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合适
17.
大厅中枝形吊灯的亮白色光束尽数倾洒在明淮序身上, 衣纹上银线涌动,把他原本就温润的眉目衬得更加谦和如玉,整个人却又是熠熠生辉的。
爷爷随着程意所指的方向看去, 目光在明淮序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 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他似乎在记忆中寻找这是谁家的孩子, 半晌想起来了,才说:“小意啊, 这好像是明家的大公子,上季度我们和他们家有过合作。”
程意忽略心脏的急促跳动, 面上镇定又从容, 笑着看向爷爷, 问:“他不可以吗?”
“当然不是。”爷爷又朝明淮序的方向看了两眼,转过头看向程意。他似乎还算满意,一改之前的阴沉脸色, 和蔼地说:“只是我们家与明家没有太多交集。但小意觉得可以, 爷爷就会多留心一些。”
程意舒了口气, 掌心无意识放在心脏的位置。
“小意啊, ”爷爷往四周扫视一眼,又问, “今天来了那么多伯伯的孩子, 你还有没有觉得比较投缘的呀?”
江筠说的没错,还真就像在挑老公。
“爷爷, ”程意微微笑了笑, 认真地说, “缘分不是那么随便的, 也不是可以分给所有人的。”
她其实不喜欢这种挑选与被挑选的感觉。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 又不是菜市场等着让人挑拣的白菜。这样的对话让她觉得双方其实都没有得到尊重, 但她不会朝爷爷说出口。
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
“我知道了。”爷爷点了点头,止住话,略显粗糙的手掌摸了摸程意的头。程意前几日表现一直很乖巧,虽然挑中的人没有在他的规划中,但他也没有再为难程意。
“拿一杯香槟。”爷爷说,“既然觉得人家还不错,就请人家出去走走吧,在花园或者长廊里。”
程意正巧纳闷明淮序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闻言顺势脱身。她笑了笑,按照要求取了一只透明的玻璃杯,剔透的琥珀色酒液落入其中:“好的,爷爷。”
程意说完,提了提红色的长裙,朝着明淮序的方向走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不大的脆响,四周的人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向程意。
程意就这么顶着周围大家的目光,步伐轻快、还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只有她自己能觉察到的雀跃,走到了明淮序的身前。她一身酒红色在雪白鸵鸟毛披肩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热烈,加上本就明艳漂亮的脸蛋,像极了一朵热烈绽放的红玫瑰。
“这位先生。”程意抬起眼,微微举杯,将玻璃杯递到明淮序下巴前。她的眼神狡黠而带着笑意,唇色红润:“愿意和我去外面的长廊逛逛吗?”
“当然。”明淮序眸光在程意雪白的腕骨处停留片刻。他微微低身,嘴角带笑,接过了那杯酒:“我从来不会拒绝你。”
两人靠得近了,并排朝大厅的侧门走去,那边直通长廊。
此刻是晚夜时分,雪还在纷纷扬扬地散在草木上。长廊没有供暖,程意几乎是一出去,就被冻了一啰嗦。
程意抬了抬头,想去看明淮序,却眼前一暗。还没反应过来时,白皙润红的双肩就被披上了一件温热的外套。
“刚刚怎么这样喊我。”
“不该喊先生吗?”程意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微微上挑,“喊你师兄吗?”
她专注地看着明淮序,语调扬起,却又像是带着一点天真的疑问。
明淮序一时喉咙有些发干。
他眸光温和地看向程意:“程意小姐,喊我什么都可以。”
“哦。”程意装不熟才装了两秒,下一刻看向明淮序时,眼眸又忍不住弯了起来,“我还没问师兄呢,你怎么会在我爷爷的寿宴里?”
“收到了邀请函。”明淮序说。
那封邀请函递过来时,本来明家人都不甚在意。两家本就不是一路,只是机缘巧合正好合作了一个项目,邀请他们大多是出于礼节。
所以明淮序一开始也没在意,可后来听到母亲聊起这件事,听仔细了些,才知道那是程意爷爷的寿宴。
他怎么能不来。
“你也没提前和我说呀。”程意佯装不高兴,说,“我都不知道你来了,还被安排去和不认识的人一桌。好尴尬,都没有人想说话。”
“师妹自己没发现我。”明淮序故意逗她,说,“怎么能怪我不说话。”
程意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是没想到明淮序会这样说。她仰着脸看着明淮序:“忽然出现在寿宴上,就是师兄说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不全算是。”明淮序对上程意的眼眸,忽然微微低头。他语气认真,说话时像是一个经久不变的承诺,“抱歉,是我不该那么晚才找到师妹。宴会厅的人实在有些多,但下次,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再从人潮里找到师妹。”
他们因为明淮序低头的举动,眉眼唇齿一时都离得好近。程意看着明淮序的漆黑眼眸,忽得心跳如鼓,呼吸一下都不敢动。
程意微微转头,走廊上的灯光正好从背面打过来。
漫天的飞雪在程意身后飘落,星星点点的白。她小半张脸逆着光,一时间连乌黑的头发丝都在闪闪发光。
明淮序看到她微卷刘海旁的细腻珍珠。
他又撞见她懵懂而怯怯的眼神,心脏都是软的。
明淮序微微错开一些,站在程意身前,帮她系上外套的第一个纽扣。
明淮序眼中带着笑意,问:“这样穿衣服,师妹这会儿不怕冷了么?”
