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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if线,假如瑜安在代郡中被擒

    侍从搬来一把座椅, 恭敬请了靖平王落座。

    顾昱淮瞧小太子眼巴巴盼着给人喂药,不过还好,瑜安自己?接过了药碗, 没让人遂愿。

    靖平王心底气顺了些,瑜安的伤情他昨夜已细问过御医, 只要好生调养, 不会有大碍。

    晗光殿中侍女照料得宜, 毕竟是东宫调拨的人手。

    总得?想法子, 将瑜安接回王府才是。

    发觉靖平王今日一直在看自己?,瑜安微有疑惑。

    顾昱淮瞧人喝完了药, 忍不住叮嘱道:“姑娘家, 日后行事还是要多加留心。”

    既入围场深处, 不熟悉路途, 总得?多带些护卫才是。

    虽未酿成大祸,到底惊心动魄。

    此?话?一出, 瑜安立时瞪向萧询。

    太子殿下颇觉冤枉, 瑜安失踪, 父皇要他给?出交代方可?调兵。事急从权, 不得?不和盘托出。

    他递了枚果脯给?瑜安, 顾昱淮顺势旁敲侧击道:“为何……家中要你瞒了身份?”

    靖平王问起, 不在大梁地?界, 陈年旧事略说说也无妨。

    瑜安道:“母亲说我幼时病了一场,父亲虔心请大师批语, 道是要充作男孩儿养大,方可?保平安。”

    大师之语灵验, 不论缘何,确实佑她?无病无灾。

    至于再往后, 因梁廷业已知?晓叶家有三子一女?,故而哪怕及笄后,为免叶家被扣上欺君的罪名?,只能继续将错就错。

    况且平日在军中行事,瑜安自以为扮作郎君方便许多,也迟迟不愿改回女?儿身。

    “大师是何时为你批语的,可?还记得??”

    瑜安想了想,摇头。

    儿时的记忆早便模糊,许是还有生病的缘故。反正自记事以来,她?就是叶家的小公子,一直跟在双亲身旁,直到六七岁时才归家。

    府中知?情的人寥寥,母亲再三叮嘱过长姐与?二位兄长,为保她?诸事顺遂,切不可?将消息外传。

    顾昱淮若有所思,不着痕迹再问起旁的事。

    天空湛蓝澄澈,叙过一会儿话?,帝王身边的近侍亲自来晗光殿请瑜安,道陛下召见。

    成王世子受伤一事,萧询与?瑜安提过,已有所准备。

    毕竟伤的是萧氏宗亲,于情于理,明帝自然要过问。

    见瑜安微有紧张神色,顾昱淮正欲开口,孰料太子却先?道:“走罢,孤陪着你。”

    瑜安点点头:“好。”

    近侍陪了笑?,陛下仅仅是寻常的召见,竟劳动太子殿下与?靖平王同往,实在是稀奇。

    可?惜正殿外,总管钱钦语带恭敬:“还请太子殿下与?王爷留步,陛下吩咐,瑜安公子一人入内即可?。”

    对于这位北齐英主,瑜安敬与?怕皆有。她?脚步稍顿,下意识与?萧询对视过一眼,方独自入了殿中。

    二人间的动作,尽数落于顾昱淮眼底。

    他神情复杂,同太子先?往一旁厢房等候。

    端了茶盏,顾昱淮道:“殿下早便看穿了瑜安的身份?”

    萧询颔首,在代郡中擒住叶家三公子时,原本惯例是要搜身的。

    那时瑜安未允暗卫触碰,自己?先?承认了身份。

    既然是女?郎,萧询当然未再动她?,一路将她?带回了北齐。

    “那便好。”顾昱淮松了口气,“瑜安的身份,殿下为何不早些告知??”

    若是如此?,他早便能有所怀疑。

    “孤答应过瑜安,守口如瓶。”萧询笑?笑?,“王叔见谅。”

    ……

    正殿内,明帝赐了座。

    瑜安规规矩矩坐好,第二次单独见这位帝王,她?仍旧有些紧张。

    尤其是在射伤成王世子后。

    不过出乎意料,明帝声音和煦,言辞间多有的关怀,不似作假,反倒让瑜安感到受宠若惊。

    是以当明帝问及成王世子那一箭,瑜安思索片刻,没有欺瞒,一五一十交代。

    在帝王面前,若说假话?反而弄巧成拙。

    林中情形再现,明帝眸中流露出欣赏之色。被数倍的人马围困,尚能临危不乱,把握时机出箭,他进?而道:“此?举为何?”

    瑜安自有缘由。

    一则,是乱对方阵脚,趁势从包围中脱身。

    二则,是要将事情大肆传扬。

    瑜安所用?的箭胜在短利,没入躯体极深。故而中箭的萧谚不便折断箭羽,只能尽快返回猎宫取箭。

    成王世子在围场中受如此?险伤,应当瞒不过留守猎宫的萧询。

    倘若自己?在林中遭逢不测,萧询总能借此?寻到蛛丝马迹。

    他亦未让她?失望。

    萧谚还特意更换箭翎,很有欲盖弥彰的味道。想来也是事急从权,销毁箭羽反倒更可?疑,来不及想出更万全之策。

    最后一层瑜安未提,那便是行宫中祭祀旧怨。

    萧询自然会同始作俑者清算,而这一箭,是瑜安自己?先?给?成王府的回礼。

    听?眼前的小姑娘逐一道明,分?毫不乱,明帝难得?地?面露赞许。

    询儿眼光当真是极好。

    明帝的问话?到此?为止,金口玉言,许诺不会问罪瑜安。

    见帝王要另行召见萧谚,瑜安松口气后,犹疑是否告退,却又好奇帝王对成王世子的处置。

    明帝笑?了笑?,指一指屏风后:“若是想知?道,去后头等着无妨。”

    瑜安眨了眨眼,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同帝王的一番交谈,她?胆子也大了起来:“那……多谢陛下。”

    明帝笑?而不语。

    两盏茶的工夫,萧谚到时,是侍从用?肩舆抬了来。

    明帝免了他的礼数,先?过问几句伤情。

    语气虽远不及待瑜安的温和,但对萧谚来说,已经闻宠若惊。

    关怀过伤势,明帝话?风一转,又道:“围场中刺杀之人,侄儿可?曾看清?”

    萧谚面上一派赧然,摇头道:“那箭从林中深处骤然而来,臣防备不及,瞧不真切。”

    他咬死了不知?,前夜派往山中的亲卫也一去不回。萧谚自断羽翼,只能先?认下此?暗亏。

    “此?事朕已交由太子查办,必定会还成王府一个公道。”

    萧谚神情是恰到好处的感激涕零:“陛下恩情,侄儿在此?谢过。”

    出了正殿,瑜安先?同萧询会合。

    “如何?”

    此?事在瑜安处已经彻底了结,明帝言谈中,摆明不会再牵连于她?。

    她?眼眸流转,对太子殿下道:“走。”

    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萧询笑?着应好。

    望二人相偕离去的背影,留在厢房中的靖平王眉心一跳。

    ……

    另一头,乘肩舆离去的萧谚尚未走远。

    仇敌相见,本是水火不容,偏生明面上都还要以礼相待,做足了功夫。

    萧谚的伤势远甚于瑜安,右腿不能行走,着实有些凄凉。

    因太子殿下在场,尊卑有别,侍从将肩舆落下行礼。

    “叩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都起来罢。”

    瑜安望向萧谚,佯叹:“世子入围场行猎,齐平山上竟遭此?不测,日后合该小心为上。”

    萧谚不阴不阳:“有劳顾公子挂怀。”

    瑜安笑?容明媚,宛若春花初绽,本就盛极的容貌愈发勾人心魄:“世子还是先?安心养伤,此?番有惊无险,或许正是齐平山先?祖庇佑,世子才能无恙。”

    否则,可?不只是伤一条腿这般简单。

    萧谚勉力未让怒形于色,若是此?刻命人而去,只怕更为难堪。

    瑜安接着道:“只盼着世子早日养好伤势,再去击鞠场上一较高下。”

    萧谚前时邀约,此?刻被重新提起。

    “好啊。”他一字一顿。

    瑜安回之一笑?,云淡风轻。

    她?同成王世子已是结下深仇,何必在乎多得?罪那么?一两分?。

    让自己?心中畅快,才是最要紧的。

    她?颔首一礼,与?萧询先?回晗光殿。

    奉帝王旨意,由东宫主理成王世子遇刺一案。太子殿下雷霆手腕,不出两日,事情水落石出。成王府无异议,尽数盖棺定论。

    无论真相为何,几日事端传到猎宫世家们的耳中,便是围猎场上出现刺客,伤了成王世子。

    太子殿下与?靖平王封山搜捕,刺客业已伏诛。

    因箭羽出自成王府,无可?转圜要从萧谚身边人入手。

    随世子入山行猎的亲卫被一一带去讯问,瑜安不知?萧询借此?除去了多少成王府亲信。总归萧谚有把柄在先?,不认也得?认下。

    外间事务料理毕,萧询回到晗光殿时,已是月挂中天。

    瑜安一直未睡,还在桌前等着他。

    两日的忙碌,太子殿下神情难掩疲惫。

    只是见到心爱的女?郎时,眸中仍旧自然而然带上几分?笑?意。

    “有何事么??”他温和道。

    瑜安推了一杯温水到他面前,犹豫片刻,方开口:“殿下可?曾见过我的平安符?”

    她?躲避追杀时,匆忙之际,将平安符遗失在了齐平山中。

    偌大一座齐平山,找寻只怕不易。

    自小到大在身旁的物件,难免觉得?可?惜。

    瑜安不无豁达地?想,就当是平安符为她?挡了灾殃。

    只是仍然想侥幸问上一问。

    前些时日忙于照料瑜安,萧询一时未顾及此?。

    他稍一思忖,道:“应是在父皇那处。今夜天色太晚,孤明日去取来,莫担忧。”

    烛光明亮,将二人的身影映照于一处。

    “怎么??”

