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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番外三(前世)20

    从这天开始,孟秋与季屿恢复了联系。

    她时常收到部队的来信和包裹,从一开始的细粮,到麦乳精、奶粉,再到各种难以获得的票券。

    季屿寄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贵重,知青点的大家开玩笑说:“小孟,他不会把津贴都给你寄来了吧?”

    孟秋也有这个担心,她在给他的回信中特地说不用给她寄东西,他们的厂子发展得好,她有工资,生活得很好。

    季屿答应得好好的,下次却依旧如此。

    直到孟秋在信中说,如果再不听她的,她要生气了。季屿来了一份信,信中语气低落。

    “我在部队用不到,战友们都给家人寄东西,我家里……除了你,我想不到可以给谁寄了。”

    听他说过家里情况的孟秋顿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连忙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她没有再拒绝。

    两人的往来便一直持续了下来。

    “小孟,”张凤兰喊,“你的信,哦,还有包裹!”

    孟秋接过信,刘娜趴在她的肩膀上瞅了一眼,一看那熟悉的字迹,揶揄道:“哦,又是某人寄来的啊。”

    孟秋将信封翻了个面,盖住,推她:“快去干活吧!”

    刘娜道:“不急,不急,先看看某人这次又给你寄什么了。”

    包裹解开,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这是什么?”刘娜念了念罐子上的字,“羊奶粉?”

    她左看看,右看看,道:“越来越高级了。”

    奶粉票就不容易得,羊奶粉更是少见。

    张凤兰拉她:“好了,走吧,让小孟自己整理吧。”

    这几年为了省事,大家粮食什么的都放一起了,但是像这种明显是给小孟补身体的东西,他们是坚持不肯占她便宜的,都让她自己收着。

    刘娜和张凤兰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没想到季屿还挺有本事,他不会又升职了吧?”

    从他寄来的东西也能看出来,一次比一次好,起码能说明他的物质条件越来越好。

    张凤兰想到曾经被砸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的男人,又想到那个夜晚,沉默地将背上的小孟交给她的男人。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句话,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样挺好的。” 她说。

    刘娜点点头:“那倒是,勉强算他配得上小孟吧。”

    知青点里,孟秋打开了信。

    听季屿说过,他们部队保密级别较高,来往信件会被检查。因此他们的信上没什么特殊的,通常就是说一些近况。

    孟秋知道要保密,一般也不会多打听。

    只是今天这封信却有些不一样,看到最后,孟秋脸色微烫。

    是在这个年代待久了吗?怎么连这么简单的话,也会感觉不好意思?

    她用手背贴了贴脸颊,平复了一下,拿起信,又读了一遍,读着读着,眉头却皱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孟秋拧眉思索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空白信纸,摊开,落笔。

    半个月后,边境某军区医院。

    “队长,你的信!”

    季屿躺在床上,却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队长你慢点慢点,医生说了,你还不能乱动!信在这呢,在这呢!”

    季屿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拆开。

    送信过来的人在旁边嘴巴没停:“队长,是未来嫂子的信吗?除了信,嫂子还给你寄了个大包裹,这么大!”

    “听检查的人透露,里面东西可多了,奶粉、鸡蛋、红豆、红枣、核桃、干虾、肉干……还有一根人参!嫂子怎么给你寄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嫂子从哪儿找的……”

    “对了,队长,你受伤的事是不是没跟嫂子说啊?”

    季屿道:“她知道了。”

    “啊?”

    季屿的目光重新落回信纸上,信的内容与往常无异,告诉他寄了哪些东西,队里又发生了什么事,知青点打算盖新房了……

    末尾的“此致敬礼”四个字却变了。

    愿君平安。

    从这次起,孟秋寄来的每一封信的“此致敬礼”都变成了“愿君平安”。

    季屿有一个专门的匣子,他将收到的每一封信展开,铺平,仔细地收进匣子里,藏在了枕边。

    而那张纸条则一直藏在他的胸口,随身携带。

    季屿离开的那天夏至刚过,回来的这日是七月下旬, 正值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地里忙着秋收,孟秋在山上躲懒。她背着背篓下山,头上顶着一片宽大的树叶遮阳,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

    走着走着,她忽然心有所感,朝远处看去。

    孟秋手里的狗尾巴草掉了。

    季屿停了一瞬,快速走过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孟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几乎已经跑了起来。

    等到了跟前,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孟秋看向季屿。

    “你回来了?”她说。

    季屿回答:“嗯,我回来了。”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傻笑。

    盛夏时节,太阳总是灿烂的,阳光耀眼到他们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

    季屿左手拎着行李,右手提着背篓,如履平地,到了不那么平缓的地方,还有空停下来,让孟秋扶着他的胳膊。

    相反,孟秋什么都没拿,还是被热气蒸腾得脸颊都红了。

    到了牛棚,其他人不在,他们把东西放下,寻了一处荫凉的地方,季屿顺手摘了一片树叶,给孟秋扇风。

    孟秋打量着他,黑了,和四年前离开时相比,黑了好多。

    太阳穴处有一道伤疤,从太阳穴到眼角,狰狞狭长。

    孟秋的眉头皱了起来。

    季屿微微偏头,将有伤疤的一面藏了起来:“很丑吗?”