程意知道他在说自己的无袖红色礼裙和露出肩颈的披肩穿法。她有些心虚,说:“这样好看,而且大厅里全是暖气,也不算冷的。”
“外面确实是冷的。”明淮序说,“我们再待一会儿,就该回去了。”
“那不行的。”程意闻言,急急说道,“一下子就进去了,万一爷爷觉得我和你聊崩了,再找其他人怎么办。”
明淮序眸色渐深,问:“找什么人?”
明淮序这样问,程意想到自己在爷爷面前说的话,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师兄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在长辈面前胡言乱语,被拿出来挡桃花了。
程意看了明淮序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坦白。她有些磕磕巴巴地开口,指尖微微潮湿:“师兄,刚刚我递给你酒杯,在长辈的眼里,可能就是……”
她脸皮薄,耳尖已经染上了一层红,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偏偏明淮序还在追问,且语气认真:“就是什么?”
“是,”程意与明淮序对视着,视线躲闪,半天才小声说,“是我觉得你很适合……很适合作为结婚对象的意思。我选择了你。”
她说完,觉得实在羞耻。而且、而且,这个人是明淮序啊。
明淮序是光风霁月的人,一直以来都在保护她、关心她。可能是他从不拒绝,竟然让她开始有些得寸进尺。
明淮序一时没有说话,程意心中慌乱,抬起头说:“如果这样的误解会给师兄带来困扰……”
“没有困扰。”明淮序轻声开口,深黑的眼里第一次有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顿了顿,看向程意说:“事实上,师妹也是很适合作为结婚对象的人选。”
“我的结婚对象。”
程意闻言,脑子一片空白,嗡嗡的声响炸在耳边。她几乎一时没能听懂明淮序说的话。
师兄的意思是,要和她结婚?
“所以,如果家里逼迫师妹结婚,”明淮序说,“师妹要拿我当挡箭牌、需要我的配合,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哦哦,是做戏给长辈看。
程意自以为明白了明淮序的意思,心跳缓和下来,却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好。”程意呼出一口热气,白雾很快在空气中消散。她看了看四周,才转头朝明淮序小声说:“其实爷爷问我有没有投缘的人时,我就拿师兄当挡箭牌啦。他接下来,可能会和叔叔阿姨联系,或者直接请你去喝茶……真的不会麻烦师兄吗?”
“没关系。”明淮序说,“我父母如果知道了师妹,想必也会很喜欢。”
“师兄。”程意听到明淮序的父母,有些好奇地问,“叔叔阿姨不管你结不结婚的吗?”
“管呀。”明淮序眼中带着笑意,说,“师妹现在不是在这里了吗?”
原来明淮序的父母也在担心他的婚事。程意为解决了爷爷的逼婚而松了一口气,却又隐约有些难过。
这个样子,感觉他们是在各取所需似的。
“应该就是这个冬天。”想到这里,程意说,“等寒假结束回学校,家里人也管不到我们了。”
她思考片刻:“到时候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说不合适什么的……”
“这是之后的事情。”明淮序指节微收,心中有些微妙地发紧。他依旧温和地看向程意,说:“师妹不必有这么多的困扰。我不觉得师妹的事情很麻烦,在这件事情上,多麻烦麻烦我,也从来不会有什么。”
程意还没说话,明淮序便退到了她的身后,挡住被风吹进长廊的凌冽风雪。
她听见他说:“雪下大了。我们回去吧,我来给师妹从甜品盘里挑一块漂亮的小蛋糕,好不好?”——
假装日六(才不是补昨天的没有更新)
第18章 见面
18.
