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回去的路上, 街边的路灯安静地泛着幽黄的光，汽车行驶而过，树枝飒飒而动映在车窗上。沈织一直垂着个脑袋, 双手放在大腿上, 手指不自觉绞动在一起，表情略微有些不安。
秦淮时不时瞥两眼后视镜，只当没有看见alpha的不适。
“你们也是江城大学的吗？”兴许司机也感受到车厢死寂般的沉默, 在等红灯时随口问了一句。
“是。”沈织像一只动作敏捷的猎豹, 眼睛亮晶晶的：“师傅, 一会儿可以麻烦您将我们直接送到学校里面吗？”
江城大学没有外来车辆不允许入校的规定, 而且这车还只是顺风车, 想要进学校很容易。
前方红灯倒计时结束，已经开始闪烁黄灯，在等待绿灯亮起时，周围车辆重新燃起了汽油。
司机抓着方向盘，正想答应下来时，坐在后面一直没有出声的omega突然说话。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晕黄的灯光自玻璃车窗洒落，omega半张脸对着窗户, 半张脸对着车里, 她抬起脖颈，肩颈挺得笔直，鼻梁弧线斜斜落下, 嘴唇微微合拢，透着种不好招惹的意味。
“就在终点停。”秦淮声音淡淡, 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
刚才还深情敏捷的alpha下一秒立即收回脑袋，重新畏畏缩缩地垂下, 活像一只鹌鹑。司机师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前的alpha看着很厉害，没想到这么怕老婆。
车子最终停在了小区单元楼底下，秦淮先从车上下来，“啪”一下合上车门时，正在解安全的带的alpha吓地一哆嗦，卡扣重新又合上了。
车窗贴了防窥膜，从外面看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秦淮等了一会没有等到人下来，屈着扣了扣玻璃，示意里面的alpha快点。
车窗上立即映出那张冷淡的脸。
司机靠坐在驾驶位，笑着打趣身后的alpha，“赶紧快点，别让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等太久。”
听见有人夸秦淮，沈织立即来了精神，对于外人好意的夸赞，沈织都是乐意接受，可想到一会儿下去即将面对什么时，她又立即蔫了下去。
alpha扯了扯嘴角，就像一只被人提线的木偶，笑得牵强，“我谢谢你哦。”
车门从里面打开了，沈织一只脚踩在地面，瑟缩地看了眼秦淮，试图唤起omega对自己的怜爱。秦淮不仅视若无睹，反而一只手将车门拉到最大，双臂搭在车门顶端，直直看向沈织。
沈织自知今晚逃不了，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决心，一狠心从车上下来。她的脚踝还没有好彻底，在合上车门时，身子踉跄了一下。
还是秦淮眼疾手快地扶上她的小臂，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熟悉的味道在鼻翼间扩散，浅浅的檀香味以及苦涩的药味混合在一起，让秦淮很容易辨别出来眼前的alpha就是沈织。
“学姐，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沈织摸不清楚秦淮现在的脾气，只能收敛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
秦淮静静看着alpha的侧颜，沈织五官偏向明艳，眼睛是那种透着野性难以驯服的力量感，不笑的时候总是有种不好招惹的感觉，可一旦弯唇笑起来时，她会用酒窝搭建成一个小小的陷阱，这个陷阱并不是对所有人有效果，但却让秦淮招架不住。
察觉到手心胳膊的抽动，omega眨了眨眼睛，手腕微微用力，“不用。”
她没有加任何一句缓和词，比如“了”“吧”这种自带拉近距离的词，然后抓着alpha的小臂走向单元楼里。
电梯空无一人，沈织被扶着站在角落，梯门缓缓合上，随着最后轻轻一声响，狭□□仄的空间就只剩下两人。
秦淮一直没有说话，沈织自然也不敢说话。
她只能通过对面电梯壁的反光，隐约看见身边omega的表情，心里默默计划一会儿该怎么认错，才能把秦淮的怒气值降的更低。
两人一起到了家门口，秦淮松开禁锢在alpha小臂的手，给对方留下开门的时间。
沈织也不磨蹭，乖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塞进锁里，拉开门柄，往后稍稍退了一步，让秦淮先进去，自己则跟在秦淮身后关门。
明明离开没有太长时间，秦淮再次站在玄关，莫名有种重物落地的踏实感，在壁灯撕碎黑夜的同时，她只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
只是这件事还需往后推迟一下，眼前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情。
在大门关上时，秦淮没有感觉到一点身后的动静，她转过身，alpha正站在开关处，垂着脑袋，一副任打任骂的表情。
“学姐，我错了。”沈织认错道歉。
秦淮对于她的认错态度有些惊诧，“你错哪了？”
长久的沉默，客厅安静到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眼前alpha垂着脑袋，头发随意绑了个马尾垂在身侧，乌眉拧地快要打结，她的脸色和缠在额头的白色绷带快要一个色，看上去楚楚可怜，不忍责问半句。
可秦淮今天下定决心一定要问出个结果，因此她心一横只当没有看见，“你说话呀。”
alpha嘴唇发干，伸出舌尖舔了舔，走上前主动拉上秦淮的胳膊，“你说我哪里错了，我就是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秦淮这下子脾气彻底上来了，眼尾冷冷扫过去，恰好沈织正在看她，两人眼神无声在空气中交汇，就像一场难分伯仲的博弈。
最终还是沈织败下阵来，在秦淮虽然拉着脸，但还是给了她一个解释机会的情况下，她没有办法不去抓住这个机会。
“我以后受伤了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沈织肯定道。
秦淮嗯了声，点点头，继续问她，“然后呢？”
沈织没想到还有，眉心拧成一个小小的“川”字行，嘴唇动了动还未说话，唇角便抿在一起，犹豫道：“然后还有吗？”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愿意说实话。
秦淮气乐了，鼻尖轻嗤，发出很短的一个哼字，抽回被alpha抓着的胳膊，抬起脚走时，只留下一句话，“自己想。”
沈织自出事就一直在医院，身上的衣服好没来得及换。秦淮先去卧室拿了她的睡衣挂在浴室，又考虑到她现在双脚不便，从餐桌前拉了把凳子放在花洒下，坐好这一切后才出去。
虽然有很多话要问沈织，但总归得先让人洗干净。秦淮回到客厅，摁亮厨房灯，对坐在沙发上的人说：“快去洗澡。”
沈织喊了句“知道了”就从沙发上起身，翘起那只受伤的脚，试图蹦到浴室。
秦淮就站在厨房门口，抱着臂弯神情冷淡地看着，不为所动。
直到浴室门锁上，秦淮这才站直身子进了厨房，在开火的时候指尖顿了顿。
沈织今天刚出完车祸，这么逼问她真的好吗？可要今天不问的话，以后找到机会去问就难了很多，她对沈织卖惨装可怜的行为本就无法抵抗，另外加上时间的推移，很多事情没有说明白，两人无法做到真心接纳彼此，后面就真的能走到相爱两厌那步。
“滴！”
秦淮指腹摁了下去，电磁炉闪烁着红色数字，需要确认一个选项。沈织厨房收拾的很干净，屋里看不出一点油烟的污渍，明明主人会做饭，但经常懒得下厨，仅有的几次还是她过来做的。
秦淮把盛满水的锅放在电磁炉上，选择了烧水的选项，转身走到冰箱前拉开柜门。
冰箱除了放鸡蛋和香橙外，还有不少蔬菜和切好的肉，都被保鲜膜覆在一次性的盘子里整齐摆放，秦淮随手抽出一个是鱼肉，不会做又塞回去，重新拿了一盘出来。
又是鱼肉。
秦淮不相信似的，捏着手里的一个，一股脑拿出了好几个，全部摆放在案板上。
即使心里早有预感，秦淮也还是愣在原地，冰箱里的那些生食没有一个不是她喜欢的。
没有人会拒绝自己被人时刻惦记着，生活中越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越是考验一个人的观察力。
她喜欢被人如此记挂，从衣食住行，嘘寒问暖开始，两人互相扶持，就那么安稳地度过一生。
搁在电磁炉上的那锅水已经移到了边沿，秦淮伸手将锅柄往中心挪了挪，热气拍打着玻璃盖，里面的白水咕噜咕噜泛起泡。
秦淮摁灭了电磁炉开关，里面沸腾的水泡立即停止下来。
不可以这么算了。
秦淮心里想，哪怕今天为了这件事和沈织吵一架总好过以后彼此猜忌，然后她眼睁睁看着沈织对别人如此，面面俱到，事无巨细。
那怎么可以。
秦淮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有半分迟疑，她从案板上挑出几样菜又把其余的放回冰箱，就在关上柜门的那一刻，浴室里忽然传来“啊”的一声。
秦淮警铃大作，顾不上别的，从厨房跑去了浴室。
第72章
浴室门刚从外面推开, 水汽张牙舞爪地扑过来，秦淮糊了一点，皮肤润地发潮。
浴室内, 壁灯在雾气中并不刺眼, 水流自花洒的小孔中细细密落下，粘附在瓷砖上留下一道细细的水痕。alpha并没有安分坐在椅子上，而是背对浴室门, 垂头站在花洒下。
沈织的身材并不是那种单纯泡在健身房的健硕, 也不是那种长时间不锻炼的纤瘦, 她的身材是有氧和无氧的结合, 经过时间打磨出来的。
肩颈线条崩地紧实, 如同上好的弓弦，两块肩胛骨微微凸起，中间是笔直的脊柱，她的腰很窄，但却并不孱弱，只是看着就很有劲。
听见开门声，alpha没有转身，只是单纯回头, 隔着薄薄雾气看过去。
秦淮错开视线, 抓着门柄的手指微微收紧，喉咙不受控制地吞咽，“不好意思, 我不是故意进来的。”
alpha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秦淮往后退了一步, 从湿漉漉的瓷砖上移开，“你要好了叫下我。”
话落, 秦淮就准备把门阖上。
“等下。”
门还有不到二十厘米的空隙就要阖上，沈织忽然打断，秦淮动作一顿，眼睛瞅着地面道：“还有事吗？”
秦淮太长时间没有和沈织如此亲密地呆在一个空间里，就连呼吸都乱了半拍，她的视线不敢乱看，只能盯一些其他地方转移视线。
“姐姐，我脚刚才好像又崴了。“沈织扶着水管缓慢转身，一只脚翘起地面几厘米，不敢真踩在实地上。
水汽不仅模糊空气，就连omega的眼睛都蒙蔽了。秦淮有些不确定沈织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好疼呀。”随着沈织的说话声，她的眉头微微拧起，“你扶我一下，好不好？”
