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春心荡漾
贵客确实不少, 就是有点见不得人。
僵持下去对紫衣人、对鼎宝商行都不是好事,此前朔域虚无界一事已经对鼎宝商行的名誉造成了打击,要是再有一次鼎宝商行管理不善, 被人偷家,还强行扣留客人的事情发生, 风平定然会一落千丈。
边关月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 就想看看紫皮茄子是如何应对的。
反正现在被架着下不来的人不是她, 当然要好好看热闹了。
紫衣人耳朵动了动,似是有人在给他传言说些什么, 他轻声叹了口气,“诸位贵客,我也很难办啊。”
边关月眼皮子跳了跳,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紫皮茄子这个死样子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因为她不得不承认,她想要干坏事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死出。
果不其然, 就看见紫衣人拍了拍说道:“还要劳烦诸位贵客留下气息了,记住, 我说的是每个人, 谁都跑不了哦。”
边关月和纪逐月对视一眼,都坐在椅子上按兵不动。
她俩那么淡定,但其他人可不行,拍卖场立马如炸锅般地闹腾起来,九成九的人都不愿意把自己都气息录入, 谁知道鼎宝商行会不会用来干什么的事?
这还不如袒露自己的身份呢!
拍卖师手足无措地看着下面乱糟糟的场面,求助似的看向紫衣人。
拍卖会半途而废不说, 这下怕是要和这些客人交恶了。
紫衣人无所谓得不得罪人,但拍卖师在乎啊, 鼎宝商行内部对于下属的管理非常的苛刻,拍卖师并不想去试试鼎宝商行是怎么处罚失误的。
“虚……”
她仅仅只说了一个字,就紫衣人冰冷地看回来,直接将她冻在原地,脸上毫无血色,一片惨白,身形也是摇摇欲坠。
边关月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动了动,虚这个字可不常见,她也就听过一次以虚为开头的名字——虚回舟。
那么这样说的话,紫衣人的身份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多时,边关月就能感受到有人来到了拍卖场外,而后向紫衣人传音,应该是在场客人的长辈。
边关月屹然不动,还有闲心给纪逐月添茶,现在就看紫衣人能不能顶住压力了。
还是准备不充分,早知道把北域几个顶尖世家的子弟都拉来了,好歹也能顶一顶。
好在她还有后手,底牌这种东西永远不嫌多。
边关月用茶杯抵住唇边,挡住她上扬的嘴角,心里默默算着时间,现在是亥时一刻,马上又会有一起惊天大爆炸了。
紫衣人沉着脸和外面的人沟通完,阴测测地说道:“方家方十七郎,可以离去了。”
这位十七郎萎靡不振地走出来,路过紫衣人的时候被拍了拍肩膀,就听见紫衣人说道:“下次不要那么沉不住气了。”
十七郎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紫衣人乐呵呵一笑:“毕竟你们家选出少家主了,只不过引而不发,你还不知道吧?你以后就是方家的旁系了。”
十七郎的表情极度扭曲,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快速地里离开了拍卖场,跟后面有鬼在撵一样。
紫衣人摇了摇头,感叹说道:“真是丢了西瓜,又丢了芝麻,徒劳一场空啊。”
边关月嘴角抽了抽,画虎不成反类犬,紫衣人这幅摇头晃脑的阴险做派到底是在学谁!
她心下沉了沉,从始至终她都觉得紫衣人有种不紧不慢的悠闲感,又不像是在拖延时间,反倒像是野兽捕捉到了猎物,在吃之前还要摆弄猎物。
如果紫衣人就是虚回舟,那么他可能已经猜出来是谁策划的这场抢劫案。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紫衣人还那么悠哉悠哉的堵住门口,而不是揭露她的身份?