晚宴结束时, 已经到了晚上的十一点。
回到宴会厅后,程意就一直与明淮序坐在一起。师兄帮她挑了一块小巧的黑森林蛋糕,蹲下身来帮她整理裙摆。
她身上还披着明淮序的外套。
两人并排坐在宴席之中, 低声交谈着。爷爷在远处, 时不时朝他们那边看一眼, 看见程意眼眸里带着笑,明媚又好像在发着光。而明淮序微低着头, 耐心而认真地听着女孩儿说话。
“也不知道聊的什么。”爷爷收回视线,朝一旁的程母笑道, “小意笑得那么开心呢。”
“年轻人应该有自己的话题。”程母也淡淡一笑。她早明白程意没有顺从家里出嫁的意思, 可女儿此时笑得这样开心, 又像是十分真切。
“他们看上去很投缘。”她又看了一会儿,转头开口道。
“是吧。”爷爷也对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感到满意,说, “挺门当户对的。阿音呀, 过几天联系一下明家, 我们一起吃顿饭。订云城的老字号吧, 再几天过去也该开门了。”
“好,我到时候去联系。”程母笑了笑, 没说话了。
长辈们那边欣慰又高兴, 只有坐在角落里的两个人,知道自己在聊什么。
“师兄看看我新改的图。”程意点开手机, 把改好后的设计图纸给明淮序看, “这个污泥吸附材料的设计, 我根据机器配型做了几个修改, 还没做模拟实验。”
“挺不错的。”明淮序与程意挨在一起, 看着屏幕上简明扼要的逐渐, 说,“规避了很多生产中会产生的问题,很厉害的设计。”
得到了夸奖的程意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眼眸很亮。
两人聊了许久材料的事情,更进一步的话就要回实验室做了。程意聊学术也聊累了,就在一旁吃小蛋糕和焦糖布丁,跟明淮序讲实验室的八卦。
“对,就是我们那个老教授。”程意弯着眼睛,说,“二十多年前了,他读博士的时候,仪器洗得干净,实验室经费又多,就老有人偷偷去他实验室拿玻璃仪器,还不还。他最后火了,直接在实验室前面贴了一张告示。”
明淮序专注地听她讲话:“什么告示?”
“说里面在做高危化学品实验。”程意偷偷说,“如果乱开实验室门导致气体泄露爆炸,死生概不负责。超级酷。”
“实际上他不在的时候呀,里面嗡嗡的,那是在烧开水呢。”
“老一辈的教授都很好玩。”明淮序带着笑说,“我们现在很少接触到这类高危实验了,但他们那个时候很多东西都没摸索出来,就必须得去做实验。挺让人敬佩的。”
“对,教授们那个时候都冒着生命危险去做实验。”程意说,“我们有机教授也是,他上课讲年前的时候做有机合成,特别轻描淡写,但是我听得冷汗直冒。那时候就由衷觉得他们真的很强大。”
聊了一晚上实验室,程意竟然觉得五个小时的寿宴也不是那么漫长。直到宴席彻底散去,回房间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头疼。
可能是在长廊时风太冷了。
程意放了热水,在浴缸里泡了许久,总算感觉全身都暖和了起来。她洗完澡出来,裹上软乎乎珊瑚绒睡意,下楼去厨房喝了一碗姜汤。
程家的宅院很大,程意家在这边安排了一栋独立的房屋,就在主宅的正后方,离得很近。
她和父母一起住,这会儿母亲早就去休息了,父亲还在陪客人聊天。
程意喝完姜汤,没忍住从冰箱里又顺了一块焦糖布丁。
她想,吃一块不大不小的甜品,做梦会更甜一点的吧。
睡前,程意瞥了眼手机,看见江筠发来的消息,问今天晚上有没有什么进展。
她这才想起来,一个晚上过去,她甚至连自己这位发小的影子都没见到。
程意:你不是说好过来找我的,人呢?
江筠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发了一条甜腻腻的夹子语音:意意呀,我那天有一个很重要的聚会,临时改时间通知我撞上了。而且妈妈知道我拿了邀请函之后,怕我去搅局,给我身边派了两个人看着。
程意想,估计聚会上好看的男孩子不少,可能还有什么久别重逢的人。不然以江筠的手段,什么邀请函偷不出来。
她这边不回消息了。江筠以为程意在生气,赶忙下血本哄道:“意意,别生气,我给你买了条你前段时间最喜欢的珍珠项链。等你忙完了,我请你出来吃饭,去小河畔。”
小河畔是云城最贵的一条商业街,临近江边,餐厅全都要提前预定。
程意原本就没生气,闻言却也不客气地薅发小的羊毛:“好,那我等你约我出来吃饭。”
她才不跟江筠说,没有她在,一晚上还聊得挺开心的。
程意聊完了睡前的天,带上蒸汽眼罩和耳塞,把自己整个人裹在柔软的小杯子里。
程意这段时间的睡眠一直很好,也许是为了补上在实验室时的长期熬夜,回家后她常常一觉睡到天明。
程母知道程意在学校时工作辛苦,更何况她车祸刚痊愈的那段时间,常常整夜整夜的失眠,所以特地吩咐了阿姨们不用叫程意起床。
老宅因为有爷爷在,大家的作息管理都很严格,但程意却是唯一一个不用早起的。
程意于是美美睡到了九点半。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早餐的点,但楼下的阿姨总是会帮程意留一份。她洗漱完,踩着毛绒绒的兔子拖鞋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就发现客厅里好像还有客人。
几个人坐在沙发上,姿态端正地喝着茶,不知聊起了什么,年轻妇人捂着唇笑起来。
从程意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母亲端坐在最前方,带着笑意与客人门轻声闲谈,其他人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程意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偷溜回楼上去。
“小意醒了?”
程意刚走动一步,楼下的程母微微抬眸,发现了刚睡醒的女儿。她搁下茶杯:“你明阿姨和明叔叔,带着孩子过来做客了。你和淮序相识,快下来一起聊聊。”
明淮序的父母来了?