好不好？
秦淮在那一刻仿佛失去了对事物的判断，一意孤行地走到花洒下，伸手抓着沈织的小臂。花洒并没停下，秦淮干燥的衣物都变得湿漉漉的，鬓间的发丝更是黏在额头上，就那么扶着alpha往前走。
浴室贴了防滑瓷砖，然而秦淮还是走的很慢，一直扶着沈织走回卧室，她才回过神。
秦淮有的时候觉得比起她，沈织更像一个传统意义上的omega，会撒娇，装可怜，会卖惨，会利用自己所有优势去靠近喜欢的人。
就像此刻，哪怕未着寸缕，只是单纯坐在床上看着她时，眼里都盛满了无穷的爱意，就像从林森出的妖精。
秦淮怕继续看下去，可能连今晚的正事都要忘记，连忙转移话题，“我去拿个浴巾。”
“别。”沈织说完伸手抓着秦淮的衣襟，她的手上还有不少水珠，在秦淮衣襟上留下一团湿痕，“姐姐，我脚真的好疼，你能帮我揉揉吗？”
“我去拿红花油试试。”秦淮局促看向四周。
眼看秦淮现在就要离开，沈织屈起小腿，腿弯勾在秦淮的大腿上，她胳膊打直撑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秦淮。
“红花油没用。”沈织眼珠一转，视线下滑，“你比较有用。”
然后她的小腿一个用力，omega便扑到她的怀里。
结束时，秦淮被抱在沈织怀里，闭着眼睛进入贤者时间。
这段时间秦淮尤其困，眼睛就要阖上，下一秒就要睡着时，耳垂被身后alpha轻轻咬了一下。
秦淮迷迷糊糊挣开眼睛，“你想干嘛？”
“姐姐，舒服吗？”沈织双手收紧死死搂住秦淮的腰。
秦淮懒得回答，抱着被角准备彻底昏睡过去的时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立即瞪大，在被窝里转身，和沈织面对面。
“不困了吗？”沈织看着秦淮睁大的眼睛问。
两个人现在枕着一个枕头，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秦淮原本不愿打扰这难得片刻宁静，却又觉得是个好机会。
她忍不住问：“你今天到底怎么出的车祸？”
沈织视线有刹那怔愣，就在她回神之际，秦淮又说：“我知道一些事情，所有别想蒙我。”
秦淮说完后，仔细观察沈织的表情，只见刚才还松弛的alpha，面上肌肉紧紧崩在一起。
“所以，你最好老实告诉我。”秦淮说着，一只手覆上沈织的脸，动作眷恋，眼神却疏离的很，“否则，迟早踹了你。”
沈织知道这次秦淮并不是再开玩笑，任何事情有过再一再二，便不会有再三再四，就像现在秦淮能问她，其实是愿意给她机会。
“我说。”沈织抿了抿唇，神色正下来，“只要你愿意听，我就愿意说。”
然后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秦淮没有说一句话，只耐心听着沈织去说，而沈织也在观察着alpha的表情，尤其说到秦止境名字的时候。
沈织原以为她会惊诧，愤怒，或者失望，但出乎意料的是，秦淮并没有如她所想，她就像在听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在结束的时候，只眨了眨眼。
沈织怕她难受，抬手关掉台灯，周围陷入到黑压压的环境中，彼此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沈织声音沉沉，“难受吗？”
秦淮下意识摇头，忽然想起沈织看不见，便开口说：“还好吧。”
omega说着，脑袋往一旁挪了挪，脸蛋贴在沈织脖颈，“我对我爸爸的感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深，如果不是顾清把我们拴在一起，我们做陌生人可能更合适点。”
“其实我小的时候，是在外公外婆家长大的，我外公外婆谈不上喜欢我，也谈不上讨厌我，我被接走那天，一个人坐在车里，他们两个没有人来送我，直到车子刚走，外婆疯了似的冲过来，从我的手里抢走了我的小熊。”
“我走了，她应该高兴，可哭的最惨的却是她。她说，让我过的幸福。”
“后来我每一天都过的不幸福，来了新家后，我爸爸醉心实验，我被保姆关在储藏间里，任由我哇哇大哭，都没人愿意理我。”
“沈织，我不需要多么天崩地裂，至死不渝的爱情，我只想有个人理我就行。”
秦淮话还没说完，放在她腰上的手却紧紧抱着她，沈织借着月色，神色格外郑重，即使omega看不见也没关系，“会的。”
“什么？”
沈织：“你想要的都会有的。”
第73章
第二天, 秦淮醒来时，卧室一片漆黑，唯有一点光线从窗帘缝隙里透出。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下意识往床的另一半挪动, 哪想预料中触感没有出现。
秦淮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趿着拖鞋从卧室找到客厅, “沈织。”
客厅被收拾的一尘不染, 沙发上的毛绒毯子折起来放在角落, 茶几只放了两个玻璃杯和白色烧水壶。
秦淮嗓子有点干, 坐在沙发上准备倒水时, 一眼看见沈织留给她的纸条，“我先去学校了，你醒来给我打电话。”
后面还跟了个哭唧唧的表情包。
秦淮双手抱着水杯，嘴唇磕在杯口，眼神透出浅浅的笑意。
她的手机就在手边，正准备给沈织打电话时，导师忽然在群里发了个群公告。
【导师：实验室出现轻微损坏，今日正在修整, 预计明天修整成功。】
不少同门紧跟在后面一个个打出了“？”
导师可能正在忙, 后面没有回复任何一个问题，大家追问了几句后，发现没人知道事情原委也都偃旗息鼓。
忽然空出来了一天, 秦淮原本打算睡个回笼觉，然后回学校查资料。她刚一点开微信名单, 正想给沈织发个消息时，略一思索, 还是决定收起手机。
好不容易有一个假期，小朋友脚还不舒服，要真由她今天一个人消磨在学校，那晚上怨气估计更大，报复的行为估计更多。正好她要去趟大一找辅导员请辞助力学姐的职位，今天去刚刚好。
秦淮一旦做了决定就立即行动，绝不拖延推后。沈织家里没有她的衣服，便只能翻开衣柜扯了件沈织的套上，她不喜欢过于繁琐的衣物，顺手拐了件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套上了。
秦淮对穿的很少花费时间，只要舒服就好。她套上沈织那套衣服后，站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除了版型大点，锁骨露出大半，其它倒没有问题。
穿好之后，秦淮伸手摸了摸脖颈后面的腺体，那个地方没有任何东西覆盖，触感一片细腻光滑。
秦淮早就习惯口袋放上抑制贴备用，但昨天她出来的着急，什么东西都没带，只能一会儿下楼去药店买一包。
收拾利索之后，秦淮只戴上手机就出门了。
今天温度比起昨天降了不少，天气阴侧侧的，小区内的树枝随风摇曳，草坪上还飞着卷起来的垃圾袋。
看着像要下雨，秦淮边走着边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显示今天一直都是刮风，并没有说要下雨。秦淮稍微放下心，往小区门口走。
因为这片区域靠近学校，周围有不少商铺贩卖饮食，秦淮找了家药店进去买抑制贴，她想买自己常用的那种老旧款式，店里没有，店员递给她了个最近很受omega欢迎的抑制贴。
有总比没有强。
秦淮直接付钱买下，向店员借了个空地后，撕开抑制贴外包装。
是那种干净清爽的白色抑制贴，大小比起创可贴能大点，款式有点偏冷淡，但它的表面质地偏棉质，摸起来很舒服，盒子里还放了一支黑色的笔。
秦淮不明白为什么抑制贴的盒子里还放支笔，以为厂家是贴心让omega记录发情期时间。她正想拿出手机拍下这个抑制贴的包装，打算后面都买这家。
她刚点开照相页面，门就从外面被敲了一下，店员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小姐姐，需要帮忙吗？”
“咔”一声，秦淮快速拍下，收起手机，然后随手撕了个抑制贴，“不用。”
店员也没有在催，秦淮把抑制贴贴在腺体后，确认无误后，便推门出来，“谢谢你呀。”
“不客气。”店员是个十八岁的omega，眼睛很大很圆。她抿着唇，不经意扫过秦淮的脖颈，问道：“小姐姐，您有alpha吗？”
秦淮不喜欢别人过问自己的私事，但店员问这话也不像带着恶意的样子，“算有吧。”
话一落，如果说刚才店员的眼神只用亲切来形容，现在则像闪着光，“小姐姐，那个抑制贴外包里的笔扔了吗？”
秦淮摇头，从裤兜掏出来，“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千万不要丢。”店员说：“我们店里的抑制贴虽然贵但贵有贵的道理，要是你后面发情期或者你的alpha易感期，可以让她在抑制贴上写她的名字，真的很刺激。”
秦淮有些不懂。
店员再接再厉，“就是那种从身体上到灵魂上的标记。而且这款抑制剂可以吸收alpha的信息素，一个星期都消不掉，那种亲密隐私的感觉，真的很爽！”
秦淮要是现在不懂就真的傻了，她瞬间觉得手里的笔就像烫手山芋，丢都不知道丢哪，直接塞嘴里还烫地她胸口疼。
从药店出来的时候，秦淮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就连天上滴落雨点子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进了学校里才反应过来，于是也顾不上这支笔了，随手装在口袋眼不见为净，然后只往宿舍取伞。
从宿舍出来后，她打算先去躺大一辅导员的办公室，然后去沈织教室找她。结果还没走进步，韩以霜的电话便过来了。
秦淮看见来电人，眉眼稍一皱，神色不见刚才的松弛，“师姐。”
“我刚才在学校看见你了。”韩以霜说：“你来一趟教学楼吧，我们讨论一下实验进度，教室后我一会儿发给你。”
秦淮很想直接告诉韩以霜今天自己去不了，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实验，别人放在心上，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的太过分。
秦淮“嗯”一声，答应下来。
电话挂断，秦淮默默叹了气，随着手机微信再次响起的提示音，她放缓了脚步，往教学楼走去。
韩以霜选的教室就在实验室下一层，秦淮进去后，对方正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旁边还放了亮着的笔记本电脑。
听见脚步声，韩以霜从演算纸上抬头，用下巴尖指着桌上的早餐，“先吃点东西。”
秦淮肚子不饿，在韩以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人中间隔了个课桌，“我不饿。”眼看韩以霜还想再说点什么，秦淮立即打断，“师姐，你刚才在电话里说怎么了？”