    女?郎久久不言,萧询望向她?,神色柔和而又耐心。

    瑜安垂眸,此?番在齐平山中遇险,是她?大意离了护卫。

    萧询早便告诫过她?,应多加提防成王世子。

    她?陷于山中两日,亦是从旁人口中得?知?,萧询同样不眠不休寻了她?两夜一日。

    她?似乎,欠了眼前人良多。

    月光如水,无声倾泻入窗格。

    女?郎眉间轻蹙,染上一抹愁绪。

    太子殿下之语,字字落入她?耳中:“孤从未觉得?亏欠。”

    长夜寂寂,二人相望间,瑜安自对方眸中见到了自己?的模样。

    烛火摇曳,温柔而又缱绻。

    萧询俯身,轻吻上瑜安的唇。

    烛光中,女?郎微微睁大了眼眸。

    清檀的香气萦绕在身旁,已熟悉至极。

    她?没有推开他。

    原本蜻蜓点水般的吻,渐次加深。

    第112章 if线,假如瑜安在代郡被擒

    这一夜瑜安没有回自己的寝居。

    一轮玉钩半掩在云后, 清辉皎皎。

    太子殿下方去沐浴,瑜安独自坐于榻旁,低头望那瑞兽团云宝纹的织金绒毯。

    金丝的?花样精致繁复, 主次分明,比她此刻的心绪还要有条理许多。

    “若是……唯卿一人, 瑜安可愿嫁予孤?”

    太子殿下从无虚言。

    过去十余载中, 瑜安未曾思虑过婚嫁之事。

    如今骤然?摆在面前, 她仿若湖上的?一叶小?舟, 失了方向?,由清风徐徐荡着?。

    不疾不缓。

    夜色渐浓, 内室门?一开一合, 烛火随风轻曳。

    “还不睡?”萧询笑着?望她。

    烛光被一一熄去, 月华如练, 落满窗格。

    怀中女郎尚且有伤在身,太子殿下今夜自然?不会动她。

    只不过, 做些旁的?无妨。

    帷帐落下, 唇齿交缠间, 女郎乱了呼吸。

    修长如玉的?手探入衣襟, 一一解开束胸, 助人好眠。

    太子殿下低低一笑, 咬着?人莹润的?耳垂:“缚与不缚, 其实无甚分别。”

    束胸落于地,回应他的?, 是女郎屈膝一踢。

    “登徒子。”

    萧询眸中笑意?更甚,反手将人制住, 温柔的?吻沿着?面颊,缠绵至白皙细腻的?颈间。

    浮云蔽月, 帐中人影交叠。

    ……

    风和日暄,天幕明净。

    帝王正殿内,顾昱淮前后已饮了两三盏茶。

    他所忧虑之事,绕来绕去无非只有一句。

    圣驾回銮后,如何?将小?瑜安接回靖平王府。

    明帝吩咐人添了茶水,又点他道:“你总得先认下她才是。”

    无缘无故,那孩子好生在东宫,若要换了住处,总得有理由。

    况且,叶家小?郎君的?身世之谜,还未有十足把握。

    明帝忽而?忆起一事,轻叩书案,命钱钦去取了物件来。

    一枚平安符,顾昱淮隐有些印象,似乎是小?瑜安曾戴着?的?。

    “你若得空,将此物交还与她便是。”

    “好。”

    顾昱淮接了平安符,辰时光景他倒去过晗光殿一回,惦念着?瑜安的?伤情。

    不过她仍睡着?,因?养伤的?缘故,多休憩合乎御医嘱托。

    晗光殿正殿同?样闭了门?。太子前两日忙于清查成王世子遇刺一案,又不眠不休在齐平山中搜寻,也是今日才得了闲暇。

    平安符样式已有些年头,绣样在梁地常见。

    顾昱淮将其收入袖中时,指间触到了其中小?片硬物。

    “这里?头是?”

    明帝也未曾留意?,那日暗卫搜山时寻到了这枚平安符,紧接着?又撞上叶家小?郎君的?身份。平安符一直好生存在此处。

    顾昱淮稍一迟疑,指节轻绕,仔细解开了平安符的?系带。

    他心中已有答案,天长日久,平安符的?主人对此保存得甚是精心。

    半旧的?锦囊打开,饶是有所猜想,当真不偏不倚倒出半枚铜钱时,顾昱淮仍是呼吸一滞。

    往事潮水般涌来,直叫人酸了眼眶。

    掌中托了半枚铜钱,此为玥儿?满月之时,母亲往万安寺中,十步一叩首求回来的?,分作了两半。

    惟愿玥儿?无病无灾,顺遂安康。

    明帝目光落于那半枚铜钱之上,自然?知?晓另一半的?渊源。

    掌心合拢,顾昱淮单手解下腰间锦囊,这另一半,是昔年顾家临危受命,他随父出征之际,玥儿?分与他的?。

    “小?叔叔,要早些回来呀。”

    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目光稚嫩而?又纯真,满是祈愿与憧憬。

    他将她高高抱在怀中,许下了自己十九岁的?诺言。

    顾家世代镇守青州,退御羯族,只愿边境所有如玥儿?一般的?孩童都能平安无虞长成,愿万家灯火长明。

    相隔十余载苍茫岁月,两块铜钱再度合于一处,横亘无数风霜雨雪。

    半枚铜钱遭了火吻,诉说着?那段顾家倾覆的?往事,尽数付之一炬。

    世事苍凉,白驹过隙,湮没所有冤屈血泪。

    唯有这两半铜钱,拼尽全力给了主人一点圆满。

    顾家旧事犹在眼前,明帝长叹一声:“好,好啊。”

    ……

    “太子殿下万福。”

    玉阶下,钱钦恭敬行礼,入内为太子殿下通传。

    “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罢。”

    与王叔彼此致意?,萧询落了座,今日是为取瑜安的?护身符而?来。

    他从王叔手中接过物什,替瑜安察看过,里?头东西分毫未少。

    “多谢父皇。”

    瑜安自幼不离身的?平安符,一向?珍而?重?之。能够寻回,她必定欢喜。

    见明帝无其余事宜交代,萧询未久留,看过外间天色,起身道:“那儿?臣先行告退。”

    他来去匆匆,顾昱淮借势提了一句,恰好随太子同?路往晗光殿中看望瑜安。

    本?是寻常一提,萧询眸光微闪:“瑜安似乎仍睡着?。”他道,“待瑜安醒了,孤再命人告禀王叔,可妥当?”

    他如此说,顾昱淮反倒不便跟去。

    太子收了平安符,顾昱淮望他离去背影,其实无论有没有那半枚铜钱,他都已经认下了瑜安的?身份。

    昔年顾家倾颓再难挽回,始于叶平钧接下帝王清剿旨意?的?那一刻。

    两家原本?同?气连枝,百年交好。可惜皇权之下,一切终归不复。

    顾昱淮拨动茶盏,听着?外间侍从恭送太子殿下之声。

    他道出心中疑虑:“兄长可曾觉得,太子对瑜安过分亲密了些?”

    明帝笑而?不言。

    算起来,太子是一早知?道玥儿?原是女儿?身的?,又相处近一载的?光景。

    顾昱淮蓦然?忆起,难不成今岁元宵灯会上,他撞见的?太子身旁的?女郎,竟是———

    大事不妙

    晗光殿正殿内,瑜安已醒,只是尚未起身更衣。

    昨夜与萧询虽未动真格,却也胡闹至半夜,连带着?她都无暇顾及其他。

    听见内室门?外熟悉的?脚步声,瑜安未动。

    她身上套着?的?还是萧询的?寝衣。

    将人抱到自己膝上,平安符被萧询交到瑜安掌心。

    虽说不大习惯,但在萧询怀中,瑜安也不如何?别扭。

    “饿不饿?”

    用过早膳,又喂瑜安喝了药,萧询说起几桩事。

    春猎仪典已近尾声,圣驾定于三日后巳时回銮。

    “还有明日晚间,父皇特设宴。”

    猎宫中的?筵席少了宫廷繁琐规矩。听萧洵说起往昔宴饮的?情形,瑜安有些兴趣,点点头应好。

    春猎归期午后在营地中传开,随驾而?来的?世家已在收拾行囊。

    山风自在舒畅,沁着?野花芬芳。

    月朗星稀,如萧询所言,行宫的?宴饮就设在苍穹之下,繁星闪烁。

    以太子殿下为首,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弟另辟了一处席面,没有一板一眼的?座次,邀二三好友同?坐。

    春猎所得的?猎物大多数奉于席上,炙烤得恰到好处。

    侍从抬上了新烤好的?羊腿,萧询用银刀割成小?条,便于瑜安取用。

    烤羊肉的?火候控得极佳,外皮酥脆,香气四溢。

    赴宴的?年轻宾客坐于一处,对太子殿下身旁这位眼生的?郎君不无好奇。道是靖平王府顾家后人,也难怪太子厚待。

    瑜安面前案上摆着?果饮,一滴酒也见不着?。

    她瞧着?侍从捧来的?各色美酒,可惜因?伤势未愈,萧询看她看得极紧,至多只允她抿上一小?口。

    “柏叶、桑落酒东宫皆有,待伤好了,再饮不迟。”

    席上酒盏相碰声不绝,原本?最受瞩目的?当仁不让是太子殿下。且帝王尚未给东宫指婚,太子妃的?位置花落何?府,京中世家无不翘首以待。

    而?今夜,太子殿下身旁的?那位公子眉目清隽如画,朗月清辉照耀下,谪仙之姿,堪称风华倾世,不知?引去多少贵女目光。

    酒已半酣,场中愈发热闹起来。世家公子与贵女们饮酒赏月,少不了的?便是宴会娱戏。

    藏钩,射覆,投壶,猜枚,输家各有罚酒。

    瑜安好投壶,萧询并不担心。

    顾昱淮因?惦记着?瑜安酒量,又恐她忘了伤势饮酒。来这处席间查看时,正好新开了一场投壶。

    瑜安先入场中,十支羽箭几乎叫她玩出了花样,不费吹灰之力便是全壶,罚酒怎样都轮不到她。

    顾昱淮拊掌赞许,其实以他的?年岁,要想混到这处席上未尝不可。

    萧询笑言:“王叔不妨也试试?”