算上这一次,边关月已经和紫衣人见了四面,虽然紫衣人上蹦下跳,但给边关月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可紫衣人身上的恶意浓郁到近乎实质。
很快边关月就没有时间去猜测紫衣人的用意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比之前边一自曝更大的轰鸣声响起了,就连拍卖场也跟着震了震。
也没什么,就是拿了姜偃几个作废了的阵盘,变废为宝,改造一番,就成了相互排斥的炸药包,只要轻轻拨动一下,就能变成比天雷珠更劲爆的东西,非常的带劲。
刚好姜偃有几个练手废了的傀儡,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拍卖场这里,傀儡们发了疯似的朝着鼎宝商行的地下房间冲刺过去,然后直接和鼎宝商行同归于尽。
紫衣人脸色一变,脸色沉郁阴鸷,轻飘飘地扫了边关月所在的位子一眼,然后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边关月摸了摸下巴,顺势起身,和纪逐月一起顺着人流赶紧往外走。
既然堵门的人走了,那他们也该跟着走了。
路上,边关月和纪逐月一边泯灭自己的气息,一边该换身形和面容,甚至还费了大力气焚烧了她们路过地方的时空,就是怕有人回溯时空。
直到彻底安全的时候,纪逐月才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紫皮茄子到底怎么回事?他对我满怀恶意,每次出现的方式又是雷声大雨点小,难不成还有人逼着他来杀我?”
说完这句话,边关月顿了顿,然后点了点下巴,狐疑不定地说道:“不会真的有人逼着他来杀我吧?也不对,紫皮茄子对我的恶意不是假的,可能是他比较废物,对我造不成伤害?”
纪逐月点头,“是你比较厉害。”
边关月一下子笑开了,也不管什么紫皮茄子还是绿皮茄子,她得瑟地搂住纪逐月,“你应该说是边边比较厉害。”
“你会更高兴吗?”纪逐月认真地看着边关月的侧脸。
边关月压了压嘴角,实在压不下去,她也就放弃了,答非所问地说道:“你很想让我高兴吗?”
“很想。”
边关月转头看她:“我会很高兴,因为纪纪对于我来说就是特殊的,看到你这个人,我就很高兴。”
纪逐月默默红了耳垂,点点头,走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我也是。”
要不是边关月的注意力时刻放在她身上,她都不一定能听得清她说的什么。
没过多时,琨姣和姜偃就见到她俩脸色红润,十指相扣,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回来了。
不像是参加了一场有惊无险点拍卖会,倒像是刚约会完回来,满脸的春心荡漾。
嗯,后面这四个字是琨姣默默在心里给她们俩加上去的。
实在太过分了,她和姜偃在这里提心吊胆地等着,时刻准备着去鼎宝商行去抢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结果呢?
这俩人一个看着比一个悠闲自在,脸上的笑容一点都不带掩饰的。
琨姣不知道姜偃看着是什么心情,反正她是哪哪都看不顺眼,不为什么,就莫名觉得这俩人为老不尊。
“……这还有未成年的小崽子呢,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平时边关月喊仨小的小崽子的时候,琨姣反对的声音最大,现在为了自己的眼睛,不得不自称自己为小崽子。
只能说,蛟的底线和人一样,都是极为灵活的。
边关月瞥她一眼:“这不是把你当成自己人……自己蛟了嘛。”
琨姣忍气吞声:“老师您说得对。”
别以为她没看过来,边关月看过来打那一眼分明是警告的眼神。
“行了,别说这没用的了。”边关月拍拍手,“让我看看咱们的战利品吧。”
这还是她第一次抢一堆废纸,不是灵石不是天材地宝,一时间还挺稀奇。
边关月转念又一想,不能嫌弃,好歹是那么艰苦卓绝抢来的呢。
“我觉得以我的运气,我们一定会有所收获,揪住鼎宝商行的小辫子!”