提起实验，韩以霜被轻松转移话题，“就是我发现实验那几次我们总是失败。”
秦淮记起昨天那场小型爆炸，虽然损坏的东西并不多，但对于一直研究它的人来说挫败感还是很强。听见韩以霜这么说，她身体微向前侧，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韩以霜把电脑屏幕拉到秦淮眼前，两人同看一个，“你看这个地方，我们不是把量搞错了，而是从最开始我们就把实验试剂用错了。”
韩以霜说着，笔杆隔着点点距离指着屏幕，“你拿回来的那个配方大部分都没有问题，但后面我查了很多资料发现，从最开始的配方到后面改动虽然不大，可越是接近结束，改动的部分越是关键的。”
“当年研究第一批抑制剂的那些前辈，后面一定有做过多次改正。”
韩以霜说到后面，情绪略有些激动，秦淮瞅了眼屏幕，确实如韩以霜所料。可当时在交流会上当着周悦面写出来的时候，周悦也说没有问题。
那中间到底谁做了改动。
“谁做了改动已经不重要了。”韩以霜眼神兴奋，“重要的是我们马上就可以还原出来，然后在第一批抑制剂的基础上，研制出比它更强的抑制剂。”
alpha说话时，语气是压制不住的痴狂，眼神隐晦中带着某种偏执。
秦淮抓了抓手里的纸，她这次实验的目的其实并不是升级抑制剂的功能，而是降低抑制剂的性价比，让更多omega可以用上。
而韩以霜和她的想法相悖。
“师妹，你不开心吗？”韩以霜问：“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
秦淮只扯了扯嘴角，“嗯，挺开心的。”
“为了庆祝我们找出答案，今天师姐请你吃饭。”韩以霜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你一定不用拒绝，扫师姐的兴。”
秦淮看着她把桌上的东西全部塞进包里，只能咽下嘴里的话。
两人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噼里啪啦下了起来，地面变得湿漉漉的。韩以霜撑着一把伞，问秦淮：“师妹，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秦淮捏着手里自己的伞，拿起手机开始给沈织发消息。
“我已经叫好车了，马上就到学校门口了，赶紧走吧。”韩以霜收起手机催促道。
秦淮立即熄屏，把伞打开，跟在韩以霜身侧，往校门口走去。
刚才的消息还没有发出去，也不知道沈织会不会等的着急。
秦淮此时的心情就像今天的天气，乱糟糟的。
她刚从教学楼门口下来，还还走进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秦淮脚步一顿，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身后的声音有喊了声，混着雨声，听着并不真切。
但她还是不受控制的回头。江城大学很注意绿植的栽种，几乎每个学院门口都种了不到两米的树。
此时风摇着树桠剧烈晃动，仿佛再大一点力气从中间就可以拧断。沈织全身上下湿漉漉地站在不远处，眼睛直直看向她。
第74章
韩以霜察觉身侧的omega停下,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即眼神滑过一丝阴冷。
不远处，alpha站在雨中, 脸颊被洗地湿漉漉地, 她看着并肩站在一处的两人，薄唇轻轻抿了抿，眼睫垂落徒劳地做着掩饰。
韩以霜轻嗤一声, 心里明镜般透亮。
都是alpha, 谁还不了解谁？
现在雨下的很大, 从最近的图书馆过来, 身上的衣服肯定会湿到拧出大批的水, 而不是简单打湿布料这么容易。这么拙劣的手法也只能骗骗眼前的omega罢了。
果然，身侧的omega如她所料，匆匆对着她说了句什么，人便往那个小A的方向走过去。
秦淮快步走到沈织面前，手腕高高撑起，遮住alpha的头顶，“这么大雨怎么出来不打伞？”
“学姐也没告诉你会来学校呀。”沈织双唇沾满了雨水，从omega手里接过伞。
“师姐临时找我问一些实验上的事情。”秦淮松开伞柄, 任由alpha接住, “我有打电话给你。”
沈织收回视线，点头的同时“哦”了声，“那你们两个现在去哪？”
“吃饭。”秦淮说。
沈织继续点头, 嘴唇一侧往里撇了撇，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说：“那学姐赶紧去吧, 我脚不舒服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来。”
一听alpha说自己的脚踝还不舒服, 秦淮哪还顾得上吃饭。她拧着眉思索片刻，最终扯着alpha的手腕慢慢停在韩以霜面前。
“师姐，今天怕是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秦淮本就不乐意和韩以霜去吃，因此拒绝的格外顺口。
韩以霜视线先是在秦淮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沈织脸上，“为什么？”
“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秦淮自认这句话说的很暧昧，稍微上道一点的人都应该明白。
韩以霜也确实明白了，黑色的伞檐下，她的眼睛沉如点墨，令人无法琢磨，“行，那改天再约。”
“改天也没空。”秦淮眉心自刚才就没有松开过，她抱着自暴自弃的想法扯过alpha的手腕，手指顺着指缝插进去，两人双手呈相扣状，“师姐，你应该明白了。”
这种明晃晃的承认不仅是韩以霜，就连沈织都愣住了，待反应过来时，扣着omega手指的力气比刚才大了一点。
韩以霜视线在相扣的双手上点了下，离开时重重“嗯”了声，然后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秦淮松了口气，准备松开指缝里的手指，但alpha并不给她机会，手指牢牢扣着她的手背。
“你松开。”秦淮视线从沈织的手挪动到脸上。
alpha摇头，拒绝的很坦然，“不要。”
“你不松开我没法扶你。”
“不要。”
秦淮被彻底整的没脾气了，站在原地竟然笑了声，然后嘴角没绷住，笑起来的幅度越来越大，“好，那我就这么牵着你回去。”
回到家里时，秦淮身上略微泛潮，除了肩膀的位置被洇湿外，其它部位都干干净净的，倒是沈织淋地像只落花鸡，站在玄关时，原本干燥的地面都滴了不少水。
秦淮把伞放在门外，扶着墙壁换鞋，“你先洗个澡，我去给你煮点姜汤。”
她的话刚说完，拖鞋也正正换好，手也从墙壁上离开，准备往厨房走的时候，一双紧实的双臂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
“学姐，你今天什么意思？”沈织下巴搭在omega的肩膀上问。
秦淮其实很不喜欢这种湿漉漉的感觉，尤其是身后的alpha头发还滴水，水珠顺着她的脖颈正往脊背间滑落。
“没什么意思。”秦淮倒也不挣扎，“你先去洗澡，小心感冒了。”
“学姐，你今天牵我干嘛？是用做拒绝韩以霜的挡箭牌吗？你有喜欢过韩以霜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秦淮简直哭笑不得，“我要喜欢韩以霜还有你什么事？”
“哦，那就是不喜欢了。”
秦淮看不见alpha的表情，但从语调上能感觉到她挺开心的，“怎么了？还有要求了？”
“如果学姐是我的女朋友，那帮女朋友拒绝追求者是应该的。”沈织慢悠悠地说。
“如果是别的呢？”秦淮逗她。
一听别的结果，沈织立即抬起音调，“什么别的？不允许有别的。”
“好好好。”秦淮说：“你先去洗澡。”
最后秦淮好说歹说，沈织才终于去了浴室，秦淮先去厨房烧水，又从冰箱里拿出个生姜切片，做好准备工作后，她去了卧室换上睡衣出来。
沈织从浴室出来时，独属于生姜辛辣的味道在屋子里晃。秦淮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脸都没往后转，“先去吃喝点热的，药在桌上。”
今天雨挺大，而沈织淋地那么透，要是不注意吃药的话，明天一定会感冒。
沈织乖巧地应下，喝了姜汤和药后，盘腿和秦淮一起坐在沙发上。
窗外的雨势并没有减弱，反而拍打窗户的劲更大，劈啦啪啦的声音听着格外刺耳。但秦淮却很享受这种天气，这让她可以最大限度地放松下来。
她刚才想起有次下雨，她从妈妈的墓地回来，因为秦止境说的那些话而陷入深深的自我嫌弃中，现在看来却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转头看着身侧的alpha，神色认真道：“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个实验室在哪？”
沈织头上裹着浴帽，身上套着绿色条纹睡衣，刚从浴室出来，她的皮肤很白很透，看上去格外招人喜欢，“就在江城那座山的半山腰。”
秦淮眉头紧紧皱起，“你能在说下那天的情况吗？”
沈织点点头，于是便把那天如何去那里，如何发现对方派出来的人是秦止境，以及最后发现了什么都对秦淮说了一遍。
秦淮听完后，眉头并没有松开，反而越拧越紧，“你的意思是，在秦止境的实验室发现了我的抑制剂？”
沈织点头，“不仅是你的，还有郝燕的。”
秦淮听完后，眼神盯着某一处陷入深思。
如果说郝燕的信息素沈织可能会搞错，那作为闻了她那么多次，一起度过那么多次发情期的alpha是绝不会搞错她的信息素。
秦淮曾经看过一篇论文，里面从各个角度解释了为什么alpha会对进行标记的omega信息素敏感。因此沈织肯定不会搞错。
可郝燕已经死了，死的位置也是沈织说的那座山上，再加上秦止境说的那些话，中间的联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或许也正在向真相正在靠近。
秦淮心里想着，对沈织说：“我明天去一趟那里吧。”
alpha点头，语气没有一丝迟疑，好像理所应当的一样，“我和你一起去。”
秦淮不放心，这次事关重大，而沈织脚踝又受了伤，如果两人都能平安出来，那都好说，若是沈织出现了意外呢？
“不行。”秦淮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你的脚不方便，还是好好呆在家里等我。”
沈织一听急了，立即站起来，像是急于求证似的，从茶几和沙发间隙走了几步，“我好了。”
秦淮现在没心思和她计较为什么她的脚好了，还耍赖让她扶着她，只一个劲的摇头，“不行，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要不放心也是我不放心。”沈织坐回原位，“alpha和omega存在天生的差异，就像在力气这方面一样，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进去？”