    这话一出,附和者甚众。

    靖平王从善如流接了箭羽,同?样是十箭连壶,一片叫好之声。

    比试过几轮,因?赢得太过轻松,瑜安觉得无趣,想换旁的?娱戏。

    有大着?胆子的?女郎主动前来相邀,席上有男有女,萧询陪瑜安一道去了。

    一共七八人,凑的?游戏是猜枚。

    备各式小?物件,譬如钱币、黑白玉棋、瓜粒等等,由一人先背身,将小?物件藏于拳中后伸出,供众人猜测。有时猜有无,有时猜单双,再难些的?便是猜个数和颜色。猜中者为胜,不中者为负,愿赌服输,需罚酒。

    一拳之中藏着?的?东西变化多端,极有乐趣。

    瑜安的?罚酒尽数由太子殿下来担,瞧那些女郎的?目光含羞带怯落在瑜安身上,萧询笑着?摇头。

    罚过几杯酒,再度轮到瑜安来猜,女郎们轻摇团扇,大大方方望她。

    瞧她猜中,面上都不由为顾公子欢喜。

    自然?,太子殿下也是俊逸无俦,清贵无双。只不过国?之储君的?身份,总叫人心生敬畏,不敢造次。

    可今夜殿下在顾公子身旁,瞧着?倒没有往常那般疏离。

    直到戌时末,宴席方散去。

    太子殿下饮了不少酒,凡是瑜安被罚的?,来者不拒。

    晗光殿中,萧询眸底清明,偏生要借了几分醉意?。

    太子殿下目光灼灼:“孤今夜替你饮了多少酒,可有算过?”

    “怎么?”瑜安挑眉,“殿下还要谢礼不成?唔——”

    月儿?无声,夜风轻拂。

    锦帐落下,风月无边。

    第113章 if线,假如瑜安在代郡被擒

    烛火熄去, 衣衫件件褪落于地,盖住了瑞兽纹一角。

    夜明珠的光泽柔和晕着,太子殿下行事尚有分?寸。

    不似行宫那夜。

    月挂中天, 繁星点缀,猎宫沉入一片梦乡。

    晗光殿中要了水。

    瑜安平复着气息, 分?明未动真格, 却尽数为身上人所掌控。

    帐中有些余温, 换了单薄寝衣, 同榻而眠恰好。

    身侧女郎平和睡去,萧询将她揽入怀中。

    一夜无梦。

    ……

    御驾回銮, 东宫的车驾随在帝王之后。

    瑜安掀起?了侧边车帷, 对两旁景物依稀有些印象。

    策马而来不过大半日的路途, 回程要耗上两三日之久。

    怕瑜安烦闷, 萧询亦留在车驾中相陪。

    华盖行得稳当,二人摆了棋局打发辰光。

    对弈之间?, 落子声清脆。

    行至午后, 队伍停下稍作休整。

    白玉棋占上风, 瑜安下车驾散散心, 徒留太子殿下执黑子沉思。

    她掬了捧清水, 溪面倒映出几道人影。

    “陛下万福。”

    明帝示意人无需多礼, 笑着道:“身上伤可好些了?”

    瑜安应是, 眸色清亮。

    不见太子踪影,帝王多提一句。

    顾昱淮神色幽幽, 谁道他家玥儿一定要同太子在一处的。

    “父皇。”

    东宫的车舆极为宽敞,容纳十数人都绰绰有余。

    打量过棋盘, 明帝饶有兴致,观太子如何破局。

    一盏茶的工夫, 黑子落下,应对颇为棘手。

    瑜安回到原位落座,拾起?一枚白子。

    休憩过两炷香的光景,队伍重?新启程。

    黑白二子未受影响,一来一往间?,彼此都没有留余地。

    晚间?宿于行宫中,书房内,帝王笑言:“瑜安的棋艺着实不随你。”

    方?才?棋局,堪堪胜了储君半子。

    顾昱淮心思并不在胜负上,只觉二人弈棋,实在有说?不出的亲昵默契之感。

    明帝端了茶盏,有心道:“太子也的确到了大婚之期。”

    顾昱淮顿时?警觉:“什么?”

    几封要紧的奏疏已经送到行宫案头,明帝挑了一封予顾昱淮:“北梁与我朝重?新划定徐州疆土,定了叶平钧长子为副使。”

    “五月初,你随使团一起?回青州罢。”

    身世?总要查明,顾氏后人也该认祖归宗。

    顾昱淮稍有迟疑:“可是朝中——”

    “无妨。”

    明帝知晓自己的身体,朝廷尚能得几年安稳。

    太子已然长成,可以独当一面。

    ……

    瑜安伤势几近痊愈,听闻成王世?子还不能下榻行走。

    骄阳下,靖平王府校场内,三枝箭羽离弦而出。

    破空之声呼啸凌厉,直入靶心。

    顾昱淮颔首,扬声道:“甚好。”

    能得靖平王亲口赞扬,几乎是北齐朝中年轻将领梦寐以求之事。

    自从?春猎回銮,瑜安往来王府愈发频仍,靖平王时?常遣了车驾来东宫接她。

    王爷更是亲自指点她箭术,顾氏箭法独步天下,短短几日,瑜安参透些许奥妙,颇觉进益。

    父亲昔年曾拜顾老将军为师,箭术与靖平王有相通之处。

    十余箭皆中靶心,顾昱淮眸中满溢自豪之情。

    他家玥儿悟性极高,无怪乎能在战场之上一箭射中太子。

    叶平钧……将她教导得很好。

    “歇息会?儿罢。”顾昱淮对人招手。

    还未到午时?,瑜安并不觉得疲累,仍是依言坐到王爷对侧。

    王府中备了她喜欢的糕点,瞧人还握着那张新弓,几乎爱不释手,顾昱淮眸底宠溺。

    “小瑜安。”

    他捏了捏她的面颊,同她说?过一事。

    韵华院厢房内,望着送到自己面前的一套衣裙,瑜安很有些无言。

    适才?靖平王郑重?其事开口,她还以为是何了不得的事相托呢。

    为首的嬷嬷姓林,样?貌和善,让人一见便有亲近之感。

    “老奴服侍……服侍姑娘梳妆罢。”

    纵然王爷再三有所交代,一别经年,世?事沧桑,屏风后的林嬷嬷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王爷所言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好奇她着裙装的模样?。换过衣裳的瑜安点点头:“有劳嬷嬷。”

    束发的玉簪取下,青丝如瀑散落。

    林嬷嬷用篦子细细梳通着墨发,为瑜安绾作归云髻。

    六名侍女在旁递着步摇钗环,胭脂水粉,等到最后一条粉玉额饰作了点缀,妆亦成。

    清隽如画的公子变作姣美倾世?的女郎,眉眼处无一不精致盛然。当她看来时?,直叫人一时?忘了呼吸。

    屋中许久无声。

    “王爷。”

    瑜安回到前厅,在靖平王府中无妨,无需担忧旁人记挂她的身份。

    春辉落入厅中。迎着暖阳,顾昱淮想,他家玥儿,真的长大了啊。

    是这京都中,最明媚的小女郎。

    百般思绪涌上心头,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下,满是这些年没能尽心呵护陪伴的叹惋。

    他还是第一次,这般好生看着玥儿。

    风徐徐吹过,裙摆层层漾起?,绣着的几丛牡丹宛如含苞盛放。

    瞧出靖平王神色有异,瑜安微有疑惑。

    还未等她开口问询,外间?行礼之声次第响起?。

    “太子殿下万福。”

    “殿下万福。”

    靖平王立时?暗道失策,几乎想将人藏去韵华院中。

    萧询方?从?御书房中归来,接瑜安回太子府。

    天幕似一汪明玉,晴阳下望去,女郎杨妃色的绣花锦裙华美异常,额间?一枚粉玉坠饰,明丽不可方?物。

    萧询脚步一滞。

    前时?他还听钱钦说?起?,外间?贡缎,靖平王破天荒地从?宫中挑了好些去。

    果然是留给瑜安的。

    听闻外间?声响,瑜安回眸,对上了萧询的目光。

    顾昱淮轻咳一声,相迎之际,不偏不倚挡去中央。

    “既已到了午膳时?分?,太子不如用过午膳再走罢?”

    萧询却婉言谢了王叔的好意:“到了瑜安喝药的时?辰,我们便先回东宫了。”

    太子殿下的舆驾正等在靖平王府外。

    莫须有之事,瑜安倒没在明面上戳穿萧询。

    既立刻要回东宫,才?上身不久的衣裙再换下也觉繁琐。

    “王叔留步罢。”

    再进一步,恐瑜安生疑。

    顾昱淮道:“后日陪本王去京郊千佛寺,莫忘了。”

    瑜安点点头应好。

    等到东宫的车驾渐行远,瑜安方?对萧询道:“有何事么?”

    养了近二十日的伤,早便不用再服药了。

    萧询笑笑:“父皇午后有政事要与王叔商议,多留不便。”

    虽说?萧询午前是在御书房中,但?瑜安总觉不大对劲。

    太子殿下很快转了话道:“父皇赐了一坛芳春酒,回去尝尝罢。”

    此酒冬酿春熟,醇爽馥郁。

    “好啊。”

    替身侧人扶正一支花簪,萧询忆起?书房内的父子谈话。

    除过政事,父皇着重?点了两句瑜安的身世?。

    “朕的嘉懿郡主,若为太子妇,倒是两全其美。”

    萧询的目光落在瑜安腰间?平安符,虽在意料之外,但?王叔对瑜安一见如故的回护与亲昵,又让一切变作情理之中。

    似乎是天定的良缘,可惜顾王叔暂未如此想。

    ……

    天气晴好,原本瑜安想随靖平王府的车驾同往千佛寺。

    偏生萧询得了闲暇,道四月里山间?春光宜人,便与瑜安一道去踏青。

    千佛寺乃百年古刹,建于京郊半山,香火繁盛。

    在禅房中安顿毕,午后王叔寻了瑜安,萧询并未跟去。

    小沙弥合十行礼,以往每年秋,靖平王都会?至寺中长住,祭奠亲族。

    “王爷与小郎君请。”

    瑜安跟在靖平王身畔,抬首望匾额上“济善堂”三个大字。

    “来罢。”

    瑜安心中些许的疑虑,在踏入这处殿堂时?消失殆尽。

    房门合上,金辉自窗格间?洒落。

    烛火通明,顾氏族人的牌位肃然供奉其中,数不到尽头。

    从?靖平王手中接过三炷清香,无需多言,瑜安跪于蒲垫上,虔心行晚辈祭祀礼数。

    因顾氏一门被污为叛臣,牌位上刻着的一个个名字,在大梁早就?讳莫如深,成为不可提起?的禁忌。

    可顾氏一族百年来驰骋疆场,保家卫国,多少?儿女埋骨青山。总有边地的百姓不曾忘却他们,永感恩德。

    瑜安为叶氏后人,更为梁地子民?,曾受顾家庇护,合该叩拜。

    清烟袅袅,不起?眼的一处角落,有块小小牌位覆了红绸。

    晚霞满天,夕阳金晖映照彩云间?。

    出济善堂之时?,顾昱淮道:“下月,本王要动身回青州。”

    青州八郡,半数已划归北齐。

    明帝曾下旨重?新顾氏祠堂,瑜安在徐州时?也知晓,靖平王隔上数载便要回乡祭拜。

    “你可愿随本王同行?”

