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兄弟俩到家的时候邢阿娘跟邢阿爹已经起来了, 这会儿天还没亮,邢阿爹正要去邢大伯家借用牛车,老俩口以为兄弟俩要会在府城住一晚上才回来, 没想到二人赶了夜路回来。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夜里乌漆嘛黑的你们赶路也不怕?家里又没什么急事你们在府城住一晚上早上赶路也不迟,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邢阿娘皱着眉头抱怨, 不说夜里看不清路, 万一遇上个土匪流氓的可怎么好?
邢阿爹很严肃:“你们阿娘说的没错, 别仗着你们两个体格壮就天不怕地不怕的, 万事安全第一。”
兄弟二人连连点头不敢反驳,邢阿娘抱怨完又心疼两个儿子赶了一晚上的路催着他们回屋去睡会儿。
邢东打着哈欠说了声好转身回屋。
邢南:“阿爹阿娘我跟你们一块去镇子里。”
“你一宿没睡去干什么?铺子有我跟你阿爹守着忙的过去,你赶紧回屋睡觉去。”
邢南思考片刻后说:“我上镇子里去有点事, 一会儿路上跟你们说。”
去镇子的路上邢南跟邢阿爹邢阿娘说了裴玖跟老货郎之间的事,邢阿爹跟邢阿娘没多说什么, 照理来说他们还得感谢老货郎, 要不是有他教裴玖的方子, 他们家也开不了这个铺子。
收拾好铺子邢南便去宝春堂打听那个高瘦的瘸腿汉子去了,裴玖只知道老货郎姓叶并不知道他的全名,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或许老货郎有告诉过他, 但过去这么多年, 裴玖已经不怎么记得了。
邢南只好从这个高瘦的瘸腿汉子下手, 裴玖说这个汉子跟老货郎长的很像,邢南有感觉这个汉子大概跟老货郎有些亲戚关系。
“胡大夫。”
邢南踏进宝春堂的大门, 给他治伤的胡大夫已经在看诊了。
胡大夫正在跟人把脉没理他, 邢南喊了一声便在一旁等候, 店里的学徒也认得他,招呼他坐着等还给他倒了茶水。
等胡大夫把完脉给病人开了药方邢南站起身:“胡大夫。”
“你今日来看诊?”胡大夫捋着他的胡须盯着邢南打量, 气色红润双目清明声音中气十足,不像身体有恙啊!“还是家里有人需要看诊?”
邢南摇摇头:“我找您打听个事。”
“哦?找我打听事?什么事?”
“前十来日宝春堂是不是有一个高瘦瘸腿的汉子来看诊?”
胡大夫警惕的看着他,好端端的怎么打听起来看病的人?
邢南见胡大夫神色异样赶紧解释:“那个汉子与我夫郎一个故人相似,故人对我夫郎有恩,但是我们夫夫不知道故人家住何处只知道他姓叶,十几日前也是偶然路过宝春堂看到那个汉子我们才想来打听打听的。”
“故人救过我夫郎,我们想找到他好好道个谢,胡大夫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找麻烦别人麻烦的,若是不方便说,我、我再去别的地方打听打听。”
胡大夫听邢南语气真诚看他目光清澈明亮知道他没有说谎话,胡大夫跟邢家人都打过交道,他们都不是有什么坏心思的人,胡大夫再三思索后说:“十多日前的确有个瘸腿的汉子来医馆看过腿,不过不是我看的,是何老大夫给瞧的。”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你等等,我去后院找何老大夫问问。”
“多谢胡大夫。”邢南朝胡大夫抱拳鞠躬。
胡大夫摆摆手穿过大堂往后院走去。
宝春堂是何老大夫的祖业,何家祖祖辈辈行医治病,只是到了何老大夫这一辈他下面三个儿子一个小哥儿都没能学得他的医术,大儿子当了教书的先生,二儿子中考在京都当了个小官,小儿子没有医术天分但会经营药材生意,小哥儿待嫁家中对医术毫无建树。
好在小儿子虽然医术不行,但吃的下苦,也愿意刻苦学习,宝春堂里里外外生意上的事都是小儿子在打理,何老大夫只需坐镇医馆专心研究医术,其它事情一概不用操心。
一刻钟不到胡大夫跟着一个精神抖擞的白发老人来了大厅,邢南知道白发老人就是何老大夫。
他抱拳鞠躬:“何老大夫。”
何老大夫慈眉善目笑着抬手扶了一下邢南的胳膊:“小子不用多礼,小胡都跟我说了,你夫郎的故人姓氏是哪个叶字?”
“回何老大夫,乃是草木树叶的叶字。”
“哦!那还真是巧了,你想打听的那个伤了腿的小汉子也是这个姓。”
邢南背脊挺直,“您可知道他是哪里人士?”
等邢南回到铺子邢阿爹邢阿娘已经差不多准备打烊了。
从宝春堂出来邢南去了一趟金银铺子,还有几日就是裴玖二十岁生辰,邢南给他订了个长命锁,长命锁定做要三日后再来取,邢南先付了订金选了样式,他希望他的小夫郎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三人到家赶上了中饭,吃过饭后兄弟二人把卖狐皮的银子给吴亮跟赵宝根送了过去,吴亮四张杂毛狐皮一共八十两银子,赵宝根两张杂毛狐皮一张上等红狐皮也是八十两银子。
剩下的一百八十两银子是兄弟二人的,他们拿了二十两银子给邢阿娘,每人平分了八十两银子。
“嘿!这回的赚的银子很平均,每人八十两。”邢东算好银子笑了起来。
邢阿娘乐呵呵的收了银子:“都是你们辛苦赚来的,多少都值得,快把银子给亮子跟宝根送过去,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邢南打算等夜里再告诉裴玖今天打听到的消息,兄弟二人拿了银子一人送一家,送完银子就去地里种冬麦子了。
“玖哥儿我跟你说个事。”
裴玖枕在邢南的胳膊上磕着眼皮子已经昏昏欲睡,听见他的话裴玖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什么事?”
“我今天上宝春堂去打听了,那个高瘦的汉子名叫叶寻州,跟老货郎一个姓氏,草木树叶的叶。”
“啊?那、那他,他是叶叔的亲人吗?”
裴玖侧身双手紧紧的揪住邢南里衣的衣襟语气有点急。
邢南安抚性的顺着他的背脊,“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上次我们看到的那个小哥儿是他的夫郎,他们是从兴旺镇过来看腿的。”
“过两日我再去趟兴旺镇。”
邢南从何老大夫哪里得到的信息也不多,不过也足够了,等他去兴旺镇找到叶寻州自然就能知道老货郎跟他有没有关系了。
“兴旺镇远吗?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冬季铺子生意不忙,明天就能把冬麦子种完,地里也没什么活了,不耽误家里的事,兴旺镇不算远,赶牛车去半日就能到,跟到府城差不多远。”
裴玖因为紧张身体有点僵硬,邢南不停的顺着他的背脊安抚他紧张的情绪:“若是叶寻州跟老货叶叔是亲戚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是咱们再慢慢找就是了,只要咱们有心,总有一天能找到叶叔的。”
“好,南哥谢谢你。”裴玖身体放松了下来,他侧脸紧紧贴着邢南的胸口,声音轻飘飘像羽毛一样在邢南的心口来回骚动。
紧紧贴着的身体没有一丝缝隙,邢南的反应裴玖立马就感觉到了。
脸一下子就变的滚烫。
邢南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变的刺耳,他离家十日,二人差不多快小半个月没亲近了,邢南不想?怎么可能,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鼓起的喉结被人轻轻抚摸,裴玖胆子上来了,两只手却是哆哆嗦嗦的。
他学着邢南做过的动作,一只手向下探去。
邢南吞咽声更加频繁,喉结在裴玖指尖滑动,他没有动作,任由小夫郎胡作非为。
上一回的教训裴玖还没吃够,还敢主动招惹人。
“快点。”
裴玖慢悠悠的都快把邢南给憋死了。
他实在受不了了,大掌包住小夫郎的手带着他动作,另一手也没歇着,在小夫郎身后滑动,指腹粗粝的茧子让裴玖忍不住哆嗦,他羞耻的贪恋着邢南带给他的欢愉。
从裴玖口中溢出一声轻哼,缠绵诱人,邢南头冒青筋,舌尖舔了舔后牙槽。
一个抬手把人翻了个面,纤细的腰肢一条胳膊就能圈住。
裴玖此刻宛如浮萍只能任由水流带动他前行,水雾沾湿眼睫,眼尾的孕痣鲜艳勾人,邢南大掌扣住他的脖颈,低头亲上他的眼角,一口亲不够,又亲吻他颤动的眼睫,到眉头,到鼻尖,到唇角。
一下一下,很轻的触碰,像是亲吻易碎的宝物,裴玖难得能分出思考的能力,他想汉子唇瓣真软,像蝴蝶在他脸上煽动翅膀一样,又轻又勾人心魄。
翌日
清早下了一会儿小雨,气温骤降,天一下就冷的厉害了起来。
邢南醒的早,一脸餮足的看了会儿小夫郎的睡颜才爬起来。
汉子离开被窝,没了热源的裴玖迷迷瞪瞪的伸着两手在被窝里摸来摸去,什么都没摸到。
邢南穿好衣服俯身哄着他继续睡会儿,怕他冷又从箱子里拿了床薄一点的被子搭上,两个小崽子还没醒就被他用小被子裹着给丢到了炕上,怕他们一会儿睡醒哭闹吵到裴玖。
真的就阿爹阿么是真爱,小崽子们是意外。
今天起不了早的不止裴玖,还有卫青燕,真的是亲兄弟,邢东后脚就抱着被小被子裹着的小鱼儿进了堂屋,三个小崽子被自个儿阿爹搬运过来都没醒,一个个睡的跟小猪崽子一样。
邢阿娘让两个儿子在家歇几天,反正冬季店铺不忙,邢阿爹能应付的过来,他现在话也多了些,时不时也会跟铺子里的熟客聊上几句。
蒙蒙细雨没下多久,雨停的时候难得起晚的两个小哥儿都穿戴好出了房门。
“今天怎么这么冷?”
卫青燕搓搓手进了厨房,热水是邢南烧的,早饭还没做,兄弟二人这会儿正穿着斗篷在打扫牲畜棚子。
三个小崽子还在呼呼大睡,平常这个时候都醒了,大概是睡在炕上太暖和舒服了,都不想醒。
邢小妹被几个小崽子传染了睡意,才刚起床没一会儿又打起了哈欠。
“三哥么。”
她站在屋檐下醒醒神伸了个懒腰,裴玖刚洗漱好端了木盆倒水。
“一会儿就能吃早饭了,小崽子们还在睡着呢?”
“昂,跟小猪崽子似的,我捏他们鼻子都不醒。”
裴玖笑一笑:“让他们睡吧!外头冷你去炕上坐着别站着外面吹风了,早饭马上就好。”
早饭简单,煮了米粥蒸了馒头跟一大碗鸡蛋羹,用荤油炒了碗咸菜疙瘩,炒了个萝卜丝。
吃了早饭兄弟二人马上就去地里了,气温降的快,今天就得把冬麦子种完。
“邢大哥、邢三哥。”
地里忙活的二人抬头一看是李狗蛋跟芳姐儿站在田坝上跟他们打招呼。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邢东朝兄妹二人挥挥手:“你们上哪去?”
芳姐儿提着篮子很腼腆站在她哥哥身边没说话。
李狗蛋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了, 声音中气十足:“我爹今天上镇子里去登记地契买了些吃食,我跟芳姐儿正要给你们家送去。”
料理了裴文昭之后邢阿爹用裴家赔偿为由给李家送去了五十两银子,银子自然不可能真的是裴家给的, 别说五十两银子了,就是五十文他们家现在都没有。
李大俩口子老实巴交的在村里种了半辈子的地, 从来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银子, 邢阿爹当着他们的面拿出银子的时候又惊又喜。
一开始俩口子都不敢收, 邢阿爹又不是个能说会道的, 还得是邢阿娘出马三言两语就给人忽悠的收下了银子。
李大家前几天用了三十两买了五亩中等的田地,他们家人口多地少,年年产出来的粮食纳了赋税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有了银子头一件事就是买田地。
有了田地就能种更多的粮食,一家人再也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邢东笑呵呵:“买地是好事, 今年的冬麦子是不好下种了, 等来年春季就能种稻谷了。”
“李叔这么客气做什么, 狗蛋你回去跟你李叔说下回可别再给我们家送了,留着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吃。”
兄妹二人都走到这来了邢东总不好拒绝人家的一番好意再让人家回去。
李大家的条件不好家里孩子多年纪也小, 他们家送去的五十两银子买了田地剩下的也不多,这回送来的东西也不会便宜, 本就是他们承了李家的情, 怎么好再让人家给他们送东西。
李狗蛋笑了笑没接邢东的话:“邢大哥、邢三哥, 你们先忙,我跟芳姐儿先送东西过去, 一会儿还要去地里干活。”
“成, 去吧!”
