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BA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首先可以肯定你不是咒术师 > 105、原来是雷声
    【10点30分,京都,咒术协会分部】

    明石清见站在庭院里,仰望着面前的石像。

    是传统神道教的样式,但造型改为一位手捧弯月、面目模糊的女神,双目低垂,悲悯地注视大地。无论跟前的观众走到哪个角落,都能感觉到塑像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这也许就是天元的造像,但明石对咒术的历史知之甚少。事实上,对于咒术世界来说,她几乎是个圈外人,除了天赋一无所有。而深受世家文化侵染的咒术师们很容易发现这一点——在她身后不远处,三个二级咒术师与实习学生站在远处的沙地一角。她能听到间断的私语,和时不时向她瞥来的目光。

    “大家都在后面议论你呢。”有人在身后说道。明石回过头,一个黑色短发的女孩子走过来。她神色很冷漠,身上斜挂着一把配枪,看她的制服短裙,应该是京都咒术高专的在校学生。“你从哪里过来的啊,大姐,之前都没见过你啊?”

    多么熟悉的咒术界风格。明石笑了一下,转过身来看她。“这是你们京都院的礼仪吗?至少应该叫我前辈吧。”

    “你是东京院的吧,是那个五条悟带的学生。”女孩子直言不讳地说,“而且我听说你读了一年就退学了,今年才重新申请评级考试。既不是校友,也没有更多工作经验,这也能算前辈吗?”

    “那好吧。”明石耸了耸肩,“禅院真依同学,我是协会认证的一级咒术师。作为这次行动的下级,你可以称呼我为‘明石小姐’。”

    显然,仗势欺人才是对待京都人的正确打开方式。真依挑起眉毛盯着她,没有和她争辩。

    “你怎么会到京都来?”她继续直白地问,避开了称呼的代词,“东京才是五条派的大本营吧?在这里没人会听你指挥,我可不想因为这种原因死掉。”

    “不用担心。”明石心平气和地说,“你不会死掉的。”

    真依怒视她一会儿,不高兴地转身走开了。另一位年纪不大、但是穿着传统服饰的男生向她走过来。

    “明石前辈,我是加茂宪纪。”他说道,语气很礼貌,但只是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头。

    “你好,加茂同学。”明石回答,“你也有一些不服从领导的宣言要对我说吗?”

    “当然不是。”出身名门的男生十分客气地回答,“天元的结界维持着生态的平衡,如果遭到破坏,整个国家都会被毁灭。无论派系的分别,我们都会协助您完成任务。”

    “那很好呀。谢谢你。”

    “但是既然要合作,有一些任务的细节,还需要和您商量。”

    “说吧。”

    “协会给每个封印点派出了四个不同级别的咒术师。”加茂说,“一名领队和三名辅助。这些人应该从事两项工作:阻止天元的封印被破坏,以及在它被破坏的情况下,为封印输送咒力来维护它。根据我的理解,其中有两人应该擅长战斗,两人擅长咒力输出。这样既有分工,又可以在一位成员感到疲惫的情况下进行替补。”

    “你说的很对,所以呢?”

    “禅院同学更偏向咒力运用,而西宫同学不擅长战斗。”男生说道,“我建议她们两个在封印附近戒备,我可以和明石前辈一起在外侧防守。”

    明石有点惊讶地笑了一下。

    “我明白了。”她说道,“你们担心我不愿意战斗,躲在学生后面吗?”

    “当然不是这样……”

    “不用担心。”明石说道,“对五条派的人总该有这点信心吧:你们是学生,在我倒下之前,你们是不会有事的。”

    加茂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没有问题了。”

    “好,”明石说,“合作愉快。”

    “还有,放轻松点,我跑来这里这件事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她又对走开的男生说道。加茂回过头来,表情十分谨慎,明石对他笑了笑。

    “我是个不争气的辍学生,在东京遇到从前的老师会很尴尬,这种事很难理解吗?”

