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沈织推开浴室门, 恰好和从座位上起身的秦淮撞了个满怀。
alpha刚洗漱完，脸颊还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汽，额角的刘海湿哒哒自然垂落, 削减了脸部骨骼带来的锐利感。看见秦淮, 她先是弯起嘴角，用毛巾擦着湿发，眼睛清澈到像是含了一汪水, “特意在门口等我呀？”
可能因为得到回应, 刚才的敲门声已经停止。
秦淮垂着眼睛, 松了口气, “我出去一趟。”
“出去干嘛？”alpha将毛巾搭在脑袋上, 眼睛下垂时，竟然像只湿漉漉的小狗。
秦淮最见不得她露出这种表情，撇过头，仓促道：“出去吃个饭。”
这是她能想到最合理的理由了。毕竟现在已经到了饭点，再加上两个人折腾了一个晚上，还都没吃早饭，出去吃饭很正常。
“那为什么不带我？”沈织问。
秦淮：“？”
沈织：“所以你也觉得我见不得人吗？”
秦淮：“没有。”
沈织：“所以你也觉得我们的关系难以启齿？”
alpha声音没有很大，更像是在向人诉委屈。秦淮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在她说完之后, 薄唇微启，声音平缓稳定地发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织：“。”
秦淮眼皮向上掀起, 掩藏在眼眶里的情绪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冷淡而疏离, 这是她的底色，“我们的关系只是脱了衣服见面的关系,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关系。”
沈织可能有受虐倾向吧，眼前的omega越是流露出这种厌世的负面情绪，她越是觉得开心。
因为这样的秦淮是别人从未见过的。
人只有在最亲密或者自己面前，才会释放出所有的情绪。
而秦淮正在她面前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这种情绪是外人不知道的，那个会厌世，厌己的秦淮是钢琴上的黑白键，在白色摁下去时，黑色才会露出来。
她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
沈织向前进一步，正想垂下脑袋亲亲自己的omega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从外面响起。
被人打搅的alpha皱着脸，眉宇之间闪过一丝不悦，脑袋往后撤了撤，喃喃自语道：“谁这么烦人。”
这个疑问其实只持续了几秒钟就得到了回答。
和秦淮参加交流会的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导师，另一个就是韩以霜了。
她弓着腰，右手摁在秦淮的下颌角，在说话时肃冷的檀香味正在一圈圈放大，“你出去吃饭？”
这一刻的沈织褪去了表面上的嬉笑，变得难以捉摸。
秦淮喉咙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和她一起吗？”沈织逼问道。
秦淮嗓子略微有些发干，酸涩感自胸口蹦到口腔，挤的她连咽下一口唾液都困难。她正想说话，alpha的唇便靠了进来。
韩以霜在门外站了很久，直到她忍不住要打电话时，里面的人终于开了门。
酒店的走廊上不见一点自然光线，好的窗户都被房间占据。厚重的花纹地毯就算是行李箱轱辘压过，也不会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声，橘黄的光线因此被衬得格外局促。
秦淮打开门时垂着脑袋，一头长发自然蓬松地从头顶垂落，她穿着一件吊带长裙，细长的肩带经过锁骨时微微凸起，白皙的脖颈肌肤是遮不住的齿痕。
更让韩以霜惊讶的是秦淮身上的味道。
檀香味在某些时刻代表着严肃的气氛，但此时却变了味，更多的是一种压迫和睥睨的感觉。
辛辣的味道像一杯白酒般烧喉。
韩以霜几乎在瞬间就明白过来，秦淮的房间里藏着一个alpha。
而那个alpha是谁，她也就一清二楚了。
毕竟小师妹身上的味道太明显了，一个omega身上带着一个alpha的味道，是什么意思旁人自然清楚。
只是这个omega好像并不知情。
韩以霜眼底滑过一丝玩味的笑，举起买好的饭递给秦淮，“我来找你吃饭。”
秦淮举起一只手，手背抵着唇，冷淡拒绝道：“不方便。”
韩以霜：“今天下午会议正式开始，你难道不紧张吗？”
这种场合去的都是业界知名人士，不是家里家底厚，就是后期努力出人头地，每一个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于omega来说紧张很正常。
韩以霜怕秦淮紧张特意找她聊聊。
却没想到秦淮拒绝了。
秦淮不仅拒绝了，而且拒绝的很彻底，“不用了，屋里有人不方便。”
空气一阵沉默。
韩以霜放下举起塑料袋的那只手，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师妹，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韩以霜说的是周天下午。
秦淮拧着眉，不懂她忽然扯这些是什么意思。
韩以霜继续道：“师妹，师姐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说那些伤害沈织的话。”
“师姐，你向我道歉没用。因为我并不是沈织。”秦淮松开眉头，一旦提起沈织她的话就多了起来，眼神里的冷淡劲儿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我希望师姐你道歉，并不仅仅是为了道歉而道歉，而是在沈织的态度上。她挺好的，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吃的你自己带回去吃吧。”
秦淮目送韩以霜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后，这才阖上门。在门锁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时，她的后背跌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alpha的骨骼大于omega，这不仅仅体现在身高上，更多的是身型上。沈织的肩膀略宽，肩头到腰部的线条尤其精巧，她从后面抱住秦淮时，深深吐了一口气。
同款牙膏味萦绕在秦淮的鼻翼间。
以至于让她分不清这是谁的味道。
“韩以霜说的什么意思？”沈织眨着黑漆漆的眼睛问。
秦淮自然说不出那天下午的情况。她看着木头色的门板，任由alpha将鼻尖凑在自己的耳廓。
“原来姐姐也有不诚实的时候。”沈织语气天真，颊边的酒窝浅浅一陷，像是醇酒引人陶醉，“那确实应该好好罚一罚了。”
说完，alpha的手沿着秦淮的髋骨向下，摸到大腿时一个用力，将omega像是抱小孩一样抱起。
“一会儿姐姐可不准哭哦。”
比起夜晚，白天的沈织实际上更要猖狂，她很喜欢阳光洒落地面，秦淮坐在桌上阖着眼睛，被欲望支配时露出的神色。
就像现在，窗帘半遮半掩，满室昏暗被阳光替代。omega抿着薄唇，一张脸在阳光下白色透底，她的裙摆被掀起至腰部，肩带因为时而紧绷时而放松的状态而滑落，像是洗不掉的黑色纹身，惹得沈织想要一探究竟。
这次直到会议开始的前一个小时才停止。
秦淮已经没有力气，被alpha抱着洗完澡后就躺在床上养精蓄锐，中间不管alpha如何讨好卖乖都没用。
秦淮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会议开始的前半个小时，秦淮才从床上下来。忽视沈织的视线，她随意捡起一件外套披上，外套很大，大到秦淮穿上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的衣服。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外套布料粗糙，摩擦在某些地方时及其不舒服。秦淮皱着眉头，弯腰从行李箱拿出一套西装和布料舒适的内衣去了洗手间。
沈织就跟在她身上，在玻璃门合上的那一秒，她眼巴巴地问：“学姐，需要我帮忙吗？”
“滚。”
得到的是一个简短的回复，沈织也便偃旗息鼓，开始在角落反思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
明明秦淮都哭了。
也已经愿意帮她
可她还是不知足，想要的也就更多。
在秦淮那张冷淡的脸上沾上她的东西时，她竟然用食指揩了一点放在秦淮的嘴边。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浴室内，秦淮拉下外套拉链时很轻地“嘶”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那块皮肤本就脆弱，经不起一点折腾，更何况是沈织那样力度，在某些时候秦淮就觉得要破皮了。
可和沈织做起来她不得不承认，很舒服。
身体上的那点痛感在沈织的折腾下暗暗变成了兴奋感，搞地她已经完全忽视。
结果现在受苦的是她了。
秦淮拧着眉，手臂穿过内衣，在扣上排扣时，疼的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了。
沈织听到声音，“唰”一下推开门，“怎么了？淮淮，需不需要去——”
医院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下一秒，一个东西就丢到她面前。
是酒店的一次性梳子。
沈织一把接住，神色紧张，“淮淮，你没事吧？”
秦淮早已疼的蹲在地上，眼眶红红的，眼尾都透着股易碎劲儿。
她只穿着内衣，在alpha进来后，她收敛起那股劲，抬起下颌，眼尾轻飘飘地扫过去，仿佛高高在上的领导发挥指令。
只是这指令的内容及其不正经。
“进来，”秦淮语气淡漠，态度像是对待一只小狗，“给我穿衣服。”
第52章
下午三点钟, 秦淮一袭黑色西装和导师，韩以霜三人一同出现在会议门口。
这次交流会不同于普通宴会的觥筹交错，而是整个很严肃的氛围。演讲台下围堆了一排颜色浅淡的花, 演讲台后是一面很大的显示屏, 已经放映了准备好的图片，红字白底，简单而不失严谨, 演讲台下面是一行行座位, 除了首排采用舒服的沙发, 其他都是铺着简单白色椅套的椅子。
邀请函上标明了座位。
秦淮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那张放在桌上, 顺着桌面滑至工作人员面前, 却在瞥到导师的邀请函后，食指指腹一个用力，又把那张精美的卡纸移到手前。
“不好意思。”秦淮从口袋里重新掏出一张，“是这张。”
尽管秦淮动作很快，周围两个人正登记名字，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但能在五星级酒店做服务人员，眼力劲就算再差，时间长了也还是会有长进。
门口的工作人员是位长相亲和力很强的beta, 在导师和韩以霜登记完姓名后, 顺手从自己口袋拿出一支笔，拧开帽，双手递过去, “小姐，您的。”
秦淮：“？”
工作人员示意手里的登记册, 笑着说：“小姐，您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秦淮接过笔, 干净的手指握着黑色中性笔，在垂头写下自己的名字。