    青徐二州毗邻,只要到了青州地界,回徐州已然容易许多。

    瑜安一时?不言,顾昱淮道:“若你愿意,太子那处本王自会?为你道明,无需忧虑。”

    春景正盛,去岁初夏至今,瑜安离家已有十月。

    她垂眸,望天边余晖映于山林。

    良久,她道:“我……我会?先同太子商议,多谢王爷。”

    山风轻拂,二人腰间?所系平安符各自随风而动。

    倦鸟归巢。

    山中景致未曾细赏,翌日午后下山之际,瑜安还受小师傅相邀,在大殿中去求一道灵签。

    她捧着签筒晃动,声音清脆,好半晌才?落出一支竹签。

    她拾起?,交给一旁解签的师傅。

    “此为上签。宽心宽怀,福禄当来。”师傅端详过签语,道。

    顾昱淮点头,是道好签,却忽而听得下一句:“虽说?好事多磨,不过施主的姻缘将至。”

    “姻缘?”

    萧询唇畔浮起?一抹浅笑,果真是上签。

    ……

    月似银盘,高悬夜空。

    自千佛寺中归来,又是五六日的光景。

    为瑜安斟了半盏酒,萧询道:“有话要告诉孤?”

    烛光映衬,年轻的太子殿下神情温柔。

    二人碰了酒盏,酒香清冽。

    对上郎君目光,瑜安回之一笑。

    既是萧询,何须多弯弯绕绕。

    她将靖平王之邀如实告知。

    “想家了?”

    “嗯。”

    将人抱入怀间?,太子殿下未有犹疑,颔首应好。

    他甚至道:“有王叔一路相护,孤亦安心。”

    太过顺遂,瑜安一怔。

    她由?他抱着,低头攥了人墨青色的衣摆。无关?利益,无关?条件交换,好似太子殿下应允,只是愿她称心遂意。

    “王叔随使团队伍,五月初动身。”分?别时?日无多,萧询轻吻怀中女郎,“剩下的十余日,好生在东宫罢?”

    圆月无声,烛火一一黯淡。

    帐中人影缱绻,只余彼此凌乱的呼吸。

    ……

    原先早已预备接瑜安回靖平王府,韵华院中一切安置妥当,可惜太子殿下竟捷足先登。

    萧询反客为主:“瑜安的行囊孤已在命人打点,此去数月,有劳王叔好生照拂瑜安。”

    不过还有十二日,东宫与靖平王府各退一步。

    远行在即,顾昱淮尚有军中政务需安置妥当,与明帝连日商议。

    而四月芳菲,春景留人住。

    东宫寝殿中,几乎夜夜红烛帐暖。

    一别不知多久,二人皆纵了自己心意,尤以太子殿下为甚。

    月儿隐于层云后,女郎咬唇求饶,声响被缠绵的吻尽数堵住。

    唯一的分?寸,大抵是太子殿下未将东西留在里头。

    临行前一夜,萧询抱了人在怀中,将一枚玉令好生置于瑜安掌心。

    玉质通透温润,触手生温。

    “这是何物?”

    萧询吻了吻她的面颊:“收好了。算是孤的聘礼。”

    瑜安随王叔回青州,因名姓未定,六礼尚不便齐备。

    女郎靠在他肩头,手心之物慢慢合拢。

    只一枚玉佩,她道:“也忒小气了些。”

    太子殿下笑而不言,就?势将女郎抱起?,带往内室榻间?。

    “孤与你的婚事,莫忘了告诉双亲。”

    衣带尽解,锦帐挥下,又是一夜芙蓉良宵。

    ……

    天光大盛。

    使团出行的队伍,齐整候于皇都正和门外。

    玉佩系于瑜安腰间?,二人就?此别过。

    周正领军跪于地行礼,此番徐州议界,他领军一路护送,亦有震慑梁廷之意。

    日光映照下,女郎腰间?玉佩愈显剔透。

    周正神情肃然,见此玉令,如见东宫。

    晴空万里,飞鸟掠过天际。

    城楼之上举目远眺,靖平王府的使臣队伍渐次行远。

    “舍得?”

    明帝负手而立,看向身侧储君。

    萧询久久未收回目光,直到队伍消失在视野中。

    “她总该回去一趟的。”

    瑜安由?他带入北齐,未与家中道别,心中牵挂。

    既未禀明双亲,他亦不能就?这么轻率地娶了瑜安。

    朝中内乱未平,成、怀二王府包藏祸心。

    瑜安随王叔离去,恰好能避开这一段是非。

    有王叔回护,路途必定顺遂。

    他不会?允任何人有机会?伤了瑜安。

    春风和畅,吹起?一角东宫冠服。

    “况且,”迎着天光,年轻的储君眸中尽是意气飞扬,剑指天下,“徐州九郡,三战之地,必定要归于大齐治下。”

    他和瑜安,终究会?再相逢。

    第114章 婚后日常(上)

    春和景明, 枝头簇簇迎春鲜妍。

    金晖洒落,映于窗畔双陆棋盘间。

    萧询掷了骰子,黑马前?行九步, 再度击回原位上的白棋。

    对侧的女郎眉间轻蹙,午后运道实在不佳。

    帝王唇畔漾起一抹浅笑, 瑜安自他掌心取过了两粒玉骰。

    “后日朕要往京郊五郡, 朝中已安置妥当?。”

    春种时节, 万物欣欣向?荣, 民间?耕种亦逢其时。

    为君者体察民情,自然?不能安居庙堂之上。

    “好?。”瑜安早便清楚萧询的安排, 只是近两日才定了出城得?日子。

    她掷出玉骰, 依旧不是自己想?要的得?数:“何时回来?”

    “约莫五六日罢。”

    天?气晴好?, 高进适时吩咐宫女入殿内添茶。

    窗外一支迎春明亮娇艳, 花朵齐齐绽放,宛若振翅欲飞的金蝴蝶。

    瑜安今日亦着暖黄色的裙裳, 鬓边一支白?玉嵌珠的步摇, 与衣襟处绣着的一丛蕙兰相映衬。

    玉骰连番滚动, 黑白?二棋此进彼退。

    双陆棋局很快便见分晓, 彩头归于帝王。

    萧询挑眉:“愿赌服输?”

    瑜安丢了骰子给他, 早知如此, 不如正经对弈。

    步摇垂珠轻晃, 透着温润光泽。

    ……

    明月悬空,迎春花树笼上一层淡淡的月华。

    昭宸宫寝殿内, 卸下的步摇钗环整齐置于屏风外小案上,青丝如瀑。

    玉色的小衣翩然?而落, 夜明珠无声照耀。

    胜雪的肌肤染上处处红晕,清檀的香气袅袅, 全无清心之效,掩不住锦帐间?欢好?。

    风起,迎春花簌簌而动,声响久久未停歇。

    子时过,似乎连月儿都觉得?倦怠,褪去了层云后。

    瑜安无力地拥着身下锦衾,数不清几?度风月。

    察觉到郎君的变化,她无力推他,忍无可忍恼道:“还不够?”

    只是声音出口,却是透着缠绵的媚意。

    萧询吻着怀中人?的耳珠,稍一动作,上下便颠倒。

    女郎的小小惊呼声,很快湮没在……中。

    待到寝宫内要了水时,瑜安已是连洗浴的精力也无。

    她披了衣裳靠在萧询怀中,由得?帝王抱她去沐浴。

    临入睡时瑜安想?,不过是要分离几?日罢了。

    至于一夜间?都补上么?。

    ……

    翌日瑜安直睡到午后方起身。

    原本想?回自己的朝宁宫,偏生实在懒得?动弹。

    换了天?青色绣杏梅的衣裙,寝殿书案上搁着一本她看了小半的棋谱。

    侍女妥帖侍奉着,待到未时光景,御书房事务毕,殿外齐齐传来行礼之声:“陛下万福。”

    内殿中侍女皆自觉退下,瑜安手中书还剩一二十页,随手合上掷向?来人?。

    萧询抬手接过,轻笑道:“有力气了?”

    昨夜情形再度浮现于脑海中,瑜安瞪向?他。

    帝王浑然?未觉的模样,将窗边人?抱到自己膝上,瞧见小案上摆弄了一半的棋局。

    他吻上她的唇,温柔而又缱绻,尔雅地哄着人?。

    “如何破?”瑜安平复了呼吸,偏头看向?他。

    萧询在她如玉的面颊上落下一吻,手揽过女郎纤腰,随她一起解局。

    清脆的落子声间?或响起。

    月上柳梢,白?棋层层退却,黑子直贯长?虹。

    裙裳落于地,铺陈如花般绽放。

    “明日……不出城么??”

