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消失
第二天, 黎鸮酒醒。
他躺在KTV包厢的沙发上,缓了好半天,直到感觉到手心传来的坚硬触感, 才慢吞吞地回过神,回忆起这是他昨天晚上,找人家服务生小姐姐要的柯基小狗钥匙扣。
某个记忆忽然一闪而过, 黎鸮转头, 视线落在谢成赢身上,质问他:“喂,你是不是嫌弃这只柯基小狗腿短?”
谢成赢:“?”
他满腹疑惑, 仔细地观察黎鸮的眼睛,怀疑他是不是还没酒醒, 此刻还是醉着的, 要不然怎么没头没脑地说胡话?
黎鸮理直气壮:“你如果不是嫌弃柯基小狗腿短,我送你的礼物,你怎么不收下?”
谢成赢:“……”
他倒是想收下, 可是他是一只生魂,他的手碰到那只钥匙扣就会穿过去,拿都拿不起来,他没办法收下。
黎鸮看到谢成赢满脸纠结,于是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别介意柯基是小短腿,这掩盖不了你腿长的事实。”
谢成赢:“……”
他真诚建议:“你喝点醒酒汤吧。”
黎鸮自娱自乐把柯基小狗钥匙扣挂在了书包上,然后高兴地指着书包对谢成赢说:“我把你的新身体放在这里了, 你要不要试试?”
谢成赢满脸抗拒。
除了抗拒这个塑料钥匙扣等比例地还原了柯基小狗的小短腿之外, 他更抗拒的是还飞着塑料毛边的粗糙做工。
他谢成赢, 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用过这么廉价的东西?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 让谢成赢微微一顿,他的眼眸更困惑了。
他明明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却为什么会产生这么一个念头?
·
玩了一个通宵,杨大鹏和安放的嗓子都喊哑了。幸好今天是周日,不用上课,他们几个不约而同回寝室补觉。
黎鸮爬到上铺的床,刚刚躺好,谢成赢也跟着飘上来,顺势就要躺在他身边,被黎鸮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抵住。
谢成赢低头,视线落在抵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上。
黎鸮是唯一能触碰到谢成赢的人,虽然他用的力气不大,但谢成赢没有继续凑近,而且非常配合他夸张表演:“我也和你一起熬了通宵,还照顾了你这个小醉鬼一夜,我也要补觉!”
然而,黎鸮却没有像往常一般吐槽谢成赢“你一个魂魄睡什么觉?”,而是神情古怪地盯着自己的手,眉头不自觉地皱紧,眼眸里充满了困惑。
谢成赢问:“怎么了?”
黎鸮抬头,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他的手离开谢成赢的胸口,直接向上,摸到了谢成赢的耳朵。
谢成赢:“?”
他的耳朵尖迅速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黎鸮:“!!!”
生魂,一只魂魄,耳朵会变红吗?
而且,刚才不是他的错觉,他的手,隔着谢成赢魂魄上的衣服,竟然感觉到谢成赢胸口,是有温度的。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尝试摸了谢成赢的耳朵,也是有温度的。
很像人类的温度。
和他以前摸谢成赢生魂的冰凉手感,完全不同。
生魂,本质是三魂七魄,一般人看不见摸不着,更不可能有人类的温度,也绝不可能会耳朵变红?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黎鸮现有的玄学常识已经无法解释,只能抱着手机,把谢成赢的情况发给张余亿道长询问。
张余亿道长那边大概很忙,没有立即回复黎鸮。
黎鸮昨晚没休息好,困意涌了上来,把手机放在了枕头边,交代谢成赢:“我先睡一会,张道长回消息了喊我。”
谢成赢飘在半空,双手放在床栏杆上,语气温柔:“睡吧,小醉鬼。”
黎鸮:“……不许这么叫我!我只是很少喝酒,没掂量好酒量。我才不喜欢喝酒呢。”
“好,下回我帮你盯着,一定及时提醒不让你喝。”谢成赢笑着保证。
困意涌上来,黎鸮很快就睡着了。
他刚睡着没多久,安放的手机响了,有人给安放打电话。安放强行从睡眠中被开机,迷迷糊糊地接听,是他们同一间实验室的同学。
“安放,不好了,咱们的菌株全都死亡了,你快过来看看吧。”
安放听完,瞬间就精神了。
这些菌株,可是关系到他们的期末成绩、关系到他们的奖学金和挂科补考的,夸张一点讲,比他们这些廉价大学生的命都金贵!
那人还提醒:“把你们寝室的杨大鹏也叫上,他刚重新培育菌株也没活下来。”
安放脑子还在混乱,随口问:“黎鸮呢?要不要叫黎鸮?”
黎鸮的菌株培育箱和他们在同一间实验室。
那位同学却说:“不用叫他,他们那边的实验箱都没事,只有我们这边出问题了。”
于是,等黎鸮睡醒后,发现寝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安放和杨大鹏都不见了。
黎鸮问谢成赢:“他们人呢?”
谢成赢头也没抬地回答:“好像是实验室出了问题。”
黎鸮好奇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抬头。没想到他看过去却直接吓一跳:“你你你你你……”
你你你你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此刻谢成赢的手,正抓着他和黎鸮之间的那条姻缘线,玩得正开心。
黎鸮:“……”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谢成赢究竟是怎么无师自通,把这条姻缘线摸出来的?!
黎鸮心虚地别过头,丝毫不给谢成赢询问这条线是什么的机会。
谢成赢静静地望着他,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答案。
就在两个人僵持时,张余亿道长给黎鸮打来了视频电话。
视频里,张余亿道长还是那一副cosplay的打扮,他的背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看起来应该是在户外,头发扎的有些潦草,额前挂着几缕发丝,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劫难似的。
张余亿道长拿着手机,边走边说,背景一路倒退。
“关于谢道友的事,我帮你们咨询了我师父。我师父说,生魂久久不能回魂,应该是被更重要的东西羁绊住了,想回去,需要契机。不过,我师父说,谢道友身上有功德金光护体,问题不大,不用太过担心,顺其自然就好。”
黎鸮追问:“需要什么契机?”
“这个我师父倒是没仔细说,只说契机来了,生魂和身体都会有所表现。”
黎鸮立即就想到了谢成赢生魂上异常的手感。
果然,张余亿道长就说:“黎道友今日发消息,说谢道友生魂手感摸起来像真人,这是生魂和身体共鸣了。”
谢成赢一直沉默,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提及昨天晚上清晰感觉到的痛觉。
黎鸮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生魂和魂魄共鸣,谢成赢是要回魂了吗?”
张余亿道长摇头:“这谁也说不准,大概吧。”
又聊了几句,也没什么别的可说的,张余亿道长准备挂断视频。
突然,谢成赢直接斜插过来,飘到黎鸮和手机屏幕中间,趁着黎鸮被他挤到后面的功夫,抓着他们之间的姻缘线,问张余亿道长:“请问,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张余亿道长对着屏幕,定睛一看,脱口而出:“这是姻……”
说时迟,那时快,黎鸮几乎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从背后一边捂住了谢成赢的嘴,一边挂断电话。
谢成赢原本就是飘在中间的,被黎鸮这么从背后揽住,瞬间就失去了平衡,身体向后倒去,两个人一起倒在了狭窄的床上。
因为黎鸮和谢成赢的生魂是可以互相触碰在一起的,不会直接穿过去,所以此刻的场面,就是黎鸮以一种很尴尬的姿势,从背后抱着谢成赢。
这种几乎接近真实的亲密接触,又是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令黎鸮和谢成赢都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黎鸮反应飞快,一把推开谢成赢,起身下床,几乎两步就踩着侧面梯子从床上跳了下去。
谢成赢从床上缓缓坐直,手里还明目张胆地抓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姻缘线。
黎鸮:“……”
黎鸮终于忍无可忍,拿过书包,卸下那只柯基小狗的钥匙扣,直接拽着姻缘线,就把谢成赢从床上拉了下来,顺手就塞进了柯基小狗的身体里。
几秒之后,钥匙扣上,做工粗糙的柯基小狗,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
黎鸮意外:“竟然真的能动?”
谢成赢望着自己带着毛刺的塑料小短腿,也沉默了。
原来,黎鸮真的可以把他随便塞进任何玩偶里。
·
谢成赢新身体的四条腿很短,但优点是关节可以活动。虽然姿势僵硬,但确实比美羊羊毛绒玩偶更灵活。
于是,谢成赢就踩着小短腿,在黎鸮的书桌上,哒哒哒地跑来跑去。闲着无聊时,他还会偶尔故意吓唬吓唬杨大鹏和安放,被黎鸮背后威胁了几次才作罢。
倒是杨大鹏偷偷地和黎鸮嚼耳根:“黎鸮,你是不是在咱们寝室养了什么小鬼啊?”
黎鸮瞄了一眼谢成赢,做贼心虚,故作严肃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杨大鹏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小声对黎鸮说:“我以前看见过,有玩偶会自己动。刚才,我好像看见你的钥匙扣也在自己动。”
黎鸮:“……”
他这个室友已经快要接近真相了。
随后,杨大鹏又神神秘秘地说:“其实,我昨天晚上,看到你的身体,飘在KTV包厢的沙发上了,好像下面垫着什么透明的东西。”
黎鸮:“……你眼花了。”
黎鸮坚决不承认,也绝对不会告诉杨大鹏真相。
之后的几天里,杨大鹏也没心思去探寻黎鸮的秘密,因为他自己开始焦头烂额。
他和安放培育的菌株,在全部死亡之后,两个人又重新培育了几次,运气倒霉到家了,竟然一次都没有成活。眼看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了,他们如果再养不成活,这一科就只能挂科了。
杨大鹏沮丧地和黎鸮抱怨:“安放倒霉,是因为他得罪了黑猫精怪,改变了运势。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啊?我为什么也这么倒霉?”