    【10点31分,东京,咒术协会协会总部】

    禅院真希站在步行街边。游客已经被驱散了,没人知道地铁站旁边的复古座钟上寄存着某个古老的封印。她扶正镜片,观察身边的结界。

    普通人无法看见的透明屏障加持在民宅的表面。互相重叠出复杂的阵型。而在更远处的现代楼宇之间,她敏锐的目力看见鬼祟的身影。

    是诅咒师们,嗅到风雨欲来的气息,窥伺着这个被守卫之地。

    “真是无法理解那些家伙啊。”熊猫在她身边挠了挠脑袋,“毕竟也是人类吧?如果结界被破坏了,整个国家都会陷入混乱。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真希懒得搭理这个电视剧台词般的疑问。她身边站着狗卷棘,肩后背着装备包,尽职尽责地回答道:“芥菜。”

    “您觉得呢?花泽小姐?”

    “诶?是——问我吗?那里有人吗?”

    另一边站着刚刚与三位学生汇合的准一级咒术师花泽露娜,也是他们在本次任务中的上级。这是一位留着栗色长发辫,很有书卷气的年轻女士。她穿着浅色系的便服,刘海上别着小猫发卡,比起咒术师更像一位准备好远足的小学音乐老师。面对这个问题,她不自然地提高了声音。

    三个人都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

    “那些外面的诅咒师。”熊猫解释说,“咒术协会的防御结界已经启动,当前状态下,被协会标记过的诅咒师是无法进来攻击我们的。但是如果结界变得脆弱,他们可能会一起来破坏封印,袭击我们,解放被阻挠在城市外面的野生咒灵。”

    “是、是这样吗!真是危险啊……”

    这下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更奇怪了。真希毫不客气地问道:“花泽前辈,我们三个都没听说过你的名字。你真的是准一级咒术师吗?”

    熊猫厚厚的爪子在她脑后拍了一下,暗示她多少对名义上的上级保持礼貌,但被质疑的对象紧张地跳了起来。

    “非常抱歉!”负责带队的年轻女性大声说道,向三个人深深鞠躬,“事到如今我还是实话实说为好!请大家不要生气!”

    三个学生一脸茫然。

    “所以你不是准一级吗?”

    “咒力分级上确实是!但我是拉来凑数的。”花泽结结巴巴地说,“是这样,我是那种家里的奇葩啦。很早就检测到还算可以的咒力,大家都以为是天才……结果却没有继承到术式。而且我超级害怕打架!当年叫我去上咒术学校也是拼命地拒绝了!因此还逃到国外去上学,把我爷爷气得倒在床上……”

    “然后呢?你又回来接受训练了?”

    “并没有。”花泽说道,一脸破罐破摔的表情,“但是这次听家里说是,东京要毁灭那样的大事吧?每个封印点需要配置四个人,两个人擅长战斗,两个人有充足的咒力量。就算封印暂时破碎了,也可以用咒力来继续维持。我姑且也算是能进行输送咒力的工作,所以不得已地被叫来了。”

    然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家都还在念书吧,很抱歉做这种超级糟糕的大人。但是同学们,我只是一个修补封印的工具人而已。如果遇到危险的话,我是完全不能保护你们的!”

    又是一阵冷场。三位高专学生相顾无言。真希皱起了眉头。

    花泽露娜不能战斗,虽然她自己觉得愧疚,但咒术协会不可能不知情。这样的话,分组安排的逻辑是什么?两个负责战斗的人应该是熊猫和真希,而剩下的两位,是花泽和……狗卷棘。

    但狗卷并不是以咒力庞大为特长的。真希和熊猫对望了一眼,熊猫黑乎乎的眼睛里写满无辜。她又看了看狗卷,咒言师回以疑问的表情。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她耸了耸肩,把那位没准真是音乐老师的上级推到身后,“早说啊,那就我们来保护你好了。”

    【10点31分,东京,咒术协会周边,f区】

    在一个因听到恶劣气候预警而躲藏在地下室或避难建筑的普通人眼中,此刻的东京市区笼罩着一层诡异的黑云。混杂着电光的风暴停驻在城市一角,掀起汽车,压倒电线,把坚固的高层玻璃吹得片片碎裂。

    而在能看见超凡事物的人眼中,一个吸收了大量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而变得庞大的咒灵耸立在城市楼宇之间,与渺小的人类对峙。

    “咒灵还有一点与人类不同。”漏瑚说道,“无论多么强大的咒术师,到死的时候,都是孤身一人。”

    它面前悬浮着当代最强大的咒术师,像脚踩平地一般立足在空气里。五条悟听了这句话,有点疑惑地伸手抓了抓头发。

    “不至于啊。”他说,“你们咒灵们被祓除的时候,也不都是成群结队的吧?”