内场已经来了不少人，正坐在椅子上随手翻看手机消磨时间。秦淮跟在导师身后落座。座位并没有很靠前，而是在中间角落的位置。秦淮对于座位都不挑剔，她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了手掌大小的纸展开，垂着眸子，细细地看起来。
今天出门之前，胳膊实在酸疼，没有办法举起来。
沈织自知理亏，拿了笔和纸乖乖在角落替秦淮誊抄。
秦淮看到一半时，不少人已经进来落座。她快速浏览完将纸收起来，在放回口袋时，手机“嗡嗡”震了两声。
不用猜也知道谁。
秦淮摁亮屏幕，满屏的骚扰信息一箩筐地弹跳出来，其实内容都没有那么不正经，只是那些那些颜文字还有表情稍显一丝奔放。
【沈小只：姐姐今天不在家（亲吻爱心），房间已开（亲亲），来吗（勾手指）？】
这次参会的人各各面容严谨，穿着正式，规矩地坐在位置上翻看手机储存的内容，唯恐漏掉一个重要信息而错失机会。唯有秦淮是个例外，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所有隐晦的，不敢公之于众的东西纷纷平铺展开。
秦淮抿着唇，狭长的眼睫微微上扬，浓稠的黑色自然掩饰眼底的所有情绪。
她紧紧盯着那行字，犹豫片刻，最终在熄灭屏幕和回复消息之间选择了后者。
【秦淮：乖乖等我回来。】
这一条发送完后，那边果然安静，秦淮处理完页面所有未读消息后，也便熄了屏幕。
训狗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如果只打她巴掌，不给她一点甜头，时间长了，狗狗也会离她越来越远。
在首排坐满了人后，这次交流会也正式开始。
首先是主持人上台，其次是发起人上台讲话。大多说的都是场面话，秦淮应和着拍手，眼神没有丝毫不耐烦。
等到第三个人上台时，秦淮原本正倚在椅子上，在看到西装革履的男性alpha上台后，先是一愣，眼神难得闪过一丝诧异。
是沈织的父亲。
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中年男性alpha面容不见上次见面时的温和，更多的是一种处于上位者的威严。
秦淮拍了张照片，顺手发给沈织。
【秦淮：你也来了？】
那边回复很快，好像随时在等这个消息。
【沈小只：被发现了（对手指）】
【秦淮：那你人呢？】
【沈小只：陪我爸妈坐着呢。】
沈织父亲就在台上，那沈织现在陪的谁自然不言而喻。秦淮不知怎的，心底竟然产出一种名为心虚的情绪，在关掉聊天框之前，特意叮嘱沈织不要再给她发消息了。
沈织父亲作为这次活动的主办方，大概讲述了这场活动举办的必要性，因此要说的话并不多，大概两三分钟就讲完了。
在秦淮目送那道背影下台时，攥在手心的手机忽然又“嗡嗡”震动两下。
【沈小只：我妈邀请你晚上一起吃顿饭。】
伴随着中年alpha下台，会议掌声断断续续。秦淮坐直身子，一眼就看见了第一排的年轻alpha。
比起周围alpha的严谨，沈织打扮稍微偏向松弛那一挂。她同意穿的也是衬衫西装，头发却用一个绸带蝴蝶结绑起来，正面容沉静地盯着台子上。
那样的沈织和私底下很不一样，身上那种稚嫩张扬的气质被alpha身上天然的压迫感所取代，她不需要说话，只需要安静坐在那里，就可以让所有一切异议全部消息。
秦淮看着那条以句话结尾的话，艰难回复过去。
【秦淮：好。】
一听到秦淮答应下来，刚才还寂静的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就连坐在旁边的韩以霜都分来一抹眼神。
秦淮立即给手机关了静音，等着主持人邀请下一个。
主持人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omega，先是说了一大通感谢的话，继而将主题重新引在下一个人身上。
“秦止境教授在今年发表了一篇论文，这篇论文一经发出，整个行业都为之惊讶，接下来请秦教授上台来讲。”
清明节一面后，秦淮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过秦止境了。这种关系搁在别的家庭可能很奇怪，但在秦淮看来确是常态。
那天下着雨，秦止境的话仿佛萦绕在耳际，秦淮只需要看到他就会想起。
“各位同行，下午好。”
秦淮安静地坐在台下，认真地看着台子上的人讲述着关于他后期抑制剂的发展方向。
秦淮在这一片众人尊敬的目光中，难得失态地起身出去。
她这次直接去了洗手间。因为举办这次会议，这家酒店在很早之前就停止了营业，现在所有人都聚在交流会，不管走廊还是洗手间都看不见一个人。
秦淮顾不上化妆没化妆，只知道现在自己现在需要冷静。因此冰凉刺激的水洒在脸上时，她难得很重喘了口气。
清明节过后，她将自己置身在封闭的箱子里，不想知道外面的任何事情，不想和外面有任何牵扯。本来就应该如此，她不过是世界中的一粒沙，落在不知名的角落，无波无澜地度过一生也挺好的。
研究出毫无副作用的抑制剂有什么用？
自然本就适者生存，这个世界存在这么长时间，从没有人试图修正种种的岔路，她又为什么去做呢？
母亲自己死的重要吗？
反正人已经没了，纠结在多也只是把自己的生活扯的一团糟罢了。
这个世界乱糟糟的。
秦淮叹了声气，抬脸看着镜子里的omega。眼神无神而冷淡，寡淡的脸上所有的负面情绪暴露出来而用她变得很可憎。
就这样吧，不要去想那么多，不要去规定自己一定要如何。
就那么平凡的生活下去。
从洗手间出来，秦淮也没了继续去听的兴致。她转去了会议厅隔壁，一个简单的休憩场所。
“刚才那个是秦止境吧？这么多年不见了，竟然真的像alpha一样。”
休息室的门掩着，只留了一条及细小的门缝，里面的女性omega说话不分轻重，也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秦淮推门的手顿了顿，随后轻轻垂下。
“也不知道顾清当时看上他什么了？”
“顾清看上他？你搞笑的吧，据我所知，顾清当时压根就不喜欢他，只是因为怀孩子而没办法只能结婚。”
“不喜欢还能怀孕？”
“谁知道呢。不过怀孕之后，顾清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又是过往的冰山一角，秦淮只需要听见一个字，身体克制不住的激动起来，她脑袋嗡嗡地响，心脏仿佛从胸口要跳出来，就连神经都是麻痹的，以至于她在那一刻脑袋一片空白。
“你们在说什么？”
里面一共有三个omega围坐在桌旁，手里拿着酒杯，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她们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可保养的压根看不见一点细纹。听见开门声，三个omega齐齐看向门口。
秦淮刚才洗脸时，忘记脸上带妆，经过那么一点糟蹋，除了口红花了点倒也没有其他变化。她的衬衫领上水渍斑驳，显得她整个人略微狼狈。
参加这次会议的不是在学术界有一定地位的，就是家里有钱的，眼前一个omega怎么能压得住。坐在主位的omega轻飘飘觑了眼，不轻不重道：“怎么这么没规矩。”
秦淮早就不在意别人说她什么了，理智全无的情况下，她连反驳都是无力的，只顾得上重复一句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且薄弱，就像一张可以轻易穿透的白纸。
主位上的omega显然没有应付下去的兴趣，倒是旁边的omega开口，“我们说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会没有关系。
顾清这个名字在秦淮这里代表了太多。一瞬间，她的脑袋浮现了太多画面。童年时，外公外婆的指责，尖锐的吵架声，摔碎的碗，以及像只流浪狗一样被关在外面。
又怎么会不重要呢？
她以为她可以放下，就像一粒沙般毫无存在感的活下去，却在听到顾清名字的时候发现，根本不可能。
秦淮很少哭，因为哭在她这里代表着无能的表现，也是因为小时候流了太多眼泪，早把现在的流完了。
可现在她哭了，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仿佛眼前有块吸水的海绵，她只有不停的哭，那块海绵才能蓄满水。
“因为她是我妈妈呀。”随着一滴泪滑落，秦淮闭上了眼睛说。
第53章
沈织过来时看见地就是这个场面。
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 秦淮如同一张薄薄的白纸，干净脆弱。她是如此的的不堪一击，仿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消失。
胳膊肘部堆积了层层褶皱, 内里的白色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 清瘦的锁骨在光线下显得及其薄，omega瘫坐在地上，眼睛周围红红一片, 眼神毫无神采。
沈织跑过去, 停在秦淮身前, 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 “淮淮, 没事吧？”
这一刻的秦淮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只剩下一身无法支撑的肉.体。她任由沈织扶着小臂，从地面站起来时，身体不由得晃了晃，若不是有沈织作支撑，只怕会立即摔在地上。
不到两米的地方有一个长长的沙发。沈织扶着秦淮在沙发上坐好，然后单膝跪在她面前，语气着急的问：“怎么了？淮淮。”
秦淮仍旧不说话。
沈织往前挪了一小步, 两只手抬起来扶住秦淮的肩膀, 试图通过这个动作吸引omega的注意，“淮淮，你倒是说句话呀。”
秦淮仍旧没有说话, 只是和刚才比起来眼皮浮动了下。
她就那么看着沈织，眼神中包含了太多东西。
“淮淮, 乖，刚才发生了什么？”沈织双手顺着秦淮的肩头滑落至手腕, 最后包裹住那双手，“你如果想说的话，说给我听。”
秦淮听完肩膀只是稍微抖动了一下，西装本就是一个很有重量感的设计，它很像一个战甲，为懦弱者筑起一道坚固的铜墙铁壁。
“你不会想知道的。”眼睫颤抖了一下，秦淮一颗泪直直砸下来。
眼泪滚烫而有力，恰好砸在了沈织的手背上，那抹泪珠转而变为泪花。
“只要你说，我就愿意听。”沈织将秦淮的水交叠放在膝盖上，眼神认真固执，“秦淮，我喜欢你，喜欢你的所有。”
喜欢秦淮的这两年里，从最开始惦记她风轻云淡的样子，到最后喜欢她各种出糗的样子。她会觉得这样的秦淮才是一个完整的秦淮，而不再是一个机器。
可能是沈织眼神太真诚了，那么一双眼睛直勾勾望过去，眼白干净眼底赤诚一片，那是未被浸染过的爱意。
那双眼睛仿佛要将秦淮看穿，而秦淮同样也受到蛊惑，一字字一句句的说。
“我不明白，我妈妈的死到底因为谁。”
一个完整的封闭空间一旦有了口子就有了宣泄点。兴许像是在证明什么似的，秦淮说话很着急，完全没有一点逻辑。
“爸爸说妈妈是因为我不停的哭闹自杀的，刚才有人说妈妈不喜欢爸爸，和爸爸结婚只是因为孩子，而外公外婆只要我提起来就是一通谩骂，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死，而我为什么要去背负她的死亡。”
外公外婆家里有一面照片墙，上面沾满了各种三口之家的照片，有顾清从小到大生日的照片，有各种拿奖抱着奖杯的照片。
家里到处都是顾清的痕迹，却从不允许秦淮提起一句。
秦淮话说的断断续续，时而拧眉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时而咬唇，眼神满是痛苦。
沈织心里既是心态又是难过，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如果能早点认识的遗憾。
如果可以早点认识你，你的难过我是否可以分担一半。
在秦淮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沈织毫不犹豫地抱了上去，安慰从来不是秦淮所需要的，秦淮真正想要什么她太清楚了。