黎鸮同情地看着杨大鹏,爱莫能助。
有些人的运势,就是更容易被身边的人影响,杨大鹏这种属于天生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多聚集在运势好的朋友身边。
和杨大鹏的霉运连连相比,谢成赢最近这几天,过得非常悠闲。有事没事,就拉出他和黎鸮之间的姻缘线当玩具。他很喜欢姻缘线的触感,爱不释手。
有一天,谢成赢陪着黎鸮去公共楼上选修课,距离男生寝室区比较远,一路上谢成赢都扯着姻缘线一边走一边玩,一会飞高一会降低,在黎鸮身边飘来飘去。
黎鸮嫌他丢人现眼,趁着四周没有人注意,他伸手拽着姻缘线,把飘在半空的谢成赢拽了回来。
谢成赢非常配合,任由黎鸮把他拉回身边,笑眯眯地指着他和黎鸮之间的那条线,问:“我像不像你的风筝?”
黎鸮捏着姻缘线,没有回答。
他其实觉得,谢成赢更像是气球。
像绑在小朋友手腕上,会飘起来的那种气球。
那曾经是他小时候最想要的东西。
可惜,直到长大,他也没有一只属于自己的气球。
如今,却牵着一只谢成赢。
黎鸮暗暗地想,似乎养一只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生魂,也挺有意思的。
“对了,”黎鸮忽然想起一件事,拽着姻缘线,再次把谢成赢拉回到身边,说,“谢崽在宠物医院快出院了,你打算怎么安置它?”
原本,黎鸮以为谢成赢三天就能回魂,到时候等到小狗崽谢崽出院,靠他们之间父子线的缘份,谢成赢即使不记得,也自然会安置谢崽。
但是,他当时也没想到,谢成赢迟迟不能回魂,一直留到现在。
他还补充:“你给的电话号码是错的,宠物医院到时候联系不到人,小谢崽可就无家可归了,只能我们去接它。我们学校寝室不让养宠物,我手里的钱也不太多,没钱在校外租房子。我这几天,查了查宠物寄养服务,我手里的钱够寄养一个月。明天有空,我们先提前去看看环境吧,如果环境还不错,就先把小谢崽寄养在那,等你回魂,再想办法去接它。”
谢成赢自然没意见,但是他这一次向黎鸮提了一个要求:“黎鸮,这一次你也要留电话号码,而且不许删监控视频,等我回魂后,我来找你。”
黎鸮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谢成赢自己记得的电话号码是错的。如果只留谢成赢的电话号码,到时候就没有人接小谢崽了。所以,他需要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下来,确保小谢崽有人接。至于到时候他怎么找到谢成赢,就是另外需要考虑的问题。
于是,黎鸮没什么心理负担,答应了:“好。”
谢成赢听到黎鸮的回答,也终于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好,明天我们一起去考察宠物寄养中心,给谢崽挑一个土豪住宅区!”
黎鸮无奈地提醒他:“这位土豪老父亲,请您悠着点,你债主我的钱包有限,可能没办法满足您富养儿子的梦想。”
谢成赢挑眉:“它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它不是你儿子?”
黎鸮咧嘴一笑:“嘿嘿,还真不是。”
谢崽的父子线在谢成赢身上,不在他身上。
·
第二天,黎鸮被定好的闹钟叫醒,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换衣服,准备和谢成赢一起去替谢崽考察宠物寄养中心。
忽然,黎鸮突兀地觉得今天寝室莫名地安静,好像是少了什么。
他挂在下床的梯子上,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习惯性喊:“谢成赢,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寝室今天早上特别奇怪?”
寝室静悄悄的。
没有人回应。
黎鸮瞬间清醒。
他再次看向寝室,没有谢成赢的身影。
他下意识伸手去扯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抓了一个空——姻缘线没有断,但是因为两个人距离太远,姻缘线无法成形。
黎鸮终于回过神,意识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成赢,他回魂了。
毫无预兆,悄无声息,就那么不告而别的,离开了。
26必有一劫
杨大鹏这几天为了他实验室的菌株们操碎了心, 昨晚更是熬了半宿才回寝室睡觉,日上三竿,他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 寝室里静悄悄的,窗帘也没拉开,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室内一片昏暗。
杨大鹏揉着眼睛, 一瘸一拐地从床上下来,脚刚踩上拖鞋,往前一看, 瞬间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黎鸮,你干什么!坐在这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杨大鹏惊吓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狐疑地看向黎鸮。
黎鸮直愣愣地睁着眼睛, 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面色惨白到吓人, 手里抓着一个小柯基造型的钥匙扣,指甲抠着小柯基飞起的塑料毛边。
这状态,很不正常。
杨大鹏担忧地问他:“鸮啊,你怎么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坐在这里?你不是说今天要到学校外面办事吗,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去?”
“啊……”黎鸮像是刚被杨大鹏惊醒似的,慌乱地站起来,在原地站了几秒, 才回过神。
对啊!他原本今天是和谢成赢约定, 一起去给小谢崽提前察看宠物寄养中心的环境。
现在, 谢成赢回魂了,不在了, 不能和他一起去了。
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不去。
这类事情,他一个人也能做好。
以前他也一直是一个人,早就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黎鸮把小柯基钥匙扣挂在自己的书包上,背在身后,行尸走肉般的出了寝室门。
“哎、哎……”杨大鹏拖着瘸脚,几步追到门口,看着黎鸮消失在走廊楼梯的背影,非常不放心。
他不明所以,满头问号:“黎鸮究竟是怎么了?”
黎鸮走出学校大门,路过门口保安室时,还神色如常地和保安王叔打了招呼,然后机械地走到公交车站,按照昨天提前查好的路线,乘坐了公交车。
公交车上没有什么空位置,黎鸮就抓着一只扶手站着,一路上魂游天外。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反应这么大,他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难受。
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明明谢成赢回魂是好事,以后也不用再担心性命问题,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他还是好难过。
他腾出一只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掌心是湿的,脸上竟然全是眼泪。
这一刻,黎鸮一路压抑的委屈,瞬间到了极点。
“黎鸮,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哭什么哭?!”
他对自己没出息的反应,厌恶至极!
明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明明他知道谢成赢早晚会回魂离开的,明明他一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可是他的胸口却还是像被压了一块石似的,重重的,闷闷的,难受的要命。
他快二十岁的大小伙子,竟然还会像小孩子一样掉眼泪!
黎鸮自己都生自己的气!
·
公交车很快就把黎鸮到了目的地。
这家宠物寄养中心,刚成立了两年,许多设施玩具都是崭新的,环境不错,黎鸮重点关注了幼崽小狗的饮食情况,在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他自己拍板,就决定是这家了。
随后,黎鸮又和寄养中心约定了小谢崽寄养的时间,等小谢崽从宠物医院出院,他就把它送过来。
这件事顺利敲定,黎鸮很满意。
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一个人可以做好任何事情,没有谢成赢在也没关系。
他只是、只是这段时间被惯坏了,以为自己身边终于有伴了。
而且,黎鸮也没有让自己失落太久,因为他日后接到小谢崽之后,还是要想办法帮小谢崽找到谢成赢,让小谢崽回到谢成赢身边的。毕竟,他们之间是有父子线的,父子缘分不能断。
黎鸮自言自语,像是说给别人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再见面,为什么要伤心难过,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只是,他的手一直不自觉地握着背包上的钥匙扣,整个人始终无法高兴起来。
——
“鸮哥啊,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比我们几个实验菌株全军覆没的倒霉蛋还惨。”杨大鹏拽着黎鸮的胳膊,不放心地询问。
黎鸮抬起头,神情冷漠,反问:“有吗?”
安放在旁边默默点头,非常赞同杨大鹏。
俗话都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安放现在是女朋友没了,事关期末成绩的菌株们也死了,他是哪里都不如意。可是即使这样,他的状态看起来也比黎鸮强一点。
杨大鹏继续絮絮叨叨:“鸮哥,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要是遇到难处你开口,兄弟几个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黎鸮淡定摇头:“我没事。”
谢成赢已经回魂有几天了,他也已经开始逐渐习惯一个人。
都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对杨大鹏说:“今天周末,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他收起给实验室菌株培养箱注入的营养剂,习惯性地对自己的培养箱说吉利话:“公主们,请好好生长,爸爸的期末成绩和奖学金就靠你们了!”
看到黎鸮的培养箱,杨大鹏和安放都齐齐耷拉了脑袋,垂头丧气了。
杨大鹏生无可恋地控诉着:“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的菌株还坚强地活着!而我们几个的,不仅已培育的全部死亡,新培育的也不肯好好生长。”
黎鸮半真半假地说:“因为我把它们当亲生女儿,为它们操的是老父亲的心!”