去的时候是李家兄妹二人, 回来的时候还加了个邢小妹。
“大哥、三哥,我跟芳姐儿去月姐儿家玩。”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站在田坝上, 家里不忙,邢小妹就被两个哥么打发出来跟小伙伴玩耍了。
邢东听到妹妹的声音转身抬手挥了挥:“别玩疯了,早点回家。”
邢小妹牵着芳姐儿蹦蹦跳跳的边走边应着:“知道了。”
今天是个阴天,天空灰蒙蒙的,邢东跟邢南赶在大雨前把冬麦苗都给种完了,又给刚下种的冬麦子盖上一层干草防止下雨把田垄给冲散开。
干草盖到大半的时候雨势已经慢慢起来了,他们冒着小雨紧赶慢赶盖碗了干草,淋着大雨跑回了家。
“我就知道要被雨淋,你们回屋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这么冷的天别冻坏了,玖哥儿煮了姜汤,换了衣服感觉出来喝一碗去去寒气。”
邢阿娘把两个儿子往屋里赶,把他们用的农具收了放在屋檐下。
两个青年汉子仗着年轻火气正旺不怕淋雨,不把身体当回事,当天夜里邢东就受寒咳嗽了起来。
邢东喉咙痒的厉害,脑子也有些昏昏成成的,躺在被窝里半睡半醒怕咳嗽声音太大吵醒小崽子跟夫郎,捂着嘴闷咳。
睡在身侧的卫青燕一下子就醒了,听到他的咳嗽声生气又心疼,下午的时候眼看天就要下雨了,都说了让兄弟俩等下完雨再去地里。
两个人都不听,哼哧哼哧担着干草就上地里去了。
卫青燕拍着着邢东的胸口给他顺气,小声抱怨:“下午说了你们不听,淋雨受寒就好受了?”
邢东挪到了床边边上,声音沙哑的跟被树枝刮过一样:“你别挨我太近,免得把你给传染了,明天我就去刘大夫那去拿两副药,吃了就没事,我身体壮实着呢!你别担心,夜深了快睡。”
兄弟俩体格好少有伤风受寒,邢东难得生一次病,来势汹汹,足足咳嗽了五六日才慢慢好起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邢东每天蔫巴巴的让卫青燕揪心不已,忍不住成天念叨他不把身体当回事,邢阿娘也跟着一块念叨,邢东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邢南原来打算种完冬麦子就去趟兴旺镇打听打听叶寻州的事,遇上了邢东生病这事只能先往后推,邢南把邢阿爹给换了下来,母子俩每天早早的就去了铺子里。
十月十九日是裴玖的二十岁生辰。
农家人不讲究这个,生辰当日吃碗长寿面窝两个鸡蛋就是过了。
邢东的病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裴玖生辰这日邢南留在家里,邢东跟邢阿娘去镇子里守铺子。
大清早裴玖是被邢南给亲醒的,一张小脸让邢南给亲了个遍,一个角角落落都没放过,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脸上,裴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大脸就笑。
“大早上的你干嘛呀?”
声音软绵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眼尾上勾笑盈盈的盯着面前的汉子瞅,裴玖伸手捧住邢南的脸,然后抬头在他下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邢南没忍住搂着人亲了又亲,好一会儿才把定做好放在枕头底下的长命锁拿出来,“生辰快乐玖哥儿。”
银质小巧的长命锁只有小平安半个巴掌大,边上是祥云纹路,正面的字样是平安如意,反面的字样是长命吉祥。
邢南特意定做的小巧些,方便小夫郎每天都能带着。
裴玖不识字,指腹在长命锁的纹路字体上来回摩挲着爱不释手,带着笑意的双眼泛起雾水,“给我的?”
“自然是送给你的,我给你带上。”邢南低声一笑,低头亲吻他的眼角。
从裴玖手中拿过长命锁给他带上。
脖颈锁骨传来微凉的触感,裴玖抬手摸着长命锁怎么也舍不撒手。
小俩口在赖了在床上胡闹了一会儿,睡醒的小崽子们睁眼没看到阿爹阿么,哭闹了起来,他们才慢悠悠的起床穿衣服。
“你们起了我这就去下面,锅里有热水,你们先洗漱去。”
卫青燕就等着裴玖起来给好他下长寿面,面放久了会陀,陀了的面味道不怎么好。
“谢谢哥么。”
今早都吃面,只有裴玖碗里窝了两个鸡蛋,“玖哥儿二十岁生辰快乐,这是我跟你大哥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卫青燕从怀里掏出一根素净的银簪子。
“哥么这、这你们怎么还给我买簪子了?”
裴玖眼眶泛红,鼻头发酸,他忍不住抬手去摸贴身带着的长命锁。
邢小妹献宝一样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三哥么生辰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小布包里是一个风铃,邢小妹拿起来晃动两下,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三哥么是不是很好听?你喜欢吗?”
这可是她用存了好久的银子买的,现在她是一文的私房钱都没有了,这么小小的一个风铃就花了她五十文呢!
“喜欢,很喜欢,谢谢哥么,谢谢小妹。”裴玖擦了擦眼角,吸吸鼻子朝他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一次有人给他过生辰,有长寿面,有礼物,他开心又感动。
前两年都是小生辰,家里事又多就没给他过,今年不一样,二十岁是大生辰,他们这边逢整就是大生辰,比如一周岁,十岁,二十岁,三十岁
“大好的日子不能落泪。”卫青燕莞尔一笑把长寿面往裴玖面前推了推:“快吃面,再不吃都要陀了。”
“嗯。”裴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突然笑了起来。
邢南问他:“笑什么?面很好吃?”
裴玖点点头什么都没说继续吃面,他想到自个儿进邢家那日吃的也是一碗面,放了荤油,窝了鸡蛋还撒了一把葱花。
当时吃那碗面的时候裴玖的心是忐忑不安,现在他吃着面,心是安定又温暖。
晚间邢阿娘也给裴玖送了新衣服当生辰礼。
邢阿娘每天大早就要上镇子里去守铺子,回家又要忙活家里的事,这身衣服是她夜里挑灯缝制出来了。
挑了上好的棉布,素净清秀的浅红色,袖口衣襟都绣上了如意锦纹,单看绣工就能看出邢阿娘下了大功夫。
裴玖抱着衣服爱不释手,当下就回屋试穿了,浅红色的衣服衬托的他更是艳丽。
他换上衣服要出去给阿娘他们瞧,却被邢南给拦了下来。
“小崽子们今天跟阿娘睡,时间晚了,咱们也睡下吧?嗯?”
高大的汉子将他圈在怀里,低头在他耳边低语。
裴玖羞涩的应了一声。
芙蓉暖帐,烛火摇曳宛如春光。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往年都晚。
裴玖一出屋子满目银光。
院子里积了厚厚的白雪,院墙边的两棵桃树上也落满的白雪,天空中还在簌簌的飘落雪花。
裴玖哈的气边成了白雾,他伸出手,晶莹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瞬间融化成水滴。
“三哥么,咱们去堆雪人吧!”邢小妹跑了出来,头发都没梳,乱糟糟的跟个鸡窝一样,两眼发光的看着院子里的积雪。
“好,等收拾好吃了早饭咱们就去堆雪人。”
邢阿娘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赶紧去洗漱,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乱糟糟的哪像个小姑娘?”
邢小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知道啦知道啦,阿娘我马上就去。”
“三儿大早去兴旺镇了,这么大的雪今天应该不会回来。”
裴玖进厨房打了热水给小崽子们洗漱用,邢阿娘笑着跟他说。
老货郎的事邢南跟家里都说了,邢阿爹邢阿娘都支持他们,今天大雪路不好走,邢阿娘就留在了家里,铺子里有邢东跟邢阿爹看着,邢南一大早就跟他们走的。
裴玖端着热水有点懵:“阿娘,南哥都没跟我说。”
小语气跟告状似的,邢阿娘佯装生气:“等他回来阿娘帮你教训他,做点什么事都不告诉自个儿夫郎,三儿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别别别,阿娘你别说南哥,有什么事他都会告诉我的。”裴玖停顿了一下笑着继续说:“他大概是怕不一定能找到叶叔我会失落才没提前告诉我的。”
邢阿娘会意一笑,早上邢南出门的时候也是这个意思还嘱咐她不要告诉裴玖,邢阿娘倒是不这么认为,裴玖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敏感胆小了。
人总要慢慢经历一生,不管是开心难过还是坎坷失望,总要经历过才能慢慢成长,俩口子过日子不能总让一个人去承担所有,两个人有商有量相互扶持才能长久的走下去。
邢阿娘是过来人,想到的东西自然要比孩子们多,见裴玖能想通这些事,她是高兴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山野间银装素裹, 大雪纷飞,道路上积了厚厚的白雪,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只有邢南独自赶着牛车行驶在道路上。
积了雪的路分外难行,看不清路况, 走一段路车轱辘就要卡一次, 走走停停的天都要快黑了邢南才看到兴旺镇。
天色已晚, 街道上的小商贩都开始收摊了, 寒冬腊月的天,冻的人瑟瑟发抖,邢南只能先找个客栈落脚。
落在邢南头发上的雪花已经结成了冰碴子, 外衣都湿了,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该把蓑衣披上。
邢南花了二十文在客栈开了个通铺, 一个屋里睡了八九个汉子, 夜里听着汉子们磨牙打呼噜, 邢南特别想念家中温软的小夫郎。
家里的裴玖也在想他,一个人睡在被窝里没有邢南这个人形暖炉总感觉四处漏风。
翌日
邢南醒的比往常还要早, 他随意在摊子上买了两个馒头顺便向商贩打听:“兄弟,我向你打听个人行吗?”
邢南多给了他三文钱, 商贩收下铜板拍拍胸脯:“你可找对人了, 兴旺镇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哦?那你可认识一位姓叶的瘸腿汉子?年纪跟我应该差不多大。”邢南抬手往自个儿额头上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瘦瘦高高的五官端正。”
商贩思索片刻后眉头紧皱, 搜肠刮肚也没能从记忆力翻出邢南问的人, “瘸腿的汉子镇子里倒是有几个, 跟你差不多年纪的还真没有,年纪都挺大的, 你说的那个汉子可是住在镇子里还是哪个村里的?”
邢南摇摇头:“我只晓得他是兴旺镇人士。”
这会儿还早,街上来往的人不多,商贩想来想去老半天也没想出了所以然,邢南见在他这里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打了声招呼便去别的地方打听了。
兴旺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人住在镇子上还容易打听到,如果是管辖下的哪个村子那还真不好找。
邢南打听了一上午都没得到有用的消息。
已经正午,早上就吃了两个馒头,邢南有些饿了,寻了个面食摊子要了碗素面跟三个饼子。
“大叔,给我来碗鸡蛋面。”
十岁出头的小汉子穿着长衫,肩上挎着个布袋子,站在摊子前叫了碗面。
摊子上就两张桌子,一张桌子已经坐了四个人,邢南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倒是没人敢跟他坐一块,面无表情人高马大的,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汉子。
小汉子眼珠子骨碌碌的在两张桌子直接来回瞅,最后还是坐在了邢南对面。
“哟!你小子今个儿怎么上我这来吃面了?不回家吃啊?”
面食摊子老板往锅里打了个鸡蛋,扭头看了小汉子一眼。
小汉子这身打扮,一看就是刚从学堂下课的,小汉子明晃晃的打量对面的邢南,“家里没人做饭,下午还要上课就不回家了。”
邢南无所谓被人打量,咬一口饼子吃一口面再喝一口面汤。
小汉子点的面很快就上了桌,摊子老板看起来跟他很熟络:“犇犇啊!听说你大哥成亲了是不是真的?”
“昂,大叔,又是大牛哥让你打听的吧?他就别总惦记我大哥了,我大哥看不上他。”小汉子嘴里被面条塞的鼓鼓的,看都没看一眼摊子老板。
旁边的人听了小汉子的话偷笑了起来,摊子老板脸一下就拉的老长。
小汉子说的大牛哥是他的大儿子,从小就喜欢小汉子的大哥,总是变着法子去打听人大哥的事。
但这小汉子说话也太不给人面子了,摊子老板冷笑:“我家大牛相貌端正好手好脚的你大哥看不上,一个穷酸的瘸子倒是入了你大哥的眼,还上赶着倒贴送上门,你大哥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听了摊子老板的话,小汉子啪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蹭的站起来梗着脖子嚷嚷: “你怎么说话的?我大哥怎么就失心疯了?。”
“我哥夫瘸了条腿也比大牛哥好,大牛哥是好手好脚,哼!好手好脚天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哪个姑娘小哥儿能看上他?”
“你、你,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说话”
“我才没有乱说话,镇子里谁不知道大牛哥成天瞎晃荡不干一点正事,专干偷鸡摸狗的事”
小汉子一看就是不会吵架的人,激动的脸都红了。
摊子老板被他说丢了脸面,抬手就要打人。
小汉子还是个孩子,还不到他胸口高,被家里好生教养穿戴整齐白白净净的,看他要动手捂住脑袋就要躲。
跟个孩子吵吵几句还要动手,邢南看不下去,抓住摊子老板的胳膊冷冷的看着他:“你一个大人跟一个小孩子动手?”
摊子老板个头不算高,但在邢南面前还是不够看的,邢南一眼就把他给震慑住了,浑身戾气,四周看热闹的人都后退了几步。
摊子老板悻悻挣脱了邢南的钳制,捂着手腕,邢南力气大,他给感觉自个儿骨头都要被捏断了。
邢南掏出铜板丢在桌子上,拉着一旁被吓坏的小汉子要走。
“下回别让我再见着你。”摊子老板怨毒的盯着小汉子小声的嘀咕。
邢南没搭理他,拉着人准备离去。
“你是谁?放开我小弟。”
“二哥。”
小汉子眼泪哗啦啦的落下,委屈巴巴的望着走过来的人。
来人跟邢南差不多高,体格强壮,五官稍显稚嫩,瞧着年岁也不大,皱着眉头看了眼哭红眼的小汉子后对邢南投去愤怒的目光:“你欺负我弟弟?”