“你想知道什么就去查，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担心，不用害怕，因为你不是一个人。”
一个人的字眼秦淮太熟悉了，因为从小到大不管干什么，她都是一个人。
这个世界很奇怪，你所经历的所有喜悦，痛苦，悲伤等等情绪，哪怕是在亲密的人也都无法感同深受，你的事情不会有人关心，因为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秦淮垂下眸子，认真审视起眼前的alpha。其实比起自己，沈织有些事情情绪稳定到可怕，不管是生活琐事还是面对秦淮有些时候的故意刁难。
秦淮蹙着眉，不解的问：“不不会烦吗？”
“不会。”没人知道在沈织的心里，她有多期盼秦淮可以多说点，“因为是你，所以我很喜欢听。”
会议还未结束，秦淮现在离开也很不是时候，不管是出于抑制剂准备还是这场会议本身带给她的收获，都值得她枯坐几个小时。
恢复理智的秦淮向来就是这样，感性永远被她摒弃，清醒的明白自己的追求。
回到会议厅后，演讲缓解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重中之重的交流环节。秦淮立于导师身侧，虽然还是板着脸，但态度软化不少。她在导师和人交谈期间，一边用耳朵安静听着，一边用眼神扫过边角，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还是周悦的出现打断了秦淮的神游。周悦带着沈织停在秦淮导师面前打招呼，“好久不见。”
“老师，您好。”沈织在周悦打完招呼后，同样也打了声招呼。
周悦在业内的地位无人不晓，不仅仅因为她是第一代抑制剂的研究者，也是因为这几年奔走在临床上，提出了不少很有意义的发现。
秦淮导师和周悦并没有熟悉到打招呼的程度，可对方主动过来，她也同样回应完，指着沈织问：“这是？”
“我女儿。”周悦拍了拍沈织的肩膀，“听说在你的手底下学习，辛苦你照顾了。”
“哪有的事，沈织学习能力强，一点都不添乱。”导师说。
两人一顿含糊完。
周悦这才步入正题，视线挪到秦淮身上，同导师说：“有点事，我想带淮淮一起。”
淮淮是秦淮的小名，作为长辈来说叫小名无所谓，可周悦作为第一次和秦淮见面的长辈，这么叫就有点不合适。
导师再一联想最近学校里沈织和秦淮的风风雨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哪是找她寒暄，分明就是在找秦淮算账。
导师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站，把秦淮挡在自己身后，抿着唇说：“我这学生不喜欢说话，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对我说就好。”
“没什么事。”周悦笑着说：“我就是好久没有看见淮淮了，想和她聊聊。”
聊让秦淮离沈织远点吗？
导师心想，现在的恋爱年轻人怎么谈那都是年轻人的事情，她们这种旁观者自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导师在心里快速打好腹稿，还未开口时，身后的年轻人就已经往前一步，对周悦打招呼，“周老师，好久不见。”
导师瞬间有种小丑竟是我自己的荒谬感，也有女大不中留的恍惚感。
她看着秦淮上去和周悦攀谈那个熟悉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摆摆手拉着韩以霜准备走，“那你们先聊，我走了。”
秦淮原想多说几句，可等她回身，导师人已经不见了，只得作罢。
“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你了。”周悦双手揽住秦淮的肩，将人从上到下开始打量，“怎么都瘦了。”
对于这种善意的释放，秦淮做不到无动于衷，只能僵硬的回复，“还好。”
“怎么能没瘦呢。”周悦蹙着眉，朝身边的alpha开始发火，“让你好好照顾淮淮，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对不起，妈妈，是我的错。”沈织很给面子的回应。
“不是的。”秦淮苍白解释说：“和沈织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最近忙，忘记吃饭了。”
一想到秦淮的专业强度，周悦默默叹了口气，“论文有什么不顺，卡到哪里了？”
这次会议本就是以学术为主，秦淮大概说了自己的论文题目以及目前所遇见的问题。
她说完后，定定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悦的反应。
只是在她等周悦反应的同时，有人也在盯着她。
大概持续了有五秒钟的时间，这五秒钟秦淮就像一脚踩在悬崖边上的人，她永远都不知道下一脚会不会就此悬空。
“今天机会刚好，一会儿我介绍一些人给你认识。”周悦说。
秦淮点头，“谢谢周老师。”
两人道完谢，周悦正想说话时，刚才一直在身后充当哑巴的alpha好像忽然活过来，扯着秦淮的胳膊道：“妈妈，我有点事和学姐讲一下，先不陪您了。”
秦淮眉头微微皱起，下一秒她就被一个力量拽着向前。
这次去的不是刚才那个休息室，而是安全出口。
声控灯因为脚步声而亮起，漆黑的楼梯间被光亮充满。
沈织唇角勾着笑，脸庞的酒窝却并没有浮现出来，“学姐，现在很厉害嘛，不用我搭线就和我妈聊起来了。”
秦淮眉头一蹙，制止道：“别瞎说。”
“我哪有瞎说。”沈织歪了歪脑袋，那段丝绸发带也随之动了动，“学姐，你想做的我都知道。”
秦淮抬起头。
沈织伸手掌心覆住那双冷淡的眸子，声音淡到听不清一点情绪，“秦淮，你真的很没有良心。我都对你那么好了，你怎么还想利用我。”
第54章
alpha掌心的纹路逐渐在眼前放大, 秦淮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失去视觉，她无法窥见眼前这个alpha的面部情绪，却能凭借空气中淡淡的檀香味去捕捉。过分压抑的味道就像空气中聚集一堆檀香香料, 这些味道被塑料薄膜紧紧包裹, 却在某一刻炸开。
漫天的檀香分子在空气中蔓延。
沈织将手直接覆在秦淮的眼睛上，不让她看自己的表情，“秦淮, 我是很喜欢你。”
每一次听见沈织的告白, 秦淮都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alpha继续, “但这些不是你伤害我的理由。我喜欢你, 不代表我可以毫无底线的纵容你做任何事情。”
秦淮手臂垂落, 食指指腹被大拇指狠狠抵住。
沈织：“你不应该作践我的喜欢。”
最后一句话比起前半句声色略显浅淡，就好像明亮的天空忽然暗淡下来，周围围满了乌云。秦淮的眼睛被遮住，但耳朵没聋，嗅觉没失。她能明显感觉到眼前的alpha就像小时候手里攥着的气球。
是她松开手。
然后气球飞走了。
同一刻，她头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留住她。
看不见一点事物，秦淮凭借本能往前走了一小步, 然后仰起头。她是典型的淡颜系长相, 喜欢这种长相的人会被她身上淡然的气质所吸引，可若是不喜欢这种长相，就会觉得薄情。
眼睛被遮住, 沈织这才知晓秦淮那种漠视一切的感觉到底是哪来的。因为秦淮鼻头很钝，给人一种很亲厚的感觉。
“我没有作践你的喜欢。”秦淮红唇微启, 声音不含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坦白解释, “可这件事也对你造成了伤害。很抱歉。”
沈织眼尾微微垂着，眼神直勾勾盯着omega的唇，“如果你知道这件事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那你还会做吗？”
沈织的一句话让秦淮愣在了眼底，脚底板生出来的寒意逐渐在躯体内散开。
沈织松开覆在秦淮眸子上的手，她又变回了那个她熟悉的秦淮。
“算了，是我的问题。”沈织抿着唇，颊边的酒窝因为抿唇的动作而浮现，“学姐，这段时间对你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是我活该，贼心不死，单方面觉得只要默默付出就会有回报，其实原来并不是。”
那对酒窝大多出现在两个人的时候，秦淮记得只要沈织开始卖乖装惨，这对酒窝必会出现。但现在却并不一样，因为沈织没有卖惨，可酒窝却出现了。
她想告诉沈织并不是那个样子，可嗓子在那一刻好像失去了支配权，她想大喊，却喊不出来。
“学姐，再见。”
alpha垂着脑袋，眼尾微微下垂，眼睫看向地面时，是说不出的难过。秦淮看着她说完后，脚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开始转身。
所有的一切好像在放大刺激着感官。
秦淮控制不住抓住alpha的手腕，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白茫茫的雾气下是无法藏匿的真实，“不要。”
alpha侧身对着秦淮，被抓住时身体微微一晃，不敢置信地问她，“你在留我？”
这是在留人吗？留这个字本就很亲密，可但凡和亲密搭边的词是很少出现在秦淮字典里。
从外公外婆家离开时，她坐在车上，哭的眼泪汪汪，即使外公外婆偶尔阴晴不定，可这两位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亲人，她不知道离开他们去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的还有什么。
就像现在她不确定在熟悉沈织在身边后，她还能像以前那样。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即使是留人秦淮也不会卑躬屈膝，“别离开我。”
“你到底是舍不得我这个人？还是我的身体？”沈织问她。
在认识沈织之前，秦淮从来没有和别的alpha有过这么亲密的关系，即使是林秋也不行。可沈织不一样，可能因为第一次发情期沈织将她安置在酒店内，从那时起，她就是信任沈织的。
对于这个问题，秦淮没有直接回答，“难道我的身体你不喜欢？”
床上的秦淮其实和床下相同也不同。相同的是床上的秦淮也是冷泠泠的，只有全身染上粉色时，那点距离感才会消失，可就是这样的秦淮勾得她失去理智，想要的也便越多。
沈织笑了声，用另一只手扶开搭在小臂上的手，“秦淮，我喜欢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明明alpha推开她的力气并不算很大，可秦淮却觉得很重。
楼梯间的门大开又合上，外面的亮光短暂地照耀了一下里面。
然后门被重新关上，这个空间又恢复了安静。
秦淮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她才不受控制地蹲下，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
从楼梯间出来后，秦淮原本想直接回房间，却被等在电梯口的周悦抓了个正着。
“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周悦拍了一下眼前omega的肩膀问。
秦淮被吓了一跳，身体条件发射地后退了一步，在看见来人是周悦后，勉强收敛起身上的异样，“周老师，您怎么在这？”
“还不是沈织说你在洗手间，在这里等你最能抓住你了。”周悦说。
听到熟悉的名字，秦淮脑海中又浮现出alpha临走时的样子。她抓着沈织的小臂，西装都被攥出了褶皱，但沈织并没有开口。
