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没有困难就自己制造困难啊。
林陷以为原弋会拒绝，毕竟他本来的目的也不是刚开始就让原弋答应，第一步只不过是想先引起对方的注意，让他知道自己和他的白月光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
但是原弋不过笑了声，笑起来时嘴不翘眼不弯，只垂下眼皮发个声儿，隐约有点要笑的意思，倒更像是嘲讽：“好啊。”
林陷一愣，好在他反应很快。
作为角色扮演游戏老手，林陷深知做戏做全套，他迅速复习了一遍白月光的人设，适度地表现出三分欣喜三分疑惑和三分不安——至于为什么加起来不是十分，那是因为白月光数学不好。他紧张地绞着手指，抿出一个含羞带怯的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原弋随意地将双腿交叠，“但你要给我一个理由。”
“想当我情人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让我选你。”
林陷心说选什么选，你也可以全都要啊。傻孩子。
但是这话不能说，万一人家真的有“不能有一个以上的情人”的缺陷，这话未免有点戳人肺管子。
“因为我比他们都喜欢你。”林陷说。他说这话时，眼睛没看原弋，而是落向了别处，茶色的眸子不安地转了转，眼睫颤动的频率都带着心虚。
“比如现在。”他被原弋手上的烟熏得想打喷嚏，“别人看见你吸烟，会告诉你公共场所不可以抽烟，但我就会告诉你，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原弋：“……”
他熄灭了烟，这下是真笑了。
“行，我答应你。我很好奇，你能有多喜欢我。”
林陷的眼睛亮了亮：“那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原弋怔了半秒，眼睑向下一压，眯眼时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什么合同？你既然说爱我，还想拿合同和我提条件？”
林陷也一愣，像是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让人误会，焦急地摇摇头，重重咬一下自己的下唇：“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当别人的恋……情人，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我以为你可以写下来，我只是，我只要您承认我是您的……不是，不承认也可以……是我得意忘形了，对不起！”
他越说越语无伦次，语气一急，眼眶也跟着红，眼里像是积起一泊湖，手指不安地掐着衣袖。
“可以了。”原弋看着他那双眼，皱了皱眉，“我知道了。”
他听懂了，这小孩儿怕是把自己情人的身份看成了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甚至想拿合同确定。
——至少表面来看是这样。
至于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原弋垂下眼睑，掩盖住眼底的冷然与思量，看上去神色如常，只不过语气低了些。
“签吧。”原弋说。
几句话念完，林陷看着原弋眼底从轻蔑到复杂的神色，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傻，白，甜。一个不落，全都对上了。
蠢，单纯，没心机，好欺负。
多么惹人怜爱的一朵娇花啊！
*
“相信我，不会有错。”
C市地形复杂，建在地底的出租屋成了经济拮据人群的首选，这里常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甚至墙角都群聚着青色的霉菌或者苔藓。
二十平见方，屋内简陋到只有必需家具，木板床，收缩衣柜，铁皮桌子，好在还够整洁，不大的桌子上书本从大到小码得整整齐齐，书封上不见灰尘，看得出原主其实是个爱干净的人。