    女郎的声音在……中断续,分明是带了讨饶意味,偏偏话上不肯服软。

    掌中一片绵软,郎君眸色愈深。

    “瑜安是在担心朕?”帝王低低一笑,身下动作……。

    红烛帐暖,又是一夜风月无边。

    ……

    帝王微服,户部几?位年轻官吏随行,朝中一派井然?。

    侍从新送了奏疏至御书房中,连日的和风细雨,宫苑内繁花几?夜间?开得?更盛。

    春雨贵如油,润物无声。

    高进通禀道:“皇后娘娘,小国舅到了。”

    瑜安将笔饱蘸了墨汁,颔首道好?。

    “国舅爷请。”

    御书房外侍从恭谨,瑜安吩咐高进备茶。

    叶琦铭今日是来回禀西?山兵营事务,他瞧着端坐于书案后,手执御笔的妹妹,一瞬都有些恍惚。

    “二哥。”瑜安笑着唤他。

    侍女奉上茶盏,是外间?新贡的黄芽金春:“国舅爷慢用。”

    等到妹妹屏退了一应侍从,在人?前?端了许久的叶琦铭方忍不住稀奇道:“没想?到啊,有朝一日轮到我?被叫国舅。”

    当?真是新鲜。

    “怎么??”瑜安将阅毕的一本奏折放置一旁,等候一齐发往门下省。

    叶琦铭感慨良多:“从前?在大梁时,我?们的将士出生入死,一笔笔攒着军功。你可还记得?朝中的消息?”

    时有哪位妃嫔娘娘新近得?陛下圣宠,家族平步青云。

    传到军中,难免惹得?人?心不平。

    倒也不是他们刻意打听,本就是借了后宫之势上位,偏生那人?不懂收敛,张扬得?尽人?皆知。

    如今风水轮流,叶琦铭自己占了国舅的名号,却未有旁的打算。

    自今岁年节,他随靖平王大胜还朝,已被擢升为从四品宣武将军,与出身宁国公府的赵凌平起平坐。

    朝中未有异议。

    原因无他,在北齐堂堂正正退御羯族的军功,与旁者不可同日而语。

    叶琦铭喝了半盏茶,见妹妹熟练地批复奏疏,道:“陛下何时归来?”

    “再有两日罢。”

    瑜安昨日夜里收到了萧询的信笺,里头还夹着一支京郊新开的桃花。

    奏疏分堆于两旁,瑜安道:“近日朝中太平,没什么?要紧的。”

    一些棘手之事,萧询离京前?已如数安排妥当?,剩下的她自己多能料理。

    最初北齐与羯族交兵,小叔叔与兄长?出征在外,瑜安只参理些军中事务罢了。

    渐渐地萧询亦教她些旁的,吏护礼兵刑工,一国之君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瑜安三两下阅完手边一道奏疏,干脆利落地驳回。

    “出了何事?”叶琦铭眼?尖地发现这道奏案被妹妹单独搁于一旁,还以为有何麻烦,需等齐帝定夺。

    “礼部官员,闲来无事。”

    瞧妹妹没有反对的意思,叶琦铭凑近一观,原是礼部一位四品的郎中,力陈阴阳教化,奏请陛下立妃。

    “按部就班罢了,谁知道是哪处世家的意思。”

    瑜安传了高进入内,将案上奏疏分批发往门下省。

    高进含笑,这两三年皇后娘娘几?乎是陛下手把手教出来的,再无需劳动靖平王。

    “这一道,告知陛下一句。”

    皇后娘娘嘱咐,高进只瞥了一眼?,望见“立妃”字样。他赶紧撤下,生怕碍了皇后娘娘的眼?。

    政事很快处理罢,叶琦铭道:“小外甥们呢?我?去看看他们。”

    “在靖平王府,小叔叔管着。”

    瑜安得?了闲暇,命人?备了车马,与兄长?一同回王府。

    “皇后娘娘万福。”

    “叶将军安好?。”

    因帝后时常来往靖平王府,早便免了繁琐礼数。

    “小叔叔呢?”

    林嬷嬷笑道:“王爷同两位小皇子在书房。”

    瑜安点点头,无需人?跟随。

    北齐皇室这一代子孙以“水”为序,双生的两位皇子,萧询与她商议过,长?子名泽,次子名涵。

    至于来日由谁过继靖平王府,暂不必急于一时。

    况且,也未必就只有这两个儿子。

    致清院几?间?正房本就宽敞,眼?下添了不少孩童玩物。拨浪鼓,七巧板,兔儿爷,九连环随处可见。

    “母后,小舅舅。”

    三岁的孩童正是活泼好?动之时,短短的腿迈着,叶琦铭高高抱起了跑向?自己的小萧泽。

    在他看来,两个小外甥是像妹妹多些。

    萧涵坐在椅上,手中攥了块七巧板,与叔祖一道拼着。

    “母后瞧!”

    他献宝似地捧来,拼着的七巧板初具雏形,像只小鸭子。

    小小的孩童,格外喜欢靖平王府。

    瑜安揉了揉他的脑袋,仔细夸了几?句。

    陪着孩子们玩闹过一会儿,乳娘抱了二位皇子去午睡。

    顾昱淮道:“朝中无事罢?”

    帝王暂且离京,名义上是靖平王暂代朝政。

    “一切都妥当?。”

    趁着在京中的闲暇,顾昱淮专意带着两个小侄孙,盘算着等孩子们再大些,便可授他们骑射。

    靖平王府与宫城相去不远,顾昱淮道:“晚间?不回宫,宿在王府罢?”

    瑜安应好?,韵华院一直为她准备着。

    她安心地在王府住了两日,直到第三日午间?时分,萧询从城外赶回。

    今岁雨水充沛,春种顺遂,百姓皆安。

    留于靖平王府中用过午膳,萧询携瑜安回宫。

    车驾上,萧泽与萧涵盖了绒毯,已然?睡得?香甜。

    马车过礼部,二月初三场会试方过,礼部正加紧阅看笔卷。

    遵明帝在位时开创的先例,考生策论一律糊名、誊录,杜绝舞弊之风。

    此番入京赶考共三百七十二名,择优再行殿试。

    萧询与瑜安一同翻看过几?份出彩的会试卷,朝廷选士得?此,不枉费数度周章。

    ……

    圆月清辉,昭宸宫寝殿内烛火明亮。

    瑜安饮了半盏杯中酒,萧询从村落中带回的一坛清酿,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因是埋在桃树下,前?日才取出,还带着桃花的清香。

    二人?碰了酒盏,杯中酒回味甘醇,越品越有滋味。

    萧询同瑜安说着沿途见闻,城郊春色渐浓,四下里耕种忙碌。

    女郎眼?眸亮晶晶的,侧耳专注听着。

    她斟满了酒。此酒虽有些烈,但是在昭宸宫中,萧询丝毫不忧虑瑜安多饮。

    不似那回在寿郡村中。

    月光落入窗格,瑜安捧起酒盏,如愿地在其中见到倒映着的一轮明月。

    她神色依旧清明,只面颊染上绯红之色。

    月光映照出窗畔人?影,女郎被帝王横抱起。

    桃花酿轻晃着,酒香悠悠。

    有时酒不醉人?,人?自醉。

    女郎衣襟散开,被带往榻间?时,缀着明珠的两只绣鞋各自落在了半途。

    第115章 婚后日常(中)

    饮过几?盏酒, 女郎漂亮灵动的眼眸中蒙上一层雾气。

    烛火掩映下,几近夺魂摄魄。

    瑜安的?手环过萧询,她的?酒量没有自己想象得那般好, 却也没有帝王所知得那般差。

    只?是锦衾帐暖,衣衫褪尽时, 一轮一轮的?情欲, 几?乎叫瑜安醉在了其中。

    她无力地攀附着身上郎君, 由他全然掌控。

    桃花灼灼, 无限春光,满园芳华。

    因贺皇后娘娘令诞, 宫中庆典宴席如流水一般, 由陛下亲自安排。

    最该领情的?皇后娘娘只?懒洋洋倚在榻上, 身上披着的?还是萧询的?寝衣。

    昨夜新换的?太勤, 连昭宸宫中备的?衣衫都不足。

    千秋佳节,除过大小筵席, 最合瑜安喜好的?便是安德殿中预备的?马球赛, 一连要比上三日?。

    月华倾泻入窗格, 瑜安一板一眼警告:“今夜不许再动。”

    帝王从善如流, 将人揽入自己?怀中时, 还得了心上人一个戒备的?眼神?。

    他的?吻落于女郎面颊, 蜻蜓点水般点到为止。

    不单是瑜安, 帝王亦是盼着同她的?击鞠赛事。

    相拥而眠,一夜安好。

    ……

    宫中早早为马球赛备办。

    恰逢礼部会试, 士子名录已出。有帝王恩旨,会考榜上居前列的?一十八位郎君皆获殊荣, 可入宫中安德殿观赛。

    大齐盛行马球之风,历代帝王多?有擅此道者。

    此番高中会试第三的?崔氏郎君崔皓随谢栩入安德殿时, 饶是早有预料,仍是因场中盛况一惊。

    他出生南郡大族崔氏,与谢栩外祖家百年?交好。今岁春崔皓入京赶考,未宿于驿站,便是下榻在谢栩的?勇津侯府中。

    四下里?空位已不多?,崔皓暗自满意听了谢栩所言,二人到得早些。

    离击鞠场开赛尚有半个时辰有余,皇都中不少世家已齐至。

    崔皓这些日?子结交过不少友人,四下里?一番客套热络,方?回自己?位上坐定。

    大齐好马球,帝王击鞠不算少见,尤以顺帝一朝为最。

    今日?的?赛事,便是相熟的?世家郎君与女郎组队,二人偕行。

    场中喧哗热闹,崔皓开了一把折扇,稍稍压低了声音:“帝后一同上场击鞠,已经是稀奇。这马球赛……旁人能胜么?”

    或者言,旁人敢胜么?