“带你去见那些朋友吧。”周悦一把揽住秦淮的肩膀，语气颇有些怀念，“这些人都是当年我们实验室的那一批。幸好今天他们也来了，不然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你。”
周悦的语气越是温和，秦淮心里的愧疚感也就越强，如沈织所说，她开始后悔了。
“我其实早就想带你去见他们了，他们也提了好几次，当年顾清在我们实验室那可是谁都不敢惹的存在，脾气火爆，要他们知道你长成这样，肯定吓一跳。”
秦淮被推着往前走，在原本想要坦白拒绝时，忽然听到了顾清的名字后，她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从刚才的局促中逃离出来。
见面的地方在酒店的餐厅。秦淮还没进去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
透过玻璃门，在靠近落地窗的地方，两个餐桌拼在一起，形成一个很大的长方形，四周围满了人，有男有女，大家没有性别之分，只有单纯并肩的友谊。
不知是谁先看向门口，然后对着旁边的人说了什么，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个位置。
秦淮被这些视线盯的有些尴尬，倒是身边的周悦无所谓地从后面推了她一把，“走吧。”
秦淮这才跟在周悦身后走了过去。
“这真是顾清的女儿？长得也太像了。”第一眼看见秦淮的omega说。
周悦拉开凳子坐下，还不忘扯了张旁边的凳子，“是呀，就是性格不太像。”
“顾清那个脾气，孩子不像她挺好的哈哈哈哈。”又又一个alpha说，“不过她知道了应该生气了。”
几个人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天，直到饭上了桌，闲谈这才停止。
“今天我带孩子过来，一是想介绍她给大家认识，让大家记一下脸。这是顾清的女儿，以后大家等照顾就多照顾一点。”
周悦说完后，周身一片复合声。
“二呢就是小孩最近有一个论文题目是当时咱们实验室的抑制剂，大家当时研究抑制剂时碰到什么问题都可以详细说一下。”
“第一批抑制剂？那可太早了。当年那批抑制剂现在已经销毁的差不多了。关于配方我倒是有保存，等会我发给你。”一位戴眼睛的女性omega说。
秦淮虽然性格冷淡，但对于这些长辈的关心还是报以最基本的礼貌。她从座位上站起来道谢。
“这孩子真是客气，有什么好道谢的，要是你妈妈还在，肯定会让我早点拿出来，最后还说我和仓鼠一眼很会囤东西哈哈哈。”
虽然只接触了不到五分钟，但秦淮却很喜欢和这群人聊天。因为他们嘴里的顾清是那样的真实，和秦止境提起的那个omega完全是两个人。
“我妈妈脾气这么火爆吗？”秦淮抓起手边的茶杯，嘴角小幅度地弯了一下，“那她应该很讨厌小孩吧？”
“你在胡说什么？哈哈哈哈。”一个卷发omega说：“每次就她最能和小孩打成一片，喜欢小孩喜欢的不得了。她当初还说自己要是有小孩了，就穿着亲子装带着小孩满世界旅游。”
“对呀对呀，顾清当年长得漂亮，追她的人一大把，只可惜她一心沉醉实验，立志研究出抑制剂，这才耽误下来，便宜你爸爸了。”
“不过话说，顾清结婚后好像就不怎么出来玩了？”
秦淮手指一紧，指腹泛红。在这些人的描述里，顾清无疑不是一个热爱生活，享受生活的omega。这样的omega即使遇到多大的困难，也不会轻易选择自杀。
秦淮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抓着杯壁的手松开，“那我妈妈结婚后，感情生活怎么样？”
第55章
这场聚会结束后, 秦淮也如愿加了不少顾清生前同事的联系方式。
回房的电梯上，秦淮看着闪烁的数字，双臂环胸, 肩膀蹭着冰凉的金属门, 薄唇冷冷抿在一起。
那天在墓地，秦止境嘴里的顾清和今天众人所描述的顾清完全是两个人。如果非要说有一个人在她，那就只能是秦止境了。
秦淮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胳膊肘撑在电梯的扶手上, 听到电梯“滴”一声, 提示已经到了相应楼层。秦淮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刚才一直紧绷的神色忽然放松, 眉眼之间的疲惫一扫而空。
她等着电梯门向两侧移开，在迈出步子的那一刻，刚才所有的松弛感全部化为乌有，唯有脚步声逐渐慢了下来。
今天下午从房间离开时，屋子的信息素散在各个角落，沈织躺在床上，只用被子遮住躯体，在秦淮合上拢门前, 眼神盛满笑意, “我等你回来哦，老婆。”
听到这个称呼，秦淮整理衣领的手微微一顿, 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像蒙了一层浅浅的光，眼神既像期盼又像渴望。
在床上的时候, 沈织年纪小，其实很喜欢瞎折腾。她不会去在乎自己的感觉, 而是会给秦淮太多的体验，尤其喜欢看秦淮露出各种失控的表情，每每那个时候，alpha眼神便会收敛起平时的伪装，如漆黑的夜晚望不到尽头。
秦淮停在房间门口，肩颈线崩的笔直，她从口袋摸出房卡，放在感应器上。
“滴”
她在临走前，特意问前台多要了一张房卡，方便沈织出门吃饭用电。而现在满室黑暗无不说明这个狭小的房间内，是没有人的。
到底在期待什么？
“啪”一声房门紧紧关上，秦淮将房卡塞进门口的卡槽里，房间灯光霎时间同时亮起，满室灰暗被明亮所替代，床上干净的被子随意散落，被角差些就要落在地面上。
秦淮安静地解开身上的衣服，去了洗手间准备洗澡。
次完澡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钟了，外面已经彻底暗下去，秦淮推开窗门，外面凉风吹拂在脸上时，未经吹干的长发也随之扬起。
秦淮从来都没有洗完澡吹头发的习惯，因为这些琐事在她眼里就是浪费时间，而认识沈织之后，但凡住在一起的时候，沈织总会主动拿起吹风机走在她身后，一边轻柔按摩她的头皮，一边和她小声聊天。
这是认识沈织之后，那认识沈织之前呢？
秦淮忽然没有一点印象，应该是和往常一样，一边看书学习，一边等着头发自然风干，可那得需要太多时间，她是没有一点多余的耐心放在这些事情上的。
所以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秦淮再也忍不住了，走到桌边拿起手机，摁下了从进门后就想打的号码。
“嘟嘟”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秦淮坐在沙发上，刚才花费时间组织的语言在那头开口后堵在了喉咙里。
“你好呀。”
喧嚣嘈杂的背影下，陌生omega的声音甜美到惹人心醉。秦淮原本倚在沙发角落的姿势一下坐直了，“你是？”
“我是她朋友，她和我正玩呢，没什么事先挂了。”omega脾气很好的说。
“等下。”秦淮快速制止，随意用室友的名字充数，“你和洛晨在哪里玩呢？我这有两个alpha朋友也想一起。”
秦淮说完后，眼尾冷冷勾起，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
“我和洛晨在星光酒吧，你们要过来就早点过来。”那边顺着秦淮的话说下去。
“你不是她朋友。”秦淮快速站起身子，将手机开成免提后放在桌上，一边换衣服一边问：“你到底是谁？”
电话那头先是短暂停顿了一秒钟，然后传来omega清脆的笑声。
秦淮已经换好了衣服，拿起手机走向门口，在房间暗下来的时候，她声音冷冷如鬼魅，“别动她，不然你会后悔。”
第一次来这个城市，秦淮并不熟悉这个城市的路段。在出租车逐渐靠近那个酒吧时，秦淮心里七上八下，再多的事情也无法分散她的注意力，她没有把心思集中在其他地方的精力。
酒吧门口，三五成群的alpha和omega搀扶在一起，beta游走在其中显得特别安全。秦淮从车上下来后，直接冲向酒吧里面。
酒吧里面比起外面人更多，酒池里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秦淮拨开人群一遍遍翻找，仍是没有看到沈织的身影，只得停在角落里重新把电话打过去。
那边这次电话接的很快，和刚才相同的情况是接通后，仍是没人说话。
秦淮不确定接电话的是谁，但以刚才那个omega说的话，猜测沈织可能醉了，这个电话接听者也只能是刚才的omega。因此秦淮开口时，并没有留一丝余地，“你把她带去哪了？”
那边的呼吸声一滞，依旧没人说话。
“您好，麻烦让一让，我去上个厕所。”
秦淮身后传来一阵说话声，她只能往前走了一步，把卫生间的走廊让出来，并且道歉。
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秦淮逐渐失去耐性，“问你话呢，你把沈织带去哪了？你不说我现在就可以报警。”
这次那边终于有了动静，但只是浅浅哼了声，然后电话挂断。
因为出门着急，秦淮只能从行李箱随意拿出件衬衫穿着，可即使这样到了晚上还是发冷。她的一身装扮简单且随性，但却在酒吧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omega长相出众，在加上难得的气质，就是刚出现在酒吧也吸引了不少alpha的注意。她身材本就单薄，一件宽松的衬衫罩下来，后背的肩胛骨衬得她格外脆弱。她站在白色灯光下，一束光从前面洒进来，映出她的脸色惨白。
秦淮已经拿出手机，在摁下报警电话之前，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带着酒味的呼吸声，然后视觉被剥夺，一条黑色的绸带从眼前晃过，满片黑暗代替了所有的光亮。
第56章
酒吧洗手间的隔间算不上真的清净。秦淮坐在马桶盖上时, 隔壁忽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连带着她们这间的门板都晃动了一下。
秦淮只觉得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翻搅在一起，刺激得她喉咙生理性难受。她拧着眉, 细长的眉尾因为这个动作而拉成一条直线, “你是谁？”
没人说话。
秦淮下意识舔了下干燥的唇，双手在空中摸索着试图站起来，但她刚举起手, 肩膀便被前面的人推了一下。
秦淮又重新坐回马桶盖上。
只是和刚才不同的是秦淮在坐下的瞬间, 那双手推完她坐下后并没有快速撤离, 反而撑着马桶后面的水箱, 单腿屈膝跪在了秦淮大腿侧面。
甜腻的酒味顺着alpha的靠近逐渐蔓延在秦淮鼻翼间。她仰起脑袋, 鼻头恰好抵在了对方的下巴上。
“放开我。”即使知道这样的对峙对于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用处，秦淮仍是固执的说：“只要放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可能的满足你。”
这次只传来alpha很短暂的哼笑声。
很浅很淡，像磁铁相碰一样清脆。
秦淮只觉得拽着她手腕的手劲儿很大，像是生生要将她的骨骼拧断一样。细腻的皮肤被麻绳捆在一起，秦淮在那一刻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放开我。你在不放开我就喊人了。”秦淮不断地扭动手臂，试图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里解救出来。
抓着秦淮胳膊的手顿了一秒钟，秦淮自知这是个机会, 尽力抽动着手腕, 然而ao天然存在的差距提醒着她，不管她做怎么样的挣扎都是徒劳。
果然不出所料，alpha察觉到她的动作, 一把手死死拽着她的手腕，紧接着秦淮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一条粗糙的绳子缠住。
心里的绝望感被填的满满的, 秦淮用脚往前踢，声音越发尖锐, “你给我滚开。”
