了,之后他们各自有没有重组家庭林一一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带上齐溯这个拖油瓶,加上他爷爷也不待见他,导致少年小时候受了不少苦。
如今他爷爷去世了,他和他奶奶相依为命,日子也过得没有多富足,却也清净。
没想到他妈妈竟然又回来了,而且一回来竟然就带着他去医院试药。
说实话,对于这件事林一一虽然意外,出奇的竟然一点都不惊讶,她没接触过齐溯的母亲,然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之前少年在医务室她给他上药的时候就可见一斑。
他身上的那些伤痕没下重手是不可能留那么多的。
齐溯当时只说那是他母亲打的,其余的便不再提起,林一一也不好揭人伤疤,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现在想起她心下很是懊悔。
她听着陈云深絮絮叨叨也头疼,在他唏嘘感慨时候一针见血问道:“为什么他妈妈会带他来试药?因为钱?”
一般这种自愿者主动帮忙试药的,都会给予一定的补偿,齐溯家庭并不富裕,林一一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然而陈云深否认了:“这倒不是,虽然我们事后是会给他们一大笔钱,但是他母亲不是冲着钱来的。”
“本来要不是齐溯,她应该是这次的试药的第一人。只是她听到事后会发生的副作用还有可能的风险后就退缩了,这才将自己儿子给推出来,要是没问题她再来,要是有问题她就不试药了,呵呵,真是好母亲,为了自己的私心一点都不管自己儿子的死活。”
什么意思?试药的本该是齐溯的母亲?她想腺体激活来分化?
分化成omega还是alpha?不,最重要的是她因为什么想要分化?
林一一不觉得她是单纯和其他beta那样想要成为alpha或是omega,那样成本和风险都太高了。
一定有别的什么理由。
而也不出林一一所料,在她跟着陈云深来到医院的时候,看到了急诊室外面焦急来回踱步的和少年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那个女人一看到陈云深过来了就赶紧上前询问:“陈医生,你是腺体科的陈医生对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出事了?是药剂有问题吗,还是他身体有问题?那我呢,我还能用吗,还能变成omega吗?”
她神情慌乱紧张,却不是因为里面生死不明的齐溯,而是为自己。
林一一气得一把将她抓着陈云深不放的手给打掉,然后对青年说:“你别管她,这里交给我,你赶紧进去。”
“好,那就麻烦你了。”
陈云深忙去消毒换衣服,准备进手术室,女人下意识要跟上去,被林一一拦住了。
女人一下子怒了,指着她鼻子骂道:“你他A谁啊,赶紧让开!”
林一一没有动作,一米九的个子压迫感十足,她垂眸这样居高临下冷冷注视着女人,盯着她脊背发凉。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林一一却上前。
这样一退一进,直到把她逼到了墙角才停下脚步。
“你,你干什么?这里可是医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
“你是齐溯的母亲?”
女人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你认识他?你是他朋友?”
她上下打量着林一一,那种眼神好像她是齐溯的朋友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情。
“我明白了,你是来看他的吧,他没事,就是起了点药物反应而已,一会儿就能出来,这段时间他进去了好几次,都是这样的。”
女人这么说着,余光看到了从里面出来的刘医生,刘医生累得满头大汗,今天白天就好几台手术连轴转,晚上齐溯又出了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得亏陈云深赶过来了,不然他估计得猝死在手术台上。
“诶!刘医生!”
她眼睛一亮,推开林一一就要过去。
林一一在听到女人刚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发言,信息素都溢出来了,她攥着拳头竭力忍耐着才压制着自己没有动手朝着女人身上招呼过去。
不想在那个女人走到刘医生面前的时候,刚收到消息大半夜赶来医院的齐奶奶踉跄着跑过去,顾不上自己站不站得稳,直接一巴掌“啪”的一声甩到了女人脸上。
齐奶奶气得身体发抖,林一一眼疾手快搀扶住她,她这才没有摔倒。
趁着女人被打懵了没反应过来,老人又是一巴掌过去!
“你个混账东西!你想要激活腺体,分化成omega让那个孽子回心转意,你自己去试药啊,你牵连上小溯干什么?!他是你的儿子,虎毒还不食子,你就这么糟践他?你还是人吗?你连畜牲都不如! ”
女人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她也恼了,面容狰狞咒骂道:“你个死老太婆,他是我儿子,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儿子听妈的话那是天经地义!再说了我逼他了吗?是他自己乐意,他自己也想重新变成omega!”
“你放屁!要不是你胡说八道非要在他面前提什么药剂,他会去吗?”
“怎么不会?这么大馅儿饼砸他头上他有什么理由不去?他还得感谢我告诉他呢,不然他这辈子都只能当个平平无奇的beta,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你!”
“奶奶,您别生气,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林一一忙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柔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齐老奶奶刚才注意力全在女人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搀扶着自己的人是林一一,只以为是一旁的医生或是护士。
此时回过神来发现是林一一,她神情一僵,忙甩开了她的手。
林一一愕然看着老人,齐奶奶沉默了一瞬,这才说道:“……谢谢你啊小林,这么晚了还辛苦赶过来看我家小溯。”
这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很礼貌,很客套,但是林一一总觉得哪儿不对。
太冷淡了,尽管老人家嘴上说着感谢,可她的反应却不是希望在这里看到她的样子。
她讨厌她?为什么?