“kao!”杨大鹏知道黎鸮唬他,只能气愤。
黎鸮他们学校实验楼的实验室,为了方便不同年级和专业的不同需求,被隔开分成了不同大小的小房间,再配备一个公用的休息室,供学生记录和整理实验数据的。
黎鸮和杨大鹏、安放还有几个同班同学这学期的期末作业,养在同一个隔断间。
然而,也就是他们这个隔断间的培养箱,近期除了黎鸮之外,其余几个人的一直在出问题,都因为这样或者那样或者根本不知道的什么原因,全军覆没了,救都救不回来。就连他们的指导老师,都来帮忙看了几次,也无济于事,还是无法成活。
因为这些菌株是关系到期末成绩的,杨大鹏他们几个现在都如丧考妣。也正因此,这学期培育的菌株一次都没有死亡的黎鸮,成了实验室里的锦鲤,每个人路过都要摸一把,蹭蹭好运。
杨大鹏已经向黎鸮问卦:“鸮哥,你给我句实话,你给我卜的卦象上,我这学期期末到底能不能挂科?”
黎鸮仔细端详三枚铜钱所在的位置,终于给杨大鹏吃了一颗定心丸:“是吉卦,你期末不会挂科的,你新培育的实验菌株很快就会成活。”
“真的嘛!我太爱你了鸮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自从见过那只黑猫精怪后,杨大鹏就对黎鸮的本领深信不疑,对着黎鸮连搂带抱的,就差对着黎鸮脸颊亲一口了。
黎鸮浑身抗拒,双手使劲地把他往外推。
“好吧,既然爸爸都开口了,本公主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也照看照看吧!”
有一道很轻很模糊有点尖细的声音,突兀地在实验室隔间响起,听不太清说了什么,只感觉到应该是女孩子的声音,很甜。但即使根本听不清说什么,却也觉得很好听。
杨大鹏回头,看到了正巧路过他们实验室门口的梁颖学姐,他下意识问:“学姐,你说什么?”
梁颖学姐手里拿着药剂注射器,一脸茫然,摇头:“我没有说话啊。”
杨大鹏:“嗯?刚才不是学姐你说的吗?”
他看了看四周,此刻这个实验室隔间里,除了他抱着的黎鸮,旁边站着的安放,就只有门口的梁颖学姐了,没有别人。
梁颖学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转头就去了他们隔壁实验室。临进门前,她习惯性地问黎鸮:“鸮啊,我今天先迈哪只脚?”
黎鸮笑着说:“右脚。”
“OK!”梁颖高高兴兴地走进了隔壁实验室。
杨大鹏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原来是怪我,没有每天向你问吉凶!”
黎鸮懒得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推开他说:“你好好培育菌株吧,我先出去办事了。”
——
黎鸮今天是去接小谢崽的,把小谢崽从宠物医院接出来,送到宠物寄养中心暂时寄养。
他出门前,习惯性地给自己算了一卦,三枚铜钱呈现出的卦象让黎鸮微微一愣。
自从上次他给自己算出了“天降桃花”的卦象之后,黎鸮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特别的卦象了。
今日的卦象显示,出门必有一劫。
破这类卦象最好的办法,就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但是,黎鸮已经和宠物寄养中心约定了时间,明天又是周一满课,他只有今天有空去送小谢崽。
黎鸮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出门。
他路过学校花坛时,发现了一只非常眼熟的黑猫,又胖又肥又壮,富态的都要流油了。它的周围围了一圈女同学,爱心泛滥地给它投喂各种零食。
“这只小流浪猫太可怜了,来,咪咪,多吃点。”
“吃我这个吃我这个,我刚刚买的冻干。”
“这里还有猫粮,慢点吃别噎着。”
“喵~~”又肥又壮的黑猫,非常无耻地在卖萌,即使圆溜溜的猫眼睛和黎鸮四目相对了,也毫不心虚,继续骗吃骗喝。
黎鸮:“……”
黎鸮诧异,心里暗想:它不是应该陪在阮思思身边吗?怎么在这里装流浪猫骗吃骗喝了?都这么胖了还吃那么多?
然而,黎鸮没想到,黑猫竟然听到了他的心里话,暴躁地跳了起来,朝着黎鸮就一阵“喵喵喵”叫疯狂输出。
“思思去上周末选修课了,本喵在这里等她下课!本喵才没有装流浪猫,是这些愚蠢的人类自愿给本喵上供的!哼!本喵是吃你的了还是喝你的了,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本喵胖?本喵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你管不着!”
黎鸮于心不忍地拆穿它:“……你其实可以隐身等的。”
“喵!要你管!”大肥猫暴怒了。
黎鸮识时务地先行撤退。
被黑猫精怪这么一打岔,黎鸮这一路的心情都非常好。
他出了学校大门,沿着人行道朝着公交车站走去,忽然,一辆车停在了他身边。
黎鸮没在意,继续往前走,却听到有一道女人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黎鸮。”
声音知性又温柔。
是黎鸮的亲生母亲孙颖琳。
黎鸮想到出门前的卦象,浑身戒备地望向从车上下来的女人。
然而,还是晚了,黎鸮只注意到了正在下车的孙颖琳,没有注意到他背后早就埋伏好的人,趁此机会从他身后袭击过来,飞快地用一只湿漉漉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也不知道手帕上是什么成分,黎鸮吸入的瞬间,四肢就没了知觉,抡起的拳头也只是无力地砸在了那人身上,毫无作用。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感觉到身体被移到了车里,随后车子开始移动,耳边传来了孙颖琳哭哭啼啼的声音。
“鸮鸮,你别怪妈妈,妈妈也是没办法,妈妈对不起你!那边要求今天晚上举行婚礼仪式,选定吉时进行冲喜。可是越越胆子小,他从小是在妈妈身边长大的,妈妈不能让越越去,妈妈舍不得越越,所以只能把你送过去了,你不要怪妈妈好不好?”
黎鸮很想问:既然不曾爱过他,他们就不能像陌生人一样,互不打扰,彼此放过吗?现在又凭什么让他替钟一越去冲喜?
可是药效劲太大了,黎鸮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27红伞伞,白杆杆
黎鸮不知被什么成分的药剂迷晕, 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房间的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从普通的男大学生牛仔T恤, 被换成了他很少穿的西装——是银灰色的,肩宽明显很大,并不太合身。
西装的胸口别着一朵红玫瑰, 象征着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
黎鸮冷笑, 钟家想让他替那位假少爷钟一越冲喜,却连一身合身的衣服都不舍得给他准备,他在他们钟家人的眼里, 到底是有多廉价?
他身上的药劲还没有完全褪去,身体依旧是使不上力气, 他连动一下手指都费劲。
钟家人大概是真的怕他跑了, 下手狠辣,一下子就用了这么猛的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从背后捂住他的, 是他那位血缘上的亲大哥,钟一卓。
钟一卓好歹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副总,年轻有为,却不去洽谈重量级的合同,竟然陪着自己的妈妈和弟弟,做出绑人替嫁冲喜的事。估计这行为背后,钟爸爸也是默许的。
黎鸮出门卜的那一卦, 必有一劫, 这劫难应的还真快。
他现在四肢无力, 没办法从床上起身。他的衣服和背包都不见了,他惯用的铜钱在衣兜里, 此刻不在他的身边。
黎鸮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飞快地想对策。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还算淡定,毕竟今天早上的卦象只说有劫难,却没说他会英年早婚。而且,他的姻缘线是和谢成赢绑在一起的,暂时没有断。有这层保障在,除非发生“他要冲喜的老男人恰好是谢成赢”这种荒诞的巧合,否则这桩婚事根本成不了,黎鸮无须担心。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让身体恢复行动力,然后找到他的三枚铜钱,再去找钟家那一家子算账。
想拿他去替嫁冲喜,那就要承担被他报复的后果!
黎鸮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下他的那三枚铜钱所在的位置,离他不远,在这间套房的外间。
他手里的那三枚旧铜钱,是他师父给他的,据说是东汉末年的旧物,存在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
当初,师父还半真半假和他开玩笑,这三枚铜钱在世间存在这么久,或许哪天得了契机就能化成精怪了。当时,年纪小小的黎鸮还天真地想,如果这三只小家伙变成了精怪,他就有三个小伙伴了,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他以后就有人陪了。
可惜,后来他才知道,自己被师父骗了,这三枚铜钱经历过这么久的岁月,身上确实是多出了一些灵气,但也仅有灵气,不会变成精怪,黎鸮不可能拥有陪在身边的小伙伴。
不过,也正是因为三枚铜钱身上散发的灵气,让黎鸮很快就能感应到它们所在的位置。只要能拿到铜钱,以铜钱方形之口替言,就能先解开他身上的药效,他也能出去找钟家人算账。
黎鸮又一次努力地动了动手指。
这时,他听到了从窗户外面传来的谈话声。
这里应该是个二楼,窗户开着。
从黎鸮躺在床上的角度,能隐约看到楼下搭起的棚子上挂着的红色灯笼和绸带,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还有人们忙来忙去的脚步声。
“今天是两家少爷结婚的大喜日子,怎么来的宾客这么少?”
“我听说,这俩家联姻是为了冲喜,好像是有一方快不行了。你没看到吗?大师都请来了,在厅堂那边摆了桌子点了香,好像是在做法。”
“啊?冲喜,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有冲喜这么封建迷信的事?”
“谁知道呢?大概是老人家信呗!也可能是没有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我刚才还听小李说,今天只有一家请了宾客来,另外一家目前连个人影都没露,也不知道还来不来。”
“那个大师不是说马上就要到算好的吉时了,人不来,怎么结婚啊?”