依旧无人应答。
然而下一秒秦淮下巴便被一只手死死捏住，她只能被迫仰起头，用蒙着黑布的眼睛看过去。
接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起初alpha只辗转在秦淮的唇瓣，舌头舔舐着她紧紧合在一起的唇缝，试图通过这种办法让她张开嘴巴。可能是感觉到了对方的挣扎，alpha半真半假唇瓣往后撤了一步。
omega果然如预料般那样放松警惕，泛着水光的唇在灯光下发出晶莹透明的色，偏偏omega不知自己这个样子，条件反射地舔了一下唇。
秦淮那双冷静的眼睛一旦被遮住，下半张脸可以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她的下颌骨锋利且线条流畅，双手被绑在后面时，鬓角的刘海松弛地垂落下来，为她添了几分不易说出口的可怜。
alpha知晓现在就是时候，双手固定在秦淮的肩膀上低头，温热湿润的舌头毫无阻拦地进入口腔中。
一吻毕，秦淮唇红的仿佛要滴血，喘息时都带着难以掩饰的黏腻。
“沈织，好玩吗？”秦淮等着气息平稳后仰头问。
alpha的手正通过衣服探进她的皮肤上，顺着脊柱来回摸索，在听到omega说话的那一刻，她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自嘲地笑了声，“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个问题秦淮也回答不出来。
是最开始刻意收敛信息素的味道，用酒味压制檀香味的时候？还是在唇舌想碰时，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反应？
这些话绕在秦淮嘴边并没有说出来，只简单化为一句，“滚过来，给我解开。”
沈织自知理亏，连忙解开秦淮束缚的手。秦淮双手恢复活动后，一把扯掉眼睛上的布条，直接一巴掌甩在了沈织脸上。
她的力气并不大，但沈织的脸仍是红了一片。
她双腿随意曲折，脚尖似有若无地在地面旋着，眼神带着股狠意，“沈织，你现在很厉害呀。”
高大的alpha耸着背，像是一条可怜的流浪狗。
秦淮抬起一条腿踩在沈织的大腿上，“竟然联合别人一起骗我？你是真觉得我不会生气吗？”
“你为什么生气呀？”沈织任由omega的鞋底在她的大腿留下脏痕，抬起头直愣愣的问。
秦淮短暂地沉默了一会。
沈织抓着这沉默，继续说：“你又是以什么立场阻止我？”
“还顶嘴。”秦淮站直身子，她虽然比沈织矮了点，但在气势这方面从没输过，“你从来都不是野狗。”
秦淮说完后，略微踮起脚尖，对着沈织的唇吻了上去。
这次的交流会只有半天，因此第二天秦淮就返程回了江城。
她整理完行李箱后，便拿着笔记本去了图书馆。这次交流会秦淮收获颇丰，那个答应给她配发的omega说话算话，在那天晚上就把资料拍成照片发给秦淮。
秦淮坐在图书馆，笔尖在草稿本上一下一下换算着这些数字，累了便抿口水，透过窗户往外看一眼解压。
等到晚上秦淮离馆的时候，手机“嗡嗡”震动两声。
【沈小只：我在小区等你。】
这个小区就是沈织自己租的那个。秦淮垂着眸子看了两眼，最后果断拒绝。
那边也没有过多纠缠，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就没了后话。
不是秦淮不愿意去，而是现在她和沈织在经过那天后，两人关系变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往常亲热完，沈织总会抱着她反复诉说着爱意，但现在不会，沈织只会在结束后穿好衣服，然后从秦淮面前离开。
秦淮承认自己在某些时候真的很过分。
不想要那层关系的是她，现在沈织守诺，不舒服的还是她。
秦淮拧着眉，犹豫后最终还是去了沈织发的地方，只是在路过学校的蛋糕店时，顺手买了一块小蛋糕。
她站起门口敲门，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停在门口，“谁呀？”
秦淮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敲了一下门。
“怎么这么烦。”沈织一脸不耐烦地开门，在看到门口的人后，脸上的不耐烦立即散去，半个身子倚在门框上，问：“不是不来吗？”
秦淮举起手里的蛋糕，“给你送东西。”
学校打包的小蛋糕很精致，外面罩了一个透明的壳子，周围用红色丝带绑成一个的蝴蝶结。
沈织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并不感兴趣的说：“可是我不想吃蛋糕。”
明明知道眼前的alpha不怀好意，秦淮仍是问她，“那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沈织摇头，一双眼睛在沈织胸前掠过，“我想喝点东西。”
秦淮：“什么？”
“你的。”话说到一半，沈织停顿片刻，然后一把拽住omega的手腕将人拉进来，“牛奶。”
指尖打着弯蹭着湿漉漉的舌头，另一只手在秦淮下身蹭着。
像是剐到什么地方了，秦淮忽地睁开眼睛，一贯冷淡的眼睛顺润的勾人溺水。
然而，沈织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忽地停了下来。
她的手指从omega的口腔中撤离，看着对方流露出失神的神色后，问：“还要不要？”
秦淮愣愣地不说话。
可没有用。
沈织太熟悉她的身体了，知道她身体的每个细节，这种没有秘密的感觉让秦淮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还要不要？”沈织问。
“要。”omega半垂着眼睛回答，被欲望支配的她就像洋娃娃般任人摆布，“给我。”
“那就先舔干净了再说。”alpha眼神里掠过玩味的锋芒，她转身从茶几上拿起蛋糕，一点点涂在自己的手上，垂在了半空中。
秦淮红着眼睛，一只手搂着沈织的脖颈，另一只手抓着沈织的手腕去抓那截手指。
“谁允许你碰我了？”沈织收回手，从沙发上捡起绑蛋糕的绸带绑在了沈织手腕。
她的动作刚结束，正想让秦淮继续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秦淮被这铃声吓了一跳，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
而alpha却像没有看到一样，自顾自地从茶几上拿起电话，仍旧把手放在秦淮唇边，“快点。”
秦淮借着往前挪的动作，一眼便看到了沈织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
是一个女声的名字，后缀加着可爱的字符。
一看就是omega。
秦淮仿佛如梦初醒般，眼神逐渐回复神采，唯有声音一时半会没有转变过来，“谁的电话？”
沈织看都没看她一眼，摁下了拒绝接听的红色键，一只手在秦淮头上摸了摸，语气正经道：“秦淮，你越界了。”
第57章
秦淮醒来时, 身旁位置空荡荡的，她扯起眼皮，一眼撩过去。
旁边床铺整齐, 被角掖地看不出一点褶皱, 像从来没有人躺过一样。
昨晚的事情秦淮还有点印象。沈织在湿答答的床单上捞起浑身赤果的她，让她下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双手抱着她的大腿, 把她放在客厅沙发上。
半睡半醒间, 秦淮睁开眼睛, 大腿皮肤细腻光泽, 如同碾碎的珍珠粉末, 只是现在这干净的粉末参杂了太多其它物质。红色指痕从大腿侧面一直延伸到臀部，秦淮屈起小腿就可以清楚看见。
她低眸下意识用指尖细细描绘着那抹红痕，停在髂骨处的吻痕时，眉头忽然越皱越紧。
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个吻痕是沈织挂完电话留下来的。年轻alpha精力及其旺盛，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不分轻重摁着秦淮时，眉目之间属于alpha的掠夺感前面爆发，是任何omega都无法拒绝的征服感。
秦淮无法想象, 这个样子的沈织若是被别的omega看到会怎样。
心脏的树林原本寂静无风, 就连树叶落地都是轻飘飘的，可现在忽然卷来一阵风，刮的树干上的叶子坠落地面。
秦淮指尖死死扣着沙发坐垫, 眼神虚空盯着某一处发呆。
“沈织，你醒了吗？”秦淮赤着脚踩在地面上, 长发如瀑般垂下，她伸手将鬓间的刘海全部拢在后面。
没人应声。
秦淮拧开卧室门, 又喊了一遍沈织的名字，还是没人回答。
她看了眼客厅时钟的时间，心里估算往常这个时候，沈织人在哪个地方。
八点半。
若是以往没有早八，沈织会出门买好早饭，然后抱着她继续睡，若是要上课，则会把买好的饭放在茶几上，等着她醒来吃。
可现在茶几空荡荡的，除了一杯只剩下半杯水的玻璃杯外，干净的一尘不染。
昨天晚上那种感觉再次席卷而来，秦淮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是失落多点还是怒气多点，跑回卧室后开始发消息给沈织。
【秦淮：？】
那边没有立刻回复，秦淮趴在床上足足等了十分钟，沈织才回了消息。
【沈小只：？】
这十分钟秦淮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了，她垂着眼睫细细看着那个问号，最终简单回复了一句话。
【秦淮：没事】
消息发送后，秦淮从床上起来开始换衣服。参加交流会后她着手需要准备的事情也多了起来，那位omega发给她的抑制剂配方还没有正式开始准备。
沈织家里备着秦淮的洗漱用品。秦淮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半晌后从凉水泼在脸上。
从沈织家里离开时，秦淮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换鞋就走，而是按照沈织以前提醒她多次，让她走的时候拿上玄关的备用钥匙，只是秦淮从没有拿过。
这次不知怎么的，秦淮在弯腰换鞋时忽然想起来，一双眼睛微微上仰，薄薄的眼皮掀起，那个黏着挂钩的地方空无一物，并没有钥匙的影子。
秦淮站起身子，从昨晚开始刻意压抑的情绪猛的炸开，她径直走向洗手间，将她的全部洗漱用品扔进垃圾桶里。
回到学校后，秦淮先去寝室换了件衣服，准备一会儿带着电脑先去实验室。
她像往常一样推门进入，以为寝室不会有人时，头顶的床上忽然炸出一个脑袋。
洛晨掀开床帘，眨着眼睛问，“昨晚干嘛去了？快点老实交代。”
秦淮早就习惯这一惊一乍，用沉默的态度应付她。
洛晨双手扒着床边的铁杆，就差从床上直接下来，“你昨晚有没有和沈织在一起？”
秦淮正把电脑往包里装，在洛晨话落后，拉拉链的手微微顿住。
这个小细节自然被洛晨注意到了，她像是中了百万彩票般高兴地要原地蹦极，“不枉我和那些黑子吵的昏天黑地，淮淮，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秦淮慢吞吞地拉上电脑拉链，“又怎么了？”
“今天早上我逛论坛，有人发了一张沈织和别的系omega的照片，两人一起拿着早点有说有笑，然后底下就吵起来了，说你们两个分手了。”
电脑已经装起来了，就差充电线没有装，秦淮拔开插座上的插头，将那条长长的线缠在一起，垂着眼睫安静地说：“没有。”
洛晨手握官方消息，躺在床上时已经摁下了录音键，“我就知道肯定没有分手。淮淮，你重新说一遍我录下来，一会儿就发在论坛上。”
“不用，”秦淮将白色的充电线卷的整齐，塞进书包时顺便合拉链，回头对洛晨说，“我们没有在一起。”
“啊？”
秦淮将水杯拎在手里，在书包肩带搭在肩膀时淡淡回复，“只是玩玩而已。”
抛开沈织这个意外，秦淮自以为一切都能回到原位。她如往常一样带好护目镜，站在实验台前，仔细用量杯丈量每一个溶液的分量。