不,说讨厌或者有点太过了,更像是只是单纯不想见到她。
林一一不是个迟钝的人,相反的,她很敏锐。
在陈云深说齐溯试药的时候她心里就隐约觉察到了,后头听到他不是被女人逼迫,而是自愿的时候,那个猜测就更加清晰。
只是她还是抱着一点侥幸,想着或许不是呢。
因为那个猜测太过让她难以接受,她不敢面对,少有的自欺欺人起来。
可现在,在看到齐奶奶一反往常的态度,她再也不能这样自我欺骗下去了。
她身体僵硬,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般,呆愣愣站在原地半晌,许久,才嗫嚅着嘴唇问道:“……是因为我吗?”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齐奶奶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深深看了林一一一眼,那双混浊的眼睛带着雾气,本就花白的头发短短一两个月不见更显霜雪。
最终齐奶奶什么也没回应,然而有时候不回应其实就是另一种回应。
林一一脑子嗡的一下,这下差点儿没站稳的是她了。
齐溯对omega一直以来就有一种莫名的执着,因为他以前是omega,分化前后的落差或许有一点,但是更多的是因为她。
因为她是alpha,所以他希望自己也是omega,他希望得到她的喜欢,更希望得到她的标记,想要真正成为她的人。
这一点林一一很早就知道了,在艺术节二次信息素挥发的时候,少年哭着乞求着她标记他——哪怕那时候他连信息素都无法感知,标记对他而言只有痛苦,毫无欢愉。
还有陆星舟的事情,在他冒雨上山不顾危险找她的时候,她却和陆星舟发生了关系。
他没有怪她,因为他没有立场,没有资格,可是这不代表齐溯不会在意,不会难受。
他会想什么?会认为陆星舟恬不知耻地引诱了她?或许会的,但是他更会觉得是他自己的问题。
因为他不是omega,他感知不到她的信息素,才会比陆星舟慢一步找到她。
因为他不是omega,所以他永远也不可能在她需要标记的时候帮助她,甚至还要在易感期的时候忍耐着其他omega的接近。
这一切种种,都只是因为他是beta。
一个没有信息素,没有腺体,无法满足她的索求的beta。
或许之前的事情只会让齐溯陷入自我厌弃和痛苦折磨中,真正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的拒绝。
不光如此,还有她完全标记了陆星舟的事情。
她拒绝不了alpha的本能,信息素的引诱,这让齐溯想要成为omega的想法更加强烈,更加偏执。
也是在这个时候,齐母把能够激活腺体的药剂的存在告诉了他。
有这样一个能够三次分化的机会摆在他面前,走投无路下想要借此挽回她的齐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足为奇。
林一一觉得喉咙被一柄长刀刺入一般,横亘在中间,艰难痛苦的发不出一个字音。
她神情很难看,垂眸的时候视线落在了比自己脸色更白的白色裤裙上。
在一个小时前,她还在美丽的庄园里,热闹的宴会上,觥筹交错中为陆星舟庆祝生日。
林一一没有觉得陆星舟有什么错,只是一想到里面的齐溯正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她就觉得这一切很讽刺。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手术室外面站了多久,其间里面的护士进去了又出来,刘医生中途休息后也进去了。
ICU的红灯亮得刺眼,林一一神情麻木得没有一点生气。
她听到有护士说里面的人情况很不稳定,刘医生中途还让齐奶奶签了好几份病危通知书。
老人双手合十哭着祈祷着,女人也怔然站在原地没了先前的毫不在意——所有的一切林一一都觉得度秒如年。
三个多小时后,累得脸色发白的陈云深从急救室里面出来了。
林一一眼眸一动,还以为他又是去找齐奶奶签病危通知书的,不想他竟径直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林一一,你进来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齐奶奶忙上前哽咽问道:“医生,我孙子他怎么了?他有没有事?”
陈云深稍微收拾了下情绪说道:“奶奶您放心,您孙子目前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就是……就是之后的治疗可能需要她的帮忙。”
至于需要怎么帮忙陈云深并没有说,好在齐奶奶也没问,转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林一一的手。
她什么也没说,手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那里面的恳求林一一看得真切。
林一一动了,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您放心,他是我……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不会不管他的。”
老人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林一一消了毒跟着陈云深进了急救室,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看到了躺在手术台上的纤细苍白的少年。
他脖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是手术刀留下的痕迹,尤其是在腺体位置更是缝了好几针,哪怕处理过了也能瞧出那其下深可见骨的可怖。
置身于这里,在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和血腥味里,林一一时隔许久再一次闻到了那浅淡的近乎微不可闻的山荷花的气息。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有些恍惚问道:“……他腺体激活成功了?”
陈云深苦笑摇头道:“要是真是那样就好了,你现在感知到的那一点儿信息素的味道是他竭力维持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一一心下一动:“什么意思?”
陈云深:“意思就是药剂失败了,他二次分化的太彻底,腺体完全萎缩退化了,没办法激活。要是只是失败了顶多后续有点后遗症,稍微吃点药调养下也不影响正常生活,偏偏你这个朋友死活不放弃,在被告知分化很有可能失败后大半夜趁着我们不注意又扎了两瓶药剂……结果就成这样了。”
“这样是什么样?”