“听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其中一家为了高攀另外一家,怕到手的鸭子飞了,迫不及待想要促成好事!听说那位被拉来冲喜的少爷,现在还晕着呢,也不知道给喂了什么药。”
“真的吗?豪门内幕这么吓人?”
“都是听来的八卦,也不一定是真的,咱们手脚麻利点干活吧,别耽误了正事。”
“好好好!”
·
作为那位被“拉来冲喜的少爷”,黎鸮在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八卦,这种感觉还是挺不舒服的。
他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嘈杂声,大概又缓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找回自己四肢的知觉,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非法用药。
这是一个罪名,等下报警时,一定要把这一项填上。
黎鸮用手掌死命地压着自己的额头,试图减轻头痛。他摇摇晃晃从床上起身,单手撑在一把椅背上,一步步,艰难地挪到了门口,靠着自己体重压下门把手。
很好,门没开,套房里间的卧室门被锁了。
钟家人是有多害怕他跑掉了没办法去冲喜,攀不上对方的高枝?
黎鸮挑起一侧唇角,冷笑了一声,收回压着额头的那只手,双手一起,抡起房间里的那把椅子,用尽全力,对着门把手就砸了下去。
即使现在药劲还没过,黎鸮也是一个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靠着体重和重力加速度,砸门锁还是能砸开的。
套房里面卧室的门锁只是普通门锁,被木头椅子连砸了几下,不堪重负,把手一歪,锁扣松了。
黎鸮放下裂开的椅子,扣下门锁,推开门,自嘲一笑:“我真天真,我还以为找到亲生父母后,就不用像在渣爹身边被锁在小黑屋里了。原来,他们都一样,没有不同。”
在砸门锁方面,黎鸮已经算是老手,他小时候被他那位养父反锁在厕所里时,也暴力砸过门锁。
那时候,他还很小,还没有门把手高,不得不砸开门锁自救。
也是从那次开始,他养成了铜钱不离身的习惯。
他不想再次被困在某个空间里无法出去,那种感觉他不想再经历一遍。
黎鸮走到套间的客厅,很快凭借着铜钱的灵气,找到了自己的衣服和背包,他迅速地掏出三枚铜钱。
直到三枚铜钱贴在手心上,冰冷的触感真实地传递给他,黎鸮才真正地感觉到了心安。
很快,他单手持铜钱,念了个“解”字,困扰他的眩晕感终于彻底消失了,他的眼神清明了,四肢也迅速恢复正常。
黎鸮把自己衣服塞进书包里,特意检查了一下柯基小狗的钥匙扣。
确定柯基小狗完好无损,黎鸮触碰在上面的手指顿了一瞬。
他忽然觉得他刚才的行为有些可笑,明明谢成赢已经回魂了,以后也不会再用到这只柯基小狗。做工这么粗糙的钥匙扣,即使丢了,又能怎么样呢?
黎鸮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果断拿着铜钱,动用言灵能力,打开了紧锁的套间大门。
这里果然是二楼,从走廊的栏杆处,可以看到楼下的宴会厅。
这个宴会厅不大,到处都挂满了红色,显得喜气洋洋的。
然而,原本应该笑意盈盈参加冲喜婚宴的宾客们,此刻却各个身形狼狈,一个个像疯子似的,手舞足蹈,咧嘴傻笑,流着哈喇子齐声唱歌:
“红伞伞,白杆杆,婚宴一起躺板板;婚宴宴,躺板板,大家一起遭报应……红伞伞,白杆杆,婚宴一起躺板板;婚宴宴,躺板板,大家一起遭报应……”
这些发疯跳舞的人,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就只会唱这么一句。
黎鸮看到平日里严肃威严的钟爸爸,此刻也像一个大傻子似的,手舞足蹈,口水流了一身也毫无所察。而一向知性体面的钟妈妈,更像是一只□□似的,以一种半弯着腰的高难度姿势,双腿站着,头和双手抵着地板,跟着歌曲节奏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她的身边,就是衣冠楚楚的大哥钟一卓,他的西装扣已经崩开,头发衣服凌乱,头和双手不停地摇晃,一脸痴傻。
就连那个站在香案前的老道长和他带来的几个小徒弟们,也没能幸免,此刻也已经没有了理智,边唱边跳,傻呵呵地乐着。
黎鸮粗略地扫了一遍宴会厅里人们的脸,疯掉的这些人,他大部分都有印象。当初他因为被抱错带回钟家时,这些人也曾借着宴会名义,来好奇围观过他这个不被钟家承认的孩子。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钟家的亲朋好友。
除了他们和服务生之外,黎鸮没见到另外一方的宾客。好像真的像服务生说的那样,需要冲喜的那家,根本没来人。
而来参加婚宴的人,还没用黎鸮出手,全都疯了。
黎鸮捏着铜钱,戒备着四周,他敏锐地觉察到,这个宴会厅里,有精怪的气息。
很快,黎鸮迅速捕捉到了异样,目光扫向宴会厅前方。
那里是宴会厅的舞台,为了烘托婚宴氛围,此刻已经换成了红色的地毯。
黎鸮眼尖地发现,在舞台最中央,有一朵灰扑扑的、只有三四厘米长、小拇指粗细的小蘑菇,没有手没有脚,却在红地毯上欢快地蹦来蹦去。
仔细看,就会发现,它此刻的节奏和宴会厅里这些没了神志的疯子们的节奏,是完全一致的!
好像宴会厅里这些疯掉的人,都是它吊起来玩弄的提线木偶。
黎鸮盯着那只奇怪的小蘑菇,悄无声息地捏起铜钱,但下一刻,他念头一转,放下铜钱,换成了手机,对着宴会厅这些丑态毕露一身狼狈的疯子们,录了一个长达180s的视频,准备等下去就举报这里有人搞xie教还聚众吸du。
那只在舞台红地毯的欢快蹦跶的小蘑菇,听到了黎鸮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或者更准确形容,是抬起它的蘑菇帽。
在看到黎鸮那一刻,它没有五官的蘑菇帽子,仿佛“双眼”放光,满“脸”兴奋。
黎鸮也终于看清它的全貌。
下一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黎鸮:“……好丑的蘑菇。”
小蘑菇:“爸爸!”
……
……
……
舞台上,正一“脸”兴奋,欢快地跑向黎鸮的小丑蘑菇,顿时卡壳了,懵逼地站在原地。
小蘑菇:“???”
小蘑菇:“!!!”
几秒之后,似乎理解了黎鸮话里的意思,小蘑菇“哇”的一声就哭了:“爸爸,你怎么可以嫌我丑!”
黎鸮也在懵逼:“啥?”
小蘑菇站在原地,委屈巴巴奶声奶气的开始哇哇大哭:“呜呜呜,我不丑,我一点都不丑!我会越长越像爸爸的,爸爸你这么好看,我不可能丑的!我只是还没修出人形,修成人形就像你了,呜呜呜……我一点都不丑!人家漂亮着呢!”
黎鸮一头雾水:“谁是你爸爸?”
——
与此同时,京市顶级私人豪华医院休息室内。
魁梧男人对轮椅上的老人说:“谢老先生,钟家说婚宴已经摆好,良辰吉时已到,可以给成赢少爷冲喜了,还说希望您能亲自到场。”
轮椅上的老人眉头微蹙,即使此刻他的表情不甚明显,却也能感觉到他很不满。
“他们还不知道,成赢已经醒了?”
魁梧男人毕恭毕敬回答:“未曾泄露半点。”
“这个钟家,心太急,办事没谱,上不了台面……”老爷子摇着头叹气,“若不是成赢的长命锁还养在他家,投鼠忌器,真该让钟家见识一下真正的谢家……”
忽然,谢老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你刚才说,谢成赢干什么去了?”
魁梧男人摸了摸鼻子,忐忑地回答:“成赢少爷说、说,他去接儿子。”
谢老爷子:“?”
——
宠物医院。
谢成赢盯着眼前这只明显血统不纯的土狗串串,眉头紧锁,语气疑惑。
“你叫谢崽?你是我儿子?”
小谢崽一脸懵懂,天真无邪地歪了歪脑袋:“嘤嘤嘤汪!”
28不要小看言灵官
黎鸮突如其来喜当爹, 惊吓大过惊喜。
幸好,此刻叫他爸爸的,只是一朵颜色丑丑的小蘑菇, 他就算再天赋异禀,也绝对不可能生出这样的娃。
嗯,它很小, 非常小, 整朵小蘑菇还没有他的小拇指长。
“你是谁?”黎鸮手持铜钱,保持着戒备问。
那朵丑兮兮的小蘑菇,也不知什么时候从自己的蘑菇腿上, 伸出了两条细细的菌丝,正在自己的“脸”上抹“眼泪”。它忽然看到黎鸮手里拿着铜钱, 一副防备它的神情, 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比刚才更委屈了,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开始撒泼打滚。
“爸爸你不认我了?你怎么能不认我?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渣爹!”
黎鸮:“……”
黎鸮也不知道,明明这只是一朵没有五官的小蘑菇,他却好像真的在它“脸上”看到了丰富精彩的表情。
他无视小家伙的无理取闹,心平气和地问:“所以,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到底是什么精怪?”
“爸爸!”