“沈织，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比起沈织焦虑的心情，秦淮此刻意外的平静。
“什么？”
秦淮：“为什么我知道你出了车祸？因为那天秦止境给我打了电话，话里话外都是威胁，电话刚一挂，我就听说你出车祸了。沈织，你明白吗？他会要你的命。”
omega说这话时，语气是控制不住的担心。她怕和上次一样，若是沈织在牵扯进去，后面秦止境再发疯做出某些事，她是真的怕。
秦淮说完抓着沈织的手，眼神第一次出现类似于害怕的情绪：“我是他的女儿，就算他再怎么丧心病狂，都不会杀了我的。”
“淮淮，你是在害怕吗？”沈织反握住秦淮的手问。
秦淮点头，没有什么好不承认的，就像她对沈织的喜欢，“我是害怕，沈织，在我听见你出事的时候，我真的要疯了。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听不见的声音，然后接受你被所有人遗忘的现实。”
“淮淮，你先听我说。”沈织指腹摸索着对方的手背皮肤，没有人在听见喜欢的人在意自己的时候而不动容，沈织也不例外，“你说你害怕，可我也害怕。”
秦淮抬起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
沈织自嘲地笑了声，“你怕的我也同样在怕。在遇见你之前，这个世界让我害怕的东西并不多，甚至没有，在遇见你之后，我发现我怕的东西越来越多。”
“从最开始我怕你生气，怕你难过，到怕你不理我，再到现在我怕你出事。我渐渐有了弱点，可我并不害怕。因为爱你会让我变得更加勇敢。”
第75章
第二天清晨, 沈织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她向司机报完地名，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秦淮。
从昨晚说完那些话后, 秦淮的情绪就像一簇微弱的火苗, 收放自如。她如往常一般沉默，洗漱完后上床，沈织出来的时候, 她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一切都是正常的, 可情绪的凝滞带动空气中的分子。
沈织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就像现在秦淮自从上车后, 就开始死盯窗外倒退的街景, 久久陷入沉思中。
沈织盯着她的半张侧脸，心里烦躁的不行，可只要转头想到秦淮现在的心情，再烦躁也只能压下去，不露出一星半点。
她看向omega搁在大腿上的手，那双手干净细瘦，只适合戴上手套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实在不适合处理这些纷扰的杂事。
沈织拧着眉, 将自己的手覆在秦淮交缠在一起的双手上, 安抚性地抓了抓。
秦淮正盯着窗外看着出神，感觉到手背上那双不属于自己的手后，转头看向旁边的alpha, 嘴角扯了扯。
山路并不崎岖，但需求七扭八拐的很晃人脑袋, 司机时不时一个转弯，秦淮死死转着把手, 不让自己甩出去。
距离实验室还有五分钟的路程后，平坦的水泥路面被泥泞的土路替代。沈织看了眼身边脸色苍白的秦淮，最终让司机把车停下。
秦淮刚下车后，胃里翻滚的呕吐感得到稍许沉淀，然后以排山倒海的架势迅速冲向嗓子眼，她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挣开沈织扶着她的小臂，跑去路旁干呕。
沈织从裤兜里摸出一截纸巾，半蹲在秦淮身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两人上山时都没带水，而且这座小山本就偏僻，沈织往前后都看了眼，别说卖水了，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秦淮干呕几下，胃里才舒服了一点，她从沈织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声音听着有些发虚，“别担心，我没事。”
沈织担心纸巾不够，又从口袋摸出一张递过去，“我应该出门带好水的。”
秦淮接过纸巾笑了笑，“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明明和你没关系。”
从昨晚开始她的心情就谈不上敞亮，所有心事被她压地死死的，就像炎炎夏日没有放在冰箱里的食物，高温下搁了一整夜，终于馊了。
沈织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旁边的秦淮抬起右臂形成一个直角，掌心向下五指拢了拢，做出一个抓的手势。沈织立即伸出手抓着她的掌心，将omega抓起来扶着。
“好了，别想那么多。”秦淮比起刚才身上勉强恢复了点力气，“还有正事要办。”
已经到了这步，实验室无论如何都得去，沈织了解秦淮的性格，并没有退缩的架势。
到了实验室门口，秦淮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这座实验室建的很隐蔽，几米高的竹子栽种密集，地面铺满了细长的竹叶，实验室分为两层，只从外观上就足以发现投入了多少的人力财力。
秦淮站在门口，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撕碎。
从小到大，学校在她的心中纯净而庄重，老师教书育人，兢兢业业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的学生，这些学生性格不一，并非全部都能成为栋梁。有些学生外表顽劣，内里单纯至善，有些学生埋头苦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终取得好的成绩，还有的学生旁人看来干净，实则内里早就包满了坏心思。
实验室从前在秦淮看来都是单纯研究的地方，冰冷而理智，但却有人因为研究的东西而让实验室变得有温度起来。她从未想过在自己不知道的空间里，一座实验室因为人而变得麻木。
玻璃上的裂痕越来越长，最终“砰”一声炸开。
秦淮感受到自己坚持的某些东西好像正在撕裂。
“淮淮，你要害怕就在外面等我。”沈织看到扶着自己小臂的手正在发抖，声音温柔的问。
这一声将沉浸中的秦淮拉回，她的眼睛因为上时间盯着东西而变得酸涩，于是微微眨了一下，“没有什么好怕的，错的本来就是他，走吧。”
沈织“嗯”一声，扶着秦淮走向大门口，摁了下门铃。
大概过了两分钟，一位带着眼镜的beta匆匆开门，看向门口时，她扶起镜框说：“您好，请问找谁？”
沈织早就想好借口，她家和这实验室有合作，她作为少东家过来视察肯定没有问题。
只是这个借口终究没有用到。
秦淮在摁响门铃后，自然挣脱了沈织的搀扶，她的脸色虽然还是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可配上那双冰冷的眼睛足以震慑不少人，“你去问秦止境，他生我的时候有预约吗？”
beta立即明白过来，说了句稍等就先将人迎进去。
她带着两人去了一楼的会议厅，接了两杯热水放在两人手头，“您两位先去等等，我去楼上问一下秦教授。”
秦淮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beta会意立即走出会议厅，将大门阖上。
待会议厅又恢复安静后，沈织转动滑椅到秦淮身边，抓起她的手说：“别难受了。”
秦淮的难受劲儿已经过去，只是现在心里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怕一会儿见到秦止境问不出话来。手心忽然被握住，她侧眸看过去，沈织正半俯身，猫着腰，眼皮掀起时形成浅浅的褶子。
“没难受。”秦淮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就是有些头疼一会儿怎么面对他。”
沈织沉默了一阵，然后“嗯”了声，“因为失望吗？”
“不算。”秦淮抿了抿唇，“我就是想起我妈妈了。我就是有些不明白了，秦止境这种人我妈妈怎么会甘心嫁给他。”
“一会儿从这里离开我带你去见个人。”
秦淮被挑起好奇欲，“谁呀？”
沈织笑了笑，缓和气氛，“就是你怀疑我劈腿对象的爸爸。”
提起这个乌龙秦淮也没绷住，耸着肩笑了会儿，正想说话时，门从外面推开了。
刚才出去的beta额头冒出一层汗，衬衫领子都是黏在皮肤上，“秦小姐，不好意思，秦教授今天谁也不见。”
不是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况，秦淮刚才放松下来的肩膀又绷住了，“他怎么说的？”
beta想起刚才实验室内穿着白大褂的秦教授，眼皮抬都不抬，哪怕她已经说了外面的人是谁，秦教授仍是雷打不动。
秦淮看着久久未说话的beta，忽然很轻地笑了声，“他以为不来见就可以避开我知道所有事情吗？他以为沉默就可以平了失去生命的omega的质问吗？”
“怎么会？你去告诉他，我想知道的事情一定会知道。”
“想送进去的人也一定会送进去。”
秦淮说完后，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看都不看身后，对沈织说：“走吧。”
从实验室出来后，秦淮便陷入沉默中，沈织自知现在无论不管说什么都无法安抚她的情绪，只能陪她一起沉默中。
只是所有的沉默在秦淮走入平坦的水泥路面时，忽然明朗起来。
“我知道了。”
秦淮盯着地面忽然来了一句，吓了沈织一跳，连忙问她，“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真相应该怎么去找了。”秦淮眼睛忽然一瞬间变得很亮，望向沈织时又再次燃起了希望，“我得回趟家。”
“我和你一起去。”沈织说。
秦淮点头重重“嗯”了声。
半山腰别说出租车，沈织叫了车也没人愿意接单，没办法只能顺着山路慢慢走下去。
到了山脚人逐渐多了起来，沈织从软件上叫好车，两人站在原地等着。
谢天谢地这次终于有人愿意接了，不到十分钟两人便坐上了去秦淮家里的车。
秦淮虽然不经常回家，但家里钥匙却和实验室钥匙串在一起，而秦淮不管去什么地方，实验室的钥匙都会带着。
到了秦淮家里后，秦淮没有多余的空去招待沈织，反而一头扎进储物室里。
沈织看着挤满灰尘的箱子，以及墙壁上巴掌大小的光源，问秦淮：“你在找什么？”
“一个娃娃。”秦淮把箱子一个个打开。
沈织从储物室的另一边开始，挽起袖子，问：“大概什么样的？”
“绿的，很旧。”秦淮拧着眉回忆，“娃娃的背后还有针缝过的痕迹。”