她很慢很慢的走到手术台前,克制着用手去碰触少年的冲动,声音都不自觉发颤。
“你刚才不是说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吗,为什么他还这么虚弱?”
空气里山荷花的气息太飘渺了,和少年的心跳一样微弱。
陈云深神情凝重地看向林一一,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冷不丁说道:“你知道吗,刚才手术的时候他昏迷不醒间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他是因为你才试药的对吧?”
林一一沉默着没有说话,青年也没有真的想听她的回答,他接着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让你进来。他其实很早就可以脱困了,那个药剂副作用很大却也不是什么致命毒药,死不了人。是他自己不愿意,一直在用信息素压制着刺激着腺体,才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他太渴望再次分化成omega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傻子。”
林一一低着头这样喃喃说道, 那头如瀑的黑发垂落,把她的脸遮掩着看不清神情。
“所以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我能帮到他什么?”
她的声音维持着稳定,可颤抖的声线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陈云深走上前再次查看了确定了下仪器上的数据, 这才说道:“他现在还在昏迷, 不过刚才扎了一管清醒药剂, 半小时以内应该够能醒过来。”
“你要做的就是在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劝他不要再继续刺激腺体,让他放弃分化,我想他既然是为了你才想要变成omega,比起他奶奶他们的话, 你的话对他或许很管用。”
原来是这样的帮助。
林一一觉得很嘲讽, 明明害的他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到头来说什么能帮到他的竟然也是她。
“不过你也不能太直接地劝他,你要有点技巧, 你就说你无所谓他是beta还是omega,让他不要多想, 不要钻牛角尖, 不管他分化不分化你都是在意他, 喜欢他的。哎呀,我知道你现在和陆星舟在一起了, 就是, 就是你懂吧,这是善意的谎言,反正这里就你们, 天知地知, 你知我知, 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趁着齐溯还在昏迷,青年压低声音絮絮叨叨叮嘱着, 生怕林一一一个不小心没把握好度,适得其反,弄巧成拙了。
林一一静静听着,也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陈云深看着着急:“不是,你好歹给点儿反应……”
他话说到一半,听到一旁机器发出“滴滴”的声音,赶紧闭了嘴。
“总之记住我说的话,你给我瞎搞,不然到时候出了岔子我不好跟家属交代。”
陈云深说着就一步一回头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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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门关上后,林一一这才有了动作,她伸手小心翼翼将少年的手握住,轻柔得好像羽毛。
按理说一般手术结束后病人都会被推出手术室送到病房休息观察,只是齐溯的情况特殊,在信息素没有彻底放弃刺激腺体之前不能轻易挪动,不然很容易对他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甚至还可能是不可逆的。
这也是为什么陈云深把林一一叫进来。
林一一就这样握着他的手站在手术台旁边,宛若雕塑一样静默无声地站立着。
她的脑子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想,又似乎什么都在搅动翻涌着成一团乱麻,混沌不堪。
也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林一一突然感觉少年的手指动了下,很微弱的一下,在她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的时候,被她握着的手又动了。
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很轻很轻地回握。
林一一抬眸,对上了少年发红的眼眶。
“……阿溯。”
她这样唤道,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少年的眼眸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
齐溯嗫嚅着嘴唇,无声地说了什么。
林一一以为他太虚弱了说不出话,忙俯身侧耳靠近去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你是不能说话吗?”
她有点着急,下意识想要去把陈云深快进来。
如果只是单纯虚弱无力也就算了,林一一担心的是手术伤到了他的喉咙,毕竟腺体就在脖子靠近喉咙那里。
在林一一要离开出去的时候,一直安静的少年冷不丁开口了。
“不,不要走。”
那声音喑哑得厉害,里面急切地还带着哭腔。
齐溯不顾疼痛,起身双手抓住她的手:“我可以说话,我只是……只是担心这是一场梦,我要是一开口你就会消失。”
林一一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一时之间觉得喉咙被扼住了,发不出声音的成了她。
许久,在齐溯不安的目光下,她上前把他抱在怀里。
“……是真的,不是梦,也不是幻觉。你放心,我就在你身边,哪里都不会去的。”
齐溯感觉到熟悉的怀抱和气息后怔然了一瞬,而后紧紧抱住她,将脸全然埋在了她的怀里。
她什么也看不到,却能从他颤抖的肩膀和隐隐的呜咽声中知道,他有多委屈,多难过,更可悲的是,那其中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林一一能够感觉到这份纯粹,却又沉重到让她有些窒息的感情。
她任由少年抱着她无声哭泣着,她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直到他有点儿缺氧喘不过气来后,林一一这才柔声提醒道:“抬头,别憋坏了。”
齐溯摇了摇头,声音瓮声瓮气:“我现在这样子太丑了,我不想你看到。”
林一一哭笑不得,将他的脑袋掰开。
她捧着他的脸上下仔细打量了下,少年除了脸色白了些,更加清瘦了些和之前没什么两样,那双漂亮的眸子湿漉漉的,好似浸没溪水的墨玉,剔透干净。
齐溯被看得不自在,下意识要低头,便听林一一说道:“嗯,是有点丑。”
他身子僵硬了一瞬,一片温热覆了了上来,将眼角的泪水拭去。
“这样就好看多了。”
齐溯反应过来林一一是在哄他,唇角勾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不过很快的,又被压了回去。
刚才醒来乍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只有难以置信的欣喜,此时他才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一一自己不可能把自己在陆星舟生日宴的时候得知他出事的事情说出去,只道:“是陈医生告诉我的。”
齐溯手攥紧她的衣服,后知后觉发现她穿了一条抹胸白色长裙,很漂亮,很优雅,和她平日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突然问了句:“今天是几号?”