程意一时有些头脑发蒙,往下看了看,正好对上了明母装着笑意的眼睛。她尴尬地走下了两个台阶,指尖搭着扶梯,小声说:“妈妈,我还穿着睡衣。”
“没关系。”明母和蔼地看着程意,似乎一见着她,眼里就止不住笑,“在自己家里,怎么穿都不要紧的。”
明淮序也朝楼上看去。程意一身雪白珊瑚绒的睡衣,黑发微卷着随意披散在肩上。她似乎休息得很好,整张脸都很有气色,唇也是深色透红的。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程意。慵懒而私密。
程意于是下了楼,在母亲旁边坐下来。
“这就是小意呀?”明母坐在程意对面,笑着拉起她的手,“真好看,随你母亲。”
“明阿姨好。”程意有些不好意思,眸光偷偷向一旁的明淮序瞟了瞟。
事实上,明淮序的眼睛和他母亲也非常像,都是温润而明亮的,长睫浓密,眼尾稍上。
她于是真心实意地赞美道:“谢谢阿姨,您也很好看,眼睛黑黑的,和珍珠一样。”
“真的吗?”明母被程意的话逗乐了,捂着嘴说:“我们小意这么甜的呀。”
程意感觉脸上有些发热,向明淮序投去求助的目光,却见师兄也在笑。
“小意一直都这样。”最后还是程母开了口,淡笑着说,“小意一直在实验室,睡眠时好时不好的,我们就一贯不叫她起床。让您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
程母没提程意生病的事。这会儿什么都没定下来,况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程意找来哄老人家的,她的话也就说了一半。
“这样吗?”程母有些心疼地看着程意,说,“我听说小意在学习环境?实验室里做久了确实容易失眠。说起来,你淮序哥哥也是做环保方面的,现在在研究所。你们有相似的方向可以好好交流交流。”
程意终于正大光明地看着明淮序,眼睫眨了两下,似乎在问:阿姨不知道我们在一个实验室吗?
明淮序明白程意的疑问,也眨眨眼睛。
那就是不知道了。
“好的。”程意于是笑起来,开始装不熟了,“淮序哥哥在研究所,是专家。如果淮序哥哥不嫌弃,之后遇到问题,我会多多问他的。”
明淮序听见那声“淮序哥哥”,心脏蓦然漏了一拍。他指尖紧了紧,也配合地看向程意:“不会嫌弃,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我交流。”
程意对明淮序的反应浑然不觉,甜甜地说:“那之后就麻烦淮序哥哥了。”
明母看这两个人一点不排斥对方,反倒像是认识许久一样,心中对明淮序找小姑娘骗她这件事的疑虑也打消不少。
虽然是程家先试探着联系了她,但她等明淮序回来,还没跟他谈把程家的事情,她儿子就开口了。
“妈妈。”明淮序回来,浑身都沾了雪与湿意。
明母给他拂了拂身上的雪。她本来是不要明淮序去寿宴的,当晚他们夫妻都没有空,况且下这么大的雪,送礼物就可以了。
可明淮序非要去这一趟。
“我喜欢程家的小小姐。”明淮序的语气很平和,却带着她从没见过的柔软与初动的情愫,“那一辈里最小的那位,在家里是独生。我很喜欢她。”
“程家的小姐吗?”明母有些不可思议,说,“淮序,你进来说,门口风大。”
明淮序这才恍然觉察,自己还站在风口里。
他关上门,听见明母说:“程家我不是很了解,她叫什么名字呀?是今天认识的吗,之前也没听你说过。”
“她叫程意。”明淮序提起程意的名字,声线温柔了许多。他顿了顿,说,“妈妈,她在今天的晚宴上。但我认识她……在很久之前。”
他想,以前我就想着追她,甚至觉得能更进一步。可再次见面,程意却不太记得他了。
他那次划伤手送程意玫瑰,也不是第一次尝试送她。
“啊,”明母没注意到儿子复杂的情绪,反倒有些八卦地问,“你喜欢人家小姑娘多久啦,人家知道吗?”
“她不知道。”明淮序说,“我不想吓着她……要晚些,如果她也喜欢我的话,我会和她说。”
“你喜欢的人,”明母笑着走向餐厅,给明淮序添了碗热汤,“总是不会错的,想来应该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让你这样记挂。好了,我怕你晚上吃不好,让阿姨给你留了碗山药汤排骨,过来喝吧。”
明淮序走过去,坐下来喝汤。
“正好。”明母等他把汤喝得差不多,才状似轻描淡写地说,“程家邀请我们明天过去坐坐,你收拾好,叫上爸爸,我们一起过去看看那个小姑娘。”
明淮序眸光一动,又听见母亲俏皮地说:“你表现好点,明天带些贵重的礼物。”
“说不定,就是过去提亲了呢。”——
第19章 雪意
19.