沈织点头，大概知道了，便和秦淮一起翻着储物室寻找。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淮额角浸满了汗，手心沾了薄薄一层尘土，想要的东西一直没有找到，于是心里越发着急，最终情绪终于爆发，脚尖狠狠踢了一下箱子。
眼看秦淮还有想踢第二次的架势，沈织立即从身后拦腰抱住她，“淮淮，你先歇歇，我来找。”
“沈织，我是不是很没用？”秦淮卸了力气，脆弱的眼皮颤了颤，“连外婆送给我的娃娃都找不到。”
“怎么会找不到呢？”沈织扶着她在矮箱上坐下，半蹲在她面前，“你别着急，我来找。”
“会不会找不到？”
沈织虽然不明白秦淮为什么会忽然找这个娃娃，但潜意识觉得一定对她很重要。她两只手扶着秦淮身侧的箱子，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檀香味。
秦淮刚才还烦躁的心情逐渐冷静下来，她一双眼睛黑而沉，望向沈织时，她说：“那娃娃有外婆留给我的东西。”
“是关于秦止境的东西。”
第76章
储物室空间并不大, 里面塞满了铁架和纸箱。秦淮坐在纸箱上，两只手搭着膝盖，鼻翼间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尘土味, 及缓地眨了下眼睛。
她记得当初从外婆家离开的前一个晚上, 外婆难得和她睡在一起，抱着她讲妈妈的故事给她听，就这么模模糊糊睡着了, 半夜醒来时, 外皮正倚在床头, 借着台灯幽暗的光线, 缝补着那个绿色的玩偶。
小小的秦淮揉了下酸涩的眼睛, 轻声问：“外婆，缝这个干嘛？”
外婆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弯了弯眼睛，眼角的皱纹堆起来看着格外慈祥，“我看你这个玩偶破了，想给你补补，你一个人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这个刚好能陪陪你。”
小秦淮眯着眼睛, 往外婆身边靠了下, 细瘦的肩臂搂着老人的身体，“谢谢外婆。”
“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老人用她长满厚茧的手轻抚了秦淮的脑袋。
次日, 秦淮醒来时，秦止境已经在家里等着了。秦淮穿着睡裙从卧室跑出来, 在看见客厅里陌生男人面孔时，抓着玩偶的手紧了紧, 表情看着既无助又委屈。
“淮淮，过来。”外公朝她扬手，“跟爸爸打声招呼。”
秦淮迈着小碎步走过去，第一次叫出那个称呼时声音是颤抖的，“爸爸。”
打完招呼后，秦淮就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眼前这个男人高大强壮，虽面相看着平易近人，可那种疏离感让小孩子难免害怕。
秦淮至今都记得在有了记忆后，第一次和秦止境见面的场景。
那种感觉很奇妙，那时候她年纪小无法形容，如果现在要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就像刚进入陌生的集体，周围都是不认识的同学，你想主动开口说话，却不知话题应该引向何处。
秦止境在家里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准备带着秦淮离开。小小的秦淮穿着简单的衣服，背着书包，包里面没有其它东西，只有昨天晚上外婆熬夜缝补的娃娃，孤零零地跟在秦止境身后。
外公外婆只把人送到门口就进去了。
秦淮听着门锁碰撞发出的声音，然后无能为力地看着那扇永远向她敞开的门紧紧阖在一起，她垂着眼睛，眼泪模糊了视线。
等到了一楼，秦淮再也绷不住，扯着步子就想往回跑，只是还没跑几步，书包就被秦止境扯住了。
“回车上。”alpha声音生冷，不带任何感情。
秦淮直接哭出声，声音比刚才更大，“不要，我要外婆。”
“这里不是你家。”秦止境说：“是你外公外婆不要你了。”
“你骗人。”外公外婆虽然经常罚她，可从来都没说过不要她，秦淮不相信转头下意识要去咬秦止境的手。
秦止境看着眼前眼圈发红的小女孩，虽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但从轮廓上还是能看出和顾清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秦淮反抗的时候，简直像极了顾清拼命抑制自己发情期的样子。
不过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秦止境捏着小女孩的下颌，半蹲着身子平视她的眼睛，手指微微发力，“你要再不听话，回去我就把你一个人关起来，不给你饭吃。”
如果这个威胁说给现在的秦淮，秦淮只觉得可笑，但当时那么小的年纪，除了顺从也只能顺从。
小秦淮被带上车后，秦止境就坐了驾驶座，在车子即将开走的时候，一个匆匆的身影从楼梯道里出来。
是外婆。
秦淮拍打着窗户，喊：“停车，我想和外婆说说话。”
秦止境觉得麻烦，并不想把车停下，但两位老人已经拉上车把手了，他也只能减速摇下窗户，“爸妈，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别喊我。”
秦淮只听见外婆说了这么一句，眼神凶恶，恨不得把眼前的alpha活剥了才好，转头望向秦淮的时候，才收敛起那抹厉色，“淮淮，外婆昨天晚上给你缝的小熊能先给外婆吗？”
秦淮没有犹豫，拉开包递过去，“外婆，我不想走。”
老人早已没了往日的严谨，整个人只外表看着仿佛苍老了十岁，“淮淮，听话，你跟着爸爸才能生活的更好。”
老人接过秦淮手里的娃娃，另一只手从窗口伸进去，动作及其温柔地抚摸着秦淮的脸，“淮淮，这么些年是外婆对不起你。”
秦淮哭着摇头。
“外婆希望你以后的生活都能开心如愿。”
车窗阖上，秦淮透过车后面的玻璃看过去，两位老人站在楼下，身材瘦骨嶙峋，就像一颗经过多年风霜的老树，静静等待着生命中最后一场浩劫。
那是秦淮倒数第二次见到两位老人，如果她知道最后一次会是在病床上时，那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跟着秦止境离开。
从旧时的情绪中抽离时，秦淮胸口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揉捏，难受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难受到试图调理一下呼吸时，身前的alpha忽然转身，手里拿着绿色玩偶，“淮淮，是这个吗？”
在看清alpha捂着胸口，脸蛋扭成一团的时候，沈织快步走过去，扶着秦淮的手臂，“你怎么了？”
秦淮摆手，声音听着有些虚，“我没事，东西找到了吗？”
沈织知道这个东西对秦淮来说很重要，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拿出来递过去，“是这个吗？”
已经有接近十年没有拿着这个小东西，秦淮拧着眉，手心抚了抚玩偶的脸蛋，试图抹去那些痕迹。
秦淮点头，“是它。”
然后她翻都玩偶的背面，看着明显被人缝过的针脚，眼泪大滴大滴地往外掉。
“这个娃娃其实有两只。”秦淮声音哽咽，眼圈红红的，“当时我离开后，每隔几天，外婆给我邮了个一摸一样的过来。”
“直到她去世前，她才把这个东西交给我，让我好好保管，如果以后想她或者妈妈了，就抱着玩偶睡一觉。”
秦淮说着伸手扯了最底下的线，轻易松开，她伸手将里面的棉絮拿出来摊在地面。
储物室光线暗淡，细细密密的尘埃得到放大，在空气中显得尤其清晰。
秦淮长指拨打，像下雨天被水雾打湿的车窗，用雨刮器刮了干净。
她拨开那些白色的棉絮，看见了指甲盖大小的储存卡。
第77章
储存卡现在并不常见, 因为它的操作使用复杂，远比不上U盘这类简单好上手。秦淮光是找读卡器就花了很长时间。
秦淮卧室有一台台式机，因为长时间没有使用而积了层灰。沈织将卡插进主机上, 不放心看了眼坐在滑椅上的人。
omega刚从储物室里出来, 白T上沾了不少灰，手掌看起来都是脏兮兮的，她坐在宽大的黑色滑椅上, 整个人陷入其中, 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
看着秦淮这样, 沈织心脏像被剜了般难受, 她手指停在主机开关的圆孔上, 问：“淮淮，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透亮的光线洒进来，照的秦淮的皮肤仿佛渡了层光，而她就像一个精致易碎的玻璃制品，让人无法靠近。
omega的眼珠很黑，眼白又很干净，在看过来的那一刻，光线仿佛被打断, “看。”
沈织接着还想说些什么, 转而自嘲般的笑了笑。
她喜欢的秦淮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理智而冷静，在杂乱如野草的思绪中总能选择一个正确的答案, 然后一头扎进去。
在显示屏亮起来的那一秒，沈织点点头, “好。”
电脑打开后，屏幕一侧显示了一个卡片的形状, 沈织点进去，里面大大小小包含了两个文件夹，一个是照片，一个是音频。
到了现在这一刻，秦淮忽然升出一种类似于害怕的情绪，她怕自己寻找的东西并不是心里想的那个，她怕秦止境逍遥法外，用美丽的谎言去包裹丑陋的真相，她也怕顾清的死其实就是那么简单，因为承受不住小孩的压力而崩溃跳楼。
秦淮手从大腿上拿开，缓缓放在鼠标上，她的手指颤抖，在摁下鼠标时甚至没法控制自己的力气。
种种一切反常都被沈织看在眼里。alpha满心满眼的心疼，她当然知道此刻叫停很容易，可那是秦淮一直以来寻找的东西，不管结果如何，中间出现所有的结都得靠自己解开。
而她能做的就是陪着，在秦淮需要的时候。
沈织将自己的手掌覆在秦淮的手背上，肩膀微微凑近，小声说：“淮淮，别怕。”
秦淮侧眸看过去，重重地点头。
秦淮最先点开的是照片那个文件夹，里面足足有几千张照片，她按照顺序点开第一个，画面先一黑，随后一个女人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照片中顾清站在江城大学校门口，肩上背着黑色双肩包，身后绿树成荫，阳光透过树梢间的缝隙洒在omega脸上，衬得那张姣好的面容十分灵动。
这样的顾清和周悦描述的顾清层层绕绕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盘旋在秦淮的脑海中，最终画面定格在顾清穿着白色裙子坐在围栏上的那一幕。
秦淮心里一阵钝疼，紧紧锁在一起的眉心倏然松开。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秦淮喃喃时，指尖微微一动，随之而来换上另一张照片。
但从每张照片的笑脸上都可以得出顾清实际上是一个很热爱生活的omega，不管是学校的美食，还是周围的风景，哪怕只是晚霞都可以连续拍好几天。其中有张照片只拍了她半张脸，头上戴了一个很大的遮阳帽，身后是如同火焰般绚丽的晚霞。