在边关月和纪逐月还被紫衣人扣在拍卖场的时候,边二边三就被姜偃回收了。
姜偃没说话,下一秒,铺天盖地的账本文书堆满了整件屋子,带起一大片灰尘,纸张独有的腐朽苦闷味道瞬间钻进每个人的鼻孔里。
三人一蛟同时打起喷嚏,实在是太呛鼻了。
边关月揉了揉鼻子,“鼎宝商行就不能讲究点吗?不管自己人,好歹为别人考虑考虑。”
琨姣站在角落里,小声接话岔:“一般人也想不到有人惦记这些不值钱的玩意。”
边关月不服气地叉腰,振振有词地说道:“你懂什么?这叫以小见大,见微知著!每张纸每个字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琨姣随手拿起手边都一本账簿,波澜不惊地念出声,“黄羽鸡二百只,八百两白银;虫萤草二百斤,一千二百两白银;米粮三千斤……”
她随口念着鼎宝商行普通员工每周要吃的原材料,意思很明显,这对找到鼎宝商行的把柄有什么作用?研究他们每天吃得健不健康?
边关月努力为自己的话进行证明,“说明他们内部采买的人一定有人在贪污,严重溢价,一只黄羽鸡哪要四两银子,糊弄鬼呢!”
“还有,鼎宝商行里的凡人也不多吧?怎么那么能吃?”
修士辟谷以后很少吃五谷杂粮,有相当一大部分修士认为凡间的食物会有浊气。
鼎宝商行到底是和修士有关的生意占大头,凡人员工并没有多少,一个分行李差不多就有六七个人而已,七天能吃得了养活一个盘龙寨的口粮吗?
琨姣也不明白:“可能他们为了更好的贪钱?”
“可能。”边关月看着满屋子的账本文书,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往外冒,她以手扶额,虚弱地说道,“那啥,我觉得喔生病了。”
“?”
其他人和蛟都看过来,纪逐月上手扶住边关月的腰,就听见她做作但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晕字!”
第112章 请人喝茶
边关月自幼便不学无术, 从蒙学班开始,就一直都是课堂夫子的心腹大患,小时候就算是在傅清梧面前也是一副听不懂人话的顽劣模样。
好在她天赋卓绝, 不用师尊时时刻刻盯着她,也能野蛮生长。
但就是落下一个毛病——看见书籍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头晕。
她连功法都看不下去, 更何况这些文书和账本, 还那么多, 都快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真是看不了一点点。
琨姣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她:“您不会是想让一条未成年的蛟龙看这些东西吧?”
“人人有份。”边关月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说道, “蛟蛟有责。”
“那你呢?”
“负责统筹全局啊。”边关月眼神飘忽,但语气越说越铿锵有力,“还不是因为我太信任你们的能力了,如果不是你们那么的才华出众、那么的有责任心,我怎么可能把那么重要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们?还是怪你们太出色了,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放心托付,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偃无动于衷,一点都不为之所动, 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看得出来, 她对于边关月的信任和托付并不是很感动。
琨姣到底还是年轻,已经开始晕晕乎乎的了,主要是好话从边关月嘴里说出来就特别的动听。
至于纪逐月,她能怎么办呢?当然是边关月说什么是什么了。
边关月对上纪逐月含笑的眸子,一时之间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若无其事地吹了声口哨,一锤定音地说道:“好了, 就这样决定了。”
琨姣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决定什么?”
“你们查账,我统筹全局啊, 不是都说好了吗?”
琨姣:……?
什么时候说好的,她怎么不知道?
知不知道也不妨碍边关月不当人,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三人一蛟都闷在房间里,一点都不关心外界的风起云涌,就差与世隔绝了。
边关月虽然不干做正事,但在后勤工作上干得十分有声有色。
渴了倒水,饿了送果子,每天笑脸服务,随时关心两人一蛟都身心健康,还有按摩捏肩服务——这个是纪逐月独享的。
终于快在姜偃和琨姣崩溃的时候理清了满屋子都账本文书。
边关月晕字,难道技术人员姜偃和蛟龙琨姣就不晕了吗?
要不是修士身体素质和神识都很强大,意志坚韧,经得住折腾,姜偃和琨姣早就造反了。
各类账簿被一扫而空,房间也终于空了下来,看着让人没有那么郁闷,至少干掉边关月的念头不再强烈。
边关月坐在上首,非常富有感情地说道:“在我们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攻克鼎宝商行的伟大目标已经迎来了阶段性胜利,现在这个庞然大物的冰山一角就摆在我们的面前,让我们来揭开它的真面目!”