小蘑菇终于不再哭闹,蹦蹦跳跳地跑到黎鸮面前。
它原本是想顺着黎鸮的西装裤往黎鸮身上爬, 但是被黎鸮一个眼神制止了, 瞬间就没了胆, 只能爬到黎鸮身边的楼梯扶手上,在上面站稳, 乖巧仰着自己的小蘑菇帽子,老实回答黎鸮的问话。
“我是拟态真菌,会嗖嗖嗖变来变去的那种。爸爸,你喜欢什么样子我都可以变出来!爸爸,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我都能变给你!”
黎鸮:“!”
拟态真菌竟然也能变成精怪?!
作为一个成天和各种菌株打交道的生物学专业大学生,黎鸮自然是了解过关于拟态真菌的相关知识的。
最早被人类发现的拟态真菌,是一种真菌模仿物,属镰刀菌的一种。它们可以模仿花朵,变出假花,欺骗来采蜜的蜜蜂帮它们传播孢子。这类的拟态真菌,它们不仅会把自己的外形仿生的一模一样,甚至连散发的气味也会模仿,完全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后来,人类在自然界中也陆陆续续地发现了其他种类的拟态真菌,它们的拟态本领各不相同,有的能模仿叶子,有的能产生叶丛以假乱真,有的模拟气味诱使传粉者,手段层出不穷。
黎鸮对上眼前这朵小蘑菇的“眼睛”,感觉到对方正眼巴巴地充满渴望地看着自己——虽然黎鸮并没有看到它的眼睛究竟在哪里。
小蘑菇等了半天,还没有等到黎鸮的答案,于是又往前挪了几步,更靠近黎鸮,催促着又问了一遍:“爸爸,你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
黎鸮语气一顿:“你为什么要叫我爸爸?”
“因为你就是我爸爸啊!”小蘑菇理所当然地回答。它的蘑菇腿上探出两条细细的菌丝,像是两只小手一样挥来挥去,欢欢喜喜地碎碎念:“我就要开始修人形了,我要变成爸爸喜欢的模样。”
“我不是你爸爸,我生不出来你。”黎鸮客观陈述事实。
小蘑菇听到黎鸮这么说,小脸瞬间就垮下去了,奶声奶气地开始哭,但语气却非常不服气:“呜呜呜,你明明说过,你是实验室里面的菌菌们的爸爸!它们是菌菌公主,我也是菌菌公主,凭什么它们可以,我不可以?你不能偏心,都是菌菌,你要公平对待,你就是我爸爸!”
“???”黎鸮满头问号。
这是什么强买强卖的逻辑!这个逻辑从根本上就是说不通的!
那些是菌株,它是小精怪!根本不一样好不好!
黎鸮尽量试图和它讲道理:“实验室里的菌株是我亲手养的,并且关系到我的期末成绩和奖学金,比我的命都金贵。你是精怪,和它们不一样,我也不可能当你的爸爸。”
“哇!”小蘑菇又哭了。
黎鸮头疼,你怎么那么爱哭!
小蘑菇用蘑菇腿上的两条菌丝又开始抹“眼泪”,委屈巴巴地控诉黎鸮:“渣爹!你是渣爹!你抛妻弃子,呜呜呜……”
他哪来的妻?哪来的子?黎鸮没持铜钱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他真想奖励眼前这个胡说八道的小家伙一顿拳头!
他盯着这只丑蘑菇,忽然记起来,上一次和保安大叔去埋葬狗妈妈时,在回来的路上,他捡到过一朵同样丑丑的小蘑菇,长得和眼前的这朵好像是一模一样。
他试探着确认:“你是山上那朵小蘑菇?我差点踩到的那朵?”
小蘑菇一听,立即停住了哭声,又变得欢天喜地,高高兴兴地喊着:“爸爸,你记起我了!是我啊是我啊,就是我!你还把我种回去、帮我抖落孢子了!”
黎鸮诧异,竟然真的是他曾经差点踩死的那朵小蘑菇。
当时他以为那只是一朵普通的丑蘑菇而已,没想到它会是拟态真菌。
“所以说,现在丑蘑菇的样子,也是你的拟态?”黎鸮好奇问。
“变成普通蘑菇才能跟人类回家啊,毒蘑菇人类不敢捡,但是普通蘑菇都好丑啊!”小家伙的声音虽然奶里奶气,有点可爱,说的话却并不是那么可爱的。
黎鸮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想:它选中跟回家的人类,不会是我吧?
他试探着问:“你为什么要跟人类回家?”
小蘑菇敏感地觉察到了黎鸮眼神里的防备,顿时又开始伤心了:“爸爸,你是不是嫌弃我丑?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有意识时,就看到了爸爸你,我就要跟你回家!家里面那么多菌菌,长得也都很丑,你还叫它们菌菌公主!大家都是菌菌,为什么区别对待,爸爸你不能这么偏心!而且,家里的那些菌菌们都娇滴滴的,不肯好好生长,要不是我教训它们,它们还耍脾气闹自杀。我可比它们有用多了,这些人类欺负你,我还能帮你让他们都躺板板!”
“你跟去我的实验室了?”黎鸮更关心实验室的事,毕竟事关他的奖学金——那是他的重要经济来源之一。
小蘑菇乖巧点头,语气却比刚才委屈一万倍:“呜呜,爸爸,我也不想住实验室啊,我也想跟你睡一起啊!可是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男人天天搂着你睡觉,还搂的那么紧,一点缝隙都没有,我根本找不到机会靠近啊!”
“咳咳咳……”黎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谢成赢晚上天天搂着他睡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自在地转移话题:“这些人变成这样,都是你弄得?”
他注意到,在这朵小蘑菇跑过来和他讲话开始,婚宴厅里的这些人的节奏立即就乱了,开始各疯各的。
有的人开始满地打滚,有的人指着棚顶的灯哈哈大笑,还有的抱着垃圾桶痛苦流泪忏悔自己的亏心事,还有的左右摇摆嘴里含着有小人在跳舞的……
“你把他们怎么了?”黎鸮默默地收起铜钱,这些人此刻的惨状,暂时不用他出手报复了。
“致幻蘑菇,我的拟态之一。”小蘑菇奶声奶气的,还故意挺了挺自己的小蘑菇腿,看起来很骄傲,它甚至还有一点遗憾,“我可厉害了,我还能拟态红伞伞毒死他们!爸爸,你需要吗?”
“不需要!”黎鸮赶快掐断小精怪的可怕想法,“接下来的事不用你插手,我们可以找警察叔叔替我们伸张正义。”
黎鸮早就决定报警,他甚至已经准备好报警证据。
只是,在报警之前,有些事他需要亲自解决。
他走到此刻已经狼狈不堪的钟爸爸和钟妈妈面前。
小蘑菇顺着黎鸮的西装裤腿往黎鸮身上爬,最终挂在衣服的长袖外面,小声地说:“他俩这么狼狈,不关我事,我只能致幻。”
至于致幻之后看到什么做了什么,它可不负责。
它只是一朵无辜又可怜的“小蘑菇”。
黎鸮并不在意,他单手持一枚铜钱,念了个“醒”字。
钟家夫妻两个,头脑短暂清醒,找回了理智,恍惚地看着彼此,一时间没回过神,傻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黎鸮!是你!咳咳咳!”钟爸爸扯着嗓子暴怒,却发现自己嘴里堆满了口水,差点被呛死。
钟妈妈似乎也回过味来,惊恐地看向黎鸮。
黎鸮环顾四周,薄唇冷笑,缓缓开口:“你们可真疼钟一越啊,今天这种情况,你们都没有让他到现场来。”
“黎鸮!你想干什么!”钟爸爸费力开口,却因为太过狼狈,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闭嘴,先听我说。”黎鸮直接打断他,“自从去年,你们找到我开始,我从来没有向你们要求过什么。你们不爱我,不认我,我都没怨过你们。我以为,我们可以像陌生人一样,和平共处,互不干扰,逢年过节见一面,表面客气一下,算是圆了这份亲子缘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却不让我清净,跑来算计我。我这个人呢,一向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钟爸爸莫名地开始感觉到了恐慌。
钟妈妈却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看见了黎鸮衣袖上趴着的那朵蘑菇——它正探出无数细细的菌丝,跃跃欲试:“爸爸,爸爸,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来我来!我可以的我超有用的!”
