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在座的莫名被骂的各位纨绔子弟反应过来,沈槐之已经忽地一下站起来大步朝正在弹琴的姑娘走去,然后一屁股在人家身边坐了下来。

    众人:“这下他铁定立刻、马上就要犯家规了。”

    “姑娘。”沈槐之双手箍着膝盖,乖乖地坐在那弹琴的姑娘身边,对着姑娘眨巴着眼睛说道,“向你打听个事儿啊。”

    那姑娘被吓得琴弦都险些勾断,看到和自己说话的正是那位精致好看到引全楼姑娘倾慕的沈家公子,顿时脸上飞起一阵薄红,连忙福了福,低头细声应道:“公子请讲。”

    “你们楼有未成年人吗?”

    “什么?”姑娘错愕。

    “咳,就是……未……及笄的姑娘和未束发的小子有吗?”

    “嗨,弟弟你问这个干嘛?”田启明也跑了过来,亲亲密密地挨着沈槐之坐下,一脸八卦。

    “弟弟怕不是想要在将军府里藏人罢?”王进也凑了过来,“这可就刺激大发了!”

    “早就听闻安西侯府因为将军世家,府中家仆不多,估计咱们槐之是受不了事事亲为的苦了咯!”瞿二没有坐过来,远远地坐在桌边道,“但缺人也不必上这买,缺多少个,告诉哥哥,哥哥给你从瞿家分过去。”

    就连何四箫,也有些惊异地看着沈槐之,这沈少爷居然敢背着将军从青楼买人回安西侯府?

    开玩笑,不在这买在哪买,在这儿买人才能气死姓宁的!

    沈槐之没理会各人在旁的起哄调笑,依然痴痴地望着那弹琴的姑娘,耐心等她回答。

    “摘花楼……”姑娘想了想,“未及笄的姑娘和未束发的小子有是有,但是大概没几个,公子您若想知道具体的,那就得问杨妈妈了。”姑娘边答着边暗咬银牙,只恨自己早已过了及笄之年,无论是沈公子想要人还是想要买人,看样子都没自己的份儿了。

    “哦,行吧,那你去把杨老板叫来。”沈槐之也不客气,朝姑娘挥挥手立刻就支使她去叫老板。

    这沈公子,还真是出了名的纨绔无情没礼貌呢!姑娘一边乖顺地答应着一边心中暗骂。

    没一会儿,被保镖重重把守的雅间大门被打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扭着腰就往沈槐之这边扑来,一股浓重的脂粉香山呼海啸般地扑鼻而来,杨老板还没近身,就熏得沈槐之好几个喷嚏,只好远远就朝杨老板摆摆手让她止步于一丈之外。

    “哎呀!沈公子今日可是大手笔啊!”杨妈妈今日赚得盆满钵满,心情好得要命,看到沈槐之恨不能以身相许。

    “小意思小意思,摘花楼爱我我爱摘花楼嘛,”沈槐之笑嘻嘻地也没个正形,“杨妈妈,两天不见,又漂亮了不少啊,要不是资历在这摆着,我还以为摘花楼又来了一位花魁呢。”

    “哎哟,瞧我们沈少爷的这张嘴!”杨老鸨被沈槐之这样的年轻俊俏少爷一夸,顿时心花怒放,脸上的粉把所有的褶都压出了痕,话没说两句,脸就成了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

    “我说的都是实话嘛,说实话杨妈妈还不信,真伤人心呐……”沈槐之作出一副遭人辜负的轻佻伤心表情道。

    沈槐之这样的俊俏小少年,稍微皱皱眉撅撅嘴就能让杨妈妈这样的中年妇女母爱爆棚,杨老板立马捧心道:“哎哟,小心肝,那你说让妈妈怎么补偿你。”

    “好说,”沈槐之眯了眯眼睛,懒洋洋地撑着脑袋说道,“把摘花楼全部未及笄的姑娘和未束发的小子都给我叫进来,一,个,都,不,许,少。”