林一一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如实回答了。
齐溯攥着她衣服的手更紧了。
“原来如此……”
今天是陆星舟生日啊。
尽管上一世齐溯就认识陆星舟了,但是也没到说连对方的生日都知道的程度,他之所以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是因为上一世的今天,齐奶奶心脏病发进了ICU。
这一切都是败陆星舟的手笔,是他不相信他会主动和白羽清断了关系,先一步把这件事声张出去,以此和白家解除婚约。
那时候好巧不巧他又刚好二次分化,白羽清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遭到了她的羞辱报复,连带着齐奶奶也不放过。
老人家也是在这个时候被刺激到进了医院。
而讽刺的是老人家住院的那一天正好是陆星舟的生日,没想到这一世进医院的成了他,也撞上了青年生日这一天。
更让齐溯觉得难以接受的是,林一一也出席了陆星舟的生日宴。
所以如果他没有出事被推进ICU,她没有恰好遇到了同样在生日宴上的陈云深,是不是现在她还陪在陆星舟的身边,为他庆祝生日,甚至到了晚上也不会离开吧。
齐溯扯了扯嘴角:“……抱歉,打扰到你们过二人世界了。”
“什么?”
林一一一时之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便见少年松开了抱住她的手。
他轻轻推开了她,或许不是他动作温柔,而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空气里山荷花的气息翻涌着,代表着少年紊乱苦涩的情绪。
齐溯其实从清醒过来后浑身都似被车碾过一样痛,只是因为哪儿哪儿都痛,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感觉到腺体的异常。
此时腺体突然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身子一软,要不是林一一就在旁边,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肩膀,他可能已经栽倒在地了。
林一一瞧见他红肿的腺体,比起beta时候都微不可见,这块腺体已经很明显了。
但这并不是好事,毕竟那腺体是强行激活的,越明显意味着越不稳定,也越痛苦。
不光是红肿,腺体处缝合过的伤口隐隐有渗血糜烂的迹象——因为信息素的刺激。
林一一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陈云深会说要是不制止他强行刺激激活腺体的话,他的身体会崩溃。
信息素是从腺体分泌的,信息素出了问题,首先是腺体开始溃烂,其次会随着信息素蔓延到五脏六腑,乃至全身。
林一一忙覆上了齐溯的手,苦艾酒的气息安抚着他刺痛的腺体。
“阿溯,不要再继续刺激腺体了,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齐溯没有理会她,只脸色发白支撑着身子,黄豆大的汗珠沁在他额头,他捂着腺体,很快殷红的血迹就从他的指缝中渗出。
“齐溯!”
她紧扣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强行拿开。
腺体处已经血肉模糊,林一一又惊又怒:“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我说够了,别再继续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那你要我怎么样?!半途而废吗!”
齐溯咬着嘴唇,仰着头直直注视着少女:“林一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拒绝我的是你,想和我划清关系,断绝往来的也是你!自始至终我说什么了吗,我有死缠烂打挽留你让你为难过吗?!没有对吧,从一开始,在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我们的感情就是不对等的,所以我从来都不会要求你,奢望你爱上我,属于我!”
“我只是渴求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一点点的在意,只要你不推开我,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可以了,哪怕你身边有别人……”
他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此刻似决堤的洪水,一颗一颗不住往下砸去,清俊的面容苍白如纸,眼里的绝望浓烈,让林一一心悸。
“可是你连最后一点,我最后一点念想都剥夺了,你让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从来都是你掌握着主动权,你决定着一切,我的去留,我的一切……我现在想要破釜沉舟为自己争取一次你也要干涉,也要阻止,用你自以为的关心还是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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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溯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隔着模糊的视野和她对视。
“还是你只是担心我出了什么事会影响到你,会赖到你头上?”
齐溯以前哪一次和林一一说话不是斟酌斟酌再斟酌,为了讨她欢心,更怕惹她不快,从来没有这样对林一一“恶语相向”过。
他一直都是这样压抑,卑微,在这段感情里,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低姿态。
现在他自暴自弃地撕破脸,林一一没有觉得有任何的冒犯,她只觉得难受。
这才是齐溯,从没有被她影响左右,没有患得患失,没有自卑自厌,这样带有锋芒,攻击力的人才是齐溯。
是她生生折断了他的尖刺,是她让他这样的痛苦折磨。
林一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都是给他伤口上撒盐。
可是她又不能什么也不做,说她在意他也好,伪善也罢,她都不可能不管他。
“不是这样的,齐溯,不是这样的。”
她完整地唤他的名字,她没办法在这种场合继续那样亲昵地唤他,被给予他痛苦的人这样称呼实在太讽刺了。
林一一试探着伸手去碰他,齐溯身子一抖,却没有避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这才放心的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是要干涉你,你做什么我都尊重,唯独这种事情不行,不要伤害自己好吗?为了我这种人不值得。”
齐溯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林一一又道:“奶奶也在外面。”
这下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他红着眼睛,用一种无助和绝望的眼神看着她。
奇迹般的,林一一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问她他到底该怎么做?