黎鸮安抚它:“乖,用不到你,我来就可以。”
他缓缓起身,把手里持着的铜钱变成了三枚,居高临下的看着钟爸爸和钟妈妈,说:“你们接我回来时,应该打听过吧?我老家的那些人都说我会摆摊算命,其实这并不准确,因为我修的是言灵。你们知道言灵官在古代的另一种说法是什么吗?是乌鸦嘴。换个词,也叫祝,谐音诅,诅咒的诅。既能祝福,也能诅咒。而且,言灵官就是言出法随,不管给出什么诅咒,都不会被反噬。我想拿走你们钟家的运势,轻而易举。”
“黎鸮,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钟爸爸毕竟是做生意的,平日里风水大师也是请过不少,打过交道的。别的不懂,但是黎鸮最后一句他却是听懂了。
黎鸮觉得好笑:“现在你承认你是我爸爸了?但是没用,已经晚了,天道不会承认的。而你和钟家所有人的运势,一定会离你们而去。”
他只是站直身体,单手持三枚铜钱,轻飘飘地说了一声“离”。
钟爸爸只觉得脑海里有根线断了,他似乎亲眼看到,那些原本围在他身边的运势,都疯狂地向后撤退,离他越来越远。虽然他心里抗拒相信黎鸮的鬼话连篇,但是那一刻,他竟然觉得黎鸮说的都是真的。
黎鸮做完这些,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钟妈妈的身上。
此刻的钟妈妈身形狼狈,已经没有了往日里的温柔和知性。
黎鸮当着她的面,收起铜钱,闭了闭眼,才缓缓开口:“看在你十月怀胎,生我一场的份上,我不会对你使用任何手段。如果你愿意和你先生离婚,和钟家所有人断绝关系,彻底离开钟家,钟家的衰落运势就不会落在你身上,这是你唯一的自救机会。”
“鸮鸮,妈妈……”钟妈妈开口了,但是她现在脑子乱乱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黎鸮的胡言乱语。
黎鸮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抹哀伤,他轻声地说:“你知道吗?其实你的运势,一直都不好。如果你的运势好,当初也不会被抱错孩子,断了母子缘分。”
他说完,掏出了手机,当着钟家夫妻两个人的面,拨打了110,举报这里有人非法聚众组织xie教,并且集体吸食致幻剂,他有视频为证。
警方对这类案情高度重视,很快就赶到了。
看到整个宴会厅里厅外一片明目张胆“冲喜结婚”的场景,更是证实了这里在组织什么活动,黎鸮也被当做证人带回去做笔录。
等他做完笔录,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黎鸮站在公安局门口,忽然记起,他今天原本是要去宠物医院接谢崽出院的。
他立即掏出手机,想给宠物医院打个电话,可惜手机没电了,已经没法开机。
正巧这时候,有一名年轻警察站到了黎鸮身边,和他打了个招呼。黎鸮一看,还是个熟人,是上次陈实川案子里,帮他记笔录的那位。
这小警察是下班到这边送材料的,正准备下班回家,在门口就遇到了黎鸮。他人挺热情,见到黎鸮后,还顺口和他打听了几句张余亿道长。张余亿道长出身龙虎山,很有名气。
黎鸮见这警察也是个自来熟,又担心宠物医院那边等的急,于是冒昧地向他借了手机,先给宠物医院打电话。
黎鸮拨通电话,刚刚提到谢崽的名字,宠物医院那边就告知黎鸮:
“谢崽今天白天已经被接走了。”
“是谁接走的?”
“是登记簿上的人,它爸爸,谢成赢。”
29抢爸爸
听到谢崽已经被谢成赢接走, 黎鸮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谢成赢当时留在宠物医院的电话号码,竟然没有记错?
“请问,您是把谢崽送到宠物医院的人吗?谢先生说, 想要见您当面感谢,您这边方便留一下联系方式吗?”
黎鸮果断拒绝:“……不用谢,为人民服务。”
他又给宠物寄养中心打了个电话, 和对方取消了寄养预约, 最后把手机还给了热心的警察小哥哥。
警察小哥哥人很随和,高兴地和黎鸮念叨:“你要是见到龙虎山的张道长,帮我们道个谢, 上次他送我们所的逢案必破符,被放在门框上面后, 哎呦喂, 这个月我们所里找猫找狗找花盆找大葱的效率明显增加了,甚至隔壁王大妈丢的钥匙都在撬锁师父到来之前找到了。”
“嗯。”黎鸮心想,张余亿道长符箓本事还挺强的。
时间不早了, 钟家的案子,警方还在调查中,不能立即出结果,他和警察小哥哥挥手道别,准备回学校。
他身上还穿着钟家给他冲喜准备的西装,他也没换,回去时赶上了最后一辆公交车, 省下了不少打车钱。
公交车上的人不多, 大部分座位都是空着的。黎鸮选择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正好前后左右都没有人,他把藏在西装手巾袋里的那朵“小蘑菇”叫了出来。
原本别在西装手巾袋里的那朵红玫瑰, 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小家伙给拆的稀碎,只留下一片红色的花瓣,被它用两条菌丝举着。
黎鸮十分怀疑,那朵花的“尸体”可能被小家伙当口粮吃掉了。
他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小蘑菇顶着自己的蘑菇帽子,探头探脑地看向公交车窗外,“眼睛”里充满了新奇,似乎对正在倒退的路边风景很感兴趣。
“你是拟态真菌,我应该怎么称呼你?”黎鸮问。
小家伙挺着胸脯,理直气壮回答:“当然是你的大宝贝孩子啊!如果你喜欢男孩,我就是大宝贝儿子,如果你喜欢女孩,我就是大宝贝女儿。”
黎鸮:“……”
果然老话说的对,不能给小孩子过多的权力。于是,黎鸮果断决定:“嗯,我知道了,你叫菌菌。”
拟态真菌,此刻拟态的形态是小蘑菇,叫菌菌,很合理,没什么毛病。
“好哦好哦,我有名字了!是我爸爸亲自给我取的!”小蘑菇菌菌对于自己的新名字非常高兴,欢天喜地又从蘑菇腿上多探出了两条菌丝,像小脚丫子一样晃来晃去。
·
寝室里,杨大鹏和安放见到黎鸮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爸爸,你可算是回来了!给您打电话您的电话关机!你老人家看看现在这都几点了?再回来晚一点,寝室楼的门都要锁了!”杨大鹏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黎鸮身上突兀的西装,更奇怪了,“你到底干嘛去了?”
黎鸮刚要开口回答,嘴唇刚张开,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看到小蘑菇菌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杨大鹏的脑袋上,从它的蘑菇腿里探出了两条细细的菌丝,像是两条小胳膊,啪啪啪地开始揍杨大鹏的脑袋。
黎鸮一时间卡了壳,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他莫名觉得,菌菌揍杨大鹏脑袋的动作有点眼熟——它这个动作指导恐怕是谢成赢本人吧。上次谢成赢也这么揍过杨大鹏,不能说毫无相关,只能说一模一样。
见黎鸮没回答,安放以为是黎鸮不好回答,于是善解人意地替他解围,问黎鸮晚上吃没吃饭。
黎鸮把视线从杨大鹏的头顶收回来,心虚地假装没看见,实话实说:“没吃。”
今天,他除了在公安局喝到的一杯热水,一整天都滴水未进,还被钟家用了迷药,药效才刚刚过去不久。取证非法用药时,黎鸮还被法医抽了血,这一天全是波折,真应了他出门前问的卦象,必有劫难。
安放听说他还没吃饭,立即把自己囤的泡面贡献出来,亲自给他泡上了。
杨大鹏崴的脚过了这么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闻到飘出来的泡面味,他的馋虫瞬间被引了出来,他飞快窜到黎鸮面前,讨好道:“我亲爱的爸爸,赏我也来一口呗!大半夜寝室里泡泡面,就是罪恶啊!嗷……疼!”
他话还没说完,就惨叫了一声,下意识用双手去捂脑袋,急吼吼地喊他的两位室友:“快快快,快帮我看看,我头顶上有什么?好像有东西在扎我!好疼!”
黎鸮趁乱,把罪魁祸首菌菌从杨大鹏脑袋上“抱”了下来。
菌菌却不服气,蘑菇腿上的两条菌丝握着小拳头挥来挥去,气鼓鼓地喊着:“他凭什么也叫你爸爸?他凭什么来抢我的爸爸!怎么那么多人都要和我抢爸爸!我要揍他,揍扁他!”
黎鸮:“……”
黎鸮急忙解释:“你误会了,他不是要我当爸爸,这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称呼。”
“我不管我不管!只能我叫你爸爸,别人不可以叫你爸爸!实验室的菌菌们也不能叫你爸爸!只有我可以叫你爸爸!”菌菌依旧是气鼓鼓的,一副“我要气炸了我很难哄好”的架势。
黎鸮越看它这副模样,越觉得眼熟。
这小心眼下一秒就能气炸了的样子,简直和谢成赢如出一辙。
有一瞬间,黎鸮甚至有些怀疑,这株拟态真菌是谢成赢生的熊孩子吧?
这脾气这性格,一模一样。
拟态真菌拟的,其实拟的就是谢成赢吧?
黎鸮猜测,可能是这朵小精怪以前天天偷偷跟着他们,耳濡目染,别的没学会,反倒是把谢成赢的一身臭毛病全学会了。
这一刻,黎鸮深刻感受到了,教育下一代言传身教的重要性。
·
第二天一早去实验室,黎鸮再一次见识到菌菌“欺男霸女”的本领。
那些长在实验室培养箱里的菌株们,并没有灵识,但是大概是拟态真菌天生的血脉压制,它们刚刚感受到菌菌的气息,就开始瑟瑟发抖,乖巧地努力抽长,好好生长,一点也不敢娇气,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特别省心。
这种情况,黎鸮也是第一次见,简直大开眼界。
菌菌对这些同类的表现很满意,兴奋地站在黎鸮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邀功:“爸爸爸爸,我是不是很厉害?我真的真的超有用的!我还能修成人形!爸爸,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黎鸮:“……”
这种问题,黎鸮不太想回答。
没有得到黎鸮的明确答案,小家伙“坐”在黎鸮的肩膀上,抱着自己的小蘑菇脑袋,晃来晃去,苦思冥想了好一会。然后,它忽然又开始兴奋起来,蹦蹦跳跳地从黎鸮的肩膀爬下去,边跑边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爸爸你喜欢女儿!你叫它们菌菌公主,让它们好好生长!那么你一定是喜欢女儿,我也要当菌菌公主,我也会好好生长!”
黎鸮:“?”
“菌菌公主请好好生长”,只是套用现在流行的网络用语“公主请上车”而已,跟他喜欢儿子女儿有什么关系?