“二哥、二哥,不是,大哥哥没欺负我。”小汉子摸了一把鼻涕眼泪指着面露尴尬的摊子老板说:“是他欺负我,他说大哥失心疯还要打我。”
小汉子的二哥扭头狠狠的盯着摊子老板,紧握拳头咬牙切齿,就在邢南以为他要动手打人的时候,他只冷冷的说了句:“大叔,你先做生意,这事等我大伯回来再说。”
邢南:
小汉子:
看热闹的人听了这话都四散离去。
摊子老板脸色古怪,跟变脸似的,看不懂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小汉子的家人来了,没人再欺负他了,邢南就松开了他的手,准备继续去打听消息。
“二哥,刚刚是这个大哥哥帮了我,不然我就被打了。”小汉子吸着鼻子边打哭嗝边说话。
小汉子的二哥朝邢南抱拳鞠躬:“多谢这位大哥出手相助。”
“不必客气。”邢南转身要走,被小汉子给拉住了。
邢南看着小汉子拉住他衣袖的手轻皱眉头,有些嫌弃,就是这只手刚刚擦了眼泪还抹了鼻涕。
小汉子一吸一抽:“大哥哥,谢谢你。”
邢南面无表情淡淡的:“嗯,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两个小汉子互相看了看,小汉子的二哥见邢南要走赶紧开口:“大哥是从外地来来办事的?有什么我们能帮的上的吗?”
闻言邢南脚步一顿。
这两个小汉子是土生土长的兴旺镇人,或许能从他们这里打听到什么。
小汉子自报家门:“大哥哥,我叫邓犇犇,这是我二哥邓福豪,我二哥可厉害了,你要做什么二哥都能帮你。”
邓福豪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傻弟弟的手背,什么叫做什么都能帮?人要是杀人放火他也去帮啊?
邢南噙笑:“我是从清水镇来找人的,我叫邢南。”
邓福豪瞅了瞅他:“邢大哥,你要找的人叫什么?是哪个村的?我可以带你去找。”
邢南摇摇头:“我只知道他是兴旺镇人士,叫叶寻州。”
兄弟二人听到叶寻州这个名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邓犇犇急咧咧的问:“叶寻州?大哥哥,你找是不是高高瘦瘦,左脚坏了的叶寻州?”
邓福豪一巴掌打在弟弟背上,他的蠢弟弟嘴怎么这么快?还不知道面前这个高大的汉子来找叶寻州做什么就把人给暴露出来了。
“二哥,你打我干嘛?”邓犇犇被他拍的一趔趄扭头撅着嘴不满的抱怨:“好痛啊!你手劲都快赶上阿娘了。”
邓福豪冷漠的撇了他一眼:“你闭嘴。”
“两位认识他。”邢南语气肯定。
他只说了名字,邓犇犇立马就说出了叶寻州的特征,他们肯定是认识的。
邢南已经打听大半天了,现在终于得到点消息,脸色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来。
“邢大哥找他是有什么事?”邓福豪镇定自若不像邓犇犇一样咋咋呼呼的。
邢南把源由简单的跟他们说了一下。
邓犇犇激动的蹦到邢南跟前拉着他就走:”大哥哥你找的人肯定是叶伯伯,走,我带你去找我阿爹。”
小汉子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邓福豪揪着领子拖了回来:“去什么去?你该去学堂上课了。”
邓犇犇瘪着嘴:“我不想去。”
邓福豪冷笑:“你不想去上课?伯母知道了揍死你。”
“赶紧去学堂,我带邢大哥去找大伯。”
邢南摸摸他的脑袋:“去上学吧!”
“嗯。”邓犇犇垂着脑袋不情不愿的往书院走去。
他大伯今天去给人丈量地基了,这会儿应该回铺子里了,邓福豪领着邢南去了自家铺子。
两个人都是话少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走在街道上,瞧着还挺吓人的,打他们身边路过的人都离的远远的,怕他们突然动手伤及无辜。
铺子离的不远,两个人都腿长喝两口水的功夫就到了铺子门口。
邢南在门口看了一眼,铺子连个招牌都没有,他没多问跟着邓福豪进了铺子。
铺子里面有些乱,各种工具随意堆放,唯一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
邢南这会儿倒是有些好奇他们这个铺子是做什么生意的,没有招牌也没有货物只有一地的工具。
“大伯。”邓福豪喊了人。
中年汉子抬头目光略过邓福豪看向他身后的邢南:“这位是?”
“在下清水镇竹溪村人士,名邢南。”邢南自报家门。
邓福豪把先前邓犇犇遇到的事跟邢南要找叶寻州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你、你要找的人应该就是叶大哥。”
邓大强心中满怀感慨,时隔这么久他们竟然能找过来,是知恩图报的人,邓大强看邢南的目光愈发慈祥。
第一百七十四章
邢南被热情的邓大强硬拉着留宿了一宿, 他有事相求,天色已晚,道路被大雪覆盖也不好走, 邢南便承了这份好意跟着他们一块去了邓家。
邓大强的媳妇也是个热情好客的,一听邓福豪说邢南帮了邓犇犇, 她更加热情, 杀鸡宰鸭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还让小儿子去打了酒水回来, 吃晚饭的时候二人喝着酒,邓大强絮絮叨叨的跟他说着叶家的事,当说道邓家小哥儿是叶寻州的夫郎时, 邢南一口酒被呛的喷了出来。
辛辣的酒水呛的他不停咳嗽,泪水都呛了出来, 他怎么也联想不到那小哥儿是邓家人, 瞧着他们家氛围挺好的, 怎么养出来的小哥儿这般泼辣凶悍?
邓大强大笑:“哈哈哈,用不着这么激动, 我家早哥儿就是个纸老虎,他对寻州小子好着呢!你呀!可不能只看表面。”
邓大强喝了点酒上了头说话开始颠三倒四, 他媳妇见他越说越没谱, 揪着人耳朵把他拖回了屋里。
现在邢南知道那小哥儿原是随了他阿娘啊!
邢南客客气气的在邓家住了一晚, 第二日大早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现在已经进入寒冬,雪下起了没个停, 路步好走一来一回的路程都要两天, 裴玖身子骨弱, 他可舍不得让小夫郎么折腾,临走之前他跟邓大强说好, 等年后再来见叶寻州。
进入十一月份,大雪就没停过,连着下了五六日了,天气冷,铺子里的生意没多少生意,这几日都是邢东一个人顶着大雪去守铺子。
天空飘落鹅毛大雪,邢阿爹吃了早饭披上蓑衣赶紧去了地里,雪下的这样大容易把麦苗给冻坏了。
裴玖时不时就要出来站在院门前张望,邢南去兴旺镇已经两日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他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裴玖担心他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雪大天冷,路都不好走,又怕他想着家里赶车太快会出事,一颗心悬着静不下来。
外头一片白茫茫,偶有过路人留下的脚印没一会儿又会被大雪覆盖,裴玖站了一会儿便冷的直跺脚,搓手哈气,脸蛋鼻尖冻的发红。
受不了外头的寒冷他站着张望了一阵就回了屋。
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烧着炕,打开房门热起扑面,裴玖站在门口抖落落在身上的雪花,抬手拍拍发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落在发间的雪花就结了冰碴子。
“快进屋暖和暖和,半个时辰都没有你就要去外头看看,也不嫌冷。”邢阿娘缝补着家里的旧衣裳,房门一开她伸长了脖子往外望去。
嘴里说着不在意的话,哪能真的就不在意,儿行千里母担忧。
裴玖抖完了雪花进屋站了会儿,等身上的寒气散了才上可炕。
“就出去了一会儿,也不是很冷。”
邢阿娘笑着摇摇头。
临入夜了邢南才到家。
头发上全是冰碴子,脸冻的唰白,嘴唇青紫,裴玖看他心疼话了,赶紧迎了上去,“冻坏了吧!快进屋暖和暖和。”说着他伸手去挽邢南的胳膊。
邢南后退几步躲开了裴玖:“我身上寒气总你别挨着。”
“衣裤都湿了,你去堂屋把外衣脱了,先暖和过来,我回屋去拿干净的衣服,厨房有热水,先冲个热水澡再吃饭。”
看着邢南进了堂屋,裴玖才小跑着回屋去给他拿衣服。
冰天雪地里赶了一整天的路,手脚都冻的麻木了,邓家婶子拿给他路上吃的干粮都冻硬了没法下口,又冷又饿,邢南接过裴玖拿来的衣服时手都在抖。
裴玖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跟握着冰块似的,心疼坏了,催着人赶快去洗热水澡。
等邢南洗完出来,裴玖摸了摸他的手脸,入手温热,裴玖才放心下来,“头发一会儿再烘,先去吃饭。”
饭菜都放在炕灶上热着,邢南洗好出来就能开饭,卫青燕特意煮了一锅姜汤,让家里人都喝点去去寒气,连几个小崽子都被强压着喂了几口。
辛辣呛人的姜汤小崽子们不爱喝,皱巴着小脸不停的吐舌头,给他们喂了几口饭菜才把姜汤那股劲给压下去。
喝了姜汤连着吃了两碗饭邢南进食的速度才慢下来,把在兴旺镇打听到的事慢慢的说了出来。
“找到人就好,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些你带着玖哥儿过去好好感谢人家。”这一趟去的没白费功夫,邢阿娘笑着给邢南夹了一筷子菜:“饭吃了两碗菜都没动,你多吃点菜。”
邢南饭菜一块扒拉进嘴里感叹道:“咱们家跟叶家还真是有缘分,咱们村叫竹溪村,叶家的村也叫竹溪村,邓大叔跟我说的时候我都惊讶了。”
“叶伯伯身体还健朗吗?”裴玖思绪万千,听完邢南说的话良久才开口。
邢南扒饭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放下碗筷吞了嘴里的饭菜才开口:“叶伯伯在五年前去世了,叶家现在只剩下叶寻州一人。”
裴玖手中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他僵硬的转头望着邢南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他、他怎么、怎么去世了?我、我、我都没能、没能跟他亲口说、说声谢谢”
滚烫的眼泪滴落到裴玖端着的饭碗里。
叶伯伯五年前就去世了,六年前的秋季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裴玖以为叶伯伯是忘了他或是家中出了事故才没再来村子,却从没有想过叶伯伯隔年就去世了。
“前一年他还来了村子给我带了鸡腿肉包子糕点,怎么突然就去世了?叶伯伯他是怎么走的?”
不等人安慰,裴玖放下饭碗扯着衣袖擦干了眼泪,声音平静面上没有露出悲伤的神情。
他越是这样,家里人越是担心,怕他又把所有情绪都闷在心里不发泄出来。
卫青燕伸手捏了捏裴玖的手腕担忧的看着他,裴玖对他笑了笑。
听到邢南说叶伯伯五年前就去世了,他惊讶难过却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其实他早就意识到叶伯伯可能是出了事,只是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碗里还剩小半碗饭,裴玖已经没有胃口再吃了,邢南也不勉强他,把他碗里的饭扒拉进自个儿碗里囫囵吃完。
邢南把从邓大强那里听来的叶家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大家都唏嘘不已,说到叶寻州这几年的生活,连邢阿爹都偷偷抹了抹眼泪。
邢小妹哭最厉害,边吃边哭边打嗝。
邢阿娘给她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年后你们去的时候多带些吃的用的,那孩子命太苦,日后你们俩口子能帮衬的就多帮衬他些,可不能学那些忘恩负义之人。”
“阿娘我晓得的。”邢南在桌下紧紧攥着裴玖的手无声的安慰他。
裴玖随着邢南的话点了点头。
叶家这事让大家心里都有点沉闷,吃了饭收拾好都早早洗漱回屋睡下了。
把两个小崽子哄睡后,邢南没有熄灯钻进被窝搂着小夫郎趴在他胸口。
“玖哥儿你难过就哭出了,千万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裴玖在他胸口蹭了蹭,“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到叶伯伯是不是不然他怎么再也没来过,我以前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我更愿意他是忘了我才没来的,而不是”
裴玖趴在他胸口低声抽泣,邢南大掌顺着他的背脊无声的安慰他。
哭了好久,裴玖哭睡着了。
邢南等了一会儿才松开裴玖,轻手轻脚的去厨房打了盆热水给他擦了脸,用热布巾给他敷了敷眼睛,现在用热布巾敷过,等明儿起来眼睛会舒服一些。
叶家这些悲伤的事没停留太久,十二月初的时候纪净月早产了。
一觉睡醒纪净月忽然肚子疼,赵宝根吓的衣服都顾不上穿赤着脚从房里跑了出了,嘴里大喊着:“出事了出事了,月哥儿出事了,阿娘,月哥儿出事了”
赵三婶子被他毛躁含糊不清的话吓的双腿发软,幸好赵三叔扶住了她,才没摔在积雪里。
赵三婶子迅速镇定下来,抖着腿跑进屋里,看纪净月捧着肚子小声□□,额头上冒出大颗的汗珠子,一张脸浮肿惨白。
她强撑着掀开纪净月身上的被子,是羊水破了,下半身湿漉漉的。
赵宝根已经吓的胡言乱语,赵三婶子给了他一巴掌,“快去请大夫跟稳么么,别在着瞎喊了,月哥儿这是早产了,你快去。”
赵宝根听了她的话转身就往屋外跑,赵三叔拉住他:“我去请大夫跟稳么么,你把衣服鞋子穿好去请你邢大伯么跟邢二婶来帮忙,你阿娘一个人顾不过来。”
说完赵三叔就跑了出去。
赵宝根又跑回屋套上鞋子,捞了衣服飞奔而去。
大伯么跟邢阿娘到的时候赵家乱糟糟的,刘大夫跟稳么么已经进屋里去看纪净月了。
院里的积雪都没清扫,被人踩的到处都是脚印,又脏又湿,赵三叔焦急渡步。
厨房里连火都还没点,邢阿娘赶紧进厨房去烧热水,大伯么看着两个乱头苍蝇一样的汉子一点也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忙,进屋去翻找烈酒干净的布巾等物品。
“啊!”“啊!”“痛,好痛!”“啊!”