明母越看程意越觉得喜欢, 拉着她问了许多问题。喜欢吃什么呀、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问道后面甚至打趣着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程意脸上晕起了一丝红晕。
明父全程一言不发, 喝着杯子里的茶, 听几人说话。
“妈妈。”明淮序看见程意害羞, 笑着终止话题说,“小意醒了这么久, 还没吃早餐呢。”
“啊,对的。”明母闻言, 有些抱歉地看着程意, 说:“是阿姨没想到, 还是淮序细心一些。小意呀,你先去吃点东西吧。”
“早上给你留了海鲜粥。”程母顺势接过了话,看向程意, 说, “在厨房那边, 我让阿姨给你温着。”
“谢谢妈妈, ”程意点了点头,起身笑着说, “叔叔阿姨, 那我先去喝粥啦。一会儿再过来陪你们聊天。”
“去吧。”明母带着笑意看她。
几人今天留在程宅吃午餐。程意喝完粥后,上楼换了一身雪白的羽绒服, 搭上蓝灰色围巾和同色系的贝雷帽, 和母亲一起带着几人去林园中逛了逛。
昨天的宴席太过盛大, 今天爷爷休息, 没有出门。而大伯二伯他们, 带着全家人去外面摘草莓了。宅子里冷清清的, 只剩下了程意一家。
意外的是,明母和程母也聊得投机。两人之前都是做设计的,围绕着一款珠宝聊得热火朝天。吃完午餐后雪也停了,几人干脆就坐在长廊外的亭子里聊天喝茶。
“我去给叔叔阿姨烤些点心吧。”程意听着几人的谈话,笑着说,“明阿姨刚刚不是提到中山路那家黄油曲奇吗?妈妈也喜欢吃,我之前找他们家买了配方的。”
“真的吗?”明母惊喜地看着程意,“小意还会做小点心呀?”
“回家的时候偶尔做一些。”程意摸了摸鼻子,说,“我也只会烤小点心啦,其他都不太会。”
“不用会不用会,”明母眨眨眼眸,说,“你淮序哥哥会做饭的,想吃什么让他给你做。”
明淮序笑起来,目光温柔:“会一些,可能还不是很精通。小意喜欢吃什么,我去学学看。”
“好呀。”程意心中一烫,说,“那我先去烤些小点心。”
她给各位长辈添了见底的茶,穿过花园的石子路和长廊,去到了主宅里的厨房。
“小姐,”里面忙活的阿姨看见程意来了,问,“您需要用餐吗?”
“不用啦,谢谢阿姨。”程意笑着说,“我想过来烤些小点心。”
“烤点心吗?”阿姨闻言,转身帮程意找食材。她拉开几个匣子察看,转头些抱歉地看着程意,“不好意思啊小姐,昨天的寿宴用了太多面粉和黄油,这边已经没有多少了,可能不够小姐用的。”
程意看了一眼剩余的面粉,确实不够做一烤盘的点心。
“今天除了老先生和小姐一家,其他人都约好去外面玩了,所以厨房也去没有采购。”阿姨解释道,“供应商下一次送货的时间是明天早上。”
“没关系,您去忙吧。”程意朝阿姨笑了笑,打开冰箱,说,“我先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食材。”
冰箱里放满了蔬果与肉类,但鸡蛋和其他耗材却所剩无几。程意无法,刚关上冰箱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程意回头,看见是明淮序,有些失落地说:“厨房里食材不够了。”
“还缺什么?”明淮序问。
“低筋面粉没有了。”程意指尖抬起,在备忘录上敲下一串食材清单,“还有黄油和炼乳,鸡蛋也要多买一些。”
“不要紧。”明淮序见小姑娘垂着脑袋,原本琥珀色的眼眸也黯淡许多,像一朵焉耷耷的花。他笑了笑,说:“我带师妹去买。”
“现在也才初四。”程意有些发愁,说,“云城惯例过年不打工的。附近的超市和便利店,最早都要初五才开门呢。”
“我知道有一家还开着的便利店,就是有一些远。”明淮序笑着看她,“但如果师妹想去,来回开车的话,也不会花很长的时间。”
“真的吗?”程意眉眼弯起,似乎在认真思索,“那我还可以买一点小零食吗?老宅这边没有零食吃,爷爷不让。”
“当然可以。”明淮序说,“买什么都可以。”
程意给母亲发了条消息,说要和明淮序一起去购买食材。得到允许的答复后,她跟在明淮序身后上了车。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柑橘味,明淮序开了暖气,却看见程意摇开了一丝窗户,想去看路边的雪。
程家宅院在盘山公路的深处,车开出院门后,柏油路两旁便是满天的雪松和常青绿植。积雪白皑而苍茫,覆盖在裸露的岩石和植被的枝叶上,从山路往下看很是壮阔。
明淮序于是暂停了暖气,转头问程意:“师妹不冷吗?”