然而,黎鸮还没来得及反驳,就眼睁睁地看到菌菌,正在用它身体里伸出无数菌丝当做攀爬钩子,速度飞快地爬到菌株培养箱上。
原本拟态的小蘑菇身体,迅速融化,变成了像是液体又像是气体的不明物体,顺着培养箱的缝隙“嗖”的就钻了进去,变化成了和培养箱的菌株们外表一模一样的菌株。
菌菌和它们放在一起,很难区分,足以以假乱真。
培养箱里的原住菌株们对于菌菌的到来,反应剧烈,比刚才抖得更厉害,吓得拼命地往远离菌菌的方向生长。
黎鸮目瞪口呆,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培养箱里的菌株们长得乱七八糟的。他还看到,在实验箱里的假“菌株”菌菌,正在大口大口的吃他刚刚注入进去的营养液,旁边那些小菌株们,明明也馋的要命,却敢怒不敢言,一滴也不敢偷吃,憋屈极了,却还要继续努力生长,委屈巴巴的。
黎鸮:“=。=”
以后谁再和他说实验室培养箱里的菌株难养,他就和他们急!
看!现在这些菌株们一滴营养剂都吃不到,也根本不影响它们生长!难怪它们平时可以长在冰箱里,长在水缸里,长在大爷大妈的花盆里!
它们根本就是看人下菜碟,故意娇滴滴的欺负人!
孩子不能惯!
——
谢家某处的一所豪宅,依山傍水,空气宜人,豪宅后花园内自带天然温泉,是疗养休闲圣地。
坐在轮椅上的谢老爷子,听完魁梧男人的汇报,面容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魁梧男人垂着头,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毕恭毕敬地问:“那么钟家,您看?”
“钟家那对夫妻,可真是能耐啊,竟然敢给自家的小儿子下药。倒是那个孩子,铁骨铮铮的,挺讨喜。”谢老爷子想了想,对魁梧男人说,“这样吧,你把成赢醒了的消息,透露给钟家。”
魁梧男人有些不解,老实询问:“为什么?这个消息,一向都是保密的。”
谢老爷子说:“那孩子,毕竟是成赢的长命锁,以后自然是我们钟家的人,总不能让他一直排斥这门婚事,要给他一点甜头的。比起那些企业合作、现金之类,谢成赢本身就是最大的甜头。”
显然,谢老爷子对自己的孙子,很有信心,他觉得没有人可以拒绝他孙子的魅力。
谢老爷子随口问:“成赢在干什么呢?”
魁梧男人神情有些古怪:“成赢少爷在后花园……嗯……”
“在遛狗?”谢老爷子摇头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汇报的?他昏迷了三年,醒来不容易,他喜欢,就让他遛。”
“不是,”魁梧男人艰难开口,“成赢少爷,他、他在给他的狗儿子找妈。”
谢老爷子:“?”
——
谢家豪宅后花园。
谢成赢和小谢崽,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对。
谢成赢的手里握着手机,正在听手机对面说话:“这里是xxx派出所,这里没有接收过一只叫做谢崽的狗,也没有给宠物医院打过电话,您如果有需要什么帮助可以直接告诉我们,我们会尽量给您帮助的,但请不要无理取闹、妨碍公务。”
谢成赢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xxx派出所,热情的警察小哥哥又收到了张余亿道长邮寄来的逢案必破符,一边分给自己的同事一边吆喝着:“快快快,放手机壳里,今天王大妈丢的酸菜缸就指望它找回来了!”
“刚才谁的电话啊?”同事问。
警察小哥哥说:“电信诈骗的,开口就问我是不是一只土狗串串的妈?还说我给宠物医院打过电话。我打没打过,我能不记得?呵,电信诈骗都诈骗到警察身上了,真是胆子肥了!”
“是啊是啊,那些骗子,什么人都骗!”
·
谢成赢放下手机,看向谢崽。
“你妈到底是谁?”
小谢崽摇了摇尾巴:“汪?”
30期待真香
很快, 脆皮大学生们最繁忙的期末来了。
不管是钟家,还是谢成赢,黎鸮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他们, 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紧张的期末复习中了。
因为期末成绩的好坏,事关黎鸮的奖学金。
下个学期的生活费有多少、他是吃咸菜还是吃肉、能不能多买一件衣服,大部分都要靠他的期末成绩来决定。
每学期的奖学金虽然不算多, 但对于手头并不宽裕的黎鸮来说, 这是他唯一稳定的经济来源。
至于摆摊算命,那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黎鸮至今能接触到的客源很有限, 出手阔绰的大客户更是凤毛麟角。以至于黎鸮每天出门前,习惯性给自己起卦问吉凶时, 都在心里默默祈祷一遍“我要暴富”。
值得黎鸮欣慰的是, 在菌菌的威胁下,实验室培养箱里的那些原本娇滴滴、需要人精心伺候的菌株们,再也不敢作妖了, 都十分乖巧地生长着。
甚至,它们还因为怕被菌菌揍,争先恐后,越长越好,就连杨大鹏、安放和其他几个同学们都跟着沾了光,培养箱里的菌株们再也没有死亡过,终于能保住期末成绩了。
黎鸮看着抱着培养箱痛哭流涕的室友们, 小声问菌菌:“之前那些菌株培育失败, 是不是和你有关?”
菌菌:“!!!”
“爸爸!哇……”菌菌明显是委屈极了, 瞬间就开始大哭,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从来没有干过坏事!上次那些欺负爸爸的人类,我也只是让他们致幻乱跳舞,都没喂他们吃红伞伞!菌菌是好孩子,菌菌绝对不会干坏事!”
是真的眼泪!
在它的小蘑菇帽上,肉眼可见地渗出了几滴“露珠”。
黎鸮大为震惊,一只拟态成为小蘑菇的真菌,竟然真的会哭!
奶声奶气的模样,还真的很像一个小朋友。
那一刻,黎鸮忽然忍不住开始想象这只小家伙拟态成人形时,是什么样子的?它会长得和人类真假难辨吗?它平时说话奶声奶气的,听起来像个小孩子,那么它会变成小孩子吗?会变成几岁的小孩子?变成小孩子会不会长大?
黎鸮甚至还天马行空地想,这只小家伙的脾气和性格那么像谢成赢,会不会长得也像谢成赢?
他刚想到谢成赢,菌菌公主也正哭着说到了谢成赢:“呜呜呜爸爸!菌菌是好孩子,菌菌从来没干过坏事!最多、最多……也就是揍过美羊羊和柯基小狗!”
黎鸮:“?”
他无奈地问:“你闲着没事,揍它们干什么?”
被黎鸮这么一问,菌菌仿佛瞬间就觉得更委屈了,哭声比刚才还可怜:“菌菌是跟着爸爸来这里的,菌菌当然想要和爸爸贴贴!可是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男人,不仅每天晚上搂着你睡觉,还把我当蚊子撵!”
小蘑菇越想越气,咬牙切齿:“他还仗着身上金光多,用金光把我弹飞了!好气啊好气啊!简直要气炸了!但是我又打不过他身上的金光,只能用菌丝揍美羊羊和柯基小狗出气!”
黎鸮恍然大悟:“……难怪你天天揍我的小柯基钥匙扣。”
菌菌气呼呼地握着菌丝小拳头,信誓旦旦地说:“那个金光男人欺负我,我就要趁着他不在时,使劲报复回来!”
黎鸮伸出手指,笑着摸了摸小蘑菇的头,说:“他已经回魂了,不会再回来了。”
“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欧耶!”菌菌公主得知这个消息,高兴地开始转圈圈,身上伸出来的无数菌丝也跟着它一起欢快地挥舞。
看着小蘑菇蹦蹦跳跳,黎鸮也忍不住去想,谢成赢和谢崽这对“父子”现在相处的怎么样了?
其实也不是他不关心谢成赢和小谢崽。
生魂回魂,不会记得离魂期间发生的事,他对于谢成赢来说,就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过分关心,反而不恰当。
而且,黎鸮了解谢成赢。
以谢成赢的人品,即使他不记得小谢崽是怎么来的,也一定会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儿子尽职尽责的,所以黎鸮一点也不担心小谢崽的生活。
只是,黎鸮偶尔也会在繁重的复习中,想起谢成赢。
如果此刻,谢成赢还是一只生魂,还在他身边,像一只气球飘来飘去,那么他一定会时不时地就要来“骚扰”黎鸮。要么是提醒他喝水,要么是提醒他该吃午饭了,要么是偶尔嘴欠几句故意气气黎鸮,要么就是用柯基小狗的小短腿“哒哒哒”地跑来跑去,欢快极了。
黎鸮不得不承认,习惯了谢成赢存在,突然又变回到一个人,刚开始还是有点不适应的。
有时黎鸮也笑自己矫情,明明他和谢成赢相处的时间不长,又不是生离死别,都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活得好好的,他伤春悲秋做什么?
甚至,往最好的结果想,如果他们一直不见面,缘分错过,连在他们身上的姻缘线自然而然就会断掉。天道不会强求成不了的姻缘,那么就相当于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黎鸮最初的目的:斩断他的桃花劫。
但是,他真的不想和谢成赢再见一面吗?