他不想放弃这次分化的机会,可他又没办法真的釜底抽薪,孤注一掷。
因为齐奶奶,那是他的牵挂,是他的软肋。
齐溯很痛苦,他痛苦的自己可能没办法继续坚持下去了,而是他再一次无法自己真正去做决定。
他不想放弃,却又不得不放弃。
“林一一……”
林一一轻声道:“你不甘心吗?”
齐溯喉结滚了滚,喉咙干涩得厉害。
是的,他不甘心。
不甘心分化前他没有得到的那个标记,不甘心分化后马上就能得到的那个回应,不甘心现在,明明只差一点,就一点他就能激活腺体,分化成功了,却不得不止步于此。
陈云深在给他试药的时候说过,他成功的几率很低,但是并不是没有。
他好几次建议他停下,终止药物的注射,齐溯都拒绝了。
今天是最后一个疗程,情况很不妙。
所有人都在劝他放弃,他想要坚持,他坚信自己可以撑下去,因为之前每一次他们都是这样劝他的,他也都挺过来了。
齐溯知道,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危险,可也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他错过太多,什么都是差一步,差一点,所以他不想这一次也是这样。
但是万一失败了呢,他可以坦然无悔地承担一切的后果,可奶奶不行,她会受不了的。
齐溯不想妥协,可一直以来似乎都在妥协,以前为林一一,现在为齐奶奶。
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和绝望让他喘不上气来。
“……如果是让你心甘情愿的放弃呢?”
林一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齐溯恍惚看着她。
空气中的苦艾酒的气息更浓了,丝丝缕缕缠覆着他的身体,强势又温暖的包裹着他。
“你不是想要标记吗,想要成为我的omega吗?我答应你。”
林一一觉得自己疯了,在这种时候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是她受不了齐溯这样的神情,精神的崩溃远比身体的崩溃更让人绝望。
看着少年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她伸手抚摸着他冰凉的面颊,低头很轻地抵在他额头。
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宛若海妖的蛊惑。
“我给你完全标记,好不好?在你还能感受到我的信息素之前。”
第一百七十七章
陆家庄园, 零点钟声敲响过后许久,盛嚣看着陆星舟回来了。
只是只有他一个人,林一一不在。
盛嚣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却并没有太过在意, 他想着反正零点的时候他们待在一起就足够了。
至少这个生日陆星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哪怕这时候不得不回来应付这些宾客,心里也应该是开心的吧。
他这么想着,垂眸敛下了眼底没有看到那个人的失落。
时间也不早了,他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正在盛嚣准备离开的时候, 陆母沉着脸径直走到了陆星舟那边。
盛嚣知道陆母和陆星舟的关系恶劣, 只是碍于前者与生俱来对他的压制, 即使他再不满对方,却也向来都是敢怒不敢言, 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这时候林一一不在,他犹豫了片刻, 而后不着痕迹借着去那边取酒的机会来到了女人身边, 在距离她不远处停下。
陆母冷着脸把人带到了一旁, 周遭没什么人,除了感官敏锐的盛嚣没人注意到。
不, 还有一个人——白琼。
盛嚣走过来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女人也在, 只是她的举动比他要自然许多,气息也收敛得更好。
女人看到他后朝着他举着香槟笑了笑,盛嚣身子一僵, 一时之间气氛很是尴尬。
在他想着要不往旁边再挪挪, 和白琼拉开点距离的时候, 陆母的声音隐隐传来。
她压得很低,阴沉着脸色, 很是恼怒的样子的在质问陆星舟。
“人呢?我不是让你把她留下来吗?”
“我那边都和白琼谈妥了,她说了,只要林一一愿意,不仅你们的婚事能成……还能再……现在你把人放跑了?那个老狐狸一向狡诈,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好不容易……你就这样……”
断断续续的,有的盛嚣并不能听清楚,但是组合起来却并不难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琥珀色的液体从杯中溅出,砸在了他的手背。
林一一走了?什么时候?从哪儿走的?大门还是后门?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为什么要走?难不成是临时后悔了?不想代替白羽清和陆星舟联姻了?
盛嚣眉头拧着,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不觉得林一一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她要是真的不愿意,一开始就应该在陆母还没有觉察到陆星舟被完全标记的时候狠下心来让他去把标记清除了,而不是非要把这个把柄留着任由陆家拿捏。
她没有骗陆星舟,她是真的把决定权交给了对方。
甚至于在这次生日宴,她比起顾虑颇多的陆星舟还更为的主动。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不想要去为难他。
所以要说林一一出尔反尔了,盛嚣并不相信,可她中途离开了又是事实。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可又有什么事情重要到林一一会在这种场合扔下陆星舟不管不顾而离开呢?
“她的好朋友出事了。”
盛嚣一愣,在听到一旁白琼这话后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白琼抿了一口香槟,说道:“你想什么都写脸上了。”
盛嚣不觉得自己表情管理那么失败,他好歹如今也是盛家的掌权人,那么轻易被人揣摩出心思的话他父亲哪放心把盛家交给他。
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无非是白琼的眼睛太利,人太精罢了。
他问道:“她哪个朋友?”