“我今天都穿了羽绒服,可暖和啦。”程意晃了晃手上的粉色小草莓手套,笑着说,“还带着师兄的手套。”
明淮序这才发现,程意不知从什么时候,偷偷带上了那双她送的手套。
“刚刚怎么没见师妹戴手套?”他问。
“刚刚长辈们都在。”程意用粉色的手套托着下巴,说,“这双手套太可爱啦。阿姨万一觉得我是个幼稚鬼,那要怎么办呀。而且,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带手套的习惯,我怕妈妈会追着我问的。”
明淮序笑了笑,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阿姨会问什么?”
程意看向明淮序,他正在开车,神情专注,可她还是在一瞬间感觉到不好意思。
会问什么?
会问之前死活不愿意戴手套的程意,为什么挑了一个虽然很可爱,但一看就是直男审美的手套。会问是谁送的,她明明从不轻易接受男孩子的礼物。
程意支支吾吾的,最后说:“妈妈会问什么,我也不知道。”
明淮序眼底泛起笑意,算是放过了她,换了个话题问:“师妹之前,为什么没有这个习惯?明明是很怕冷的。”
“也没有那么怕冷。”程意说,“之前因为小时候生冻疮,带着手套的时候出去玩,结果伤口开裂,和内绒毛黏在一起了……”
她垂下眼眸,说:“当时真的好痛哦。而且那时候体质也不太好,冬天总是会冻坏手,但我却不愿意戴手套了。”
明淮序眸光轻动,心中微微有些发紧。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程意乐呵呵地说:“但是现在好多啦。我已经长大了,读高中之后就再也不会冻成这样了。”
“后面常常待在室内,也没太大必要戴手套了。”
明淮序看见程意没点心肝的笑,眉梢松了松,问:“那现在怎么要戴了?”
程意说:“因为是师兄买的,当然要戴上了。我特意揣在口袋里,外面多冷呀。”
她这话说得太过理直气壮,脸颊上却有一点不明显的红晕。
明淮序一愣,想,程意不会是故意的。
不会是故意说这样的话,不会是故意暗示他。
他的笨蛋师妹,还是什么都不懂。
明淮序低着眼皮,指节搭在方向盘上,忽然开口:“师妹说得不对。”
程意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
“师妹可以做幼稚鬼。”明淮序说,“妈妈不会觉得你幼稚。师妹做什么,在喜欢的人眼里只会觉得可爱。况且,稳重本来就是在外人眼里的。”
程意愣了愣,才意识到明淮序在说之前的问题,回过神来时,脸颊烫烫的。
她抓不准明淮序话里的意思,可“喜欢”两个字像着了魔一样,不断在脑海里晃荡。她只磕巴着说:“妈妈……妈妈喜欢我吗?”
她一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叫错了称呼。
而明淮序却准确瞥见了程意红得滴血的耳尖,带着一点私心笑着重复道:“嗯,妈妈很喜欢你。”
程意指尖贴脸,一下就感受到了上面滚烫的温度。她不好意思去纠正那个称呼,也不好意思再看明淮序。
她微微侧过脸,假装专注的看着窗外的雪景,直到车辆缓缓停下。
“到了。”明淮序拉开程意那一侧的车门,“这边确实是有些远,但好在是开门了。”
程意顺着明淮序的视线朝前看去,这是盘山公路下去往后走,山底下的一排小型商业街。这边算是有些年头的水镇,房屋都是砖瓦盖的,很有特色。
程意不常来云城,每次回来也因为天冷不愿下山。她对这边的地形不太熟悉,于是就跟着明淮序往下走。
“在这边,师妹。”明淮序带程意来了一家老式的百货超市。墙面很旧了,里面却干净暖和。东西码得整整齐齐的,几乎一应俱全。
程意跟着明淮序掀开帘子进去。下午的光有些昏暗,店铺门口挂着一盏会晃动的照明灯,暗黄的灯光在雪景里显得很透很亮。
明淮序比程意熟悉这里,找到购物清单上的东西并不难。程意会区分面粉的种类,却并不会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中挑选合适的商品。明淮序就低下身来,告诉她哪个牌子的黄油做出来最香。
程意看着黄油后面的配料表,认真却又茫然地点了点头。
明淮序笑着想,看师妹这个样子,是没学会了。
程意往手上拿着零食,一边拿一边偷偷看向明淮序。室内灯光昏暗,全落在她的发顶上,下面露出那双明亮又无辜的眼眸,里面摇摇晃晃的,带着并不稳固的灯影。
明淮序失笑道:“师妹拿吧,我也不会告状的。那个巧克力我之前看到你带去实验室了,可以多拿几块。”
“谢谢师兄。”程意于是多揣了几块黑巧,眼睛笑得像偷了腥的狐狸。
明淮序看程意怀中满当,过去帮她拿了一些零食,去收银台结账。程意没跟上,在后面喊他:“师兄,这边全是我的东西,我自己买。”
“哪里全是师妹的东西?”明淮序多付了一个布袋子的钱,跟程意一起装着买好的东西,“我不用吃师妹烤的曲奇了吗?”
程意顿了一下,才松开手:“那我给师兄多烤一个小蛋糕。”
“其他人都没有,”她想了想,强调说,“只有师兄能吃到的小蛋糕。”——
第20章 过敏
20.