屋里传出纪净月的痛呼声,一声又一声,赵宝根吓六神无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摇摇摆摆步子不稳的要进屋。
被赶来的邢东邢南给拖到堂屋里去了。
纪净月这一胎生的艰难,稳么么光摸胎相就摸了小半个时辰。
他吃的太多,肚子里的小崽子个头长的大,稳么么顺胎相顺的手都发麻了。
好在终于给顺对了位置,一碗麻沸散下肚,一刻钟不到,屋里就静悄悄的没了声音。
外头等候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往外端。
赵宝根看的头晕眼花,两眼都开始翻白了,还是邢南下狠手掐人中才给他掐了回来。
“呜哇~呜哇~”
“生了,生了。”
“生了,是个白胖的小汉子,大人孩子都平安,都平安。”
稳么么打开房门出来报喜,赵宝根一听全身瘫软跌倒在了炕上大声嚎哭起来。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邢东拍拍趴在炕上嚎哭的赵宝根调侃他:“哭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生的小崽子,快别哭了,收拾收拾去屋里看看月哥儿。”
这会儿都半下午了,一行人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更别说中饭了。
赵三婶子从屋里出来喜气洋洋的,没了前面的慌神,邢阿娘跟大伯么帮着她一块拾掇出一桌饭菜,等刘大夫跟稳么么先吃完给了喜钱把人送走,其他人才上桌吃饭。
“宝根这混账东西今早都快把我给吓死了,说话都说不清。”
“嗐!他们汉子都是样一惊一乍的。”
“还好有你们帮忙。”
“说这些做什么,锅里给月哥儿煮了肉糜粥,千万记得别煮糊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这么大的雪你们怎么还跑过来了?”
邢南跟裴玖站在在屋檐下, 邢南收起撑开的油纸伞甩了甩,落在伞上的雪花被抖落在地上,赵三婶子招呼他们进屋:“快进来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坐在炕上裴玖才摘下袖筒, 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水,“我来看看月哥儿跟孩子。”
赵三婶子去厨房里给他们拿了瓜子花生出来, 转身又要去厨房拿糕点, 裴玖赶紧起身拉住她:“三婶子别忙活了, 我们刚刚吃了早饭, 这会儿吃不下,我等身上的寒气散了去屋里看看月哥儿。”
“行,那你们随意别客气, 厨房里还熬着汤,我得去看着。”赵三婶子探出半个身子:“宝根, 宝根, 三小子跟玖哥儿过来了, 你出来陪他们说会儿话。”
赵宝根正慌慌张张的给小崽子换尿布,软软的小小一团, 小崽子手脚不老实,动来动去, 他手又不敢使力, 老半天才给换好干净的尿布, 紧张的脑门上都冒了汗。
“就来了。”赵宝根把收拾好的小崽子小心翼翼的放在纪净月身侧:“我去外头跟南哥说说话,一会儿就回来。”
纪净月噙笑点点头。
在炕上坐了一会儿裴玖身上的寒气被暖呼呼的热气替代, 他起身去屋里看纪净月, 赵宝根叽叽喳喳的跟邢南说着闲话, 一个说不听,一个一言不发默默听着。
“月哥儿。”
裴玖侧坐在床沿上, 刚出生的小崽子吃了奶果子就睡着了,他伸手摸了摸小崽子的小脸蛋,笑盈盈:“手脚还肿痛吗?腹部的伤口疼的厉害不?”
纪净月身后垫着厚褥子,不费力气的摇摇头:“消了浮肿手脚就不难受了,肚皮上的伤口也不怎么疼,就是不知道我这小肚子什么时候才能瘦下来,太难看了,一圈的肉。”
他作势要掀开被子给裴玖瞧他胖乎乎的小肚腩。
大冷的天,就算屋里放了好几个火盆裴玖也不敢让他掀开被子,抓住他的手:“掀被子干什么?我又不是没生过,等出了月子就能慢慢恢复。”
裴玖把纪净月的手拿开,扯着被子往上拉了拉,“大冷的天你才刚生产没几天,老老实实的好好养着,要受了冷日后有你难受的。”
“知道啦!”纪净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生完小崽子,纪净月的脸手脚也慢慢消了浮肿,这会儿看着整个人都精神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俏皮。
裴玖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笑着道:“你呀!都当阿么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纪净月嘿嘿一笑:“当阿么怎么了?总不能有了小崽子我就得天天板着脸吧?”
“不跟你斗嘴,我可斗不过你。”裴玖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垂眸去瞧睡的正香的小崽子,“小崽子的名字定了吗?”
纪净月撇嘴:“宝根说叫大毛,赵大毛,你听听这是个什么名字?寒碜死了。”
“宝根怎么想到这么个名字?”裴玖偷笑一下马上又收回了笑意。
纪净月说起名字的事就来气,“他说小崽子出声的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叫大毛刚好,好他个大头鬼。”
这个名字让赵宝根解释的还挺应景,裴玖以为小崽子真取了这个名字,嘀咕着叫两两声:“大毛,小大毛。”
纪净月急了,“玖哥儿你别喊,我不同意,不能叫这个名字,太寒碜了。”
“好好好,我不喊,你别急,扯到伤口有你疼的,快好好躺着别乱动。”
裴玖双手抵住他的肩膀让他不要乱动,“赵三叔跟三婶子怎么说?同意了?”
“嗐!我们才不同意。”赵三婶子端着炖好的鸡汤进了屋:“你叔早想好了,要是个小哥儿就叫赵凌枫,是个小汉子就叫赵凌云。”
“凌云,凌云好,阿娘就定这个名字。”纪净月瞬间笑靥如花,伸着食指去逗弄睡觉的小崽子,“小凌云,阿么的小凌云。”
赵三婶子放下鸡汤:“你别戳了,一会儿给他戳哭了还得你自个儿哄。”
纪净月跟小崽子都好好的,裴玖人也看过了就不多留了,“月哥儿鸡汤要趁热喝,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好。
赵三婶子起身要去送他们,裴玖摆摆手:“用不着送,三婶子你看着月哥儿喝汤,我跟南哥就先走了。”
裴玖在门口喊邢南回家,喋喋不休的赵宝根终于闭嘴了,邢南拿上袖筒出来,等裴玖带好袖筒他才撑开油纸伞。
油纸伞朝着裴玖这边倾斜,邢南朝外的肩膀上落上雪花,二人踏着积雪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家走去。
今年过年好像格外早,转眼之间纪净月出了月子就到了小年。
晴了大半个月昨天夜里又下起了大雪。
院门上挂了两个崭新的大红灯笼,瞧着就喜庆。
泛黄的旧窗纸都换上了透亮莹润的新窗纸,邢小妹打了许多彩色袼子,她别出心裁的打了小动物样式的,小崽子们对五颜六色的袼子爱不释手,夜里睡觉都要拿着不准大人们拿走。
每个窗户上都挂了四五个颜色不一的袼子,给沉寂的冬季增添了一抹光彩。
邢小妹连前院的两棵桃树都没放过,光秃秃的枝桠上参差不齐的乱挂着彩色的袼子。
小崽子们被裴玖拦在堂屋里,三个小脑袋张望着,想去院子里跟小姑姑一块玩闹。
早上才清理干净的地面又覆盖上了一层薄雪,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小崽子们只能站在门口瞧瞧,去院子里玩是想都别想。
“都收拾好了没?好了咱们就出发去你们大伯家。”
邢阿娘收拾好辞年礼招呼了一声。
小崽子们都穿带整齐,厚厚的棉衣裹的像个球一样圆滚滚,围脖帽子都给带上了,邢小妹挂好手里最后一个袼子蹦跳着抱起小喜乐:“好了,好了,咱们走吧!”
下雪天路不好走,怕邢小妹抱不稳小崽子,邢阿爹接过小喜乐抱在怀里一只手牵着邢小妹先出了院子。
邢东邢南抱着小鱼儿跟小平安紧跟在后面,两个小哥儿帮着邢阿娘提上辞年礼说笑着跟了上去。
上邢大伯家吃了小年饭送了辞年礼,第二日大早一家人套了牛车装上辞年礼先去了大林村。
牛车停在纪大舅家院门前,听到动静纪河头一个蹦跶了出来,邢阿爹抱着小喜乐先下了车,纪河上前接过小喜乐,贴着小喜乐的脸蛋又亲又啃,过于热情的纪河差点把小喜乐给吓哭了。
二舅么一巴掌拍在纪河后脑勺:“有你这么亲孩子的么?一脸的口水,乐哥儿都嫌埋汰。”
等人都下了车,邢东跟卫青燕带着小鱼儿还得先去趟卫青燕娘家,说了几句喜庆话邢东赶着牛车继续上路。
“快进屋去,别冻坏了小崽子们。”大舅母跟纪天媳妇在厨房忙活着,人进了院子,大舅母就从厨房探出身子,一双眼睛都黏在了两个圆滚滚的小崽子身上。
大舅母的目光让刘小娟暗自叹气,她跟纪天成亲两年肚子都没动静,难免心中郁闷。
刘小娟的脸色不怎么好,大舅母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刚想宽慰她几句,邢阿娘跟二舅么转身就进厨房来帮忙了。
夫郎妇人凑在一块儿少不免聊些家长里短,刘小娟兴致缺缺没怎么搭话。
邢阿娘寻了个空当:“大嫂,天儿媳妇瞧着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大舅母摇摇头叹了口气:“她是看到小平安跟小喜乐就想到了孩子的事,我跟你大哥都不着急,天儿跟小娟年岁都不大,晚几年生也不迟,就是她自个儿心里总惦记着。”
“哎!这事咱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多说,多劝。”卫青燕也是成亲两年多肚子才有的动静,外头的风言风语可没少听,邢阿娘经历过能理解大舅母跟刘小娟的心情。
“不说这个了,咱们先吃饭,先吃饭。”
席间刘小娟情绪一直都挺低落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就落在两个小崽子身上。
裴玖还以为她想抱小崽子玩,便把喂过饭的小喜乐塞她怀里。
小喜乐在纪家待了一会儿就熟悉了,这会儿也不怕生,抬头就在婶婶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亲完还咯咯咯的盯着人笑个不停。
刘小娟看着怀里圆滚滚的小团子心里又酸又软,沉闷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她笑着亲了一口小喜乐的脸蛋,软软滑滑的。
小喜乐笑的更开心,刘小娟一只手搂着小喜乐,一只手搭在肚皮上喃喃自语:“什么时候才能有动静啊?”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另一桌的汉子们说话嗓门又大,只有跟她挨的最近的裴玖听清了刘小娟的话。
看着刘小娟惆怅的表情,不太会安慰人的裴玖只好拍拍她的手当作安慰。
刘小娟会意一笑,裴玖抿嘴把正吃着饭的小平安也给塞到她怀里。
裴玖含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老辈人都说双生子有福气,你多抱抱。”
小喜乐跟小平安还真是有福气,年初二上纪家的邢阿娘还没进门就从二舅么口中听到了好消息,刘小娟有了身子。
乐的大舅母成日里笑的合不拢嘴,拉着着邢阿娘直说是小平安跟小喜乐的功劳,把邢阿娘说的一脸懵。
还是后来刘小娟红着脸支支吾吾的才把事情给解释清楚。
邢阿娘回家就拉着裴玖跟卫青燕说笑了一通,乐的两个小哥儿眼泪都给笑了出来,刘小娟也太可爱了。
纪家喜添丁,卫家也传来了好消息,卫建江考上童生了。
卫建江十岁才启蒙,仅仅一年时间就考上了童生,童生虽不比秀才举人,但也不是说考就能考上的,有些读书人四岁启蒙年过三旬都不一定能考上童生,可见卫建江的聪慧。
年初五邢阿娘又给收拾了好些东西让邢南跟邢东给纪家跟卫家送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出了年节邢家小铺正常营业。
邢阿娘便提出以后由卫青燕跟裴玖轮流去看铺子。
“阿娘还是你去吧!我跟玖哥儿在家做吃食正好, 你主外,我俩主内。”卫青燕下意识拒绝。
裴玖也摇摇头:“我胆子小又认生,在家做做活计正好。”
邢阿娘来回打量两个儿夫郎, 见他们没说虚话,确实不想去守铺子, 便也不强求, 她身体挺好, 还能再干几年, 等年纪大了,她再待在家里怡孙弄乐也不迟,趁着现在尽量帮孩子们多攒些家底。
正月十六大早邢阿娘跟邢南就上镇子里去开铺子了。
家里的活计不多, 牲畜棚子那边有邢阿爹跟邢东收拾,卫青燕跟裴玖一个收拾前院, 一个做早饭, 没一会儿功夫就忙完了。
吃了早饭父子俩别着砍柴刀先上地里去瞧了瞧, 看完了粮食父子俩才上山去砍柴,他们家成天烧着炕, 三两天用的柴火都快抵上别人家小半个月的量。
裴玖跟卫青燕把一家人换下的衣服给洗好晾上,时间还早不急着收拾食材, “小妹, 咱们去赵三叔家串个门找月哥儿唠唠嗑。”
卫青燕把腾空的木盆放在屋檐下, 双手在围兜上擦干水渍朝堂屋里喊了一声。
“咱们都去吗?”邢小妹站在堂屋门口,用手脚抵住门框拦着后面三个小崽子不让他们出去。
裴玖拍拍她的手, 邢小妹挪开手脚, 他抱起小喜乐:“今天天气好, 风也不大,咱们一块出去转转。”
小喜乐伸着两只小手在裴玖脸上乱摸, 裴玖张大嘴巴含住他的手指。
小喜乐瞬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把手指从他阿么嘴里抽出来又去摸他阿么的脸,手指上沾的口水全给抹在了脸上。
“小调皮蛋。”裴玖嘟囔一句拿出帕子给小喜乐擦干净手,又给自个儿擦了擦脸。
邢小妹今年就十二岁了,去年后半年她身高倒是没怎么再长,不过她也够高了,村里跟她差不多大的姐儿、小哥儿都比她矮了一大截,比她大上两三岁的李狗蛋也就堪堪比邢小妹高了半个头。
三个小崽子正好一人抱一个,到赵家要从村长家门前过。
院门开大,月姐儿在院子里追她弟弟元宝。
五岁的元宝活泼好动,玩闹起来没个分寸,打坏了阿爷的翘嘴茶壶又不想被他姐姐教训,跟只小猴子似的满院子乱窜,身形灵活,月儿姐来来回回追了老半天才逮住他。
月姐儿拎着元宝没开口教训,倒是先跟路过的邢小妹打了声招呼:“小妹你抱着乐哥儿上哪去?”