白琼掀了下眼皮,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盛嚣不说话了,因为他猜到了,能让林一一这样重视的朋友除了齐溯还能有谁。
他张了张嘴,还想要问点儿什么,想问齐溯怎么了,是意外还是生病,她又是怎么知道齐溯这号人的。
想问的太多,一时之间盛嚣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脑子乱了这么一下,白琼又道:“她是跟着陈家那小子离开的,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他。”
扔下这句话后,她便离开了。
不,并不是离开,她往陆母那边去了。
陆母前一秒还盛怒着,余光看到了女人过来了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有白琼过去,陆星舟这才免于被继续斥责下去。
盛嚣见白琼把人给支开了,找准机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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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了皱眉,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青年。
先前盛嚣还以为陆星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女人斥责是因为给压制着无法反抗,如今走近发现他神色如常,呼吸也没有紊乱分毫。
他目光落到他被防溢贴遮掩的腺体,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林一一的信息素那么霸道,她的标记自然也不会弱到哪儿去。
不出意外的话,此时的陆星舟并不惧怕陆母,但是他刚才又的确没有反抗,甚至连一句反驳也没有。
这样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那个陆星舟。
“你不是最讨厌你母亲吗,你以前还总说要是有一天自己有能力可以摆脱她的压制,你一定要一拳过去狠狠往她鼻梁上砸吗?怎么?这就是你说的所谓的反抗?”
陆星舟听到盛嚣这话尽管有了点反应,出奇的竟然也没有生气。
他扯了扯嘴角:“来落井下石看我笑话的?”
盛嚣一噎:“我没那么无聊。”
他们以往一碰见哪一回不是针锋相对,哪怕说话也是毫不留情往对方雷区里踩,痛处里戳?
盛嚣刚才那么说并非出于嘲讽,他只是单纯不理解,更是单纯恨铁不成钢而已。
只是他们两个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心平气和说过话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口吻和态度和他交流。
两人陷入了一段沉默,最终盛嚣出声打破了这诡异尴尬的局面。
“……刚才我无意间听到了你和你母亲的谈话,所以你现在要怎么办?就这样一直待着应付这群逢场作戏的宾客?”
陆星舟没了耐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盛嚣顿了顿,说道:“要不要去医院?”
他的睫毛颤了颤,那双蓝色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一抹情绪,转瞬即逝,但是盛嚣捕捉到了。
“你在害怕?”
陆星舟冷着脸:“你少胡说八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陆星舟,这可不像你,你之前宁愿上封闭环也要去永丰村,就是怕齐溯捷足先登,现在怎么这么瞻前顾后?”
盛嚣眯了眯眼睛,那眼神似一把尖锐的刀,划破了青年的一切伪装,把他的不安和恐惧全然窥破得无所遁形。
陆星舟咬了咬牙,别开脸避开他的视线:“她说了,让我等她回来,我相信她。”
“呵。”
盛嚣嗤笑了一声,这一下激怒了陆星舟。
“你笑什么?”
“我笑你。”
他一字一顿道:“我笑你自欺欺人。陆星舟,你要是真的相信她会是这样一副患得患失,麻木不已的样子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或许没把我当回事,因为你觉得林一一不喜欢我,我对你没有什么威胁,所以你厌恶我,却并不忌惮我。但是齐溯不同,她对他是不同的。他是林一一唯一抛去信息素影响,纯粹在意,甚至喜欢的人。”
“你在害怕,害怕看到和艺术节那次一样的画面,我说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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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星舟的脸色随着盛嚣的话越来越难看,苦橙花的气息即使被防溢贴隔绝也能隐隐感知到。
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但是盛嚣并不打算见好就收。
盛嚣上前了一步,直勾勾盯着那双因为盛怒而更加夺目耀眼如宝石的蓝眸。
“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不去吗?”
陆星舟不觉得盛嚣是真的在劝他,为他好,只以为他不怀好意。
“你激将我?就像上次在温泉山庄一样,你又想刺激我发热,让我在宴会上出丑是吗?”
他抬起手摸了摸腺体位置,倨傲地看向对方:“哈,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现在有完全标记,我是不会轻易被刺激发热的,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盛嚣盯着他看了许久,说道:“你知道吗陆星舟,在这次生日宴之后,我是打算和林一一彻底断绝往来的,因为你喜欢她,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现在看来,就算没有我从中作梗,你和她估计也不会长久。”
他说着就要转身,陆星舟见了下意识唤住了他。
“等等,你要去哪儿?”