可能是她投入的太快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已经围站了alpha。
“淮淮，这是干嘛？”韩以霜站在秦淮的身后，眼神顺着秦淮的下颌骨看过去问。
秦淮捏着试管的手微微一顿，心里仿佛翻江倒海似的，“没什么。”
韩以霜“哦”了一声，“你能大概讲讲吗？”
秦淮已经开始手里的动作，她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垂着眼睛默默的盯着试管。韩以霜没有得到回应，以为她是不愿意回答，正准备回自己位置时，秦淮终于开口了。
omega里面穿着白色长袖，外面罩了件宽松的白大褂，她把白大褂扣子系地整齐，一截干净的锁骨露在空气中，随着她低头的动作，鬓间刘海时不时蹭过那截皮肤。
秦淮不紧不慢讲着自己实验步骤，语气像是白开水一样没有起伏，在讲到某一处时，怕对方听不懂，详细到把本科的知识点揉碎了说出来。
忽然她感觉一截陌生的指尖滑过她的下颌，秦淮手指一顿，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淮淮，我不是沈织，你不用讲的那么详细。”韩以霜收回手指，看着秦淮鬓发搭在耳后时这才舒心。
秦淮像是沉溺在美梦中的人，被忽然叫醒后，眼神滑过淡淡的失落，“对不起。”
“没事。你愿意讲我会认真听的。”韩以霜说。
做实验的心已经乱了又岂是认真可以弥补的。秦淮取下护目镜，摘下手套扔在垃圾桶里，“不用。”
“淮淮，你——”
秦淮背对着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边，她像是对自己说亦或者是像对韩以霜说：“不会有人愿意听的。”
那些沉长的，复杂的晦涩调子，是永远不会有人愿意听她说的。
沈织除外。
从实验室出来后，秦淮站在教学楼门口。阳光灿烂，路旁的树桠都闪烁着光芒。秦淮很长时间都没有这么安静地呆着，有那么片刻钟不知道干嘛。
她准备回寝室洗两件换下来的旧衣服，但在路上却看到了只猫。
奶奶的一只，比她的手掌稍微大点，全身的毛色散着金黄色。它看到秦淮后，眼睛圆碌碌睁大，飞快跑到秦淮脚边，用自己的爪子蹭着秦淮的脚尖。
秦淮不敢迈步怕吓着小猫，只能屈膝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抱起它。
双目对视。
秦淮想起了被她忘记的流浪猫，这只猫和那只颜色相差不多，在看眼睛，和记忆中的那只大猫几乎一摸一样。
像是忽然无聊的生活有了乐趣。
秦淮抱着小猫准备往流浪猫的窝边走。那只橘猫仗着学校里不能饲养宠物，于是无法无天，每天换一个寝室楼讨吃的。所有人只知道这只猫可爱，会特意买火腿肠扔给它，但却没人知道这只猫的家在哪。
因为没有人愿意关心这件生活中不值一提的小事。
秦淮原本也是不关心的，直到某次下雨天看到那只猫湿漉漉地趴在纸箱上的那一刻，心里的某一点忽然被人用手指拨弄了一下。
于是她把猫安顿了一个学校的偏僻角落，那个地方有修建的凉亭，即使下雨天猫猫也不会像那次一样淋着。
秦淮很难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抱着小猫去凉亭的地方，只是半路上，小猫忽然叫个不停。
秦淮猜测它是饿了，于是抱着它顺便去了学校的超市，打算买点火腿肠喂喂它。
她选了大猫经常吃的那种，在超市结完账后，一边撸着小猫的脑袋，一边小声说：“走，我带你去找妈妈。”
“喵～”
小猫奶奶地叫了一声，秦淮弯着嘴角，夸了一句真听话，正准备抬脚走时，蓦然抬头，眼神经过了对面的一家蛋糕店。
学校的蛋糕店即使在精致也比不得外面，狭小的空间摆放了几个白色塑料桌椅，外面用那种俗气的假花装饰着，到处都透着股廉价的气味。
只是这家店的装潢如何不入流，但那面落地窗却修的及好。
透明玻璃一尘不染，外面也没有沾上些乱七八糟的贴纸，方便外面的人一眼窥见里面。
安静的蛋糕店，暖黄灯光洒落下来，沈织抿唇带笑，眼神看向身边的omega。而那个omega似乎被逗笑了，嘴里说着什么，伸手就要去捶沈织的背。
多么亲密的动作。
怀里的猫喵喵叫个不听，抱着它的人却仿佛没有听见，于是它只能自力更生，从温暖的怀里蹦出来。
秦淮只觉得手臂上的重量一轻，垂下眼睛时，臂弯空无一物。
第58章
幸好小猫没有跑远, 秦淮找过来时，它正安静地趴在食堂外面旮旯的地方，懒洋洋把脑袋搭在爪子上。
瘦瘦弱弱的小奶猫最能攻进心脏柔软的某处地方, 小猫周围已经围了一对情侣, 其中长头发的omega半蹲着身子，一只手轻轻撸着小猫的脑袋。
“好可爱呀。”长头发omega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嘴角弯起来的时候, 眼睛变成了月牙形状, “我们也养一只好不好？”
“学校不让养宠物。”alpha屈起食指把omega散落的长发拔到耳后, 语气温柔地哄她, “等毕业了我们搬出去, 你想养什么猫就养什么猫。”
“你就知道画饼。”omega眼神闪着失落，表情看着并不高兴。
alpha很有耐心地继续哄她，“宝贝，不要不开心呀。这样吧，我今天晚上带你去猫咖玩，好不好？”
“好。”于是omega脸上重新恢复了刚才的笑意，嘴唇凑到alpha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谢谢宝贝。”
秦淮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那对情侣, 阳光很大很刺眼, 她并不畏惧阳光，只是下意识眯了眯眼睛，目送那对情侣起身离开。
秦淮拿着火腿肠, 抱着小奶猫往凉亭走的时候，脑袋里闪过那对情侣相处的画面。
那样细腻的, 亲密的相处模式，是她在任何一场恋爱中都没有体验过的。
和林秋谈恋爱前, 对方将自己包装出一副温柔知心的alpha，好像任何一件事情都能信手拈来，在一起后，对方为了维持这个人设，竟也毫不疲惫地演了下去。
秦淮醉心实验，一心只想课题，林秋有时刻意拥她抱她，都被她拧着眉避开了。
和沈织开始这段不正常的关系的前，沈织也是事事凑近她，对她很有三分调笑，七分正经，但这段不正常的关系开始后，好像一直都没有很温馨的记忆。
她不知道如何为这段关系命名，却知道这场关系从头到尾只有湿热的纠缠，和搂在一起时肌肤相贴的温度。
这段关系应该也到头了。
秦淮走到凉亭前，学着猫叫声叫了几句，没有发现猫的影子，于是她蹲下身体，继续从凉亭周围的灌木从中找到那只猫。
那只猫其实很调皮，总是喜欢用爪子去抓秦淮的手指，可偏偏尤其喜欢卖乖，每次抓人的力气又不大，像是在进行一次按摩。秦淮就是在对方一次又一次撒娇下，开始将猫惦记在心上。
从和林秋分手到她发现自己得了信息素失忆症，中间发生了不少事情，让她逐渐忘记了这只猫的存在，现在既然想起来了，秦淮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确认它是否安全。
凉亭靠近学校的人工湖旁，周围种满了腿长的灌木和草坪。秦淮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终于在人工湖偏僻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只橘黄色的身影。
秦淮面上一喜，加快脚步跑过去，却在不到半米的位置停下来。
她手里还有拆开到一半的火腿肠，那是大猫唯一很喜欢吃的食物，每次看到她带着这个东西过来，四只爪子总会靠过来，然后举起前爪冲她撒娇。
而现在那只猫阖着眼睛，橘黄色的毛凌厉黏在一起，四肢僵硬地倒在地上。
秦淮在那一刻，只觉得心里某种东西坠地砸在地面上，然后满片狼籍。
沈织晚上正在整理文件时，书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几声。
她略微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从桌上拿起开看了眼。
【秦淮：你在哪？】
沈织有些意外地挑起眉，犹豫片刻后指腹开始在键盘上敲打。
【沈小只：我在租的房子这里。】
【秦淮：我过去了。】
沈织有些意外地看着秦淮的回复，面上的疲惫被那四个字一扫而空，于是她从书桌旁站起来，开始收拾房间卧室。
沈织收拾好屋子后，窗外忽然开始卷起大风，窗边的树梢被吹的沙沙作响。沈织估摸着要下雨，正想发消息提醒秦淮记得带伞时，门已经从外面被人敲了。
沈织熄灭手机，嘴角的笑意刻意敛了敛，然后走到玄关打开门。
“怎么今天——”门板被外面的omega大力推了开，然后“啪”一声关上，沈织来不及说完话，后脊便被omega一把推到墙上。
细细密密的吻砸下来，沈织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秦淮开始的，她愣怔几秒钟后反应过来，于是反客为主，双手搂住omega单薄的肩膀。
呼呼风声伴随着亲吻时的水声，沈织的衣服被褪到了肩膀的位置，露出一截漂亮的大臂。
不知是谁关了灯，亦或者是刚才秦淮推沈织时不小心撞到了开关，在漆黑的夜中，她们亲密地拥在一起。
分开时，两人嘴上都沾满了水渍，分不清是谁的湿润，谁的嫣红。
“淮淮，你今天怎么了？”沈织一只手穿过秦淮的发丝，指腹抵在对方头皮上轻轻地揉着。
秦淮嘴上的麻意还没有散去，现在被对方按摩着头皮，舒服地眯起眼睛，“没怎么。”
房间里弥漫着甜腻的橘香味，那是omega身上信息素的味道。沈织的手顺着秦淮的后脑勺向下滑至对方的后颈处，那个地方光滑一片，属于omega最珍贵的地方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贴上抑制贴。
“淮淮，你这是什么意思？”沈织感受着空气中信息素的味道，知道那是眼前的omega刻意散出来的。
秦淮的信息素对于alpha来说就像隔了道隐形屏障，不能使任何alpha进入易感期，但若是alpha向她发起信息素攻击，则会使眼前的omega进入发情期。
秦淮垂着脑袋，在沈织说完话后，仰起脖颈亲了亲她的喉咙，半阖着眼睛说：“你难得不好奇和我发情期做的感觉吗？”
沈织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秦淮说完后，脑袋退了半步，一路从alpha的锁骨吻到了胸口，“那就不要压制自己的信息素，标记我吧。”
话音刚落，空气中的橙香味越来越重，沈织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但在omega话音落后，咬在了秦淮的脖颈侧。
檀香味张牙舞爪地挥过来，犹如无形的麻袋将人牢牢裹住。
秦淮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由硬变软，衣物由干燥变得潮湿。她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徘徊着，然后被欲望支配，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alpha。
秦淮这次发情并没有如以前一样失去正常人的思考，相反，她很清醒，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姐姐，要不要试试绑着手？”沈织小声在秦淮耳边说。
秦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沈织当这是默认，于是随手在某件衣服上扯了条带子，不由分说地绑在了秦淮的手腕上。
双手双脚被束缚，这意味着不管发生什么都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秦淮别开眼睛，眼神盯着别处。