“去找月哥哥唠嗑,我大哥么、三哥么走的快些,已经进院子里去了。”邢小妹抬手掂了掂抱着的小喜乐,出门时她抱着小平安,可小平安太闹腾了,在她怀里扭来扭去,裴玖就换了乖巧的小喜乐给她抱。
“元宝又惹事啦?”元宝被月姐儿拽着胳膊也不老实,奋力扭动想要挣脱逃开,他才五岁,憋着劲,把脸都给憋红了逃不出他姐姐的手心,邢小妹歪着脑袋小看着二人。
月姐儿瞪了一眼元宝没好气的道:“小兔崽子又把阿爷新买的小茶壶给打碎了,过年那阵子才买的。”
元宝撅着嘴也不挣扎了,眼巴巴的盯着月姐儿瞅,希望她别告诉阿爹,不然他又要挨打了。
“现在老实了?不跑了?哼,等阿爹回来就揍你。”
元宝疯狂摇头:“不打,阿爹不打,元宝痛痛,姐姐抱抱,抱抱,不让阿爹打,痛痛。”
元宝跟爬树一样,边摇头边手脚并用去攀附月姐儿。
月姐儿还是心疼弟弟,抱起他嘟囔了两句:“知道阿爹打你会痛就别成天跟猴一样乱窜到处惹事,捣蛋鬼。”
“你先去月哥哥那,等我阿奶跟阿娘回来我就过去找你玩。”
邢小妹点点头抱着小喜乐进了赵家院子。
“累了吧!小崽子沉甸甸的,你快去坐着歇歇。”裴玖跟卫青燕先进了赵家院子,好一会儿都没见邢小妹跟上来,裴玖以为邢小妹抱着小崽子走累了,正准备去找他们。
邢小妹甩甩两条微微发酸的胳膊:“主要是穿的太厚了,光衣服裤子都好几斤重。”
“没有很累,我在外头跟月姐儿说了会儿话。”
小崽子们在炕上围着小凌云爬来爬去,跟得了个新玩具似的,戳戳弄弄。
赵三叔跟赵宝根都去干活了,赵三婶子上溪边去洗尿布衣服家里就纪净月跟小崽子两个人。
裴玖他们一过来,家里就热闹开了。
纪净月倒了茶水端了瓜子花生。
几人围坐在炕上磕瓜子唠家常,邢小妹逗着小崽子们玩了一阵儿月姐儿就过来找她玩了。
“月姐儿快进来坐。”纪净月对人招手喊人进屋来。
邢小妹从翻身下炕趿拉着鞋子跑过去挽上月姐儿的胳膊:“大哥么、三哥么,我跟月姐儿去找芳姐儿玩。”
卫青燕嗔了她一眼笑道:“去吧!别玩太疯,大冷天再出一身的汗容易伤风生病,等会儿回家的时候我们去喊你。”
李家不远,跟赵家只隔了两个院子,出了院门就能看到李家屋顶,邢小妹鞋都没穿好挽着月姐儿就往门外跑。
裴玖伸着脖子:“小妹你把鞋子穿好再跑,小心绊脚。”
“知道啦!”
邢小妹边走边勾鞋跟,身体左右摇摆不稳,看的屋里几人心惊胆战,还是月姐儿手快拉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摔个倒栽葱。
卫青燕无奈的摇摇头,“都十二岁的人了,还是没个定性,也不怪总训她。”
几人的茶杯都空了,纪净月给续上茶水,“咱们小妹乖巧懂事,成日里不是带小崽子们就是帮着家里干活,偶尔出去玩一下,活泼一点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她这性子就很好。”
“我也没说她不好,瞧给你急的。”纪净月急吼吼给邢小妹说好话的模样让卫青燕忍不住发笑。
裴玖捂嘴偷笑,纪净月睁大眼睛瞪了他一眼:“我就是个急性子,你还笑话我。”
“我分明是在笑小崽子们,哪里笑话你了?”
裴玖撇嘴不认,纪净月瞧他一副耍无赖的泼皮样,惊讶的嘴张开都合不上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乖巧软萌的玖哥儿吗?
几人胡扯了几句赵三婶子回家了。
刚进门听到屋里的说话声赵三婶子就知道是他们来了,放下木盆先进了屋。
“我就知道是你们来了。”赵三婶子擦干双手放在炕头捂暖和。
小崽子们看到赵阿奶都不逗小凌云了,小凌云一直在睡,他们戳戳弄弄大半天都不醒,小崽子们手脚并用爬到炕头。
“奶、奶。”
“奶、抱、抱。”
小平安也不喊人,跟八爪鱼一样直接抱住了赵三婶子的胳膊,小鱼儿跟小喜乐傻眼了,呆呆的杵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被赵三婶子抱起来的小平安。
“乖崽崽,阿奶都抱都抱,先抱小平安,再抱你们。”赵三婶子慈爱的笑着。
卫青燕抱起小鱼儿:“阿爹他们砍柴差不多要回来了,婶子,我们也该回去做饭了。”
裴玖穿好鞋子抱着小喜乐上李家去喊邢小妹一块回家。
“小妹咱们该回家做饭了。”
几个小萝卜头玩闹的小脸红扑扑,瞧见裴玖一个个开口问好。
“哥么好。”
裴玖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你们也好啊!”
他们到家时邢阿爹跟邢东已经回家了。
砍回来的柴火都铺散在院墙脚处风干水分,邢东坐在水缸边收拾草鱼,邢阿爹在屋檐下修整家里的农具。
“阿爹、大哥。”
邢小妹抱着小崽子走了一路,气息不稳,说话喘着粗气。
邢阿爹应了一声,看到小孙子们凌厉的眉眼柔和下来染上几分笑意,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洗干净手后才去抱小喜乐。
“你们去看月哥儿了?”邢东一手按着鱼身子一手拿着刀抬头问了句。
卫青燕对着他抬了抬下巴:“昂,过去坐了会儿,脸上沾到鱼血了,你注意着点,别弄的全身都是。”
裴玖朝着邢东笑了笑:“正好大哥收拾了鱼,咱们中午吃黄豆酱闷鱼怎么样?”
“成,玖哥儿手艺好,做什么都好吃。”
卫青燕佯装生气冷冷的瞥着邢东:“我做的就不好吃了?”
“嘿嘿,都好吃都好吃,阿娘做的也好吃。”邢东讨好的笑着。
卫青燕啐了他一口:“熊样。”进厨房跟裴玖一块做饭。
饭菜刚上桌邢南跟邢阿娘也回了家。
今年第一天开张,凑上去帮忙搬东西的裴玖小声的问邢南:“今天生意好不好?”
“好,吃食都卖完了,只剩了几只鸡鸭没卖出去。”
邢南没压低声音,大伙都听见他的话,铺子生意好,一家人都开心。
吃过午饭就忙碌了起来。
要用的菜都还没收拾,兄弟俩把要用的菜从菜窖搬了出来。
卫青燕跟裴玖一个洗一个切,大伯么没一会儿也过来了,熟练的拿了木盆跟铲刀剁辣椒姜蒜。
纪净月才出月子没多久,邢阿娘就让赵三婶子先照顾着家里,等还在月份大点再来帮忙做事。
好在家里人手充足,少了赵三婶子也能忙活的过来。
要用的鱼邢东已经都给收拾完了,切完萝卜条裴玖先去厨房把鱼块给炸了。
“孩他阿爹,孩他阿爹。”邢阿娘想起来菜地里还有没收的冬白菜。
年前连着下大雪,菜地里的冬白菜都给冻住了,估计好多都给冻坏了,趁着今天天气好得把还没坏的菜都给收回来。
邢阿爹在屋里哄小孙子们玩,听到邢阿娘喊他便应了一声:“咋啦?”
只听到声音没见人出来,邢阿娘小碎步跑到堂屋门口:“趁着天晴你上菜地里把还没冻坏的白菜给收回来,过几天全坏了。”
邢阿爹挑着了担箩筐,邢南跟着他一块去了,他们家去年种的白菜不少,两个人去弄快些。
干起活来时间过的格外快,匆匆忙忙一天就过完了,小崽子们迎风长,一天一个模样,三月中旬小鱼儿满了两岁,真是到了鸡烦狗厌的年纪,成天带着弟弟们往牲畜棚子那边跑。
撵狗逮鸡,好些兔子都被他们吓装死,为此小鱼儿迎来了人生的第一顿毒打,被他阿爹把屁股都给打肿了,气哄哄的好几天都没理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收完麦子翻了地, 离插秧还有十来日的空闲,邢南跟裴玖商量趁着这段时间上叶家去看看,去祭拜叶伯伯。
两个小崽子还小不好带着一块颠簸, 只有裴玖跟邢南二人出发去了兴旺镇。
裴玖一走,家中琐事就得卫青燕一个人操持, 从大早起来脚下的步子就没停。
好在小崽子们现在能走能跳, 只要大人在一旁看着就行, 邢小妹也能帮着干活, 不用一整日都围着小崽子们打转。
大半日的路程难免枯燥乏味,裴玖想坐在车厢外陪邢南说说话,邢南不允, 入了春气温还有些湿寒,裴玖身子骨弱, 吹久了风容易生病。
车厢摇摇晃晃, 裴玖坐在车厢内昏昏欲睡, 时不时打起精神撩开车帘探出头来跟邢南说上两句又被汉子反手推回去。
到邓家的时候正好赶上邓大强从外头回来,他沾了一身的黄泥, 看样子是去给人建房子挖地基了。
邓大强热情的把二人迎进院子,“媳妇、媳妇, 南小子跟他夫郎来了。”
丁美丽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 脸上热情的笑着:“玖哥儿?长的可真俊, 快,上午里坐。”
“婶子好。”裴玖跟邢南两手都提着东西, 出发前邢阿娘给收拾的礼品装了半车厢, 这些是送给邓家的, 其余的都是带去叶家,糕点粮食布匹, 全是日常的吃喝用品。
丁美丽嗔了二人一眼:“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你们小俩口浪费这些银子做什么?”
小俩口一个高大俊朗,一个挺拔隽秀,站着一块真真的般配,丁美丽嘴里说着抱怨的话,对他们的到来是实打实的高兴。
邢南浅笑:“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叔婶是长辈,都是应该的。”
他把东西放在桌上,顺手拿过小夫郎手里提的也放了上去。
裴玖怕生,紧紧挨着邢南腼腆的笑了笑,深深的两个小酒窝让人想戳。
丁美丽热情爽朗,看出了裴玖的局促,夸了二人几句留他们在屋里歇着,挎了菜篮子上去地里摘菜,来了客人当然要多加几个菜。
“家里来客了,福豪,你上后院逮只肥点的老母鸡杀了。”邓福豪接了下学的邓犇犇回来就被丁美丽喊去杀鸡。
自从上回邓犇犇差点被人给欺负了之后,邓福豪每天下学都会去接人。
他大哥出嫁之后总有人爱在他们家人面前说三道四,他弟弟护短说话又不过脑子,三天两头就跟人起争执,那小身板打又打不过别人,跑又跑不过别人,邓福豪实在担心弟弟挨揍,只好不耐其烦的每日接送这个蠢货弟弟。
邓犇犇蹦跶到他阿娘跟前眼睛亮亮的:“阿娘是大哥跟哥夫来了吗?”
“不是,你自己上屋里看就知道了,别挡老娘的道。”丁美丽赶着去地里摘菜没工夫搭理他,推开邓犇犇走了出去。
邓福豪看到院子里停着的牛车知道是邢南来了,没吭声,转身去后院抓鸡去了。
邓犇犇斜挎着布袋蹦跶着跑进屋,看到邢南眼前一亮,抓着邢南的胳膊摇晃:“大哥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裴玖坐在邢南旁边,高大的身形正好把他给挡住了,邓犇犇没看到他,他从邢南肩膀边露出个脑袋打量说话的小汉子。
“家里事多,现在才空下来。”
邓大强把傻儿子拉到自己身边,“这是我家小儿子邓犇犇,犇犇快叫人。”
邓犇犇这才看到屋里还有别人,圆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的打量着裴玖。
真好看,比他大哥好看,这么好看的小哥儿要是嫁给他多好啊!
裴玖抿嘴腼腆的对他笑了笑。
羞涩的笑容直戳他胸口,邓犇犇心脏怦怦怦都跳到嗓子眼了。
呕吼!是心动的感觉。
看着人傻呆呆的:“哥哥好。”
“犇犇好。”裴玖小声应了他一句。
裴玖的声音软糯清亮,跟他阿娘和他大哥的河东狮吼相比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邓犇犇眼神转到邢南脸上:“大哥哥,可以把你弟弟嫁给我吗?”
霎那邢南的脸黑的跟木炭一样,散发出一种不好惹的气息。
裴玖傻傻的没反应过来,还在想邢南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哈哈哈哈。”邓大强笑出一脸的褶子,抬手给了邓犇犇一巴掌,“混小子,这是你邢大哥的夫郎,说什么浑话?你让谁嫁给你?你瞅瞅你这豆芽菜的小身板,谁能看的上你?”