黎鸮坐在实验室休息室,托腮看向窗外,一时走神,久久没能给出一个果断的答案。
——
钟家因为非法聚众组织xie教活动和非法用药,开始被警方调查。
视频里,来钟家参加婚宴的众人,都集体疯疯癫癫又是唱又是跳的,显然是嗑药了,他们的身体里也检查出来奇怪的药物成分。然而,除了黎鸮被下的药有明确的来源和药物名称之外,其他人的用药依旧成谜。
于是,为了寻找药物来源和渠道,警方加大了调查力度,开始对钟家企业进行全方位排查。
钟家企业原本只是暴发户,当初一夜之间穷人乍富,从原本的家庭小作坊走到了大都市,各方面都不完善,全是漏洞,根本禁不住查。几乎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问题层出不穷,违反的法律法规越来越多,罪名也越来越大,钟家已经再无翻身之地。现在他们只能祈求上天,各种罪名加在一起,能少判几年。
企业负责人钟爸爸,一次次被拉去调查谈话,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曾经围绕在钟家的运势,正在他眼前,一点一点消失,直至没有。
乌鸦嘴!
直到这时,钟爸爸恍惚记起,他那个被抱错的儿子,他当时居高临下地站在他的面前,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几句话而已。
黎鸮真的有诅咒他们钟家的本领!
而警方和律师带来的另一个消息,让钟爸爸更加绝望。
“对此次所谓的冲喜婚宴,谢家表示毫不知情,谢成赢先生也亲口说,他没有收到任何请柬。”钟爸爸的律师对钟爸爸复述谢家的答复。
钟爸爸差点被气背过气,怒气冲冲反驳:“谢成赢就是新郎!他要什么请柬?!”
谁见过新人结婚自己给自己发请柬的?
来听听,这像话吗?!这像话吗!这简直离了大谱好吧!
——
黎鸮作为这起案件的受害者,从警方得到这些消息时,大学期末考试已经开始了,选修课都已经考完两科了。
现在案件还在调查中,警方能透露给黎鸮的信息不算多,只有两条:
一条是,钟家企业面临查封,钟爸爸和大哥钟一卓的牢狱之灾是无法避免的。但钟夫人和年仅19岁的钟一越并没有插手家里的企业,这方面并没有罪名。钟夫人仅涉及非法聚众组织和非法用药罪名,现在已经被取保候审。
另外一条是,经过调查,冲喜婚宴的另一家当事人对此次婚宴,毫不知情,也没有任何赴宴计划。事发当天,另一位新郎当事人的行程,只有宠物医院。
黎鸮也算是听懂了,精辟总结:“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钟家为了高攀想要促成冲喜,可是被冲喜的正主家,却根本对此事不是那么热络的。”
等结束了通话,黎鸮熄掉手机屏幕,刚想把手机收起来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另外一位新郎,当天的行程是去宠物医院?”
“爸爸,怎么了?”小蘑菇菌菌探头探脑,身形灵活地从黎鸮厚厚的专业课书页里钻了出来。
黎鸮也没有深究这小家伙刚才呆在什么地方,八成是化成某种液体气态躺在书页里了。
他用手指点了点菌菌的小蘑菇帽子,回答它说:“钟家口中的那位昏迷不醒需要冲喜的新郎,现在都可以去宠物医院了,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可能已经好了,难怪钟家会这么迫切,因为到手的鸭子要飞了。”
过了几天,黎鸮的选修课考试全部结束,公共课和专业课也陆续开始考试。
黎鸮被繁多的考试科目折磨到头昏眼花时,他的手机接到了一个电话。黎鸮一看到号码备注,瞬间就精神抖擞、眼里冒光。
因为,这个电话号码在黎鸮手机里的备注,简洁干脆却非常具有重量级,只有两个字:
金主。
是金主爸爸的来电!
黎鸮仿佛已经看到有无数的票子向他飞来!
他下个学期,乃至于下下个学期的生活费学费都有着落了!
黎鸮的这位“金主”叫柯青宁,和黎鸮同龄,是黎鸮的高中同学,也是黎鸮摆摊算命以来,接到过的最大的单子。黎鸮这几年在大学的生活费学费,都是靠着当初替柯青宁解决麻烦得来的报酬。
柯青宁家里是开豪华连锁酒店的,酒店遍布全世界各地。柯青宁高中时,不爱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还没成年,就成天和豪门圈里那些不务正业的二代三代鬼混,胡吃海喝,泡吧撩妹,处处不学好。他家里有一位雷厉风行的姐姐,为了让他远离这种环境,果断给他办理了转学手续,把他扔到了镇上高中——也就是黎鸮的高中。
黎鸮当时在高中,成绩名列前茅,是学校考名校的重点苗子。柯青宁就是来混日子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他们两个原本是没有交集的。
后来,柯青宁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中,有人盯上了柯青宁的富贵命格,想要夺柯青宁运势,找柯青宁替命。柯青宁傻乎乎的,不设防,直接就接了对方给的邪门物件,中了圈套。
幸好,柯青宁运气足够好,即使在被夺运替命时,他还是有幸遇到了黎鸮——两个人是在学校厕所相遇的。
当时在厕所里,黎鸮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问题,并帮他追到了诅咒源头,化解了替命,还让害他的那位朋友和施法大师都被反噬了。
黎鸮救了柯青宁一命,柯青宁和他的姐姐感激涕零,给了黎鸮一大笔报酬,并且把黎鸮奉为座上宾,还替黎鸮介绍了不少需要算命看风水的客源,这都是黎鸮的主要经济来源。
所以,柯青宁在黎鸮眼里,就是金灿灿的货真价实的大金豆子!
柯青宁这次来电话,果然也是给黎鸮介绍“活”的。
黎鸮顿时眉开眼笑,态度都变得和蔼可亲了。
柯青宁说:“黎哥,这次是我自家表哥的事。我表哥在深山里包了个山头,想要开发旅游度假山庄,原本一切进展顺利,但是最近遇到了怪事,想请您帮忙去山庄那边看看。”
自从被黎鸮救过命后,柯青宁对黎鸮深信不疑、唯命是从,他表哥遇到的麻烦就指望黎鸮解决了。
黎鸮有些为难,实话实说:“我最近期末考试,没有时间。”
“不急不急,我们不急!黎哥,等您考完试,我和我表哥先请您吃个饭,详细说说山庄情况,然后您再帮忙去看看行吗?”柯青宁的语气毕恭毕敬的。
黎鸮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让柯青宁订好时间给他发消息。
结束通话,过了不一会儿,柯青宁的微信就发了过来,上面有详细的时间,地点就是柯家自己的豪华酒店。
柯青宁还在微信里解释:“黎哥,我表哥过几天要到欧洲出差,晚几天才能回来,您看约在他回来这天可以吗?地点约在我家酒店,劳烦黎哥您再顺便帮我们酒店看看风水运势,到时候我让我姐亲手给你封一个大红包。”
他说完,还给黎鸮在微信里也发了一个红包。
黎鸮美滋滋地收了柯青宁的红包,愉快地定下了去赚钱的时间地点。
只是,黎鸮再次看了一遍微信里柯青宁发来的日期,抿了抿唇,神情复杂。
有钱赚,自然哪天都是合适的。
但是,说来也巧合,柯青宁定的这个日期,好巧不巧,正好是钟一越的生日。
或者说,是黎鸮的生日。
他和钟一越出生的时间虽然只差10分钟,却一个出生在前一天的23:55,一个出生在第二天的00:05,生日日期变成了不同的两天。
他比钟一越先出生的,但是因为抱错了,他们两个的生日弄反了,前一天变成了钟一越的生日,第二天才是黎鸮的生日。
黎鸮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收起手机。
那天是钟一越的生日又能怎么样?对黎鸮来说,什么都没有赚钱重要!
——
谢家豪宅。
魁梧男人正在向谢老爷子汇报钟家的进展。
钟家如今处境凄惨,求助无门,钟夫人已经不止一次求到谢家,希望谢家能看在两家孩子八字相合的份上,帮帮钟家,救救她正在等待着坐牢的丈夫和大儿子。
谢老爷子铁面无私:“不用理她。”
魁梧男人:“是。”
谢老爷子冷哼道:“钟家敢给成赢的长命锁下药,礼尚往来,我就要拿钟家给那孩子出出气。”
“什么长命锁?”谢成赢手里扯着遛狗绳,面无表情地望向谢家老爷子,黑着脸说,“爷爷,对于冲喜这件事,您还没有死心吗?我不信什么姻缘线长命锁,我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就算没有姻缘线,我也会把人抢到手。我今天再说最后一遍,我,谢成赢,是绝对不会和钟家那个长命锁结婚的!死也不会!”
说完,他也不等谢老爷子又说回应,牵着小谢崽转身就走。
小谢崽摇着尾巴“汪汪汪”地叫着,几步小跑,追上了自己的爸爸。
魁梧男人看着谢成赢消失的背影,问谢老爷子:“要不要告诉成赢少爷,钟家少爷被抱错的事?”
谢老爷子说:“告不告诉他都不会有影响。谢成赢那个性格,不喜欢就不会结婚。找个机会,让他和那个孩子接触一下。如果喜欢,他自然会去争取。不喜欢,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杀了他都没用。”
魁梧男人说:“那个孩子,正被柯家接触,他们约定在柯家酒店用餐,顺便看风水。”
谢老爷子一听,乐了,道:“巧了,那天钟家也有一份请柬,是钟一越的生日宴会,地点也是柯家酒店。你,想个办法,让成赢过去看看。”
魁梧男人:“?”
谢老爷子道:“机会给他,能不能遇见他的长命锁,就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