    “这……”杨老鸨收起刚才心痛如绞的逼真表情,求助般地看向瞿二爷。

    杨老鸨混迹达官贵人圈这么多年,也是个知轻重的,沈槐之即已嫁入安西侯府,他的要求自然再不能单单以银钱论处,还需要掂量掂量这个要求的分量,以免引火烧身。

    宁家的夫人,在摘花楼喝喝酒听听曲儿是一回事,找喝酒弹琴唱曲都不利索的雏儿干些什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槐之,”瞿二少爷见沈槐之认了真,放下手里的杯盏,沉声说道,“以前你怎么闹都可以,翻天覆地哥哥们都陪着你,但是今日不同往时,你的一举一动还需考虑考虑宁将军的颜面。”

    考虑那狗贼的颜面?我最需要考虑的是我的小命啊哥哥们!

    “不!”沈槐之不依不饶了起来,站起来把酒壶往地上一摔,就着那吧嗒的一声脆响吼道,“杨妈妈快把人都给我叫过来,一个都不能少,陪客人的也都必须叫过来!今天的饭钱我都请了,我看他们谁敢不放人!”

    “槐之!”

    “我就要!今天我开心,谁都不要扫我的兴!”

    “好好好,我这就去!哎……”杨老板认命地摇头出了门,钱可真是难赚呐,今个是铁定得罪人了,不叫会得罪沈祖宗,叫了会得罪宁将军,可是得罪了沈祖宗也约等于得罪了宁将军,思来想去,还是不要吃眼前亏的好。

    不一会儿,雅间里就整整齐齐站了一排高高低低的小人儿,个个都怯懦地望着面前的沈槐之。

    “摘花楼符合沈少爷要求的人一共七个,全都在这儿了。”杨妈妈拽着帕子,站在一旁介绍道。

    “嗯,他们都是哪来的?”沈槐之仔细地端详自己面前的孩子们,他们有的甚至可能还不满十岁,可有些孩子的眼中已经沾染上了风尘场所特有的媚意。

    “世道不好嘛,有的是被爹妈卖到我这里来的,有的是爹妈都死了自己卖到我这里来的,哎,也就是妈妈我心善,全都收下了,你看看这些孩子,现在有这般模样都是妈妈我悉心调教的成果啊!”

    沈槐之点点头,眼睛不断在这群孩子的脸上梭巡:“他们有没有……啧,有没有……”

    沈槐之放弃了,这可是祝朝,不能用现代社会的价值观来衡量当下的社会。

    “哎,”杨妈妈何等人精,连忙把沈槐之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沈公子,这七个孩子里有几个还没——”

    “不用说了。”杨老鸨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槐之打断,“我今天要把他们都买了。”

    “什么?!”众人俱是一惊,异口同声道。

    “对,小爷高兴,小爷缺人伺候,小爷想买几个人陪着,怎么了?”沈槐之环顾了一圈在场所有人如出一辙的惊讶表情,十分满意,大声问道。

    “你……宁将军到底怎么折磨你了,居然要找这些个孩子撒气?”王进的脑回路总是十分清奇。

    “宁将军天天忙于军务,我寂寞了我无聊了我想买些孩子陪我玩不成吗?”沈槐之明显开始撒泼。

    “槐之,买人不是小事,尤其是从青楼买人,你想清楚。”何四箫面容凝重,声音低沉,似乎也对他的决定甚是不解。

    “我沈槐之向来爱玩爱花钱,一向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不犯法,天王老子也管束不了我,买人怎么了,犯法吗?”

    眼看着气氛就要冷下去了,杨老鸨立刻陪着笑抓着沈槐之的袖子就娇起来:“哎哟哟,各位公子爷,沈公子这是在做善事呀!这些孩子被沈公子买了去,就是直接从摘花楼到了安西侯府啊!这可是天大的福分!”杨老鸨一下子把这几个孩子推到沈槐之面前,“孩子们,还不快谢谢沈公子!”