林陷将折得像豆腐块的被子抱起来，沿着梯子上到地面上的空地，把被子齐整铺到挂在两根铁杆子之间的铁丝上。
四周有高楼，这块空地上能照见阳光的地方也不多，有也被其他人占了放了移动晾衣架，能有个晒被子的地方已经实属不易。
“根据你给我的资料，他白月光人设就是傻白甜。”林陷将手插在卫衣兜里，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站着，眯着眼看向远方，“我觉得我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智商，和他的白月光完全符合。”
【系统提供资料为十二年前的。】
“八岁能蠢成那样也很不容易。”有风的天，飘过来的云遮住了太阳，林陷挪了挪位置，跟着阴影到阳光没被遮住的地方，“而且既然故事背景是我和他白月光长得像，在这样的大前提下，他心软的概率很大，相信我是他的白月光的概率也很大。”
【您按照自己的判断来就好。……宿主现在是在干什么？】
“晒太阳，试图长高。你爸妈没跟你说过晒太阳能长高吗……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没有父母。”光被挡完了，林陷叹口气，故作忧愁地下了楼，“由于这个环境实在不利于我的成长，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搬回公司寝室。”
【晒太阳只会促进人体对钙的吸收，和长高关系……】
“我知道，但这里面是有玄学的，请不要打破我的幻想，谢谢。”
原身目前十九岁，正辍了学当偶像练习生。
跳舞唱歌演戏水平如何暂且不论，长得好看就是他最大的一张底牌。
林陷坚信原主和原弋的白月光的相似之处除了外貌还有智商，能被别人一句话骗到这种破地方住，还费尽心思接近原弋当什么卧底，说他蠢都是在抬举他。
下午的练习生课程从两点开始，他现在要回去收拾东西，到了公司，还要收拾收拾原主犯蠢留下的烂摊子。
路走到一半儿，他突然住了脚。
差点儿忘了，他现在是原弋的小情人。
霸总的小情人或许也可以不用住寝室，前提是要原弋同意。
“好的生活质量是顺利完成任务的前提。”林陷笑起来，眼睛弯弯像狡黠的狐狸，“我有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你要不再帮帮我？”
*
既然是小说世界，自然就要有前因后果。
在林陷来之前，剧情正发展到原主被某同为练习生的富二代高中同学的一点小恩小惠骗取忠心，答应搬出去接近原弋当商业卧底，赌的是这个同学得知原弋有个长泪痣的白月光，再加上原主长得好看也好控制，一颗高性价比便宜棋子，达成目的就是赚了，丢了倒也不心疼。
作为未出道的练习生，虽然并非全封闭式训练，但时间表和课程表也规划得很严格，仅每天上课和训练的时间就不低于八个小时，很难想象以原主的智商是怎样做到说服公司搬出来住的——估计那个富二代同学从中动了不少手脚。
林陷不关心原主人际关系如何，他缺点不多，怕麻烦是其中一个。
但这个富二代同学，是他必须接触的人。
重要配角之一。他在心里下了定义。
下午第一节 是乐理基础课，抱着包按系统在脑内给出的地图向教室走，林陷有句没句地闲扯：“按照一般套路，现在应该是收集信息的时间。”
“如果是有固定剧本的RPG，当我走进屋时，就应该发生点儿什么。”
林陷在走进教室前看了一眼，门牌上写着TC403。
“当然没发生也没关系，就当作是高自由度游戏，我们可以自己制造点儿什么。”
【宿主想制造一些什么？】
“类似于咬着面包因为迟到在路上飞奔的少女在转角遇上……”
【未来的男主？】
“……从天而降的陨石于是变身魔法少女拯救世界一类的。所以你现在能往教室门上放一桶我一走进去就会泼下来的水吗？”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如果你看过宫斗剧，就应该知道有些事应该当着皇上的面发生。原弋下午有事要来这个公司，现在我们遇不到他，等会儿也一定会遇到。”
林陷说着掂了掂自己的包，里面沉甸甸地放着什么东西。
【你怎么肯定我一定会帮你？】
“年底了，冲冲KPI吧亲爱的。”
他将包紧紧抱在怀里，低下了头：“准备好……”