邓犇犇脸爆红,裴玖也没好到哪去,涨红了脸尴尬的好意思看人。
心上人变哥么,邓犇犇羞恼交加,红着眼眶一跺脚跑出屋。
邢南好气又好笑,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还惦记上他夫郎了。
“我家混小子成天不着调,你们俩口子别介意。”邢南脸色晦暗不明,邓大强尴尬的笑呵呵,给二人续上茶水。
邢南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他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小夫郎被人喜爱他该开心,该骄傲,已经是他的夫郎了,谁都抢不走。
邓犇犇委委屈屈的跟他二哥哭诉,被人冷嘲热讽了一顿。
又跑去跟他阿娘说,心疼是不可能的,丁美丽给他来了两下,还好是年纪小,要是再大个几岁当着人夫君的面觊觎人夫郎打死都是活该的。
邓犇犇哭唧唧。
等鸡汤的香味飘散出来,他立马就忘了先前的事,盯着锅里的鸡汤流起了哈喇子。
刚上桌吃饭的时候裴玖看着邓犇犇还别扭不好意思。
一人面前盛了一碗鸡汤,邓犇犇站起来还没邢南坐着高,端起滚烫的鸡汤:“邢大哥,哥么,先前是我说错话了,我先干一碗当给你们道歉。”
“别”丁美丽愣是没拦住他。
义薄云天的气势,在鸡汤入口时烫的他龇牙咧嘴,尴尬的气氛变成了哄堂大笑。
邓犇犇只尴尬了一瞬间,又黏上了邢南,邓犇犇很崇拜这个救过他的大哥哥,特别是邢南比他阿爹、他二哥都要高大健壮。
吃了饭邓大强让邓福豪带邢南跟裴玖去找叶寻州,他手里有活,下午还得继续去挖地基。
丁美丽收拾了许多东西让邓福豪一道给邓早早俩口子带去,车厢已经装了一半,再装上丁美丽给带的东西人都没地下脚了。
索性三个人都坐在车厢外,裴玖侧坐在邢南身后,累了可以靠在他背上。
从邓家到竹溪村又是大半日的路程,牛车停在叶家门口时天已经黑了。
低矮的篱笆围成的院子里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坐在灶膛前烧火,一个拿着锅铲翻炒,茅草屋打开的门窗摇曳着昏黄的烛光,几只鸡在光亮处啄食,感觉到生人的气息鸣叫起来。
邓福豪跳下牛车拍响竹门,“大哥,哥夫。”然后侧身走到篱笆前长腿一跨进了院子。
邢南:
裴玖:
所以他敲门只是因为礼貌?
“是二弟?”邓早早回头眯着眼睛,夜幕下看不清来人的相貌,“怎么这么晚过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邓福豪打开院门,“我陪邢大哥俩口子过来的。”
叶寻州往灶膛里塞柴火的动作一顿。
年初二上邓家拜年,邓大强已经跟他们说过邢南的事。
叶寻州心中不知何种滋味,眼眶干涩发酸。
裴玖跟着邢南下了牛车怯怯的站在他身后只露出半个身子。
“快,快进院子,我去把灯笼挂上,天黑看不清,你们慢点走。”邓早早盛出锅里的菜从水缸舀了两瓢水倒进锅里,赶忙进屋去拿灯笼。
屋檐下跟院门前都挂上了灯笼,灯火通明,邢南跟裴玖才看清院中全貌。
破旧的茅草屋前棚子下的土灶蹿动着火苗,简单的灶台桌子上锅碗道具摆放整齐,刚炒好盛出来的菜还冒着热气,一旁的大水缸还有大半缸水。
院一角的用竹条编织的鸡笼子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旁边堆着柴火,不远处的低矮草屋该是杂房。
“家中简陋,二位先进屋坐,我再炒两个菜,咱们边吃饭边说。”
邓早早的性子跟他阿娘一模一样,热情开朗,他拉着裴玖手像是早就认识一样。
叶寻州站在灶膛前,身量比去年在清水镇见时高了些,估摸着能有邢南耳尖高,削瘦的脸颊也多了些肉,气色比之前好上太多。
裴玖垂眸,叶寻州的脚腕依旧扭曲,他咬着下唇,侧头眼眶溢出泪水。
指尖被人轻轻捏了两下,邓早早明媚的脸庞凑近他:“咱们进屋坐,我听阿爹说你身子骨弱,倒春寒的风还是少吹。”
邓福豪就是个工具人,勤勤恳恳的搬运牛车上的东西,邢南拍了拍叶寻州的肩膀对他点了点头,随后一块去搬东西。
满满一车厢的东西搬进屋对两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来说不费什么事。
来来回回屋里堆了两大堆。
米面粮油,干果菜蔬,糕点零嘴,布匹针线等等一应俱全,邓早早看的目瞪口呆,觉得自己都能开个杂货铺子了。
对于邢南跟裴玖送来的东西邓早早没说什么都接下了,这是他们对叶伯伯的一片心意,邓早早怎么舍得拒绝。
他们来的匆忙,邓早早没时间准备,只做了两个小菜蒸了一碗腊肉煮了一锅蛋花汤,还好今晚蒸的馒头多,足足有三十个,原本是打算他跟叶寻州吃十天的。
一顿饭吃的沉默,桌上只有邓早早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东说西,裴玖时不时应他一句。
除了邓福豪,其余四人皆是没什么胃口。
裴玖吃了小半个馒头就放下了筷子,眼眶红的像只兔子。
邢南低声叹了口气,拿过他碗里剩下的半个馒头三两口吃下肚:“我们来的匆忙,也没能提前个跟你们打声招呼,真是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家里有人气才好,平日就我跟叶寻州两个人,他又不爱说话,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你们能来,我跟叶寻州都很高兴。”
邓早早边说边用胳膊肘子杵身边的叶寻州,家里来了客,好歹也说一句别跟个哑巴一样。
邓福豪默默的端着碗挪动着离邓早早越来越远,他哥夫不吭声,大哥发起脾气容易伤及无辜。
边挪他还边朝裴玖打眼色,邢南肯定是不怕他大哥的,裴玖这小胳膊小腿可就不一定了。
奈何裴玖一心都在叶寻州跟邓早早身上,压根没瞧他。
叶寻州怔怔的看着裴玖,嗓音沙哑:“我很高兴你能来,阿爹也会高兴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年前连着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大雪, 下大雪下到第三日,邓大强不放心独居的两个孩子,怕破旧的茅草房抵挡不住大风大雪, 他便带着邓福豪过来帮着把房子给修整了一番。
原本叶家吃睡都在一个屋里,邓大强顺手把屋子做了隔断, 堂屋跟卧室隔开, 这样家里来个客人也能有个地方坐。
还是邓大强有先见之明。
夜里邓早早跟裴玖两个小哥儿睡卧室, 三个汉子在堂屋打地铺。
叶寻州打地铺的动作利索的很, 一看就是长时间的习惯动作。
见邢南面露疑惑,邓福豪平静的解释:“我哥夫喜欢睡地上,不是我大哥欺负他。”
邢南本来什么都没想, 邓福豪一说,他反而想多了。
想到邓早早在宝春堂凶悍的模样, 邢南不由打了个冷颤。
叶寻州:
不解释还好, 一解释还真像是叶寻州被欺负了。
叶寻州难得主动开口:“是我不想耽误早哥儿。”
邓福豪钻进被窝闭上眼睛, 这话他听多了,现在全当耳旁风。
邢南心里很难受, 若是他如叶寻州一般不良于行,必定也不愿耽误裴玖。
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从叶寻州看邓早早的眼神, 邢南就能窥见叶寻州挣扎的内心。
他向何老大夫打听过叶寻州的伤势, 他知道叶寻州的腿好不了,只能用药缓解疼痛, 邢南想安慰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汉子, 可他言辞匮乏, 最后也只是淡淡的说:“日子会好起来的,睡吧!”
卧室里坐在床上的两个小哥儿, 已经抱头痛哭。
开始只有裴玖默默流泪,邓早早还大大咧咧的安慰他,那成想邓早早说着说着就心酸委屈了起来。
两个小哥儿坐在床上抱着哭,边哭边小声嘟囔。
“叶伯伯那么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我等了他好久好久,从春天到冬天,又从冬天到春天”
“我的寻州哥哥太苦了,他腿总是疼,大雪天痛的他连觉都睡不着,他以为忍着不出声我就不知道,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二人牛头不对马嘴,却哭的异常和谐。
翌日
天蒙蒙亮几人都已经起床收拾妥当,他们要去山上祭拜叶氏夫夫。
裴玖跟邓早早哭了大半宿,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嗓子也哑了。
邢南心疼坏了,端水给人洗脸擦手,又用热布巾给人敷眼睛,搂着人低声安慰。
邓早早被他们俩羡慕死了,浑身散发出幽怨的气息,红肿的双眼幽幽的盯着叶寻州,盯的叶寻州头皮发麻。
上山祭拜了叶氏夫夫,裴玖跟邢南在叶家住了两日,帮着他们翻了地施了肥,又把院子的篱笆给加固了一圈,期间邢南还带着邓福豪上了趟山,抓了几只野兔野鸡回来。
他们走的那日邓早早很不舍,相处三日下来他很喜欢这个比他大三岁的哥哥,温柔又好看,还有一手好厨艺。
两个小哥儿手拉着手说了好一会儿小说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玖哥哥,我会去看你的,你别忘了我。”邓早早站在篱笆外不停的朝慢慢行驶的牛车挥手。
裴玖从车窗探出小半个身子对他挥手:“好,你要是没时间来看我们,等秋收完我跟南哥再来看你们,到时候带着我家两个小崽子一块来。”
回程的路上裴玖格外开朗,叽叽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今天气温高,邢南不担心他受寒,没把他往车厢里赶,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语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心情这么好啊?”
裴玖笑弯了眼睛点点头:“嗯,很好很好。”
邢南侧面眼含笑意的望着他:“有多好?”
“这么、这么、这么多。”裴玖慢慢张开双臂到最大的弧度,“我很高兴能再见到叶伯伯,跟叶伯伯说了我想说的所有话,也很高兴认识了早哥儿。”
他顿了下,歪头看着目视前路的邢南,声音轻飘飘:“我最高兴,最幸运,拥有你。”
侧面飞速而过的马车轱辘声让邢南没能听清裴玖最后一句话,他抬手给裴玖挡住飞舞的尘土,轻轻蹙眉:“你说什么?”
裴玖双手撑在车板上,双腿小幅度摇摆,“说我很高兴。”
和煦温暖的阳光撒在他们身上,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五颜六色盛开的野花,一切都很平凡,也很美好。
二人想着到家能赶上午饭,结果到家门口发现院门锁着,家里人都不在。
“是不是哥么跟小妹带着小崽子们去月哥儿家了?”
裴玖看着门锁心里有点发慌。
“我把牛车先卸下,咱们再去赵家看看。”
邢南很快把牛车赶到新院子里卸下,给牛喂了水,食槽里添上干草饲料,三条大狗许久没见到他,围着他欢实的摇尾。
“三婶子。”
裴玖走进院子,赵三婶子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
“三婶子,我哥么跟小妹他们在这边吗?”裴玖往屋里张望着。
纪净月抱着小崽子也跟了出来,赵三婶子大步走到二人跟前:“小妹带着小崽子们在你们大伯家,燕哥儿娘家出事了。”
邢南蹙眉:“出什么事了?”
赵三婶子忧愁:“昨日下午燕哥儿娘家来人说他大哥摔了腿,下午你们大哥就带着燕哥儿回去了,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道他大哥伤的重不重。”
“我阿爹阿娘去守铺子了?”
“嗯,一大早送了小妹跟小崽子们上你们大伯家就去镇子里了。”
赵三婶子知道的不多,俩口子问了几句就去了邢大伯家。
“三哥你们回来啦!”
邢大伯家刚吃完午饭碗都还没收拾,邢小妹从屋里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五个小崽子。
小平安跟小喜乐好几日没看到阿爹阿么了,泪眼汪汪的跑到他们跟前要抱抱。
裴玖跟邢南心疼坏了,一人抱起一个小崽子,亲了又亲。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厨房炒两个菜,你们进屋去坐。”周英把碗筷剩菜都给收了,邢风跟着去厨房烧火。
“大伯,卫大哥怎么伤的腿?”邢南抱着小喜乐坐在凳子上。
邢大伯摇摇头:“不知道,昨天是建江小子来喊的人,他年纪小没遇到过事,慌慌张张,来回只说清他阿爹伤了腿。”
邢南点了点头没再问。
俩口子在邢大伯家食不知味的吃了饭后邢南带着夫郎、妹妹跟小崽子们先回了家去。
卸牛车的时候他就发现牲畜棚子都没打扫,回家后邢南先去打扫了牲畜棚子,裴玖把一家人昨天换下的衣服洗了晾上。
铺子里售卖的吃食也要做,俩口子洗菜切菜杀鱼忙的转不开身,邢小妹把小崽子们哄睡着后也出来帮忙。
裴玖跟邢南忧心忡忡,做事都不利索了,切萝卜的差点切到手,杀鱼老忘记剔除鱼鳃,邢小妹看的都害怕。
“吱呀”
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三人连忙起身,是邢阿爹跟邢阿娘回来了。
“阿爹,阿娘。”
“你们回来啦!平安回来就好,叶家人都见过了?”邢阿娘放下木盆围着二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看俩人都好好的就放心了。
邢南卸下牛车上的大罐子,“卫大哥伤情很严重?”