    “杨妈妈,你开个价吧。”沈槐之懒洋洋地朝那些跪下来谢他的孩子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

    “这……虽然都是未及笄和未束发的丫头和小子,但……是不是雏儿,价格是不同的。”杨妈妈话说到此,立刻就有两个个孩子神情紧张地抬头看向沈槐之。

    “都按照雏儿的价格来。”沈槐之烦躁地挥挥手,不再愿意听下去,“开个价吧,现在就给钱,现在就把他们的卖身契给我。”

    “弟弟,就算买人也不必买这么多啊!”田启明不解道,“而且你从小就只喜欢落栗伺候你,这么些小不点也不会伺候人,他们在青楼学的可是……槐之!你什么时候有这个癖好了?”

    王进更是直接,一把勾住沈槐之的脖子悄声问道:“你是嫌弃宁将军瘫了满足不了你么?”

    眼看着在座的几位越想越歪,沈槐之甚是满意,一把随机搂过一个小子让其坐在自己怀里,洋洋得意道:“对啊,七天为一轮回,每天一个不重样,怎么样?”

    一副我不仅纨绔放荡,而且还龌龊没品到欺男霸女的样子。

    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着实惊煞众人,万万没想到,小纨绔沈槐之嫁给清冷肃穆的宁将军后,不仅没有收敛半分本性,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这个沈槐之啊,再过几天怕不是要把整个安西侯府都给掀了啊。

    今天钱花得十分到位,效果也十分突出,预计一个时辰之内,他沈槐之的惊人事迹就会传遍全城并传到宁狗贼的耳中。

    沈槐很满意,打算打道回府,开开心心地向各位哥哥们抱拳道:“今日玩得十分尽兴,小弟得想办法安置这些个人儿去了,哥哥们下次再约啊!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一定不能忘记叫我!”

    然后转身拉住一直在旁不言不语的何四箫道:“四哥留步,我和四哥一起走吧。”

    “好。”何四箫问都没问就答应了下来。

    等别过瞿王田三位公子爷,沈槐之和何四箫就带着七个小不点浩浩荡荡地朝何四箫的小酒铺进发。

    这些孩子们显然很少出楼,个个瘦骨伶仃,寒风一吹便个个冻得鼻尖泛红浑身发抖,再加上不知道沈公子买他们到底作甚,一路上都是战战兢兢,连咳嗽都死命捂着嘴不敢出声。

    而沈槐之和何四箫二人,更是各怀心事,蹙眉不语,九个人的队伍却无一人说话,呼呼的寒风之中,安静得十分诡异。

    一推开酒铺的门,一股暖风拂来,被冻了一路的一大队人马紧绷的神经因为这微微带着酒香的暖气终于都稍稍缓和放松了下来。铺中只有落栗一人,正老老实实地守着火盆打瞌睡,酒铺已经被落栗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扫走之前的脏乱。

    落栗还是很靠谱的,如果再少说点儿话就更好了,沈槐之心道。

    沈槐之让落栗把大门关好,然后让七个孩子围着之前大家品酒的长木几坐了一圈,再从怀里掏出那一叠从杨老板手中买过来的已经盖过官印的卖身契放到桌上,对着围着桌子坐成一圈的孩子们温和地问道:“你们识字么?都认识自己的卖身契么?认识的话就都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的。”

    孩子们均是默默点点头,然后乖顺地从那一叠卖身契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拿在手中。

    “很好,都确认了是自己的对吧?”沈槐之踱步过来,又一张张地收拢到自己手中,“你们卖身契仅此一张,也都是我从杨老板那里拿过来的,都是真的。”

    “公子,”七个中看上去最大的是一位姑娘,看了一圈自己四周毫无主心骨的弟弟妹妹们,只得鼓起勇气开口搭腔,“公子既然买下了我们,我们也定当做牛做马服侍公子。”

    “不不不,”沈槐之此时已经完全收起了刚才在摘花楼的那股子浪荡劲儿,举起那一叠卖身契说道,“我不要你们做牛做马,我要你们做人。”

    说罢,便在大家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把那一叠卖身契撕得粉碎,然后全扔进了火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