秦淮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最终恋恋不舍地摁了下一张。
照片的结尾，只剩最后一百多张的时候，拍出的图终于看出别人的身影，其中出现最多的人是周悦，两个年华正好的姑娘亲密的靠在一起，脸上的笑容同样灿烂。
“她们这个时候应该是抑制剂研究筹备阶段。”沈织看着照片中的两人说。
两个女孩齐齐看向镜头，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线，她们一只手里拿着冰淇淋，一只手里拿着作业本，镜头拍过来的时候，恰好也拍到了作业本的封面，上面龙凤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
抑制剂研究（第一代）
秦淮点头，“是呀。”
照片继续推后，画面中也开始出现alpha和beta，其中有几个特别眼熟，应该是那场学术交流会，周悦介绍她认识过。
秦淮粗略看到结尾，这些照片大多都是顾清的生活照，虽然没有获得太多有用信息，但却于她而言有了很大的收获。
沈织看出她眼底的失落，拍了怕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们再看看视频。”
秦淮摇头，她失落的点倒不是因为和真相的差距，而是可惜，可惜顾清那么好的一个人，若她还活着，在抑制剂的研究上势必会占有一席之地，而并非现在这般籍籍无名。
“我就是心疼她。”秦淮抿了抿唇，眼睫颤抖，满眼的怜惜被遮掩，“她该有多厉害呀。”
现在所有和抑制剂有关的研究都是基于第一代抑制剂的基础上去做实验，包括秦淮现在提出的节省成本，研制出性价比最高的抑制剂，同样也是如此。
可当时顾清却是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去做的研究，从配方到用量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出来，确定最终的配方。
她是有多厉害，才能有如此的决心。
“以前我对这些都不知道，只单纯的埋冤她自杀。”秦淮蹙着眉头，语气自责，“我想不明白呀。为什么她会自杀？明明她有父母，也有家庭，她没有想过自杀后会带给这些人什么吗？”
“但现在我虽然对她自杀还有疑惑，但却一点都不讨厌了。因为比起她是谁的母亲，她更是顾清，她做到了为所有处于发情期的omega找回一点理性，让她们不在无助低下。”
沈织坐在电脑侧面的桌角上，脚尖在地面一点一点的，听完秦淮的话后，她扯住秦淮的椅子扶手，把人拉向自己。
“你妈妈很厉害。”沈织由衷地说：“而她的自杀也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不用自责。”
“可我是她的女儿呀。”秦淮仰起头，眼尾泛红，眼神像小孩般无助，“我误会了她那么长时间。如果我是她，一定讨厌死我了。”
“妈妈是永远不会和自己的小孩生气的。”沈织说着，将自己的额头贴在秦淮的额头上，“所以呢，你要相信妈妈哦。”
额头相贴传感着彼此的温度，秦淮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沈织不放心，正想退开点距离，照顾一下她的情绪时，后背的衣摆忽然被一双手捞捞抓住。
秦淮仍是闭着眼睛，只是嘴角扯了扯，“别拿哄小孩那招哄我，我比你大了好几岁，正经一点。”
眼看怀里的omega情绪算是恢复过来，沈织松了口气，拖着调子说：“哦，原来你是觉得我小呀。”
秦淮眼皮动了动，额头想要撤开。
沈织这回却不后退一点，委委屈屈道：“如果我年纪大一点，姐姐应该会允许我哄她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淮解释道：“我没有觉得你年纪小。”
“那姐姐就是觉得我不正经了？”
秦淮也不藏着掖着，反问她，“你觉得呢？”
沈织这回真委屈了，额头主动往后一撤，“那下次我哄你的时候正经一点？”
秦淮：“”
沈织坐在桌角，想了几秒钟，说：“别难过，姐姐以后一定会陪着你的。”
秦淮“嗯”了声，点了点头，正想说话时，却在看见沈织一副憋笑的样子后反应过来，“没大没小，你让谁叫你姐姐呢？”
“你呀。”
秦淮乐了，“你一天天的脑子都在想什么呀？”
沈织歪了歪脑袋，表情坦诚，“你呀。”
“你能在正经一点吗？”刚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重新涌上来的都是沈织的小聪明。秦淮撇过脸，底笑几声，“让我喊你姐姐不可能，除非我哪天像你一样脚崴了，需要你照顾的时候。”
“可你发情期真的很喜欢我喊我姐姐。”
秦淮像是听了冷笑话似的，压根没听明白，“你再说什么？”
沈织脚尖踩在地上，从桌角上起身，“下次我拍视频给你看。”
秦淮：“？”
沈织俯下身子，小声说：“看你怎么喊我姐姐的。”
秦淮：“，，，，，，”
小打小闹结束，秦淮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照片上，还有最后几张照片。秦淮拧着眉头，手指摁着鼠标往后点。
她原本对一切都不抱有希望了，结果在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整个人愣了足足有十秒钟。
这次的照片仅仅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顾清，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秦淮的爸爸，秦止境。画面中，秦止境远没有如今看着高不可攀，反而一身简单的运动装，鼻梁上挂着黑框眼睛，整个人看着土土的。
而反观旁边的顾清，一袭白色连衣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眉眼是藏也藏不住的大方，她笑起来时眼睛像一对弯弯的月亮，皎洁绚丽。
照片中两人的关系并不亲密，中间还隔了不到半米的距离，照片的末尾还标注了拍摄时间。
此时距离顾清毕业已经两年了，而距离秦淮出生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第78章
如果仅凭一张陈年旧照去判断某段关系的话未免有些荒唐, 因为照片本身只是一个截面，说明不了太多东西。
但照片中的两人举止并不亲密，有点像顾清拍照时, 身旁乱入的游客。
秦淮认真打量这张照片, 沉沉叹了声气，“怎么办？”
沈织同样也拧着眉，“没事, 还有视频。我们再看看视频。”
只能如此了。秦淮关掉照片文件夹, 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有些涩, 她半垂着脖颈, 抬手揉了揉鼻根, 思绪一团乱麻，压根无法理清。
可能是长时间的亲密相处让彼此藏不住秘密。沈织看着omega单薄的脊背，像安慰却不知说些什么。
没有哪个小孩能接受父母不相爱却又生下自己。即使秦淮也不例外。
沈织半蹲着身子，抬手放在她的脊背上下抚弄。
“我没事。”秦淮手扶在额角，声音听着有些干涩。她说完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窘样，喉咙动了动，再次开口时声音却已恢复如初，“我们看视频吧。”
“好。”沈织答应下来。
只是这次和刚才不同, 刚才主导者是秦淮, 现在主导者则换上了沈织。
alpha拉了个凳子坐在秦淮身边，掌心搭在鼠标上时，她不放心地说：“你要不想看了, 就喊停。”
秦淮坐在椅子上，半垂着脸, 听到沈织的话后她抬起头，眼睛褪去刚才的晦涩, “你摁吧。”
沈织点了下头。
视频比起照片来说少了很多，仅仅只有三段，但每段的内容却长达十分钟，其中就有包括秦淮小时候在外婆家无意中看到的那段。
秦淮最先瞅到的就是这段，她脚尖往地面一蹭，把椅子拉至桌前，指着屏幕说：“点开这个。”
沈织照她所说，点开了那段视频。
坦白来讲，秦淮小时候对顾清的误会多半来源于这段视频，小孩子不懂事，只记得因为看了这段视频而被外公外婆关在门外嗷嗷大哭。
而现在打开这段视频，在看见整段视频后，记忆中模糊的影子忽然有了实质。
这段视频并不是单纯顾清坐在围栏上那么简单，而是她自杀的那段时间。
时间是午后，窗外艳阳高照，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似乎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让大家感受它的存在。顾清披着长发，穿着一件白色长裙在客厅里赤着脚在客厅走在阳台。
屋子收拾的很整洁，也没有其它噪杂的声音。
视频是对着阳台拍的，只能拍到顾清的背影。她的长发到了腰部的位置，发丝柔顺，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停在阳台边双手撑着阳台，朝着那一抹阳光仰起下颌。
曾经夏天是她最喜欢的季节，阳光激烈，植物茂盛，一片生机盎然的样子，如今她只觉得死寂，尤其是午后的时间。
顾清扶着被阳光晒得灼热的阳台，小心翼翼坐在了阳台上。
秦淮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因为紧张她抓上了自己的衣摆，咬着唇，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看不见顾清的表情，只能看见她单薄的背影，可仅仅只从一个背影去判断，她可以确定，顾清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若是有人能从背面叫一声顾清就好了。
秦淮心里想着的同时，顾清也回了头，不过并不是因为有人喊她，而是小孩子的哭声。
视频中的顾清简直和照片上判若两人，她很瘦几乎接近脱相的程度，皮肤底下可以看见清晰的骨头。她看向身后时，眼睛微微弯起，整个眼眶都凹陷下去。
但她对着哭声却很轻柔，“宝贝，对不起。”
屏幕外，秦淮的眼眶发酸，双手紧紧绞着衣襟。
“妈妈很想陪着你长大，可妈妈撑不下去了。”
画面中小孩的哭声越来越大，而画面外秦淮的眼泪也掉了下来，砸在键盘上。
“妈妈永远爱你。”
明明隔着屏幕，顾清的眼睛直直看过去，仿佛对着现在的秦淮在说话。
随着这声落下，坐在阳台上单薄的身影直直坠下，如同夜晚最绚丽的烟花，在小孩放大的啼哭声中跳了下去。
而屏幕外，秦淮在顾清跳下去的瞬间站起身子，大喊道：“妈妈。”
然而并没有阻止什么，视频中刚才顾清坐的地方已经空荡，知了声仍旧声嘶力竭地喊着。
而秦淮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坐在地上，哭声和视频中婴儿的哭声混在一起。