“去医院啊。”
盛嚣说着朝他挥了挥手,声音传到了他耳畔:“我只说了让你,可没说要让齐溯那家伙。”
陆星舟其实隐约觉察到了青年大致是知道了当年分化的真相,只是他不提,他也装作不知,那件事横亘在他们中间,他也没有打算原谅盛嚣,和他重归于好,再做什么挚友兄弟。
因为已经回不去了。
可他也知道盛嚣这个人是一个很执着,执着到有些偏执的人,只要是他认定的,无论人还是物,他都不会轻易放手。
刚才他说的那番话,说他并不忌惮他,其实并非如此,如果说对齐溯他是因为林一一的在意对他很是忌惮,那于盛嚣,他则是因为对方本身。
盛嚣想要得到一个人,如果没有爱,他会退而求其次留下这个人。
他像个锱铢必较的商人,在他眼里感情就好像是一桩生意,只要付出了一定的成本,他也要得到一定的回报。
他更像是难缠的鬣狗 ,只要他不放手,谁也无法摆脱得了他。
也是因为林一一是alpha,甚至在力量上能够稍微压制他一头的alpha,更幸运的是她背后有白家在,不然在这样不对等的社会地位中,盛嚣有一百种一千种的办法得到她。
这才是陆星舟真正对盛嚣没那么忌惮的原因。
可现在这头难缠的鬣狗似乎又要主动出击了,这让陆星舟本就由于齐溯而烦躁不安的情绪更甚。
他咬了咬牙,在青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之前,还是跟了上来。
……
陆星舟和盛嚣几乎是同时来到的医院。
陈云深正在急救室外面安抚着齐老奶奶的情绪,余光看到这两人也来了,心下一跳。
“你们怎么……”
“林一一呢?”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陈云深对他们是为林一一来的一点都不意外,他指了指紧闭的急救室:“在里面。”
盛嚣觉得莫名其妙:“她又不是医生,她进去干什么?陪他?里面还在做手术?”
“没呢,手术结束了,就是他情况不大好,那孩子性子太犟了,想激活腺体脸自己死活都不顾了……”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不远处跪在地上祷告的老人,见她没注意到这边,这才继续压低声音说道:“所以我就让林一一进去,等他清醒后劝劝他。”
陈云深刚才光顾着安抚老人了,加上自己也太累眯了一会儿,没怎么注意时间。
手术是从晚上十一点开始,进行了三个多小时,也就是凌晨两点才结束的。
陆星舟他们离开庄园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赶过来的时候好巧不巧林一一刚进去。
他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说道:“齐溯应该已经醒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能出来。”
陈云深是这么说的,可是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急救室的门还是紧闭着。
“咦,奇了怪了?怎么还不出来……”
他话刚说到一半,急救室的灯亮了,是另一串代表信息素警报器的红灯。
陈云深以为是林一一没能阻止齐溯,对方还在用信息素刺激腺体,甚至还更过火了,导致浓度过高,警报器都响了。
可他一抬头看着两人脸色骤变的样子,心下一咯噔,意识到这过量的不是齐溯的信息素,而是林一一的。
空气在这一刻骤然凝滞。
许久,盛嚣黑着脸,咬牙切齿质问道:“你他A就是让她这么劝的?”
“我不是,你别胡说,我让她进去用嘴劝,没说要用身体啊。”
这个罪名陈云深可不认,他可是医院的模范医生,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没有医德的事情呢?
陈云深矢口否认着,想到了什么又道:“啊我知道了,是因为齐溯,他现在虽然腺体没有完全激活,但也有信息素了,林一一会被影响也很正常。”
“不过也有可能是林一一想要稳定下他的情况,给他做个信息素安抚或是临时标记也有可能,毕竟她再怎么说也是顶级alpha,一般omega要影响到她都很难,何况是像齐溯这种半B半O的状态……”
“闭嘴,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在陈云深揣测说少女是自愿的时候,不光是盛嚣的脸色很不好看,一旁的陆星舟脸更是直接刷的一下白了。
说实话,盛嚣在来之前全然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毕竟听白琼的话来看,齐溯是直接严重到进ICU抢救了,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做得了那档子事?
不过因为盛嚣早在得知二次分化真相后就知道自己和林一一没什么可能了,对这种事情承受能力比陆星舟要好些,后者那样子说一句面如死灰都不为过。
盛嚣说不上怎么感觉,难受有,同时还有点心虚和愧疚。
是他激得陆星舟过来的——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他都做出那样大牺牲,主动退出把林一一让给他了,要是后头和林一一在一起的是齐溯,他得怄死。
结果碰上了这种事情。
陆星舟本来害怕的就是看到这一幕,不想怕什么来什么。
齐溯于他可谓是梦魇一般的存在,他是一个beta,却能在没有信息素影响的情况下让林一一那么上心。
现在他又进行了腺体激活的实验,要是真的成功了,不敢想林一一又会是什么态度。
苦橙花的气息溢出,让盛嚣觉得很烦躁。
他们两个的信息素相斥,互相本就糟糕的情绪被影响得更甚,尤其是盛嚣,要不是他控制着,可能自己的信息素又会压制过去。
盛嚣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陆星舟,你冷静点,你信息素溢出来了。”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陆星舟似找到了发泄口一样转身猛地一拳朝他脸上砸去。
盛嚣被打得踉跄了一步,他顶了顶腮帮,铁锈味充斥着口腔。
要是换作往常,哪怕他不动手还回去也会破口大骂对方有病。
他盯着双眼发红,胸膛剧烈起伏的青年,抬起手随意擦了下嘴角的血迹。
“解气了吗?不解气再打,来,朝这儿打。”
盛嚣走近,指着另一边脸。
陆星舟紧攥着拳头没有再动手,身体都在颤抖。
他一把拽着他的衣领,把盛嚣狠狠往墙上怼去。
“盛嚣,你现在满意了?看到我这样狼狈很高兴吧?我说了等她回来,你非要激我过来!说我自欺欺人也好,懦弱胆小也罢,今天是我生日,我只想安稳度过这一天我有错吗?你为什么要逼我面对!”