    “不丑。”孟秋摇头。

    她看着那道疤所在的位置:“当时一定很危险吧?”

    季屿想到当时的情景,如果他的反应再迟一瞬,或许留下的就不是一道疤,而是他的命。

    他道:“不危险。”

    孟秋不相信,但她没有说,她只是笑道:“二哥,欢迎回家。”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撒下来,碎金一般。

    季屿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小蝉,我可以抱抱你吗?”

    孟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上前,季屿张开胳膊,孟秋扑进了他的怀里。

    季屿收紧胳膊,紧紧地抱住了她。

    阳光正好。

    季屿离开时,队里只有大队长和老支书知道,回来队里却有人不少人注意到,毕竟这事让人很意外。牛棚里的那个坏分子,竟然成了军人了!看着他身上的军装,队里的小孩又羡慕又害怕,只敢偷偷地看。

    四年过去,狗蛋已经成了大孩子,胆子也变大了,他跑到孟秋身边,用一种自以为小声的声音问:“孟姑姑,他是……解放军战士吗?”

    孟秋笑道:“是呀。”

    狗蛋以及后面偷听的其他孩子顿时两眼放光:“哇——”

    孟秋摸摸他的脑袋:“可以去帮我看看大队长和老支书在不在家吗?”

    狗蛋一口答应,哒哒哒跑过去,又哒哒哒跑回来:“在,都在!”

    孟秋给他塞了一颗糖:“谢谢狗蛋同学。”

    已经长大的狗蛋握着糖,笑得像朵花。其他小孩流下了羡慕的口水,哎呀,早知道他们给孟姑姑跑腿了!

    大队长和老支书果然都在家,季屿是来拜访两人的。

    当年没有他们的帮助,季屿没办法那么轻易地出去调查。这几年,陆叔三人还在南集大队,多亏了他们照拂。

    他提了些东西,两人都不收,季屿将东西放下便走。

    “这就走了?在这儿吃饭吧!”

    季屿道:“不了,已经提前和知青点那边说过了。”

    大队长看着他身边的孟知青,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好好好。”

    他媳妇看了看放下的礼物,感慨道:“真是没想到。”

    是啊,谁能想到?

    知青们看着一身军装、身姿挺拔的男人,心中也不由感慨。

    记忆中的男人除了寥寥几次,更多时候存在感并不多,像是刻意收敛,而眼下,他却如同宝剑拂去表面的尘埃,锋芒毕露。

    他与小孟站在一起,不得不说,确实是天作之合。

    季屿举杯,站了起来,诚恳道:“这些年多谢大家对小秋的照顾。”

    康平道:“小孟也没少照顾我们。”

    “没错!”陈国强也站了起来,看了孟秋一眼,“这话该我们说,希望你今后对小孟多加照顾。”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酒杯碰撞在一起。

    “我会的。”季屿道。

    两人一饮而尽。

    张凤兰道:“好啦好啦,别光你们喝,来,咱们大家一起喝一杯!”

    “好!”

    一桌人齐齐举杯:“干了!”

    自从当年一杯倒, 孟秋就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差,她以茶代酒,季屿却喝了不少。

    知青点的同志们站在了娘家人的角度,誓要让季屿知道他们的厉害,接二连三地敬他。

    一顿饭吃完,季屿脸色尚无什么变化,眼神却已经不清明了。

    孟秋要送他去山上,张凤兰把她拉到一边,耳语几句,孟秋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我很快就回来……”

    张凤兰拍拍她的肩膀,满脸的“唉,女大不中留啊”。

    孟秋的脸更红了,出来之后,被晚风吹了吹,热度才下去。

    喝醉酒的季屿一切如常,甚至还能跟她聊天,孟秋心里感慨他的酒品真好,只是走到半道上,他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孟秋问,“不舒服吗?”

    季屿摇头,他弯腰,凑近她,注视着她,眼神深邃。

    距离太近,孟秋仿佛能闻到呼吸之中带着的淡淡的酒味,他认真地询问:“可以吗?”

    孟秋睁大了眼睛。

    季屿很有耐心地等待,仿佛等不到回答便一直维持这个动作。

    孟秋的睫毛颤了颤,良久,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季屿露出一个像是打了胜仗的笑容,他抓住了孟秋的手,牵着她继续走。

    孟秋忍不住歪头看了看他。

    是……问这个?

    盛夏的夜晚没有那么凉爽,两只手牵在一起,存在感异常强烈,短短的一段路,孟秋便觉得自己的手心出了一层汗。

    将人送到牛棚,她便忙不迭地跑了。

    季屿打了盆水洗脸,陆广山问他:“喝多了?”他记得这小子不是挺能喝吗?

    “没有。”季屿将湿帕子盖在脸上,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笑声。

    哪还有半点醉意?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