    以崔皓之见,与陛下和皇后娘娘同阵打马球,只?怕剩下的?四队世家都得退避三舍罢,哪敢尽全力。

    他这般说着,旁边的?郎君忽而轻笑一声。

    等到谢栩与人招呼过,崔皓方?知晓这位郎君乃皇后娘娘义?兄,便是如今的?小国舅,魏宁侯府二公子叶琦铭。

    他忙致意,对?于他的?困惑,叶琦铭和谢栩笑而不言。

    后者只?道:“你且看着罢。”

    “也好也好。”

    在这宫中,言多?必失的?道理?,崔皓铭记于心。

    日?头偏移,原本喧嚣的?场中静了一瞬,尔后是三呼“万岁”之声。

    崔皓随众行礼,望那世家瞩目之处,同帝王并肩而立的?女郎风采卓然,眉眼极盛,倾城之姿。

    她含笑看来时,崔氏郎君的?心骤然都停了片刻。

    皇后娘娘自然不是在望他,叶琦铭笑着与妹妹招手,便等开赛。

    坐下许久,好半晌,崔家的?郎君才从那一瞥中回神?。他愈觉庆幸,亏得借了勇津侯府的?光,占得此近前位置。

    锣鼓敲过第一重?,瑜安与萧询相视一眼,各自默契地跃身上马。

    为求公允,十匹骏马皆由宫中统一预备。

    谢栩与叶琦铭一同观向场中,剩下的?四队,尤其是宁国公府二房的?那位郎君,击鞠技艺也是新晋的?佼佼者。

    日?光大盛,锣鼓敲响几?重?,伴着观赛场上的?喝彩拊掌之声。

    马蹄飞扬,小小一枚马球在球杖下翻滚抛跃。

    三炷香依次燃尽,三回合后胜负分明之时,崔皓为前时所言哑然失笑。

    “根本无需考虑相让。”他无比诚恳道。

    只?因全力以赴,亦难有两成胜算。

    陛下自不必提,无需他多?言夸耀。

    皇后娘娘骑术极佳,击鞠准头更是一绝。好几?招险球,尽数落入门中,引崔皓忍不住拍案叫绝。

    他早便知晓皇后娘娘出身靖平王府,是靖平王唯一的?侄女,更是先帝金口玉言亲封的?嘉懿郡主。

    哪怕不入宫为后,身份已然贵重?非常。

    听闻郡主少时习顾氏箭法?,最得靖平王真传,曾在武举试场上,技惊四座。

    见崔氏郎君夸赞妹妹,叶琦铭由衷欢喜:“那是,我妹妹可是上过战场,有军功在身的?。”

    嘉懿郡主过去新添的?八百户食邑,世人渐知晓乃是郡主于前线大破羯族所封。

    崔皓眸中愈发惊叹,叶琦铭唇畔翘起,他还未提妹妹于万军中一箭射杀福王世子,围猎场上救陛下性?命之事。

    当然,这些不便对?外多?言。

    和煦的?阳光洒落,瑜安打过一场马球赛,未有多?少疲累之感,神?情自若。

    萧询自然而然地接过瑜安手中球杖,递了温水予她。

    女郎抬眸一笑,与他一道击鞠,从来都是自在畅意的?。

    赛事终了,精彩纷呈,崔皓仍是意犹未尽。

    帝后二人击鞠技艺本就是万中无一,二人同策马于场中,相偕默契,谓之心有灵犀。

    崔皓不无感慨,陛下登基至今,后宫唯皇后娘娘一人。

    都道帝后琴瑟和鸣,单是今日?观场上击鞠赛事,便知传言着实非虚。

    谢栩笑着拍了拍崔皓的?肩:“行了,安心准备殿试罢。”

    ……

    月华如练,瑜安沐浴过,换了玉色的?寝衣。

    萧询替她擦拭墨发,灯火下,瑜安翻看着殿试士子名录,年?岁,籍贯。

    她道:“还是世家子居多?。”

    虽兴科举,但寒门若要扶持,非一朝一夕之功。

    萧询颔首,将瑜安抱着到另一侧,又离自己?更近些。

    瑜安合上名录:“所以么,还是该兴学堂。”

    见效或许要等上十余载,却是毋庸置疑的?利国利民的?益事。

    帝王良苦用心,早便诏命户部拨下银两。

    墨发已干,原本好好地论着政事,瑜安惊觉帝王修长的?手探入了衣襟。

    寝衣的?系带轻松挑开,轻薄的?衣衫自肩头滑落大半。

    温热的?手掌逐渐上移,触及一片绵软。

    击鞠场上大胜,萧询自是知道怀中人一日?都心绪极佳。

    最后一根系带解开,上好的?丝绸缎衣失了依靠,翩然褪落。

    深深浅浅的?吻中,帝王哄着女郎伏于榻上。

    绯红的?锦被,愈发衬得身下人白皙胜雪。

    锦帐挥落,掩去一派欢好

    殿试过后,帝王亲自选定的?八位官员连日?阅卷,各取名录,总而贯之。

    状元郎众望所归。

    新科士子定品,谢恩,一一授予官职。朝廷为此繁忙许久,帝王御笔挥过,赶在三月上旬将一切安置妥当。

    御书房内,昨夜不知几?时才睡,瑜安执笔的?手渐缓,留下一点墨渍。

    瞧人昏昏欲睡的?模样,萧询眸中蕴笑,将瑜安横抱起,带去厢房榻上。

    沾了软枕,瑜安嘟囔一句,由萧询替她掖好被角,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清檀的?香气袅袅,御书房的?光景宁静而又平和。

    “陛下,靖平王到了。”

    顾昱淮入内落座时,认出案上瑜安写了一半的?字迹。

    只?是不见她人影。

    玥儿批阅奏折,仿小皇帝的?笔迹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殿试之事告一段落,朝中归于清闲。

    萧询与靖平王商议过几?桩事宜,又道:“这三日?,朝中事务想有劳王叔暂代。”他笑笑,“朕想带瑜安往永仙行宫散散心。”

    两位皇子同样送至靖平王府中,有乳母照管

    永仙行宫傍山而建,引山间几?汪温泉水,如其名一般,水雾氤氲,宛若仙境。

    瑜安泡入温泉之中,桃花开放正是盛时,粉色的?花瓣随水飘零,温泉水中带了桃花香气。

    几?日?间的?疲乏尽数散去。

    寝衣挂于屏风间,候在外殿的?侍女恭敬对?帝王一礼,悄然退下。

    圆月清辉,温泉水荡起阵阵波澜。

    娇.吟声夹杂着水声,听不真切。

    水珠坠落于地,断续往榻间。

    道是至永仙行宫散心得些清闲,实在不尽然。

    行宫因温泉的?缘故,地气暖,花开得繁盛。

    瑜安自梦中醒来时,已过午后。

    房中一角的?白瓷瓶斜斜插了枝梅花,点缀着一抹色彩。

    窗畔,帝王工笔,凝神?绘着什么。

    瑜安拢了拢寝衣,赤足下榻。殿中铺着锦毯,踩去只?觉绵软。

    跃然于宣纸上,瑜安见到了那株二百余年?的?梅花树。

    开六瓣粉梅,可惜这一时节梅花已近凋谢,未赶上其时。

    萧询绘的?梅花,却是枝头吐艳,最烂漫之际。

    瑜安笑言,萧询画得并不贴切。

    说起来,她还未细赏过盛时的?梅树,不免遗憾。

    只?能留待来年?。

    帝王润了笔,梅花树下,女郎衣袂翩跹,眼波盈盈,不知在望向何人。

    瑜安只?觉眼熟,细想之下,似乎是自己?在代郡城中的?装束。

    衣襟处绣着一丛梅花,被帝王仔细绘出。

    这是萧询将她从邀月楼带回城主府时,命人给她裁制的?第一套衣衫。

    代郡中人,配的?却是永仙行宫之景。

    “六瓣的?梅花,好生稀奇。”彼时,女郎巧笑倩兮,如是道。

    郎君声音温润:“待回了皇都,孤得空带你去赏梅,可好?”

    “想起来了?”帝王停笔,吹干了墨迹。

    画中情状,是昔年?的?太子殿下所思?,所想。

    代郡城中抛夫,瑜安后知后觉抵赖不得。

    怕萧询与她论起旧账,她主动偏首,落下一吻。

    美人主动投怀,帝王很快反客为主。

    缠绵的?吻,瑜安面颊飞红,被萧询禁锢于怀中。

    帝王眸中促狭:“仅此而已?”

    第116章 婚后日常(下)

    月光柔和似水, 照落于殿中半掩的画卷。

    帝王妙笔,梅花树下的女郎身姿窈窕,风华无双。三两片花瓣点缀于她发?间, 恍若月下仙子,清冷不染凡尘。

    然?而此时此刻, 画中的主人却是华裳尽褪, 面颊绯红, 眼波迷离。

    婉转娇.吟自锦帐间溢出, 夹杂着?断续的泣音。

    胜雪的肌肤染上粉红一色,宛如上等无瑕美玉, 愈发?叫人心神荡漾。

    瑜安已然?算不清时辰, 好似离了皇都, 于?这方世外桃源般的行宫中, 身上人愈发?无所顾忌。

    偌大一座殿宇,所有声响尽数湮没。

    温泉水暖, 累极了的瑜安连动动手指的气力也?无, 由得帝王为她沐浴。

    汉白玉砌成的浴池中, 温热的泉水包裹着?身躯, 总算叫人稍稍缓过些?疲乏。

    换了干爽的寝衣, 被萧询抱回榻间时, 瑜安只?想沉于?梦乡之?中。

    靥足的帝王却了无睡意, 取过白日里作画的绘笔,饱蘸杨妃一色。

    让美人伏于?他膝头, 柔软的寝衣拉开自右肩褪落,半露出香肩。

    笔尖扫过, 六瓣的梅花于?肩头徐徐盛放,在?白皙细腻的肌肤间, 宛若映雪。

    瑜安嘟囔一句,到底任人动作:“从前也?没见你这般雅好丹青。”

    肩头酥酥地痒,像是挠在?人的心头。

    瑜安忽而不语,忆起了曾在?书房中见到的那幅画像。

    从代郡归来,许多个?分?别的夜晚,帝王在?灯火下,一一绘就心悦的女郎。

    落笔无声,瑜安寻了个?更舒服的动作。

    北齐朝事千头万绪,萧询没那么多工夫一直睹画思人罢。

    细笔勾勒,梅花清雅秀丽。女郎乌发?樱唇,肤若凝脂,愈见姣妍。

    夜已深,月儿?亦倦,隐去了层云后?。

    昏昏欲睡时,察觉到身畔郎君的变化,瑜安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眸。

    如雪的肌肤间,梅花尽态极妍,美不胜收。

    “唔——”

    身下被……,女郎玉手撑于?案上,墨发?散乱于?胸前。

    清檀香气,掩不住屋中……气息。

    瑜安双腿……,若非身后?人揽着?她的腰身,早便?……不住。

    月光如轻纱般笼罩。

    夜色渐阑珊,晨曦初现。

    ……

    拜萧询所赐,翌日直至未时,瑜安方能起身梳洗。

    帝王含笑,将人抱去了膳桌前。

    因仍着?寝衣,瑜安肩头的梅花若隐若现。

    外间春光正好,萧询道:“今日可还要?去赏梅?”