盛嚣背后火辣辣的疼,他闷哼了一声,垂眸看向陆星舟。
他想说他没有在逼他,他只是想推他一把。
就像陆星舟害怕一样,他也害怕。
陆星舟害怕齐溯抢走林一一,他害怕对方逃避这么一次,会让他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再次死灰复燃。
因为盛嚣不想伤害陆星舟,所以只能用这样近乎残忍的方式逼迫着自己放下。
他想要他们在一起,想让自己彻底的死心。
可盛嚣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反而弄巧成拙,再次伤害到陆星舟。
他沉默了许久,任由着他发泄怒火。
陆星舟生气的只是自己来了这里,而不是真的恼他。
盛嚣能够感觉到陆星舟的不安和痛苦,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此时变得这样胆小懦弱,闭目塞听的去逃避,去欺骗自己。
“……你不用这么害怕。”
他嗫嚅着嘴唇,涩声说道:“陆星舟,你知道吗,其实在这段感情里你并不是下位者。”
陆星舟没有反应,只死死盯着他,像是在看什么仇人。
盛嚣没有在意他眼底的迁怒和怨恨,张了张嘴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她为什么一直对完全标记的事情避之不提?她也和你一样,她也在逃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想把决定权交给你……”
他看到青年神情明显怔然。
脑海中那个声音一直在让他闭嘴,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陆星舟,他就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
尽管他说了不想伤害陆星舟,因此放弃了林一一,可他知道,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假话。
盛嚣了解陆星舟,了解他面对林一一,面对这段感情的患得患失和不安惊慌,他不止一次抱有侥幸,只要陆星舟逃避了,永远不敢做出决定,那么他就永远可以不用和林一一断绝往来。
哪怕这一次林一一心软主动了,可只要齐溯在,陆星舟永远都不可能真的安心。
他逃避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而盛嚣是打算把林一一让给陆星舟,却只让这一次。
只要有一天,只要让他再次抓到机会,他就绝不会松手。
盛嚣是这样想的,像一只蛰伏暗处 ,伺机而动的野兽,等待着那一刻的时机。
可是现在他在干什么,他竟然告诉了陆星舟这种事情。
这无异于将林一一送到他面前。
或许是陆星舟太可怜了,一个匹配率这么高的omega,竟然被一个beta逼成了这副模样。
也或许是盛嚣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无耻,陆星舟的救命之恩他竟然只打算这样阳奉阴违的一笔勾销。
良久,盛嚣笑了,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他听到自己喑哑着声音说道:“所以陆星舟,你没必要这么不安,齐溯也好,我也好,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只要你希望,她会希望你所希望,对你负责,对你忠诚。”
……
急救室外的动静林一一并不是没有听到,只是本身在进来之前外面就很混乱,加上厚重的金属门隔绝着,哪怕她五感再敏锐也不能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齐溯更毫无所察。
但是听不到却不代表她感知不到陆星舟在外面,因为那个完全标记,他们两个人之间建立起了难以屏蔽的联系。
林一一碰触少年脖颈的手一顿。
“一一?”
齐溯不安又期待地看着她,在询问她为什么要停下。
“……没什么。”
林一一这么说着,心里却情绪翻涌。
既然自己能够感知到陆星舟,那么只要陆星舟就一定也能感知到自己,更能感知到她一会儿会对齐溯做的事情。
角色对调,前一秒是齐溯在放弃唯一分化的机会中痛苦煎熬,如今左右为难的成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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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中途在生日宴撇下他离开已经很过分了,陆星舟要是知道自己也完全标记了齐溯只会更受伤。
林一一不是那种既要又要的人,她之所以答应给齐溯这个完全标记是因为这是齐溯拼尽一切,乃至生命也想要得到的烙印,他想成为自己的omega,哪怕只是这样短暂的一刻。
与其说她动了恻隐之心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说到底是因为她很自私。
面对真正身为omega的陆星舟,林一一在清醒状态下根本做不了这样的决定,只是因为齐溯他不是omega,所以她才敢借着安抚他的名义给他这个不算完全标记的标记。
可这样的行为也算是背叛——在她决定负起责任,和陆星舟在一起后。
林一一垂眸看向齐溯,在他急切的眼神下没有立刻去安抚他,她轻声问:“你不在意吗?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一个虚假的标记。”
齐溯对得到林一一的标记已经近乎成了执念,他将脸贴在她的掌心,摇了摇头。
“我不介意,更不后悔。虚假的又怎么样,总比一次都没有得到过好。”
他知道这一次之后,他就再也不可能有这样被她占有的机会了。
无论是陆星舟也好,还是其他omega也罢,之后每一次易感期,被林一一标记着的那个人永远不可能再是他。
所以只有这一次,仅此一次。
齐溯扭头将脸埋在少女温暖干燥的掌心,很快,她感觉到了湿热的液体烫灼着。
“林一一,或许我永远也无法真正得到你的标记,但至少我希望——
我会是你唯一的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