沈织一遍遍在秦淮耳边说着这些话，在察觉到omega想要跑的时候，她便继续在她耳边说。直到秦淮承受不住时，她才罢休。
结束后，房间里的味道浓烈，不管是信息素的味道还是其他味道。沈织换好床单后，躺在床上，等着秦淮从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
她躺在床上枕着手臂，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嘴角克制不住地弯起来。
那件事快有眉目了，等有了结果，她就告诉秦淮。
沈织刚想完这件事，搁在床头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她手腕在床头随意转动，拿起手机看了眼。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一个文件夹。
沈织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仔细阅读那些文件。内容谈不上多，但搁在一起再加上牵扯到秦淮，沈织不由自主地放缓了速度。
她阅览完后，嘴角的笑意再次浮现，她简单回复了一句后便熄灭了屏幕。
【沈织：干的不错，继续追踪下去。】
那边回复了什么沈织并不关心，只等着秦淮出来后，便将最近着手准备的事情告诉她。那天在酒店，她看见秦淮跟着她妈妈一起和那些人聊天，虽然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但秦淮局促的样子在那种场合格格不入，那时候她便想如果自己有能力查出来，秦淮是不是就不用去和不熟悉的人周旋。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枉她出卖色相去套那个omega的话。
沈织正想着，浴室的门从里面拿开，秦淮湿着发从里面走出来，她全身素净只围了条浴巾，苍白的皮肤下是可以清楚看见骨骼的单薄。
“淮淮，我帮你吹头发吧。”沈织从床上坐起来，趴到床边说。
秦淮摇摇头，一把扯下浴巾，“不用了。”
瘦弱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肉，就连腋中的肋骨都可以清晰看见。
秦淮垂着眼睛，湿漉漉的眼睫下压时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她用潮湿的浴巾一点点擦干身体，然后随手扔在地上。
地上衣物混杂，秦淮猫着腰捡起自己的内衣，窄窄的带子压着锁骨，顺着流畅的肩线下滑，她背着手想要扣上排扣时却一直没有扣上。
“这么晚穿衣服干嘛？”沈织问。
可能是手腕累了，秦淮停下来歇了歇，然后进继续刚才的动作。
沈织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那排扣子不是扣错了位置就是扣不上，有时还不小心扎进秦淮的指缝间。
这些情况以前一直没有出现过。秦淮胳膊长腿长，系内衣扣子这种活在她眼里压根不算事。
于是沈织格外仔细地看着，在看到omega自暴自弃，试图撕了这个内衣时，这才接过这个活，“我来吧。”
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却让omega松了手腕。
沈织跪在床上，颊边的笑容浮现起来，那对酒窝也隐隐浮现，她闻着omega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心情格外好地说：“淮淮，告诉你件事。”
omega背对着她，肩胛骨因为这句话而变得紧紧绷在一起。
沈织却以为自己调紧了带子，于是松开刚才的排扣换了一排重新扣。
“我先说吧。”omega肩背尤其漂亮，美中不足的便是太薄了，全身上下没有多少肉。
沈织无所谓谁先说，扣好扣子后，两只手撑在身侧，双膝跪在柔软的床单上，颊边的酒窝浅浅一陷。
秦淮转过身，直直看着alpha的眼睛，那这个动作尤其乖顺，像是一只被驯服的小狗，等着主人发号施令。
秦淮垂着眸子，眼睫下垂，右手食指抬起她的下巴时仔细打量，没有人说话，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空气中的冷气逐渐变强。
良久，秦淮松了手，敛了敛眼睫，如往常那般不经意，语气淡到像是随风飞舞的白纸，“我们断了吧。”
第59章
这句话没说之前, 秦淮一直在心里默默练习如何不失体面地说出口，但直到说完之后她才发现，不管做多少次的练习, 只有真正说出口时, 肩上那些无形的压力才会消失。
指腹还存在眼前alpha脸颊的体温，秦淮摩挲手指，试图要将这炽热的温度湮灭。沈织在听到秦淮这句话后, 先是一愣, 随后嘴角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笑意, 否认道：“淮淮,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我没有开玩笑。”既然已经说出口, 后话也便没有什么好避讳的，秦淮垂着眼，依旧是那副不重不轻的样子，“我们本来就没有在一起过，分开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这里的东西我待会儿就会收拾带回学校，带不走的我会扔在楼下的垃圾桶里，不过应该也没有什么带不走的。”秦淮收回视线，从地上捡起白T套在身上。她的语气和平常没有区别, 像是在描述一个化学公式那么容易。
她穿好衣服和裤子, 赤着脚走到卧室的衣柜前，开始收拾东西。沈织在她说完那句话后，整个人愣愣跪坐在床上, 眼神直视盯着前方，似乎要将空白的墙壁看出一个洞。
纯白简约的衣柜刚打开, 一道清甜的橙子味铺天盖地朝着秦淮袭来。衣柜里挂满了一排衣服，其中以沈织的居多, 因为秦淮不经常住这里，衣柜里放的也是一些备用衣服，但即使如此，也被房间主人整齐地挂在衣柜的架子上。
秦淮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扶着柜门，另一只手拨弄里面的衣服，每找到一件自己的就扔在床上。
到了这个时候，沈织终于意识到秦淮并不是嘴上说说，她跪爬到秦淮身后，在对方背身拿起最后一件衣服时，她挺直腰背，从身后抱住了秦淮的腰。
“姐姐，你不要我了吗？”alpha以往清脆的声音中含着一点哭腔，她把自己的侧面贴在秦淮的后背，臂弯是对方清瘦的腰线，“你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秦淮抓着柜门的手，指甲用力到就此折断。腰际的胳膊越收越紧，试图通过这个动作试图捆住眼前人，不让她有任何逃掉的可能。秦淮垂眸看着腹部，沈织双手手指紧紧扣在一起，指腹因为用力而染上了红色。她像固执的小孩，只能通过这种无理取闹的方法去挽留。
“乖，松手。”秦淮仰起脖颈，双手垂落在裤缝的位置，手指微微屈着耐心哄她，“别耍小孩脾气。”
“可是我松手，你就会走掉，然后永远都不会来找我，我就会像林秋一样，只能看着你和下一任女朋友牵手出现在面前，而我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回想起秦淮和林秋的见面，沈织心里一阵后怕。
没有人比她了解秦淮，一旦秦淮说放弃的事和人，不管之后有再大的利益，她看都不会看一眼。她记得秦淮对林秋的态度，那种厌恶和滚远点的眼神是可以一眼看出来，她怕松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样。
她喜欢了那么长时间，注视了她那么长时间的背影，好不容易站在她面前，绝不能这么轻易的被抹杀。
“可现在你也没有资格问呀。”秦淮扯着嗓子，声色淡淡，可说出来的话却及其残忍，“我们从来都只是床上关系，你不会幼稚到觉得这种关系就是处女朋友的关系。你还小，不会喜欢到一个omega一辈子那么久，很快你就会忘了，重新拥有其他omega。”
“不，不会的。”沈织红着眼睛否认，“那么多omega都不是秦淮，可我只喜欢秦淮。”
从小到大，其实很少会有人对秦淮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词，父母没有，外公外婆没有，这四个字对于她来说一度都是难以启齿的，可每次沈织说给她听的时候，她的心里虽然不信，可耳朵却还愿意听着。
但今天她突然发现，是她一直对喜欢这个词看得太重了，她印象中的喜欢是非彼此不可的喜欢，但直到撞见沈织和别的omega一起在蛋糕店吃蛋糕，她才觉得喜欢并不是一个多么神圣的词。
我喜欢你，但并不妨碍我和别人拉近距离。
“够了。”秦淮闭上眼睛，眼底所有复杂的情绪因为这个动作而消失不见，空气安静了几秒钟，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格外清晰，再次开口时，秦淮终于选择坦白，“今天我看到了。”
“什么？”沈织一愣。
“既然你非要掰扯这段不健康的关系，那我们今天就好好说一下。”秦淮开口时，声音有些有些涩，“今天在蛋糕店我看见了。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们之间不可以有第三个人，若是有第三个人你只需要说一声，我自己就会离开，可现在呢？”
秦淮拧着眉，眼底透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冷笑道：“果然alpha没有一个听话的东西。”
“淮淮，你听我给你解释。”沈织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只要秦淮肯给她一个机会，“她爸爸是你妈妈当年实验室的保安，我找她是希望能通过她，把那件事查出来。有苗头了，秦淮，你再等等我。”
原来是这件事呀。秦淮在那一瞬间仿佛失去了对事物的感知能力，脑袋模模糊糊只记得那天做的时候，那场意外的电话。
年轻alpha总喜欢用这种方法去解决问题，而明明问题本身并没有如此复杂。
秦淮仰着头，因为用力，脖颈线条崩出了一个紧张的弧线。沈织抬起脸，下巴抵在秦淮脊柱之间，眼前是那两个形状分明的肩胛骨，在白色衣料的掩盖下，那对肩胛骨及其脆弱，好像一个不注意就可以轻易粉碎。
沈织只觉得手背覆了一双手，那双手冰凉但细腻，指尖滑过皮肤时，给人一种还有机会的感觉。沈织面上一喜，以为秦淮听进去了她的话，准备再接再厉时，那双冰冷的手却一支支掰开她的手指。
“沈织，你真幼稚。”秦淮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眼圈发涩，“你敢承认你没有借着这件事逼我？那天做的时候，我问你是谁，你为什么不说？”
“淮淮，我——”沈织声音略微哽咽，如同悬在空中的风筝线。
“好，姑且我相信你，那之后假戏真做呢？你真的喜欢上她了，我怎么办？我又算什么？”秦淮就连发起脾气来也是不躁的，像是在简单阐述一个自己擅长领域的问题。
她身上属于alpha的信息素正紧紧包裹着她，脖颈后腺体微弱的痛感都在提醒着她，她被这个alpha标记过，标记过的omega会对自己的alpha产生依赖情绪，但这些情绪在秦淮看来却是无用的。她忽然想起下午死去的那只流浪猫，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圈套中。
爱是什么？□□又是什么？
明明一字之差，中间却有很大的区别。
她喜欢沈织吗？不知道。
她喜欢和沈织□□吗？喜欢。
可人区别于动物不就是在欲望来临时，可以有理智去思考。爱不可以当饭吃，□□同样也是。
“沈织，我们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秦淮闭着眼睛说完了后面的话。
外面下着雨，秦淮手里拎着装满衣服的塑料袋往小区外面走。现在的天气算不上冷，但刮起风下起雨时，空气中那些冰冷的分子还会刺激到皮肤。