两人回到程家老宅时, 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这个时候烤小点心,也能赶上下午茶的尾巴。
程母拉着明家夫妻,又叫上了位熟识的阿姨, 在棋牌室里打麻将。程意回来时去偷偷看了一眼, 被明母发现, 笑着问:“小意回来啦?要不要一起玩?”
“她不会。”程母看着摸了一张牌,头都没抬起来, 淡淡道,“去年过年临时有事, 叫她给我接了一会儿。就那一阵子, 把我之前赢的都输光了。”
“那小意还挺会喂牌。”家里的阿姨打趣道。
程意眼神飘忽地看向旁边的明淮序, 想起来上次桥牌也是师兄帮忙的。
“我和小意一起去烤点心吧。”明淮序笑着上前,说,“我还能帮她打打下手。”
“好嘞。”程意顺势将明淮序拉出去, 关上了茶水间的门, “妈妈你们玩得开心。”
两人到了厨房, 程意换下有些厚重的羽绒服, 向厨房的阿姨要了一条围裙,眸光悄悄落在旁边的明淮序身上。
明淮序的深灰色大衣也褪去了, 里面搭着一件乳白色的毛衣, 漆黑尾发落在上面,将眉目衬得更加白皙温和。他两边的袖口微向上折, 露出一截精瘦有力的小臂。
他认真时眼皮低垂, 眸光专注而仔细, 骨节分明的手将黄油打发出很漂亮的颜色。
程意趁明淮序没发现, 偷偷收回了目光。明淮序把需要的材料都码到了台面上, 她也折起袖子, 挑出几种面粉,按不同比例混合。
她这边调制面糊调得认真,刚用裱花袋装好,身后却传来清浅的脚步声。
“师妹。”
程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察到身后的人微微低身,那双温热有力的手从后至前,微微擦过她的腰侧。
“你围裙带子松了。”
明淮序好像和她离得太近了,那双手一触即分,细长的线摩擦衣物,微微收紧了她的腰。程意只觉得整个人都浸在明淮序的气息中,她僵硬得甚至不敢回头。
程意心脏跳得剧烈,只说:“谢谢师兄。”
“没关系。”明淮序拉开一点距离,带着笑意看程意强装镇定的眼睛。他把打发好的黄油放在程意旁边,给烤盘铺上油纸。
程意用裱花袋做了几种形状的曲奇,喷油洒水放进了烤箱。她打着鸡蛋,准备给明淮序另外做一个小蛋糕。
“这个就不用师兄帮忙啦。”程意护着手上的瓷碗,鼻尖因为厨房中暖扑扑的热气而泛着红。她下巴上微微沾了点面粉糊,浑然不觉还带笑的样子实在可爱:“都说了是我给师兄烤小蛋糕了。”
明淮序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那师妹现在是不需要我了么?”
“是的,师兄可以去陪阿姨打牌。”程意看了看齐全的材料,笑着说,“我一会儿再做一些饼干,用小袋子装好,师兄可以带回去吃的。”
“辛苦师妹了。”明淮序说,“那我给阿姨他们泡壶茶送过去吧。”
他走之前,抽了两张柔软的面巾纸,指尖微抬,低身擦去程意下巴上的面粉。
“我等着师妹的小蛋糕。”
程意呼吸一顿,等明淮序走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手心湿热。
曲奇大概烤了二十分钟,不久后烤箱里的小蛋糕也好了。厨房外的阿姨看见程意在搬烤盘,连忙上前帮忙:“小姐,那个烫,小心一些。”
程意没留神后面,她本就有些心绪纷乱,听到声音左手臂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碰,顿时撞在了滚烫的铁盘上。
“唔!”程意被烫得生疼,指尖一下有些失力,却还是握紧了烤盘。
她伤口处泛着滚烫的痛感,刚勉强把烤盘放到桌子上,阿姨就急匆匆地跑过来,满脸焦急地问:“小姐你没事吧?哎呀,手都烫伤了。我刚刚是不是忽然吓到您了呀?真对不起,我只是想过来帮小姐……”
“没事,不怪您,是我自己没有注意。”程意眼眸微红,生理性的泪珠挂在眼睫上。她冷静地摘下手套,用冷水冲洗着手臂上的红痕:“您帮我找一只烫伤膏吧。不是很严重的烫伤,没关系的。”
阿姨急忙去隔壁药房翻出一只烫伤膏,程意冲洗了十多分钟的冷水,伤口的疼痛稍微褪去了一些。她顺手接过打开的药膏,指尖有些发颤地挤出来一些,涂抹在伤口上。
“没事了。”程意拿纱布轻轻包了一层,随后将毛衣袖口放下去。她忍着疼,看向阿姨说:“您能不能别告诉妈妈?他们今天玩得开心,我不想让她担心我。”
“您真的没事了吗?”阿姨有些担心地问,“刚刚看到烫红了好大一片。”
“没事的,我已经处理过了。”程意微微抬了抬手,问,“您可以帮忙把曲奇送去棋牌室吗?”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送过去。”阿姨把烫伤膏塞给程意。在她看来,程意还是小孩子,她有些不放心地说,“您伤口如果痛得很厉害的话,一定要跟我们说,我们送您去医院看看。”
“好的。”程意说,“刚刚我看了,只起了两个小水泡,您不用担心的。”
阿姨这才走出门。
程意把烫伤膏放进口袋,压下手臂的疼痛,把给明淮序烤的小蛋糕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她挑了一个小巧的蛋糕纸盒装着,去棋牌室找明淮序。
程意敲了敲门,没看见明淮序,几个在打牌的大人倒齐齐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程意。
“小意烤的黄油曲奇真好吃。”明母说,“脆脆的,果然和中山路那家一模一样。”
“您喜欢就好。”程意说,“厨房还有一些,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一会儿给您拿小袋子装着。可以带回去吃,大概放两三天左右。”
“谢谢小意。”明母笑着嗔怪道,“不枉你妈妈今天赢我这么多场。”
程母也笑了笑,说:“你故意给我放了几次水了,当我看不出来?”