“还不知道,我跟你阿娘打算一会儿过去瞧瞧。”邢阿爹卸下另一大罐子。
父子俩力气大,一只手拎一个大罐子进了院子。
正收拾着邢东跟卫青燕就回来了。
“怎么样?你大哥伤的重不重?大夫怎么说?”
邢阿娘心急说话的语速飞快。
卫青燕眼睛还有些红肿,面色稍显憔悴,“不算很严重,大夫说养个把月就能恢复。”
“谢天谢地,老天保佑啊!能好就好,能好就好。”邢阿娘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几拜。
裴玖上前握住卫青燕的手轻轻捏了捏,语气担忧:“哥么”
“你别担心,我没事。”卫青燕笑着回捏了他一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邢小妹抬头眼巴巴的望着他:“大哥么你是不是头疼?我这就去喊大夫。”
卫青燕拉住要跑出去喊大夫的邢小妹:“不碍事,我就是熬了一宿没睡好有些累了,用不着看大夫。”
昨天卫建江来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话都说不清楚,把卫青燕都给吓傻了,回娘家的路上卫建江哭卫青燕也跟着哭。
进屋看到卫大哥血淋淋的腿,卫青燕当时全身都发软了,就怕卫大哥有个什么万一。
邢东把卫青燕跟卫建江送到家后赶紧上镇子里去请了宝春堂的大夫。
一条腿被乱石刮蹭的皮开肉绽,膝盖骨变形的厉害,卫大哥疼痛难忍,尽力克制着小声的抽气,脸都发白了。
等大夫的一个多时辰里一家老小围着他不停的抹眼泪,还好大夫看诊过后伤情算不上特别严重,能治好,一家人才止住了眼泪。
卫大哥是早上上山砍柴不小心踩到了猎户没做记号的陷阱摔伤的,那陷阱刚好挖在山沟旁,卫大哥踏空后连人带柴火一起滚进了山沟里,幸好陷阱中没放捕兽夹子,否则这腿还真不一定能保的住。
“大哥腿上大多是皮外伤看着严重养养就能好,主要是膝盖骨摔错位了,大夫把给骨头正了位用板子固定,得在床上养个把月。”邢东也累了大半宿一脸疲惫,昨天大夫给卫大哥正骨全程都是他帮忙压着人,不能让卫大哥疼的乱动。
卫大哥一个正值壮年的汉子,压着他邢东可没少费力气。
后半夜卫大哥又起了高热,卫家一家子都不敢入睡,连两个孩子都跟着大人一起守在房里,一直到早上卫大哥才退了高热,人也清醒了过。
卫青燕吸了吸鼻子:“后半夜大哥起了高热,我这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还好早上就退了。”
卫青燕跟邢东折腾了一宿,邢阿娘赶着他们上屋里去歇着补补觉,“人没事就好,你们先去歇会儿,别给累坏了。”
卫大哥没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俩口子一挨着床乏困之感瞬间涌上来,刚躺下去就睡着了。
邢南跟裴玖干活也不分心了,边干活边跟家里人说叶家的事,邢阿娘听的不停感慨,忽地想到有一日她在面食摊子上看到的小哥儿跟瘸腿汉子。
“莫不是那俩人就是你们说的叶寻州跟邓早早?”她越听越觉得像,把上回看到的给说了出来。
裴玖莞尔一笑:“肯定就是他们俩了,咱们还真是挺有缘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小妹、玖哥儿你们今儿怎么上这来洗衣服了?”村里的婶子看到邢小妹跟裴玖提着木盆、木桶上溪边来觉得稀奇。
自从邢家后院打了水井, 他们家人甚少到溪边来洗衣服被面。
婶子阿么们给他们俩腾出了个空地,邢小妹笑呵呵的走了过去:“今儿天气好,正好把冬天盖的被褥都给换下来洗洗。”
裴玖腼腆浅笑, 端着木盆蹲在了邢小妹面前。
冬日的被褥厚重,二人合力使着劲才把湿透的被褥从溪水中拖出来。
圆脸和蔼的李家婶子搓洗着衣服笑眯眯的道:“我说呢!家里有口水井洗衣用水都方便, 就是洗冬天的厚衣服被褥子费力, 光打水都要打老半天, 还是上溪边来方便些。”
“对, 光打水都快把胳膊给累折了。”
邢小妹挥动硭锤反复捶打湿被褥,飞溅而起的的水渍落在裴玖的唇瓣上,他扭头轻呸了两下, 他皱眉的样子让邢小妹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裴玖嗔了她一眼无奈道:“你还笑,皂角水又苦又涩, 等会儿我也让你尝尝。”
“别、别, 我不是故意的, 三哥么你最好了。”
邢小妹挑眉圆睁着大眼睛,眉眼之间带着笑意, 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裴玖好气又好笑, 掬了一小捧清水朝她泼去。
冰冰凉凉的溪水洒了邢小妹一脸, “哎呦!”她低呼抬起胳膊胡乱的擦脸, 这回轮到裴玖笑个不停了。
小孩子心性般的举动让婶子阿么也不由的笑了起来,纷纷出言打趣。
“一个两个都跟六七岁的奶娃娃一样, 洗个衣服还玩上水了。”
“我瞧着奶娃娃都没你们俩闹腾。”
“等会儿被褥洗好了, 身上的衣裳又要洗。”
裴玖被打趣的不太好意思, 小脸红扑扑的,邢小妹是大大方方的任人打趣, 她本来年纪也不大,性子又生的活泼,逢人都是笑脸。
她相貌生的好,嘴巴又甜,村里上了年纪的妇人夫郎都挺喜欢她的。
四五床被褥洗下来二人的腰都麻了。
二人站起身来活动活动,伸展四肢后一人拿着被褥一头往相反的方向拧干。
“你们今儿怎么上溪边来了?”赵三婶子端着一盆尿布看到裴玖跟邢小妹在溪边拧被褥也觉得稀奇。
把拧干的被褥放回木盆,裴玖抬起胳膊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冬日盖的被褥太厚,在家不好洗,还是溪边洗的干净些。”
赵三婶子笑着点点头,她来的晚,浣洗的婶子阿么们大都早洗完回家去做午饭了,这会儿溪边也没几个人,她蹲在平整的石块上把盆里的尿布打湿。
裴玖跟邢小妹提着木桶端着木盆跟赵三婶子打了招呼便回家去了。
半道上还给遇到了刘三水的媳妇。
邢小妹气哄哄怒瞪妇人,她可没忘记刘三水空口白牙的污蔑邢阿爹,还有刘家媳妇上门瞎咧咧的事。
刘三水他媳妇看到二人立马垂头快步走开,邢小妹扭头还瞪着人,裴玖无奈一笑拍了拍邢小妹,“别看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咱们快些回家,哥么一个人在家看着小崽子们腾不开身做饭。”
“哼。”邢小妹哼唧一声才扭过头。
二人到院门口时听到了院里的说话声。
是卫家阿么来了。
“卫阿么好。”
放下木桶、木盆,二人朝坐在棚子下的卫阿么问了好。
卫阿么褶皱的脸上露出笑意:“好好好,都好都好,刚洗完衣裳回来呀?”
“嗯,趁着天气好太阳大,正好把冬日盖的被褥换下来洗干净。”裴玖从院子一角拿了竹竿搭上,邢小妹帮着摊开被褥晾上竹竿。
小鱼儿领着两个弟弟在院子里玩,邢小妹一回来,三个小崽子就跟在她身后转悠。
素日里带他们最多的就是邢小妹,三个小崽子对小姑姑的感情深着呢!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惦记着小姑姑,连阿爹阿么都比不过。
裴玖晾着被褥询问卫大哥的伤势:“卫阿么,卫大哥的伤好些了吗?”
提起家中老大,卫阿么心疼又惆怅,黯然下来:“好多了,伤口都开始愈合结痂,只是要卧床养好骨头。”
医治卫大哥的腿已经花费了不少银两,每日喝的汤药、换的伤药中都有几味名贵的药材,卫大哥伤了骨头,得用好药慢慢养回来。
卫阿么不是抠搜的人,只要能治好卫大哥,花再多银两他都乐意,只是家中钱财实在不多,一日的药剂就要近一两银子,这才第五日,家中已经没有一分余钱了。
请宝春堂大夫看诊的二两银子还是邢东付的,不然早几日就吃不起药了。
不得已他才来找自个儿的小哥儿,想借些银子给老大抓药。
卫阿么刚进院子喝了口水还没说事裴玖跟邢小妹就回来了,卫阿么不想当着太多人的面说借钱的事,坐在凳子上有几分局促。
卫青燕一眼就能看出自个儿阿么心里有事,他打发邢小妹带着小崽子们上新院子去逗狗玩。
裴玖有几分眼色,晾完被褥把木盆、木桶归置好:“我上厨房做饭去,卫阿么今儿吃了饭再走。”
卫阿么刚要推拒,卫青燕抬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邢阿爹跟邢南在地里翻地施肥还没回来,院子里就卫阿么跟卫青燕二人。
卫青燕直言:“阿么可是家中缺钱了?”
院子里没别人,卫阿么也就直话直说了:“燕哥儿,阿么原本不想跟你开这个口,只是你大哥的腿你也瞧见了,是能治好,花的银子也不少,每日的汤药、伤药就快一两银子。”
“再过一个月江儿下半年的束脩又要交了,你大嫂昨日回娘家去借钱,哎!她娘家人你是知道的”
不待卫阿么的话说完,卫青燕道:“阿么我先拿十两银子给你先用着,不够你再跟我说。”
说着卫青燕进屋拿了一锭十两银子出来塞进了卫阿么手里。
卫阿么眼中泛起泪花:“用不着这么多,五两就够了,大夫说再用五日药就能换平常的伤药用,一日的药用不了几十文。”
“我跟你阿爹、大嫂勤快些都够用,你快拿回去,这么多银子要让东子跟你婆婆知道了他们对你有意见可怎么好?”
卫青燕搂住卫阿么的肩膀低声劝慰“阿么放心,家里人待我都好,万不会因为银子的事对我心生嫌隙,你放心拿着,别太省着了,三五日也给家中添点荤腥。”
“江小子读书费神,华姐儿跟他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再这个时候亏了身子。”
“是阿么跟你阿爹没用,对不住你啊!”卫阿么佝偻的身子颤动不停,哽咽抽泣:“你出嫁的时候我们没能力给你置办的风风光光,家里出了事还要你一个外嫁的小哥儿来担忧。”
卫家家贫,当年卫青燕嫁给邢东的时候,卫家置办了喜被婚服,嫁妆只有五百文,那五百文已经是家中一半的积蓄了,因着嫁妆的事,当年可有不少人拿着这事说笑他们。
卫阿么自觉对不住他的小哥儿,怕借钱的事给邢家知道了让卫青燕为难。
卫青燕吸吸鼻子,眼眶泛红,将抽泣的卫阿么搂进怀中:“阿么,你跟阿爹、大哥都待我好,咱们家当年有多穷我能不知道?”
卫阿么近日因着卫大哥的腿担惊受怕,强忍的心酸苦楚在这一刻迸发出来,环着自个儿小哥儿的腰身哭了好一会儿才停。
“阿么没事的,大哥会好起来的,大夫都说了养一个多月就能下床,咱们好好吃药好好养着就行,银子的事有我跟东子呢!”
或是哭了一场将心中压抑许久的郁气纾解,萦绕在卫阿么眉眼之中的忧虑之色也不见了。
午时刚到没多久邢阿娘跟邢东也回家了。
见到亲家邢阿娘十分热情,拉着他问了卫大哥的伤势,又问了他跟卫阿爹的近况跟孩子们。
最后对她跟邢阿爹没能去看望卫大哥表达了歉意。
卫阿么跟她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
邢阿娘耐心宽慰他。
邢阿娘也是经历过的,邢南重伤的时候她恨不能躺在床上的人是自个儿,对于卫阿么的难受痛苦她很能理解。
等吃过饭,邢阿娘让邢东驾着牛车去送卫阿么,临出门时邢阿娘把邢东拉进屋里塞了五两银子给他。
“燕哥儿他大哥伤的重,医药费肯定花了不少,你岳父家老的老小的小,全靠他大哥支撑着,现在连床都不能下,家中日子肯定不好过,这银子你等到了卫家再给你岳么,别让外人瞧见了说闲话。”
邢东收了银子笑着点了点头。
进了卫家院门邢东才把银子塞给卫阿么,“阿么,这银子是我阿娘给大哥跟江小子、华姐儿补身子的,我先走了。”
塞完就跑,生怕卫阿么不肯收,他这一举动搞的卫家人都懵了。
卫阿么哭笑不得,心里熨帖极了。
卫大嫂看着这一幕扭过头擦拭眼角,昨日她回娘家去借钱,她阿爹阿娘一句好话没有,连顿饭都没留她吃,她只觉得心寒。
“阿娘,我阿么今日是来借银子的。”卫青燕思索再三还是把卫阿么借钱的事告诉了邢阿娘。
几人在院子里收拾食材,这会儿周英还没过来,卫青燕声音不大不小,他也没想瞒着裴玖。
邢阿娘莞尔:“你大哥出了事,家中这几日肯定不好过,当初三小子出事咱们也是四处求爷爷告奶奶,你阿么来借钱你该早点跟我说。”
卫青燕脸皮难得红了:“啊?”
邢阿娘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卫阿么的心思,无非是怕外嫁的小哥儿借了银两给娘家让夫家人有意见,卫阿么心中所想没错,多少外嫁的小哥儿、姐儿,因为娘家的事被夫家打骂。
邢阿娘不是责怪卫青燕,“啊什么呀?你这孩子原本就不是个心思重的,瞒了半天心里不好受吧?”