琨姣甚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面色萎靡不振,活像被人虐待了似的。
谁懂啊?
做蛟已经够艰难的了,好容易看完那么多繁琐杂乱的账簿,结果老师还在絮絮叨叨,听得蛟耳朵都要生茧了。
别说琨姣了,就连姜偃也默默用灵力封住了自己的耳朵,一点都不想听边关月废话。
有些人就有这样的本事,让你喜欢上她之后,发现自己的眼光是如此的骇人听闻!
反正姜偃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看见边关月,对于一个傀儡师而言,一个多月都不碰傀儡,是多么沉重的惩罚。
边关月默默住嘴,再说下去就犯众怒了。
“咳咳咳,我总结一下鼎宝商行存在的问题。”边关月说到正事的时候严肃了很多,“简单来说,光是这一处的鼎宝商问题就很大,我就只说几个要点了。”
“第一,鼎宝商行每半年会采买童男童女,在鼎宝商行里并未发现踪迹,这些孩子呢!第二,鼎宝商行每日的流水大得吓人,这完全不应该是一座城池该有的体量;第三,鼎宝商行任职的修士换得也太快了些,几年就跑去了其他城池,大多都是金丹元婴,这些人就那么待不住吗?第四,鼎宝商行内的消耗太多了,不管是灵石还是食物,我都感觉像是进了无底洞。”
说了四点问题,不是鼎宝商行只有四处问题,而是边关月一口气下来只能说那么多话。
一番话下来,整间屋子都沉默了。
边关月又敲了敲手边的扶手,微微蹙眉,“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这次行动太轻松了,拿到这些东西简直轻而易举。”
这话说得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但确实是边关玉的真实想法。
“好了,我的发言到此结束,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琨姣一脸困顿地趴在桌子上,她是脑子活泛转得快,但那是对于八卦而言,像现在带着阴谋诡计的事情对她来说还是太超纲了。
边关月看着面前的两人一蛟,只剩下一个想法:带不动,根本带不动。
当初分家的时候她怎么就要了这几个人呢!纪逐月不算,她肯定要带着纪逐月一起的。
边关月期盼的小眼神看向纪逐月。
纪逐月不忍心看她表情失落,便接话道:“如此做法,倒像是什么需要献祭的邪术。”
这就不由得让边关月想到那次在地下都门里探查到的那股格格不入的生机。
“鼎宝商行各处的大供奉很是神秘啊。”
这时候边关月才发现各地的鼎宝商行出面的大多是管事和供奉,大供奉却是不显于人前。
其实是可以理解的,强者自有格调,哪能随随便便露面,就像傅清梧,无极道宗负责接待客人的也不是她,这样层次的强者不会随随便便出动。
再者说了,强者也是需要闭关修炼的,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出现在人前,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除了边关月那么闲的人,谁会发现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就是她了。
琨姣一脸嫌弃:“像我们妖族都不搞这种献祭童男童女的一套了。”
姜偃主动说道:“如果能弄到献祭的阵法图,我可以破解。”
边关月不由得地开始畅想起来,“如果我们第一票就弄了鼎宝商行,此后散修联盟在修真界也是独一份了。”
成名战一旦打响,以后谁还敢轻视散修联盟?
琨姣不识趣地泼冷水:“老师,咱们打不过,搞一个分行都得小心翼翼。”
“还用你说,我不知道吗?多嘴。”说着说着,边关月脑袋慢慢转向姜偃,“也不是不能搞,就是得劳累一下阿偃了。”
姜偃迟疑,听边关月这语气,她不只是破解阵法,还得忙其他的活呗?
没等她说话,琨姣率先反对,“那啥,搞是可以搞,搞完以后咱往哪跑?跑得掉吗?扛得住鼎宝商行的报复吗?咱们现在虽然不是家大业大,但还有那么多号人指望着老师你呢,你可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话说得不动听,但理是这个理,无间楼可是随时为鼎宝商行待命呢。
招惹无极道宗都比招惹鼎宝商行强,无极道宗要脸要声誉,动起手来顾忌重重,鼎宝商行可真不一定会要脸。
边关月似笑非笑地揉了揉琨姣的脑壳,“咋地,你要对我实行兵谏吗?”