“学姐，等我一下。”身后传来alpha的声音。
秦淮脚步微顿，然后继续往前走。
“我送你回去吧，今天雨很大，小心淋雨着凉。”沈织快跑过来，手里还举着把黑色长柄伞。
秦淮忽视身后的alpha，只顺着路灯往前走，在alpha不间断的说话声中，她的脚步越来越快。
“你明天还要做实验，着凉的话还得抽空去医院，今天还因为我惹你生气，没有吹头发，你那么讨厌去医院，所以还是得好好照顾自己。”沈织走在秦淮身侧，将手里的伞往秦淮头顶上斜，另一只手去接秦淮手里的包，“我帮你拎着吧，这个太重了。”
老小区一到晚上人就特别少，门口保卫处的窗户半开半阖，里面的中年alpha撑着脸打瞌睡。
秦淮一把从沈织手里抢过自己的东西，转身回视身旁的alpha，眼眸漆黑看不出一丝情绪，“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送一下你。”穿着睡衣的沈织长发散乱，裸在外面的皮肤甚至沾了雨丝。
“你是不是忘记我刚才说过的话？”秦淮问。
路旁的灯光照耀着一小片区域，石板路上每隔一段路出现一洼泥泞的水坑，落叶随风而落，堪堪停在了水洼上。
沈织两侧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她的长相本就深邃，幽暗的环境并不能消弱她五官上带来的攻击性。
她直直看着沈织，眼睛眨都不眨，说话时脸色平静到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语气肯定道：“我们不会分开。”
“会的。”秦淮的回答同样肯定。
“不会。”
“会的。”
第60章
周一早上导师组织开会, 秦淮早早来了教室，安静地坐在角落的位置，手指划拉着iPad, 一字一行翻阅储存的文件。
仍旧是那个化学公式, 秦淮这段时间不断调整所用的试剂比例，但结果都不尽如人意，于是她不得不重新找资料。昨晚熬了一个通宵, 总算找到一点眉目, 稍微放心睡了一小会儿, 一觉醒来太阳穴发涨似地疼。
教室里人来的差不多了, 秦淮熄灭手里的iPad, 手指勾着笔打转似地玩。肩膀被身后omega轻轻拍了一下，她扭过头看过去。
“你发消息让沈织来了吗？”长发omega眨着双圆润的眼睛说。
一般导师组织开会，所有人潜意识都不会叫上沈织，但这次有人特意提出来，秦淮还以为自己漏了什么东西，问她，“要叫她来吗？”
长发omega点头，“导师特意说过了。”
秦淮下巴点了点, 转过身,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上次和沈织分开后，她就删了沈织的微信号，只留了方便联系的电话号, 中间经过那么长时间，沈织可能知道她删了微信, 现在已经每天给她发消息。
秦淮轻车熟路找到发信人，指腹滑动屏幕, 粗略看了眼，然后点击全部删除后，编辑短信发过去。
【秦淮：导师要你过来开会。】
后年附加一串教室号。那边怎么回复的秦淮不知道，因为在这条消息发送后，她就拖着号码将沈织拉近黑名单了。
在看到干净的页面后，秦淮指尖击着屏幕，看着光源由明到暗，最终浮现出自己的面庞，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里仿佛空了一片。
她说沈织幼稚，自己又怎么不幼稚呢。
如果真如她所想那般断的干脆，她又为何要删掉关于沈织的所有通讯方式呢？
到底是怕沈织发消息打扰她？还是怕自己忍不住？
黑色屏幕的人影由最开始的浅笑变为嘴角下垂，秦淮看着心烦，将手机重重扣在桌面上。
和沈织关系已经这样了，大一助理学姐的职位后面肯定要辞，然后就是带沈织做实验这件事也可以交给其他人了。秦淮在心里做好打算，准备下午就去找大一辅导员说明情况。
导师进教室时，沈织还没有过来。年长omega身上自带严谨气场，先是垂着眼睛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学生，发现学生座位分散，于是拨动人坐在一起。
“今天叫你们过来有一件事要说。”导师两只手撑在桌沿，板着脸说：“关于秦淮的课题，韩以霜向我申请，想和秦淮一起做。”
听到自己的名字，秦淮抬起头，尤其在导师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眼神瞅向了不远处的韩以霜。
韩以霜今天穿着一件笔挺的白衬衫，领口和脊背瞧不出一点褶子，她把头发简单扎成一个低马尾，薄唇微微抿着，好像知道秦淮在看她，刚才还单薄到有些冷漠的唇角缓缓勾起，眼睛月牙似地弯着。
“秦淮，你有意见吗？”导师将决定权送到秦淮手上。
老实说，秦淮其实很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工作，因为合作的事讲究合拍，找到一个能跟得上节奏的人很难，但若是不小心找到跟不上节奏的人，那后续就会很糟糕，她没有那么多精力照顾其他人。
但这个人若是韩以霜，那便另当别论，韩以霜的能力秦淮很清楚，是极少数只需要她说前半句就能想到后半句的人，这个实验由她进入很合适，但不知怎的，明明是挺好的一个提议，秦淮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因为这个实验不仅是她的实验，更是她妈妈一直以来的研究方向，现在带着别人来做，总有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察觉到秦淮的沉默，导师身体前倾，开始分析韩以霜加入的利弊，“你这个实验其实一个人很难做出来，和个人能力无关，仅仅是因为前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做调查，收集数据，整理数据，就这些而言其实我很建议你找个同伴。”
导师说的这些问题都是秦淮考虑过的，因此她只是犹豫了一秒钟，最终还是点头，“老师，我没有问题。”
秦淮既然已经答应下来，韩以霜紧接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笑，眼神全是对这次合作的期待，“和师妹认识这么长时间，一直很期待和师妹合作，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她。”
话音刚落，不知是谁先开始鼓掌，“啪啪啪”声在空旷的教室格外清晰。
秦淮撑着下颌，眼神有些疲乏地从讲台上挪开，一不小心看见了站在门口的alpha。
今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外面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浅影。秦淮透过门框小小的玻璃看过去，沈织穿着白T，微卷的长发高高扎起，明明看着意气风发，此时她却佝着背，眼睑垂着地面，像个小孩子一样无措。
等到里面的鼓掌声停了，外面的alpha才挺起胸膛，屈指推出一条门缝，“老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进来吧。”导师眼睛里的笑意还没散，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沈织来的正好，刚才你秦淮学姐的实验我把你韩学姐调过去，你要跟着她好好学习。”
坐在角落的秦淮拧着眉，正想趁机这个机会直接提出让别人带沈织时，站在门口的女孩忽然开口了。
她低着脖颈，好看的眼睛垂在半空，眼神不敢看向任何地方，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抓着衣襟，脸色苍白而无力，“我这么笨，担心会拖两位师姐的进度。”
“不会。”导师否认，“这个实验本来就是她们的事情，你跟着她们只需要尽你所能做好份内的事情，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可是我。”沈织面色有些犹豫
“别可是了。”导师朝着秦淮的方向说：“秦淮，好好带你学妹。”
导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淮再不答应就是不给面子，她站起来点了下脑袋，语气淡淡，“我知道了。”
会议结束后，教室里人都走完了，韩以霜不知道实验进度，便约了秦淮去学校咖啡店简单聊一下，刚好沈织就坐在一旁，韩以霜等秦淮同意后便把视线转移到沈织身上，“你要去吗？”
沈织看向旁边的秦淮。omega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把平板往包里塞，阳光自玻璃斜斜洒进来，照得她耳垂雪一样的白。沈织沉默了两秒钟，最终点了点头。
学校的咖啡店在创业楼的二层，一共分为两个区域，店内装潢安静舒适，方便学生学习，店外布置相对稍微随意，遮阳伞搭配休闲桌椅，方便需要的人闲聊。
三个人挑了外面的位置落座，秦淮从包里拿出平板，韩以霜拿起手机说：“我去买杯咖啡，淮淮，你喜欢喝哪种？”
“不用。”秦淮摁亮平板，对着韩以霜说：“一杯水就行。”
韩以霜准备站起来时，肩膀被旁边的沈织拦住。这个角落的位置不是双人座，而是那种每人一个的白色塑料椅，沈织就坐在秦淮旁边，站起来时桌面堆起一道黑色的影子。
平板上的画面暗了一下，秦淮低着头等它重新亮起来。
“韩师姐，你和学姐先聊，我去买咖啡就好。”沈织从座位上站起来说。
韩以霜毫不推辞，“那麻烦学妹了，我要一杯冰美式。”
沈织点了点头，从桌旁拿起手机站起来。
人走后，平板的亮度重新回来，秦淮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她每天都用这个本子记录实验过程，因此攒了厚厚一摞，正想趁现在给韩以霜讲一下实验进度，却被对方的题外话打断。
“她今天怎么了？”韩以霜有些惊讶，“这么听话。”
以前在实验室她不是没有找过秦淮讨论问题，但只要她靠近，沈织刚开始还能忙手头的事情，但时间一旦超过半个小时，她就像秦淮的尾巴一样，牢牢黏在秦淮身后，生怕秦淮一不小心丢掉。
哪像今天居然让她和秦淮单独待在一起。
韩以霜啧啧了两声，调笑道：“师妹，她惹你生气了？”
秦淮手臂压着本子，笔尖在本子上似有若无地勾画，“没有。”
“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听说了，她现在就是装可怜，alpha最了解alpha了，她这种年纪小的见一个喜欢一个，现在喜欢你，没准明天就喜欢别的人，可你不一样，你是omega，只能被终身标记一次的omega，要是和她谈恋爱，不小心被她骗了，那之后清洗标记对你身体伤害可是很大的。”韩以霜喋喋不休地说。
秦淮前面还能耐着性子去听，直到后面彻底没了兴趣。沈织有时候虽然小孩脾气，但在某些事情上却很慎重，不会轻易触碰底线，她知道终身标记对omega来说多重要，因此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绝不会轻易标记。
秦淮本就长了张能和人拉开距离的脸，现在扔下笔，眼皮轻飘飘抬起，格外不耐烦地把笔扔在桌上。
笔尖和桌面相碰，发出“啪”一声。
秦淮双臂环胸问她，“师姐，你说完了吗？”
韩以霜嘴角的笑意逐渐僵硬。
秦淮一条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重新调换了一下坐姿，“我上次就告诉过你，不要在我面前去说沈织的坏话，这些在我这里起不了任何作用。她是什么样的alpha，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不需要你特意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