    【何时,何地,不存在的房间】

    “在古代的中国,有一个关于赛马的故事。”魔术师打扮的男人说,“有谋略的玩家知道自己的马匹不如对手的强大。于是他打乱比赛的次序,用自己的下等马对战敌人的上等马,自己的上等马对战敌人的中等马,中等马应对敌人的下等马,最后赢得了竞赛。”

    他身边的咒灵一言不发。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在整体实力不如对手的时候,付出一点点牺牲,有时候可以出奇制胜。”

    “别再讲没人要听的历史故事了。”漏瑚冷淡地说,“你想说我是那匹下等的马吗?”

    “虽然有些残忍,但如果想为你的咒灵伙伴们报仇的话,做下等的马已经是你能争取到的最佳待遇了——不仅如此,想获得这个角色,还需要一些额外的努力。”

    “什么意思?”

    “哎呀呀,怎么解释才好呢。”神宫拿起他的魔术师帽子放在手心,他的前额上袒露出一道深深的缝合线,“和赛马比赛不同。真实的战斗中,我们那位上等的对手可不会选择和下等马竞赛。要吸引他的注意,你得把自己装扮成别的什么东西才行。”

    【10点31分,东京,咒术协会周边,f区】

    当五条悟审视眼前的场景时,他感到有点惊讶。

    正如他推测的那样,面前的怪物吸纳了附近区域里的大部分咒灵和咒物。这使它在强度上增加了,但也让它像个肿瘤一样不正常地膨大。五条悟原本认为,这是宿傩的手指造成的吸附效应,让附近的咒灵自然地聚拢起来。

    但当“六眼”试图解析这庞然大物的构成,寻找它的核心时,他发现成千上万各式各样的咒灵躯体互相粘着着生长在一起,诅咒和恶念互相叠加,混杂着未消化的血浆和粘液,让他难以分辨其中任何单一个体的轮廓。

    就好像有“人”把它们吃下去,还努力吞咽了一样。

    “这食谱也太恶心了。”他对漏瑚说,“你不是那个嚷嚷着咒灵是高级生物的家伙吗?从咒灵的角度看,这不算是一种同类相残吗?”

    然后他又想了想:“再怎么安静地吃也该闹出些动静吧?有个能指挥咒灵的家伙帮了你吗?”

    这句话一如他以往的风格,带着轻嘲。这只咒灵吃掉了成千上万的同类,隐藏吞下去的核心,并没有使自己变得更强大——好吧,从咒灵本身的尺度上说,它可能强大了不少。但在五条悟面前,恐怕只增加了处刑的麻烦。这种行径和它曾有的每一次挑战一样荒诞可笑。

    而他提问的咒灵从畸形的巨口里发出一阵席卷暴风、震裂地面的嘶鸣。好像这个咒灵也因此感到愤怒和痛苦似的。

    如果咒灵同时具备进行交流的理智与情感,咒术师们是否还能毫无负担地消灭它们,并把这种抹杀称之为程序化的“祓除”?换一个更为多愁善感的人,或许会因此产生一点道德上的疑虑。但五条悟并不为此纠结:他遍观世相,知道即使是人类自身之中也充满邪恶。而他判断善恶的方式,也从来不是单纯的“类别”。