她很难过，难过的原因不仅仅是顾清承认了对她的爱，更多的则是可惜和遗憾。
她可是顾清，第一代抑制剂的主要研究人之一，她的未来应该充满无限可能，怎么会在好好的年华选择以如此方式结束生命。
沈织自知此时做不了什么，只能陪着她，听着她发泄自己的情绪。
大约过了五分钟，那哭声隐隐有了转小的迹象。
沈织看着眼前的omega擦去眼泪，明明鼻尖哭的一片红，可仍是扶着椅子站起来，“没事，我们看下段视频。”
沈织扶着她的肩膀，不放心地说：“要不明天再看另外那两个吧。”
“不行。”秦淮一口回绝，“等不起。”
耽误一天，秦止境就在外逍遥一天，而那些枉死的人就没有办法瞑目一天。她现在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而是得找出秦止境犯罪的证据。
只有把他关进去，让他收到应有的惩罚才好。
秦淮整理好情绪，点开另外两个视频。这两个视频一个是顾清实验的记录，另一个则是外婆的录像。
秦淮点开顾清实验纪律的那个。这次顾清和刚才死气沉沉的样子不同，虽然眼神带有疲惫，但却遮不住眼底的焦虑。她穿着百搭关，手里捏着针管一样的东西对镜头开始说话。
“第三次抑制剂实验开始，实验人顾清。”
视频中omega话音刚落，尖细的钢针直直刺入她的小臂，液体推进，顾清的额头也开始泛出汗珠。
“阿姨这是在用自己做实验？”沈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问。
秦淮点头，同样都是研究人员，她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个时候技术谈不上发达，带有信息素的只有人类，小动物压根起不了作用。顾清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不像现在只是在原有的配方上变化。
大约过了五分钟，视频中的omega脸色浮现一抹红晕，声色有些哑，“这次实验比起前两次身上的骨头不疼，皮肤也没有起红疹，只是失忆现象仍旧存在。”
omega的话没有说完，视频就中断，房间安静下来。
还是沈织先开口，“所以你的失忆和阿姨的现象一样？”
秦淮摇头，她现在也一团乱，“不知道。”
“算了，我打电话问我妈吧。”沈织说。
秦淮先是点头，随后拉住沈织要打电话的胳膊，摇头，“先别，我们先看最后一段视频。”
沈织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最后一个视频是秦淮外婆录制的，她就坐在自己家破旧的阳台上，周围摆着花草，对着笑容笑的典雅，“淮淮，好久不见。”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看到这个视频，也不知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处境是怎样的。但我觉得你作为成年人有权利知道这些。”
“你的妈妈顾清是一位很厉害的研究人员，她研制出的抑制剂让不少omega免受发情期的折磨，所以你要恨就恨我，不要去埋冤她，因为她真的很爱你。”
“你一定会问我，她到底哪里爱你了？只因为视频中在自杀视频的最后一句话吗？其实并不是。早在你出生前你妈妈就告诉过我，等你出生后就把你放在我身边养着，她不想你爸爸的事情影响着你，并且她央求我不要去告诉你这些视频。”
“我不知道告诉你这些事情是好还是坏，但看着你还算健康的长大我不得不承认是好的，如果在你很小的时候告诉你，你妈妈死亡的真相，你一定会接受不了。”
“你妈妈是死于自杀，只是并不是因为你的缘故，而是因为你父亲。你妈妈因为研究落下了后遗症，就是发情期失忆症，简单来说就是在她发情期的这段视频会失去记忆，寻找自己信息素匹配度高的alpha度过发情期。平常这个时候她都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或者实验室里，可那次你的爸爸意外闯入，然后就有了你。”
“顾清从小就对生活充满热爱，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爱人不是自己喜欢的那样，可因为有了孩子她选择妥协。她和秦止境结婚了，可在怀孕期间她却发现那次发情期并不是秦止境意外闯入，而是他早就发现设计进入，你妈妈很难过想过和他离婚，可那个男人竟然将她关起来了。”
老太太说到这时声音一度哽咽，眼睛无法直视摄像头，但最终还是克制自己的清晰，说：“淮淮，外婆对你说声抱歉，这些年，对不起。”
秦淮盯着画面中满头白发的老人，忽然想起当时从外公外婆家临走时被外婆要去的玩偶。
外婆给她，是因为自己也是母亲，不想自己的小孩被误会那么久。
外婆要走了，是因为这段记忆太难受了，要是她知道了话，一定会记在心里一辈子。
而这一辈子注定是没有办法开心如愿的。
第79章
从家里出来时已经晚上八点多钟, 天色早已接近深海蓝色。沈织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和秦淮一起坐上去。
“师傅，去江城大学。”沈织拉上车门说。
司机回复了一句“好嘞”就调转方向盘，往江城大学的方向行驶。
沈织不放心地看了眼身侧的omega。路灯排排亮起, 柔黄的灯光隔一下透过窗户洒在秦淮身上。她散着长发, 颅顶因为抓了太多次而略显蓬松，鬓间的发丝被她别在耳后，侧眸看向窗外时, 周身弥漫着暗淡的色泽。
这个样子的秦淮不像是情绪稳定后的秦淮, 更多的有点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就好像她在等着某些机会去释放自己的情绪。
沈织抓着她的手, 手掌轻轻摩挲了着她的手背。
刚到家, 秦淮就去了浴室。沈织看着她空着的手, 转身去卧室找了内衣和浴袍出去。
浴室灯已经亮了，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沈织走过去敲门，“淮淮，你的衣服没有拿。”
下一秒水声裹着略显冷淡的女声传出。沈织听的不太真切，脚步往年挪了挪，“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这次里面迟迟没有声。
沈织这下急了，细长的眉毛拧成一起，指节快速敲打玻璃门, “淮淮, 你能听见吗？”
大约过去了两三秒，就在沈织指节再次敲打门时，浴室门从里面打开了。
水汽一下子涌了出来, 沈织黏黏糊糊湿了一身。
然而就在她发现里面人没事时，手腕却被一把拽住, 随后她整个人都被扯了进去。
幽闭的空间只剩下两个人，秦淮湿着长发一把推她至洗手台, 动作强硬而粗鲁，“标记我。”
沈织被这一句吓的愣了愣。
秦淮看她呆呆站着，主动伸手撕她的衣服。浴室地板太滑，沈织不敢推搡过去，只能抓着她的手腕，“淮淮，你先冷静一下。”
秦淮被刺了一下，抬起头时眼睛水亮，眼神凶狠，“你不是喜欢我吗？我现在就让你标记我呀。”
“可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呀。”
秦淮抓着她的衣领，“你管我稳定不稳定，你不能让我发情就滚开。”
沈织这次终于明白过来秦淮的意思，alpha标记omega时，信息素势必会外泄从而导致omega发情。秦淮现在想发情，那么原因只有一个。
她想知道自己发情时到底什么样子。
“淮淮，我明白你的意思。”沈织坐在洗手台上，任由omega抓着她的衣领，“可这些并不能解决问题。”
“秦止境利用阿姨发情期失忆症她，只能说明他不是个东西，而你就算明切知道失忆症是什么样子又能怎样呢？最终是能让自己更痛苦罢了。”
沈织说话时，眼睛直直看着身前的omega，不带丝毫闪躲。女孩的眼睛炽热而真诚，不带丝毫遮掩地看过去，很容易让人产生某种深情的错觉。
秦淮被这眼神击中，松开钳她衣领的手，失力般缓缓蹲下去。
花洒的水已经被关了，排气孔嗡嗡响着，可弥漫在浴室的雾气却并没有散。
秦淮看着脚底汇聚的水流，抓着手臂的手指泛红，她像一个失败者将自己困起来，“比起我妈妈，我真的很没用，不仅不能让秦止境得到应有的惩罚，就连还她的清白都做不到。”
对自己要求极高的omega陷入深深的怀疑否定中，她觉得顾清生下她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真的就是一个废物。”
沈织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脊背，忽地笑了声，“废物吗？可你知道你帮了多少人吗？”
话落，秦淮抬起眼睛，眼底一片湿润。
沈织半蹲下身子，一只手捧起她的脸颊擦掉她脸上的水渍，“淮淮，换个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沈织笑了笑，眼底浮现一抹酸涩，“我遇见你的地方。”
不清楚要在学校呆多久，沈织索性也懒得叫车，等秦淮收拾好后牵着她的手去了地下车库。
还没彻底入夏，晚上还是略有些冷。秦淮穿着宽松的白T和运动裤，外面罩了件条纹衬衫，压着鸭舌帽就出门了。她不清楚沈织带她去什么地方，只能任由她牵着下了地下室停在一辆车前。
然后就是车锁打开的声音。
秦淮略有些惊讶抬头，眼睛拢在昏暗中，问：“你的？”
沈织点头，怕秦淮不放心，于是扶着肩膀将人压回副驾，嘴上念叨着，“别看我年纪小，但我刚成年就考了驾照，平时也经常开车，你就放心吧。”
“咔嚓”声，安全带扣上。
秦淮哭笑不得，“我又不会跑。”
沈织把人算是安置好才放心，胳膊搭在车门上，长发随着她侧眸的动作散下来，“你会。”
秦淮眨了下眼睛，不是很懂。
这一下真的让沈织有种养妹妹的感觉，于是捏着秦淮的下巴，调笑道：“妹妹，乖乖听话，否则姐姐今天就把你关起来，让你没法跑。”
秦淮懒得和她打嘴炮。于是沈织主动将这表情当作任命的意思，接着说：“先叫声姐姐。”
这下秦淮可忍不下去了，下巴猛一抬，张口就对着搭在她下巴的手咬过去。
还是沈织反应快躲开了，在关门之前对着omega的臭脸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一着急就胡乱咬人的习惯。”
这句话换来的后果就是秦淮一路上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直到车子越来越向市区靠近，周围的街景越来越熟悉，秦淮扒着窗户问：“你带我来我们学校干嘛？”
沈织瞅着路旁的车位，打了个方向盘驶过去停下，笑着回答：“这也是我的母校呀。”
秦淮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还是沈织先从车上下来，问她，“走啦”
江城一中和秦淮毕业前没有什么变化，校门口仍是摆放单人课桌，上面摆了本子和笔，还有一部分校牌。