“哎呀,”明母说,“什么放水不放水的,乱说话。欸,小意,淮序不在你旁边吗?”
程意摇了摇头,说:“我就是过来找他的。”
“小意,”明母眼尖,看见了程意进门时放下的、那个与众不同的蛋糕纸盒,“你那个蛋糕是给淮序烤的吗?我们都没有呢。”
程意面对长辈,脸上有些烧,说:“这是答应给淮序哥哥烤的。阿姨如果想吃,我再给您做些其他的。”
“那我们约好,下次小意去我们家做客的时候,再给阿姨烤。”明母捂着唇笑道,“好啦,阿姨不耽误你去找淮序啦,快给他送过去吧,等一会儿就要凉啦。”
程意正要点头,又听见程母说:“他之前来了一趟,好像往亭子那边走了,你可以去看看在不在。”
“谢谢妈妈,我过去看看。”程意重新拿起了装着蛋糕的小纸盒,从长廊一路走过去,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深灰色大衣的身影在里面。
“师兄!”
程意遥遥端起了手中的纸盒,却因为牵扯到了手上的伤口而微微吃痛。但她还是抱着一点高兴的期待,隔着冷风远远地看向覆满白雪的亭台。
而明淮序就隔着四周这片清冷的雪,与她对上了眸光。
他一见到程意,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水壶,过来接她手中的纸盒。
“给师兄烤的小蛋糕好啦。”程意眼眸漾起笑,跟着明淮序后面进了亭子,“我闻到玉米汁的香味了。”
“冬天适合喝暖和的玉米汁,特别是在下大雪的时候。”明淮序笑着给她倒了一杯玉米汁,“上次一起吃火锅,看见师妹续了几杯玉米汁,我正好今天又在厨房看见了新鲜玉米。”
玉米汁清甜而滚烫的热气散在冬日空气中,滚滚白沫在玻璃壶中摇晃,好像把所有寒冷的气息都驱散殆尽。
“我就说师兄怎么那么好赶跑。”程意想双手捧着覆满暖意的杯子,左手刚抬起一点,撕裂般的疼痛就猛地传来。她指尖一颤,放在石头圆桌下的手没敢再往上放。
明淮序拆开程意带来的小蛋糕,用附带的小勺子尝了一口。蛋糕烤得很漂亮,颜色金黄,最上面覆盖了一层考出来的焦糖,很脆,但内里咬下去又是蓬松甜软的。
他眼里带起一点笑,刚要认真夸奖程意,余光却瞥见她放在石桌下的左手,指尖往里蜷缩着,好像有些发抖。
他忽然想起,她双手捧着热饮、小口小口喝掉的习惯。
“师妹的手怎么了?”明淮序放下小勺,眸光关切而紧张。
“嗯?”程意埋头喝着玉米汁,不去看明淮序。她晃着脑袋说:“没有什么事情呀。”
“你的手在发抖。”明淮序说。
程意觉察骗不了明淮序,只得说:“刚刚在厨房的时候,不小心被烤盘烫了一下。但是没关系的,我已经处理过了。”
明淮序坐到她的旁边,温和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我看看。烫伤如果一时不处理好,很容易留疤。”
程意只得乖乖挽起了袖子,受伤的左手朝明淮序伸去。
“对不起,”明淮序缓慢揭开纱布,看到深红的一大片皮肤,低着眼说,“我应该留下来帮师妹的忙,烤盘温度那么高,不应该让你一个人拿。”
“这又跟师兄有什么关系啦。”程意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在一瞬间感到头晕,随后有一种莫名的、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明淮序给她缠好了纱布,说了一些烫伤的注意事项,可程意一点也听不进去。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她下意识觉得脖颈在发痒,指尖微动,低声从嗓子里发出一点音:“师兄……”
明淮序抬头,立马发现了程意的不对劲。
程意无意识拉开的毛衣领口下,竟然起满了红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