    烈焰与罡风劈面而来。五条悟同时抬起双手,向山岳般的敌人发射出两道赤红的亮光。

    ***

    渺小的人类和巨大的怪物撞在一起。人类停留在同一个位置,而生长在怪物双肩和两肋上的四只手臂被红光斩落下去,不同形状的庞大臂膀沉重地向下坠落。

    然后被蛛网的蓝色光芒分割成数百个碎块。

    密集的咒力爆发出尖锐的音波,强大的势能让重力停滞。在短暂的一瞬间里,五条悟站在这光与力构成的罗网之中,锐利的目光穿透每一个污秽的切片。

    没有他在找的东西。

    肉块向下砸落,像一场极恶构成的山崩,夹杂着腥臭的血雨,轰隆隆地倾泻到地面上。

    五条悟回身面对敌人,失去手臂的巨人同时转过身来。落在地上的各种残缺的碎片里探出残存咒灵尖叫的头颅,它们在血泊里挣扎着蠕动,被吸引般上升,重新长回到主体的肩膀上。

    特级咒术师啧了一声,伸出手按了一下眼眶。

    “糟糕的体验。”他低声说,“希望你面前是好看点的东西。”

    【何时,何地,不存在的房间】

    “如果宿傩剩余的力量在你身上,五条悟就会把你当作优先解决对象。”头上带缝线的男人说,“技术上说,这个判断没有任何问题。不找到办法击败五条悟,任何获得最终胜利的企图都毫无意义。即使你在某个阶段抢占优势,仍然会被他猎杀,只要他还存在——这是一场后发先至的死局。”

    “所以呢?这后面有个‘但是’?”

    “没有但是。”羂索两手一摊,“他想的很对:他不出局,我们就会死。”

    漏瑚盯着他,旁边另一个人笑出了声。

    “请不要在意我。”发笑的黑发男人很有礼貌地对漏瑚摆了摆手,“我只是个听众。”

    然后他向前伸出手臂,长袖袍下露出的手掌上放着一只干瘪的断指。

    “顺便给你们看看这个东西。”

    “啊,宿傩的第四根手指。”羂索说,“万事俱备,我们可以行动了。”

    “四根手指。”漏瑚说,再次被惹恼了,“剩下的数量不是五吗?”

    “我们无法找到最后的切片。”羂索说,“恐怕宿傩最后一根手指在五条悟手上。”

    “怎么又是那小子?他藏着那个做什么?”

    “只要有一个部分没有找到,他就能要求咒术协会推迟虎杖悠仁的死刑。”对方耸了耸肩,“不要试图理解好人的思维。总之,我觉得我们可以放弃找到那件东西。”

    “等一下,”新加入的男人说,“这么说,那件东西可能在五条家的仓库里。”

    “附带着一大堆结界。”羂索说,“如果提前惊动了他,计划就全部泡汤。不建议你打草惊蛇。”

    “去看一看也无妨,搞不好就丢在哪个空瓶子里。”夏油杰露出怀念的表情,“说起来,那地方我还挺熟悉呢。”

    【10点33分,东京,咒术协会总部】

    天空中滚过一阵隆隆的轰鸣。

    虎杖悠仁担忧地望了望天花板。

    “开打了吗,这是?”

    “多半是。”伏黑惠说,把百叶窗打开。窗外的空气摸起来仍然是坚实的墙壁,但能看见一道道浓重的黑烟从被遮挡的建筑群中升起。“这个距离……应该是f区,在购物中心那边吧。”

    “都看不到什么啊,离我们还蛮远的。”野蔷薇嘟起嘴,“我们就这样守在这里吗?”

    “是啊。”伏黑惠说,“如果有别的命令,日下部老师会用通讯器发消息。”

    “去屋顶上看看也没所谓吧?”

    “拜托,我们又不是来观光的。”

    “可是协会的结界和高专的一样有防御功能吧?所有诅咒和登记在案的诅咒师,都会自动被拦在外面才对。”

    “但是——”

    “老师在十几公里外的地方打架,说明这边也没有危险吧?”

    又是一声巨响,屋顶震动,墙皮和尘土簌簌坠落下来。

    三个学生再次抬起头,这次面面相觑。

    “好像,”虎杖迟疑地说,“这个声音就是从我们头顶上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