推开教室的门脚尖踏上边界线的第二秒，林陷闭了闭眼，十指收紧，从天而降的水帘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彻底，最离谱的是水里居然还混杂着少许碎冰，和着那个同样冰凉的铁桶一起结结实实盖下来。
林陷：“……”这属实是他没想到的。
林陷：“阿统，你对我真的好狠。我惹过你吗？没有吧？”
【不是我干的。】
林陷怔了怔。
“那看来原主和他的……同事们关系确实不太行，可能和公司其他工作人员关系也不太行。难怪那么容易被骗。”
训练生们年龄都不大，最大不过十八九岁，其他孩子大多十四五，但也不算小了，这个年龄还使这种幼稚手段，与原主低顺惯了不反抗由着他们欺负自己脱不了干系，再往深点儿想，估计也是他那位“好朋友”高中同学授意的。
林陷抿了抿唇。
他将铁皮桶拿下来，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手里的包还是没放下，忽略一路打量的目光，另一只手拎着空了的桶走到了教室最后方，一转头，发现教室后门口站着个人。
是原弋。
“来了，意外之喜。你看，上天总是会眷顾我的。”林陷对系统说。
这点子意外之喜丝毫没表现到他的脸上。正值初冬，他唇色本就浅，此刻被冻得发白，水珠子顺着发丝滴滴答答地落，发间还沾着冰渣，看上去好不可怜。林陷是冷白肤色，黑发，眸色又浅，目光也清，冰雪铸就的人儿，在看见原弋的那一瞬间红了眼角，委委屈屈咬了咬下唇，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抿抿唇，将要出口而未出口的话抿回去，抿出个人见人怜的笑来。
原弋皱一下眉。
林陷十指攒紧了，慌慌张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包，从里面提出来一个饭盒，接着一瞬间脸色变得煞白，脚下踉跄一下，几乎显得摇摇欲坠起来。
“怎么了？”离开始上课还有十来分钟，不止是站在教室外驻足的原弋，从林陷身上表现出来的太过明显的无助感也吸引了教室里其他人的注意力，室内里响起一阵混杂着窃喜的私语。
林陷抬头与原弋对上目光，一开口嗓音颤了颤：“我……”他垂下目光使劲咬咬唇，像是要将自己那点呼之欲出的哽咽咬回去，抬眼的一瞬间眼里却盈了满眶的水泽。
“对不起……”他细声细气地说，声音很轻很软，“对不起，水泼下来，我护住它了，但还是打湿了，我……。”
“这是什么？”原弋问。
“饭盒。”林陷说，像是自觉太丢人，声音小如蚊蚋，他抱着手中湿漉漉的饭盒，看上去就快要哭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林陷咬了咬下唇，泛红的细长眼尾边缘带着湿气，“还是搞砸了，对不起。”
原弋愣一下，反应过来了：“这是给我的？”
林陷点点头，吸一口气：“因为我听说，您忙起来会顾不上吃晚饭，恰好又听别人讨论说您今天来我公司，就想把它给您，但是……”
他的手僵硬地往后收，无措地将那个饭盒挡到自己的身后，抬起另一只手匆匆抹了抹眼：“我去把它扔了吧。”
他低下头死咬着唇，手掌轻轻发抖，又被他竭力遏制住了，空着的那只手掐紧了指尖，就要走向室外。
“等等。”原弋突然叫住他，“给我。”
林陷飞快地抬起头，眼里一瞬间的欣喜几乎有了实质，转瞬又变成了惊慌失措：“我，我去重做一份吧。”
原弋叹一口气：“给我吧。”
他从林陷手里拿过饭盒，甚至动作都轻了些：“你去找条干毛巾，把身上的水擦擦。还有，以后不要随便道歉。”
林陷的眸子亮起来，看向他时像是缀了星子：“好的，谢谢您！”
“谢什么？”原弋问。谢自己关心他？
“谢谢您接受它。”林陷笑弯了一双桃花眼，指指原弋手上那个饭盒，跑出了教室。
【好感度变更：男主对宿主好感度+10，目前好感值：15。】
走远了一截，林陷回过头，轻轻吹了声口哨。
“一切顺利。明天我们也可以改善生活环境啦。”
在他身后，门口的原弋看着那个跑远的背影，心里有什么东西正生根发芽。
他转过身，将那个饭盒暂放在教室前排的讲桌上，凝着冰霜的脸睨了一圈室内：“谁泼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