沈织和门口保安打了招呼，保安竟然也记得她，于是便格外慷慨地放她们两人进来。
秦淮跟在沈织身后，抓了抓她的衣摆问：“你高中也在这里上学吗？”
沈织点头，“是呀，不过你肯定不认得我。”
沈织本意其实有些卖惨的嫌疑，可她哪知卖惨的对象油盐不进，竟然点点头默认道：“我不认得你很正常呀。”
沈织这下真的酸了，“是呀，学姐当时可是江中的风云人物，追的人都从高三排到校门口了，哪还记得我。”
秦淮点头，“你知道就好。”
话落，沈织侧眸直直看过去，眼睛微微瞪圆。
秦淮逗狗狗逗上瘾，摸了摸她的脑袋，抬起下颌时整张脸温柔的过分，“那你今天就给我讲讲你的高中生活好不好？沈织同学。”
沈织眯着眼睛，嘴角浮现一抹浅浅的酒窝，好像她真的就是高中时候的自己，“好呀。”
现在这个时间点，走读生早就下了晚自习，教室只有几个住校生在上晚自习。沈织不方便带人去教室便去了操场。
操作这个时间点人不多，年轻的alpha牵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沿着赤红的跑道，借着月色说：“我今天跑操的时候又被老师说了。”
秦淮配合她，“为什么呀？”
沈织：“后面那个同学一直踩我的鞋，我就出去系了鞋带，顺便看看高三学长学姐们跑步。”
秦淮点头，“那老师说你活该。”
沈织：“今天下午学校组织了一场演讲，高三的秦淮学姐会上去。”
听见自己名字，秦淮脚步一怔，“什么？”
前面就是主席台，沈织眼睛弯起，拉着秦淮就往前跑，边跑边说：“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秦淮学姐有多厉害。”
沈织在主席台前停下，然后松开对秦淮的牵制，用下巴指了指主席台，“上去呀。”
“别了，太尴尬了。”秦淮拒绝了。
于是沈织自己踩着台阶上到主席台，然后低下眸子，看着操场下的omega说：“当时我的学姐站在这里进行了一次演讲，在面提问者的刁难，她不卑不吭，循循善诱，最后把对手打下。”
“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时有多么神采飞扬，好像眼底有着光。”
秦淮一瞬间愣在原地，半晌抬起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沈织继续说：“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注意到秦淮学姐的，刚开始其实就只是记下她的脸，然后停在她身上的时间久了，便舍不得收回，直到有一天别人问我，沈织，你没事总盯着高三看干嘛？”
“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喜欢的你。”
“再遇见你之前，我浑浑噩噩，没有目标，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挥霍，我心里总想反正我家里有花不完的钱，就算我吃着老本也会富裕一辈子。可直到听见你说，你想研制出性价比最低的抑制剂时，那瞬间我先是不敢置信。”
“所以我的秦淮学姐很厉害，现在是十九岁的沈织在对二十三岁的秦淮说这句话。”
“就代表着十八岁的秦淮在对二十三对的秦淮说这句话。”
第80章
卧室窗帘拉地密不透风, 光线隐约透过将屋里的黑色转为灰色。床头柜上摆着半杯水和一块用毛巾裹着的冰袋，一晚上的功夫，毛巾早已自然风干, 在工艺精美的桌面留下一层深色的水渍。
沈织是被胳膊上的麻木感给叫醒的, 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右臂仿佛被无数根银针穿透，她轻轻嘶了声, 转头看向身旁。
因为昨晚休息晚的缘故, 秦淮现在还没有起床, 深灰色的被子随意遮住胸膛, 一头长发散在枕头上, 她侧着身子，手指死死抓着身旁人的右臂，微微俯身的动作轻易就将她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顺着锁骨而下，独属于omega苍白的肤色和床褥形成强烈的反差，白的晃眼。
沈织不敢细看，更不敢吵醒秦淮，只能慢慢抽出自己的胳膊, 动作轻柔到一旦omega有任何动静, 她都会停下来，等睡熟后又继续。
整支手臂抽出，沈织终于松了口气, 毫不拖沓的下床准备早饭。
秦淮对于吃的没有太多讲究，除了喜欢吃鱼外就不喜油腻, 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沈织还是发现了她的一切小癖好。
越是家常的饭菜, 秦淮的胃口就会好上一些。
这些沈织原本只当作秦淮的喜好，可经过昨天的事情她明白过来。在她眼里简单的不能在简单的饭菜，却是秦淮渴望依旧的珍宝。
沈织洗漱完后去厨房开火，淘米，烧水，将这些倒进锅里后定时，然后出门买饼。
今天是周内，她还有课不敢耽误太长时间，只把饼买好后就去学校了，幸好出租房距离学校的路程不算太远，到教室的时候还有五分钟老师上课。
室友张茉把位置占在了后面靠墙的地方，沈织一眼瞅到小跑过去，穿过排排桌椅坐在张茉身边，厚脸皮问：“帮我带课本了吗？”
张茉翻了她一个白眼，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书放在桌上，“没带。”
沈织“哦”了声，转手趁张茉不注意就去抢她的书，可怜张茉拿个笔的功夫，桌上的课本就已易主，气得她咬牙切齿道：“沈织，你能要点脸吗？”
沈织坐的端庄，目视前方时眼神坚定不移，“没有这个东西。”
张茉彻底被气到，先是哼一声随后笑了，“沈织，我手里有你一张照片。”
“那又怎样？”
张茉：“一会儿我就发给秦淮。”
沈织：“？”
张茉：“让她看看你那副尊荣。”
沈织皮相骨相都摆在那，不管做多大的表情都不会太垮，丑照这种东西压根就不存在，她没放在心上，翻起张茉的书如同翻自己的书似的，大有一种无所畏惧的勇气。
张茉还就不信了，继续说：“那张照片可是秦淮和林秋在一起时被放论坛上的那张，我记得你那晚——”
沈织动作一顿，将书移到张咪面前，特别识时务的说：“对不起，我刚才看错了。”
张茉憋笑，“别呀，这书就是你的。”
沈织：“不不不，作为一个绝世好A，谦让是传统美德。”
张茉简直笑不活了，问她，“你怎么回事？那张照片发给秦淮你又不吃亏，她要是心软了刚好收了你。”
“不用。”沈织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我怕丢人。”
张茉这次是真的笑了很久，一直到上了半堂课她嘴角的笑意都没散过。
沈织压根懒的理她，规规矩矩拿了本子写下重点，只是在临近下课时才拿起手机看两眼，在某个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张茉看她这样就明白消息是谁的，她用肩膀撞了沈织一下，问：“怎么了？学姐一会儿接你下课？”
话落哪知沈织一眼鄙夷地看她，“多大的A了，还需要人接你？”
张茉：“那你高兴什么？”
沈织弯着眼睛，嘴角的笑意浮现时映出浅浅的酒窝，“学姐一会儿过来找我吃饭。”
张茉瞪着眼睛，欲言又止，心想，你也不见得比我高明到哪去。
下课铃声刚响，老师夹着课本前脚刚迈出，沈织后脚就跑。会面的地方在教学楼门口，沈织一眼就看见隔着一条马路的石椅上坐着的omega。
学校垂柳随风扬起，秦淮穿着长袖休闲衬衫，一条宽松的牛仔裤，翘着腿正在看手里的平板。她在学习这方面养成的习惯已经刻进骨子里，不管在哪种地方，不管周围的环境安静或嘈杂，她都有一秒进入状态的习惯。
就像现在，柏油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未散去，结伴而行的大学生聚在一起谈天声不绝于耳。秦淮旁若无人地坐在石椅上，丝毫不受干扰。
沈织快步走过去，在快要靠近时准备放缓脚步，哪知眼前的omega简直神奇，在她刚迈出的第一步就已抬起眼睛熄灭平板，“下课了？”
这一句下课了语气不咸不淡，单听倒没什么，只是配合着她的神态，让沈织生出种自己是小孩子等家长放学的既视感。
沈织觉得很怪异，但又没感觉到哪里怪异，只能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味道。”秦淮简单解释两个字便从位置上站起来，“你刚才说要带我去见谁？”
刚才她给沈织发消息，原本是想简单吃个饭，哪知对方回复她现在吃饭早，不如和她去见个人。秦淮倒没有犹豫答应下来。
沈织挑眉，声音略微有些放松，“你去了就知道。”
既然她不想说，秦淮也不多问，只丢了一句你负责带路就甩手做了掌柜。沈织哭笑不得地打开软件叫车，想牵手又被秦淮挣开，只能作罢，走到校门口时，车刚好到。
路上大约行驶了半个小时，车子最终在一个外观老旧的小区外停下。
这个小区老旧是真的老旧，破败的大楼只有三层楼的高度，外面都没有修建阳台，只每家每户从窗户捧出一根绳子用来晾衣服。
秦淮有些不解的问：“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沈织笑着牵起她的手，只是这次比起在学校对方并没有挣开，“你不是好奇秦止境的事情吗？我帮你找到了一点线索。”
在上楼的时候，秦淮大概知道了一点来龙去脉。
住在这里的老人是当年在顾清实验室工作的保安，沈织通过层层调查终于确定了他的位置，刚开始对方不肯说，毕竟到了这个年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沈织不放弃通过劝说她的孙女劝说他，功夫不负有心人，前几天那老人终于松了口。
老人家住四楼，秦淮听完沈织的描述后点头，“应该来的时候带点东西。”
“东西我早替你给了，只是一会儿你不要生气。”沈织抓着她的手紧了紧。
沈织帮了她这么大的一个忙，生气倒不至于，于是她下颌微点，表示自己知道了。
“到了。”沈织停在一个外面用绿漆刷着的防盗门外，屈指敲门。
秦淮打量四周，这里的小区只从外面看的确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脏乱差的感觉，可进去后就会发现，这里楼梯扶手干净，楼道没有一点垃圾，每户人家门外也都没有摆多余的东西。
秦淮垂眸，敛了敛眼睫，心脏跳动的略微有些快。
事情已经过了太长时间，知道真相的人早已分散在不同地方，所有未知的东西都需要秦淮东拼西凑，她对于每一个未知的模块都充满求知欲。
大约过了一分钟，门锁微微动了一下。
秦淮听见声音，下意识攥紧沈织的手，在门开的那一秒，她一颗心被重重提起来。
“你怎么来了？”女孩的声音有些惊喜。
秦淮看过去，身体微微一滞，开门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上次她在学校蛋糕店里看见的和沈织举止亲密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