    “自然?去。”瑜安没好气,“要?不然?,陛下还得岁岁惦记着?。”

    时不时再翻出代郡那些?旧帐。

    萧询唇畔难掩笑意,替她择了件流彩暗梅的云锦裙,配妃色的烟罗外裳。

    那料子极轻极软,是今岁南陈的贡礼。

    收拾妥当,二人相携,一路往梅花树下行去。

    阳光洒落树影间,时有彩蝶嬉戏于?花丛,万物生机盎然?。

    百年的梅花古树,静静临水而立。

    虽则花已谢,古树依旧独有一番幽远意境,别具韵味。

    不知满树繁花盛放之?时,该是怎样的霞光吐艳,暗香浮动。

    枝干苍遒古朴,历经百余载岁月。

    纵使错过了梅花盛时,瑜安并不如何觉得遗憾。

    岁岁年年,有的是和乐光景。

    “不是么?”她笑着?望入身旁郎君的眼眸。

    帝王尔雅颔首。

    月影婆娑,红烛映照,榻间仍有一簇梅花灼灼,娇艳欲滴。

    雨落花蕊,轻磨慢捻,时有呜咽声隐于?锦衾间。

    无边风月。

    永仙行宫中的数日时光,于?帝王而言,是偷得浮生几日闲。

    而落在?瑜安眼中,直比在?御书房中理政疲累上三倍不止。

    未如何赏行宫中风光,几处温泉倒是泡得舒心。

    原本?回城时瑜安还想同?身侧人好好赛一赛马,现下无可奈何只?能乘车驾。

    枕于?帝王膝上,瑜安腰下垫了软枕。

    始作俑者却是神清气爽,修长如玉的手抚过她发?间。

    “朝中无要?事罢?”她道。

    春闱既过,四时耕种?亦有序。

    “有王叔监朝,自然?无碍。”

    瑜安点点头,提起另一事:“再有一月,就到小叔叔的寿辰。”

    得好生备办起来。

    ……

    春和日暖,晨起的朝会散去。

    花影下,两位小皇子围在?瑜安身侧,眼巴巴地盯着?母后?手中物什。

    “儿?臣参见父皇。”

    有模有样地行过礼,孩童面上挂着?天真笑意。

    依次抱过两个?孩子,萧询望去,瑜安悉心雕刻着?手中一段檀香木,依稀见是兔子模样。

    瞧萧询有闲暇,瑜安将另一只?雕了一半的木兔掷予他。

    “喏,归你了。”

    檀香木香气悠醇,雕成的木兔憨态可掬。

    各得了新的玩物,萧泽与萧涵欢天喜地的,爱若珍宝。

    乳娘们领吩咐,看顾着?小皇子们在?花苑中玩耍。

    捧着?心爱的小兔,萧泽与萧涵时不时跑到树下看父皇与母后?弈棋。

    一左一右两个?孩子贴在?自己身侧,瑜安落下一枚白子。

    昨夜留下的棋局,她与萧询间还约了彩头。

    虽说尚不满四岁,萧询已寻空教这两个?孩子弈棋。

    瑜安笑笑,曾经在?代郡城中,萧询对教她下棋便?饶有兴致。

    也?不知是否受挫。

    还有小叔叔,踌躇满志的,预备等侄孙到了年岁,就要?亲自教导他们弓箭。

    分?明周岁抓周之?时,也?不见这两个?孩子选择小弓。

    孩童的心难定,目光盯一会儿?棋局,隔着?瑜安不知叽叽咕咕说些?什么。

    瑜安稍一凝神去听,原是在?猜父皇与母后?何人能胜。

    玉棋触手生温,萧泽悄悄够上石桌,抓了两枚母后?赢下的黑子,又分?了一枚给弟弟。

    二人乖乖的,等着?母后?再多赢几枚。

    光点斑驳在?棋盘间,随树影跃动。

    ……

    连日的暖阳天,午后?裕王妃携女儿?入宫请安时,难得地见瑜安坐于?亭中,手中执了绣棚。

    略略见过礼,陈妤瞧清楚瑜安手中绣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今日怎么有这等兴致?”

    她可记得,瑜安从不擅女红。

    放下绣棚,瑜安无可奈何:“弈棋,技不如人。”

    萧询原是要?一枚香囊,瑜安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那得看自己能绣成什么模样。

    想要?什么香囊,且看运气。

    侍女奉上茶盏,后?宫清净,宫务向来也?轻松。

    依陈妤的话,瑜安这个?中宫之?主坐的比她一介王妃还要?清闲许多。

    瑜安抬手抱了小郡主,陈妤与裕王的长女乃是大齐皇室这一代第一个?女孩儿?,破例已赐了封号,称惠敏郡主。

    小郡主生得肖似陈妤,玉雪可爱。萧泽与萧涵带着?这个?小了几月的妹妹,玩在?一处恰好。

    孩童们在?花丛间追彩蝶,有无穷乐趣。

    重新拿了绣棚,瑜安虚心请教,陈妤指点着?她几处针法。

    好半晌,堪为名师的裕王妃终是忍不住问道:“不过,你要?绣的……究竟是何物?”

    ……

    靖平王府寿宴,一应皆由宫中操持。

    才至辰时,世家府邸的车驾已轮番停在?王府正门?外,宾客盈门?。

    靖平王素来不□□饮热闹,自皇后?娘娘出嫁以来,王府中还是初次有这等大宴。

    流水般的寿礼精心预备,送入靖平王府中。

    原本?在?明帝一朝,靖平王府已然?备受恩遇。

    如今嘉懿郡主入主中宫,靖平王府更是新上一层楼。

    放眼朝中,有何人能及陛下对靖平王的倚重信赖。

    今日王爷寿辰,陛下与皇后?娘娘更是会亲临王府,为靖平王贺寿。

    “臣等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

    “众卿平身。”

    靖平王府散出的请帖,世家到得齐全。

    宫中赐礼,长长的礼单几乎望不到尽头。

    侍从在?前引路,瑜安与萧询并肩而行。

    众宾客望在?眼中,只?知帝后?恩爱和鸣。

    春日盛景,靖平王府花苑内亦是百花盛放,花团锦簇。

    海棠娇妍,芍药明艳,兰花清幽,芙蓉明净,可这后?宫之?中,唯有皇后?娘娘一枝独秀。

    天家富贵,历来世家女入宫不知凡几。

    可自陛下继位以来,后?宫虚悬,选妃之?事从未允过。朝中大臣偶尔上疏谏言,无一例外俱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陛下大婚之?后?,更是只?守着?皇后?娘娘一人。

    所有风光,尽数归于?中宫与靖平王府。

    世家眼观鼻鼻观心,今日赴宴,家中适婚的女郎皆是盛装而来。

    然?而一场盛宴,帝后?相携,全然?寻不到空隙。

    世家夫人们聚于?亭中赏景,繁花入目,言语间绕不开的自然?有宫中事。

    魏国公夫人道:“我前时入宫给贤太妃请安,听闻皇后?娘娘又有了身孕。”

    皇后?娘娘膝下已有两位皇子,如今再度有孕,着?实惹人羡艳。

    “陛下独宠,有什么可奇怪的。”

    “我瞧着?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对皇后?娘娘而言都无甚要?紧。”

    团扇轻摇,几番商议,如今朝中情势远非顺帝在?时。

    若是陛下自己不愿选妃,又无子嗣的由头,臣子再劝谏怕也?无用。

    靖平王府难得的热闹整整一日,丝竹弦乐皆是精心排演。席宴上觥筹交错,君安臣乐。

    坐于?上首席位,瑜安入口之?物,帝王一应格外留心。

    他盛了汤羹给瑜安,自己陪着?亦不饮酒。

    待到灯火阑珊,筵席散去,帝后?今夜宿于?靖平王府中。

    小皇子们满心欢喜,盼望着?将有个?小妹妹。

    帝王对此倒无甚执念,若是肖似瑜安便?更好些?。

    月华满天,韵华院的秋千架上,紫藤再度开了满枝,如瀑般倾泻。

    瑜安素手环过秋千架,安然?由帝王为她推着?秋千。

    紫藤镀上淡淡的月光,微风轻拂,泛起重重花浪。

    帝王摘下一朵紫藤,簪于?女郎墨发?间。

    腰间锦带上,绣了六瓣梅花的香囊随风而动。

    瑜安仰首,二人相视而笑。

    岁月悠悠,从容静好。

    第117章 恋爱日常(上)

    代郡, 城主府。

    巳时时分,榻上的女郎方从梦境中起身。

    柔顺的墨发垂在她身前,寝衣的系带松松挽着。

    午前的阳光照在锦帐间, 瑜安望那光影,好一会?儿才彻底醒神。

    倒也不是她日日非要睡这般久, 实在是?昨晚疲累, 根本起不来?身。

    听得里间银铃声, 两位侍女捧了衣裙入内。

    “姑娘醒了。”