卫青燕难为情的点点头。
“你阿么问你借钱人之常情,你用不着想太多,银子都是你跟大小子挣的,你们自个儿做的了主。”
“谢谢阿娘。”卫青燕抿唇腼腆笑了笑。
难得在他脸上看到羞赧的表情,裴玖揶揄道:“原来哥么也会脸红呀!”
卫青燕这会儿已经平整了心态,觎了他一眼:“小蹄子,你都敢调笑我了。”
“嘿嘿。”裴玖咧嘴双眸亮晶晶。
邢南从后院走出来乍见他笑的如此欢实不由问道:“遇到什么好事了?”
他一出声三人齐齐望向他,似笑非笑着均不说话。
邢南纳闷,抬手摸摸脸摸摸头顶,又垂眸在自个儿身上瞧了瞧没觉得自个儿有哪不对劲的,怎么三人都用这般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周英过来做事进了院子看到这一幕,不解的问:“你们盯着三小子看啥?”
邢南站在那傻呆呆的,卫青燕强压嘴角忍住笑意扭过头没吭声,裴玖戏谑道:“他站在那摆姿势,咱们不看说不过去。”
一句玩笑话让裴玖夜里吃尽了苦头。
滚烫宽阔的胸膛将裴玖牢牢禁锢,耳侧传来邢南嘶哑低沉的声音:“还敢不敢笑话我了?”
怀中温软的身躯已经软成一滩水流,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哪还能回答他的话。
柳月高悬,气温日渐高升,田野间蝉鸣蛙叫络绎不绝,夏季已经悄然来临,昏睡中裴玖燥热不已,如同置身火炉之中,被禁锢住,只能随着火焰高升低落摇摆不停。
第一百八十章
才入初夏气温边陡然高升, 哪怕坐在屋檐下吹着穿堂风都热的不行,家里三个小崽子被热的恹恹没点精神。
光着屁股只穿了一件肚兜瘫着小肚皮在草席上乘凉,手指头都懒的动一下。
天气这般炎热, 昨日傍晚裴玖跟卫青燕特意上山外围去摘了些金银花回来给煮水喝,金银花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煮水喝能缓解夏天的燥热, 降火气。
当天夜里就煮了好大一锅, 每人灌了一大碗进肚, 金银花煮出来的水有股淡淡的清香,小崽子们大都不喜欢这个味道,为了给他们去去燥气, 裴玖给卫青燕硬是捏着鼻子给三个小崽子一人灌了一小碗。
三个小崽子被灌的皱巴着小脸不停的呸嘴巴皮子,一人嘴里给塞了块糕点才舒展了眉眼。
夜风习习, 吹散白日的沉闷燥热, 裴玖摇动蒲扇为依偎在他腿侧的小喜乐驱赶蚊虫, 小平安跟小鱼儿没了白日里的蔫巴,你追我赶, 在院子里玩闹不亦乐乎。
“刚洗了澡,一会儿又跑出一身臭汗。”裴玖小声嘟囔, 摸了摸小喜乐的脑门, 小喜乐乖乖的坐在小凳子上没出一滴汗水, 跑闹的两个臭小子不用看肯定出了一身大汗。
邢阿娘眼角上挑,“让他们玩吧!白日里太阳跟个大火球似的, 别说小崽子们了, 就是大人都受不了, 这会儿凉快,让他们发泄发泄精力, 夜里睡的更老实。”她目光慈爱,追随着笑闹的两个臭小子。
“奶、奶。”小喜乐瓮声瓮气的喊人,语气还有点小委屈,只穿了一件肚兜,白嫩的小胳膊小腿都裸露着,被蚊虫叮咬了好几个红包。
邢阿娘被他唤的心软似水,抱起小人儿坐在大腿上,“可怜见的,连蚊虫都喜爱你,不叮咬你两个臭哥哥专围着你打转,乖乖,阿奶给你擦药药,擦了药药就不难受了。”
清凉的药膏洗完澡就给小崽子们都涂上了,小鱼儿跟小平安一身臭皮反而没蚊虫叮咬,全围着小喜乐下口,邢阿娘仔仔细细的又给他抹上些药膏。
发痒的红包涂上药膏后片刻便凉凉的,小喜乐笑嘻嘻的往他阿奶怀里拱,就数他最会撒娇卖乖,全家都吃他这一套,娇宠的不像样子。
特别是家里的三个汉子,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都给他摘下来。
邢阿爹耐不住这个娇娇软软的小孙子,伸手去抱他:“孩他阿娘,给我抱抱,我抱着他走动走动蚊虫就咬不着他了。”
邢阿娘睨看他一眼,没出声,邢阿爹眉眼弯弯,锋利的面容柔和万分,大掌小心翼翼的托住小喜乐软乎乎的小屁股,步伐缓慢稳健在院子亮堂处渡步。
“燕哥儿这几日你娘家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前些日子邢阿爹跟邢阿娘抽了个空闲时间去卫家看望他,瞧着他精神气都挺好,恢复的很不错。
距离卫家大哥受伤快两个月了,期间他满打满算卧床休养了一个月整,现在已经能下床缓慢走动了,干些轻快些的活计不在话下,卫家众人脸上俱不见最初的颓蘼之色。
卫青燕晓得邢阿娘这是在问他大哥的伤势,他笑道:“大前日江小子去上学堂顺道来家里坐了坐,大哥他伤势已经大好,不出半个月就能如往常一样,能下地能干活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让大儿这几日寻个时间跟你一块回趟娘家,去看望你阿爹阿么他们。”
邢阿娘感慨道:“你阿爹阿么年纪大了,你跟大儿得空多回去看看他们,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她的目光落在逗小孙子的邢阿爹身上,他的背脊已经略显弯曲,发间的白丝愈发明显,笑容满面的脸上皱纹沟壑,邢阿娘脑中浮现出邢阿爹年轻时的模样,高大健壮的身躯背脊挺拔如同参天大树,剑眉星目凌厉俊朗,叫人一见便再也忘不了。
邢阿娘嘴角上勾,眉眼飞扬,好似又回到了二八芳华二人初见之时,一转眼都快三十年了,他们都老了啊!
“谢谢阿娘。”卫青燕心头滚烫,胸口像是揣了个火炉子。
时间不早了,再贪凉也该回屋去睡觉了,唤回两个跑跑不停歇的小崽子,卫青燕跟裴玖逮着他们又洗漱一通,洗干净后身上都给抹了药膏,清清凉凉的。
如同邢阿娘说的,两个小崽子发泄了精力,都不用哄就乖乖睡下了。
草长莺飞,时间如同白马过隙转眼即逝,一晃眼就过了两个夏季。
小鱼儿已经过了四岁生辰,他生辰刚过卫青燕又传来了好消息。
四岁的小鱼儿简直就是个混世小魔头, 他阿爹、阿爷、三叔要是哪一日没揍他就是稀奇事了,他成天带着弟弟们在村子里横行霸道,天不怕地不怕,招猫逗狗,抓鸡撵鸭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也就只有朗儿这个大哥能管的住他,朗儿一板脸,这个小魔王就老实了,每每看到这一幕一家人都啧啧称奇,不过,自从去年朗儿送去开蒙后就每日都要去镇子里读书,这个小魔王算是彻底放飞自我。
几个小崽子回家都成了泥人,气的卫青燕心肝疼,一看就知道肯定又是小鱼儿这个小魔头带着弟弟们去田里打滚了。
“你个混小子又带着弟弟们去谁家田里瞎胡闹了?”
卫青燕气的拿竹扫把指着他,小鱼儿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一点害怕都没有。
他脆生开口:“才没有胡闹,我们是给大伯爷除草抓害虫去了,是四弟没站稳咱们才摔出一身泥的。”
小鱼儿把小平安拎了出来。
小平安手里还抓着一只小青蛙,他对自个儿二哥那是言听计从,梗着脖子当即表示:二哥说的没错。
卫青燕让他们给气笑了,提起扫把要打小鱼儿,小鱼儿脚下生风,扫把还没落下来人就跑到院子外头去了。
卫青燕抬步准备去追他,小喜乐泪眼汪汪:“大伯么,乐哥儿痛痛。”
“哎呦!我的宝贝儿,哪痛?摔哪了?快给伯么瞧瞧。”卫青燕全身心扑到了小喜乐身上,小喜乐可是全家人最宝贝的。
他蹲下身子,抬手摸了摸小喜乐的脸蛋,小喜乐撅着小嘴:“手手痛痛。”
卷起泥泞滴水的衣袖,白嫩的小手腕上一小片红肿,卫青燕心疼坏了,“伯么给乐哥儿呼呼。”
往胳膊上吹了两下,小喜乐又痛又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
他都说了不跟二哥哥他们一块去田里,可二哥哥跟四哥哥还要拖着他一块去,四哥哥还拖着他一块摔跤。
“乖乖,宝贝儿,不哭,不哭,伯么给你洗干净擦药药就不疼了。”
邢小妹从屋里出来,看到院子里四个小泥人哭笑不得,一手一个牵着小崽子们去澡房洗洗干净。
十四岁的邢小妹出落的亭亭玉立,两年时间五官都长开了,花容月貌娇俏可人,在十里八乡也算是小有名气,邢家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
小凌云才两岁,洗干净后挂在邢小妹身上不肯下来,别看他小,脑袋可精明着,粘着小姑姑就是不敢回家,回家他就要挨揍,他阿么凶巴巴的,打人可疼了。
小川子跟小平安眼巴巴的看着卫青燕给小喜乐上药,两个小人儿皱着眉头,板着个脸,小喜乐呼痛,他们眉头就紧皱一下。
卫青燕都让他们气笑了,唬着脸:“现在知道心疼弟弟了?下回还带弟弟去胡闹不?”
两个小崽子齐齐摇头。
小平安凑过去给弟弟呼呼了两下,“痛痛飞飞,对不起弟弟,都怪我没站稳害你摔手手。”
“四哥哥抱,抱。”白玉一般的小人儿两节藕臂轻摇摆动,小平安伸手搂住弟弟,小手轻轻顺着弟弟的背脊,这是他跟阿么学的。
小川子看了看也扑了过去,三个小崽子抱做一团,小凌云也想跟哥哥们抱抱,抬头望着抱着他的小姑姑,手指指着抱做一团的人儿,奶声奶气:“抱,抱。”
邢小妹只好把他放了过去。
收拾好小崽子们卫青燕才去外头逮人,那个小混账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小魔王你说他混账,可他惹的祸都极有分寸,就像今日他带着弟弟们去田里再胡闹也不会毁坏了庄稼。
“小鱼儿?”
裴玖低着头去看蹲在墙角的泥人,是真的泥人,从头到脚全是泥,一时间还真认不出是谁家的孩子。
躲在墙角画圈圈的小鱼儿看到裴玖眼睛亮了起来,他最喜欢温柔的三叔么了,家里只有三叔么不会打他,连训斥他都是温温软软细声细语。
“三叔么。”
“你又去田里胡闹不怕你阿么阿爹揍你了?”裴玖蹲下身子把篮子放在地上,掏出帕子皱着眉头给他擦脸上的泥:“怎么就你一个人?弟弟们呢?”
小鱼儿脆生生道:“弟弟们都回家了,阿么跟小姑姑已经给他们洗干净了。”
脸上的泥早都风干了,擦了好几下都擦不掉,裴玖叹了口气:“你怎么不回家?”
小鱼儿撇撇嘴:“阿么要揍我,我就跑了。”
裴玖牵着他往家走,淳淳教导:“知道你阿么为什么只揍你不揍弟弟们吗?”
“知道,因为我是哥哥。”小鱼儿摇头晃脑还挺骄傲。
“来年你们就五岁了,都要去学堂启蒙,你既然是哥哥就该好生带着弟弟们读书识字而不是成天瞎胡闹。”裴玖温温柔柔的跟他讲道理。
小鱼儿不觉得他们在胡闹,他一本正经:“我们是去给大伯爷除草,没有瞎胡闹。”
“混小子,你不是不怕打?躲什么躲?”卫青燕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又气又急,怕这混小子跑远了遇到拍花子。
提溜着手里的扫把就往小鱼儿身上打,裴玖赶紧给拦住,卫青燕气急了,下手没轻没重的,打坏了难受的还是他自个儿。
“哥么先别打,你消消气,咱们先回家去。”
裴玖拖着卫青燕进了院子朝后面的小鱼儿招招手让他跟上。
卫青燕眼眶都气红了,小鱼儿看着他阿么被他气成这样,心里也难受,难得服软:“阿么,我错了,你别生气。”
“你哪有错啊?你怎会错?”
小鱼儿到底年纪还小,被他阿么呛了两句眼泪花就冒了出来,带着哭腔:“我错了,阿么,我错了,你别哭。”
卫青燕胸闷反胃,强忍下不适:“你说你错了,你知道错哪了吗?”
小鱼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是不想阿么生气难过才认的错,可他心里从不觉得自个儿做错了。
“你们这个年纪爱玩闹是天性,家里人也从不拘束你们,可玩闹也得有分寸,以往有你大哥看着你们”“呕呕”
卫青燕捂住胸口突然痛苦干呕起来,小鱼儿吓的干流泪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裴玖也吓坏了,连忙上去扶住他:“哥么,哥么,你哪里难受?”
“小妹、小妹。”他扭头朝屋里大喊。
邢小妹急匆匆跑了出来:“这是怎么了?大哥么你别吓我们啊!”
“小妹你守着哥么,我去喊大夫。”
裴玖双手握拳跑出院子,正好跟砍柴回来的邢阿爹、邢东打了个照面。
“玖哥儿你急着去哪?”邢东看他焦急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发了慌。
“我去喊大夫,大哥你快进去看看哥么。”
邢东一顿,手上没了力道,肩上担着的柴火掉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