    她们服侍瑜安更衣, 个子高些的唤作?白?萍,另一位名唤采桑。俱是?城主府送来?, 知?根知?底的。

    瑜安由得她们为自己系上锦带, 说起来?, 自己还是?被萧询赎回来?侍奉的。

    帷幔自两旁拉开, 阳光落满屋中。

    深秋时节,难得有这样好的日光。

    屋中宽敞, 陈设雅致, 处处蕴着华贵。

    瑜安也?是?随萧询到了城主府, 才知?晓北齐太?子身边从无女眷侍候。

    坐于妆台前, 她已?渐渐习惯了每日花上小半个时辰梳妆。

    这要是?从前在军中, 几乎是?不敢想象之?事。

    采桑很擅梳头, 几日为瑜安挽就的发髻少有重样, 俱蕴了巧思。

    墨发用篦子细细梳理着,瑜安垂眸, 她从前皆以男装示人,不大会?梳发式, 天长日久难免露陷。

    好在萧询为她新拨了侍女,省却她不少麻烦。

    妆案上的胭脂水粉一应添置齐全, 还有什么花钿,青黛,瑜安好歹分清楚了这些,不过甚少用。依她自陈的身世,素日里没见过此等物什合乎情理。

    耗费不长不短的辰光,等到一切收拾妥当,瑜安打量镜中的自己,怕是?连兄长站到她面前都未必敢认罢。

    细想了想,这个时辰萧询约莫在书房议事。她得寻机会?探听些外间消息,又要留心以免萧询怀疑。

    日光暖融融照着,瑜安端了茶盏往书房的方向,迎面正巧遇见退下的谢栩。

    书房中议事已?散,故而护卫并未阻拦瑜安。

    谢栩从廊下望去,女郎今日着妃色的衣裙,墨发间一支粉玉垂珠的梅花簪晶莹剔透。

    阳光落在她发梢,女郎眉目似画,无一处不精致,当真?是?极美?的。

    谢栩思忖,瑜安姑娘的身世殿下已?命他查探清楚。

    诚如她所言,因战乱举家逃难,半途因遭逢羯兵,不慎与?家人失散。

    好在那时已?离代郡不远,她便入代郡投奔亲友。只可惜亲友业已?逃佚,几经辗转,瑜安姑娘避难进?了邀月楼中,没两日又恰好赶上太?子殿下下令追捕叶家三公子。

    顺着瑜安姑娘的线索,暗卫寻到了其原籍,所有言语一一都能对应。

    可惜了,原本山明?水秀的一处村落,如今十室九空。

    谢栩唏嘘着,大抵也?是?瑜安姑娘自己的造化罢,有殿下愿意出手?回护,破天荒地将人带在了身边。

    瑜安姑娘,远比他想象得更受太?子殿下宠爱。

    他笑着摇摇头,先去办差。

    ……

    书房内,瑜安屈膝一礼:“殿下万福。”

    萧询抬手?命人无需多礼,瑜安上前几步,将茶盏搁于萧询手?边。

    太?子殿下笑笑,示意她向一旁软椅上坐了。

    “早膳可用过?”

    瑜安乖巧点头,方才吃了两块糕点。

    瞧太?子殿下有练字的兴致,瑜安便自觉在旁磨墨。

    香炉中清檀的香气?悠远,凝神静气?。

    瑜安的目光落在宣纸上,萧询的书法挑不出半点瑕疵,飘逸清健,舒和精绝,合乎一国储君的气?度。

    在萧询眼中,她稍稍识文断字,为兄长所授。毕竟这等战乱的边地,若是?赤贫之?家,哪有余力搬迁。

    瑜安谨守着自己的谎言,生怕有何处顾不及的矛盾,被这位太?子殿下看穿。

    宽袖的衣摆多有不便,瑜安微一走神,想挽起衣袂时,发觉其上刺绣着的一朵粉桃已?浸上些许墨渍,连带着指尖也?沾染上不少。

    这身是?才新做的衣裙,统共就穿了这么一回。

    瞧人掩不住懊恼的模样,太?子殿下笑着摇头,执过女郎的手?,用锦帕一一替她擦拭干净。

    瑜安心底叹口气?,还是?没能彻底习惯广袖的衣裙。

    桌案上摆着些精致小点,即使是?萧索的秋日里,仍有时鲜瓜果供奉。

    天家的富贵么,在代郡尚且如此。瑜安全然想象不出,萧询在北齐皇都的东宫府邸该是?何等华光。

    当中那两串赤霞葡萄是?涿州太?守特意进?献的,颗颗饱满,酸甜合宜,瑜安很是?喜欢。日日都有新鲜的送来?,瑜安一连吃了不少。

    等到在书房中陪着太?子用过午膳,未时有军政要议,瑜安方告退。

    回到自己的寝屋中,瑜安吩咐侍女自行休憩即可。

    桌案上摆着一盘葡萄,还沾着晶莹水珠。

    瑜安懒洋洋地拈了几枚,心道扮个笨蛋美?人当真?是?容易,偶尔懵懵懂懂,一问三不知?都无妨。

    尤其相处这段光景,齐太?子似乎已?打消了大半对她的疑虑,只仍不可掉以轻心。

    方才在书房中费了些精神,也?无甚有用的消息。瑜安宽了外裳,回榻上休憩补眠。

    ……

    月挂中天,瑜安沐浴过,安安分分地在榻边等着萧询。

    侍女为她用了茉莉香露,又择绯红寝衣。

    瑜安的手?无意识扫过锦被上绣样,虽说最?初那回在她意料之?外,不过也?带来?实在的好处。那夜过后,萧询对她显然信任许多。

    瑜安全心全意代入着自己的新身份。邀月楼中的孤女无依无靠,颠沛流离,骤然被太?子殿下开恩赎回,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仿了邀月楼内元娘教她的些许手?段,一番欲拒还迎,瑜安本想点到为止。谁成想北齐太?子竟会?径直上钩,当真?要了她。

    阴差阳错,木已?成舟,瑜安胡乱想着。

    脚步声自屏风后传来?,瑜安拢了拢身上绯红的寝衣,屋中有炭盆,并不觉得凉。

    被萧询抱在膝上,瑜安微微垂首,如玉的指节绞着郎君的衣袍。

    烛火映照下,美?人如花,含苞待放。

    萧询轻抬怀中人下颌,附身吻上樱唇。

    一月交.欢,彼此的身体早已?熟悉。瑜安肩头一凉,单薄的寝衣被慢慢褪下,露出白?皙胜雪的肌肤。

    其上仍有点点未退的痕迹。

    红烛熄去,太?子殿下自然而然地将人压往榻间。

    寝衣翩然坠于地,满室馨香。

    锦衾帐暖,女郎迎合着身上郎君的动作?,手?腕被扣于枕边。

    娇.吟声自榻间溢出,婉转惹人无限爱怜。

    瑜安不大愿承认那是?自己的声响,从前邀月楼中向元娘学的皮毛,她一到榻上就忘了个干净。

    只能……,任郎君……罢了。

    面颊绯红,肌肤微粉。

    齐太?子满不满意她其实不知?晓,反正除了最?初那夜,她自己倒是?挺舒服的。

    两回毕,瞧人仍未有靥足之?像,瑜安无言望顶部的锦帐。

    ……再度被填/满……瑜安忍不住小声讨饶。

    郎君吻着她的唇瓣,似安抚,……却未缓。

    “殿下……”

    横竖求饶的是?叶瑜安,与?她叶三公子无关。瑜安乐天知?命地想。

    昏昏睡去前,她心中仍牢记着。为今之?计,是?隐瞒身份保全性?命为上,寻机会?出城次之?。

    至于其他的,生死攸关之?前,暂没那么紧要。

    想起邀月楼那日情形,瑜安依旧觉得惊心动魄。

    前脚走投无路遁入青楼中,后脚齐太?子亲卫便团团围困,没有给她留下半点机会?。

    若非借了这重女子身份,只怕自己早就沦为阶下囚。

    圆月无声,女郎沉入了梦乡。

    锦被掩下,白?嫩的肌肤满是?欢.爱痕迹。

    ……

    天气?日渐转寒,不知?何时降下初雪。

    书房中炭火和暖,落子声清晰可闻。

    瑜安被萧询抱坐在身前,她面前的棋盘上,黑白?二子凌乱。

    一切的起因在于北齐这位太?子殿下忽而有了兴致,问她道:“可会?弈棋?”

    理所当然的,瑜安摇头。

    太?子殿下只是?笑笑,让人送来?了棋盘,预备从头教她。

    边地两军对峙,轻易都不可擅动,瑜安瞧他当真?是?有闲心。

    也?是?,这个时候无论哪一方耐不住性?子贸然出击,都易招致祸患。

    上等的暖玉棋子握在手?中,瑜安眸中亮了亮。

    当真?是?好棋。

    她生怕漏出底细,起手?不假思索将玉棋落在天元处,尔后一脸无辜地望向萧询。

    太?子殿下笑着摇头,眸中蕴了些不易察觉的宠溺神色。

    他握着瑜安的手?,将天元的棋子重新摆去一角,悉心教导着。

    瑜安学得一板一眼,勉力回忆着初学者的模样。

    清檀的香气?萦绕在身旁,不知?不觉大半日的光景匆匆而过。

    瞧身后人一时陷入沉思,瑜安亦在反思自己是?否演得太?过。

    笨成如此模样的学生,换了她是?夫子,早便一句朽木不可雕,多看一眼都是?嫌命长。

    偏生她观齐太?子的神情,不见一丝不耐,依旧和煦温柔,手?把手?指点着她。

    好似她还不算无可救药。

    瑜安忍不住又扫了遍棋局,一塌糊涂啊。

    “累了?”

    瑜安确实演得有些累,闻言点点头。

    萧询未怪罪怀中人的走神,取走她手?心玉棋,明?日再教无妨。

    太?子殿下甚至还违心夸了一句:“颇有进?益。”

    瑜安干笑一声,实不敢当。

    萧询另行摆了棋局,瑜安观之?,心下随他琢磨着解法。

    “殿下有烦心事?”

    棋局映出心境,瑜安多问了一句。

    白?棋在案上轻叩,萧询淡淡道:“城中寻一位故人,迟迟未果罢了。”

    从叶瑾舒入城至今,已?近三月。

    除过邀月楼中的线索,他几乎销声匿迹。

    城门四下戒严,他不可能离开代郡。

    必定仍在城中。

    一箭之?仇,太?子殿下从未忘。

    瑜安知?晓他的志在必得,微垂眸,心道你能寻到才稀奇。

    她生怕萧询多思起疑,主动仰首,吻在太?子殿下唇畔。

    缠缠绵绵的吻,蜻蜓点水般落在人心头,泛起阵阵涟漪。

    寂静的书房中,棋盘扫去一旁,女郎被太?子殿下抱上了桌案。

    双腿……,裙摆层层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