没文化的白蛟发出灵魂疑问。“啥是兵谏?”
“……自己玩去吧。”
边关月到底是把话听进去了,不过不代表她要消停下来,鼎宝商行不能动,但有人可以。
……
茶馆里,热气弥漫,模糊了三人的脸。
在一片寂静中,紫衣人麻木地看着边关月殷勤地给纪逐月倒茶,忍不住讥讽说道:“浮光剑主能找到情缘确实让人惊诧,只不过单凭这件事就把我喊出来是不是草率了些?”
桌子下边关月不老实地把玩着纪逐月的手指,闻言抬头,终于拿正眼直视紫衣人,她忽然歪头,咧嘴笑了笑,“对待敌人,何必郑重其事呢。”
别看她们三人现在能好端端地坐在一张桌子上,但若是有机会能干掉对方,相信边关月和紫衣人都会毫不犹豫。
只不过大家都各有目的,反而克制住了自己。
紫衣人悠闲地靠着椅背,轻轻颔首,“这话说得不错,我深以为然。”
边关月不把他当外人,拿着纪逐月的手放在桌面上,上半身稍稍前倾,感兴趣地问道:“虚道友,这是你我第五次见面了吧?”
紫衣人哼笑一声:“或许。对于浮光剑主这样出众的人,我一般不会忘记。”
“那我深感荣幸?”听边关月的语气就知道她荣幸不了一点点。
“这倒是不用,一般对我那么说的人下场都不是很好。”紫衣人温文尔雅地笑了笑,“不过对于浮光剑主邀请我这件事,我还是很惊奇的。”
时间回到一天前。
边关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以后,就连纪逐月都发愣地看着她。
——用傀儡去给紫衣人递信,请他出来喝茶。
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一时间其他人都不知该怎么拒绝边关月了,很快她们就接受了这个离谱的决定,因为边关月一句话就打消了她们的疑虑。
“打不过老的,还打不过小的吗?”
以紫衣人那么多次的表现来看,不管是武力还是脑子,都不是边关月的对手,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然后边关月行动力很强地让边二去给紫衣人递信了。
回到现在。
边关月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我还以为虚道友临走之前那个眼神就是暗号呢。”
她说的是在拍卖场的时候,紫衣人看向边关月位子的那个眼神。
紫衣人依旧没有反驳虚道友这个称呼,他学着边关月的样子耸肩,欠揍地说道:“我竟然不知浮光剑主自负到这个地步?”
他屡次放过边关月不代表他不能杀了边关月,那天走前看向边关月绝对友善不到哪里去。
“其实佩服仰慕我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不需要有负担,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边关月叹了口气,拿起和她交握的手显摆了一下,“当然了,我是有情缘的,未来还可能举办结契大典……”
“你到底要说什么?”紫衣人黑着脸看向对面的俩人。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嘴里淬了毒,一个一句话不说,偶尔看向旁边人时脸上的笑容都要闪瞎别人的眼睛。
“我是有家室的剑修。”边关月满脸的认真,诚恳地说道,“是不可能看上你的,就算你上别人的身,换个性别也不可能,所以你也别对我又爱又恨了,我很苦恼的。”
“这就是你琢磨那么多天琢磨出来的东西?”紫衣人咬牙切齿地问道。
第113章 真不讲究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紫衣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早知道边关月脑子不好,但不知道不好成这样,早知当初, 应该在西域的时候就杀了这个脑子有病的剑修!
“当然不是。”边关月正色道,“我就是觉得咱俩斗了那么多, 应该有个正式的自我介绍, 这也是对敌人和对手的尊重。”
紫衣人平静下来, 用着波澜不惊的腔调说道:“浮光剑主的事迹举世皆知,就连三岁小童都能说出一二, 如此交换的话,我岂不是很吃亏?”
“做人要大度,不要斤斤计较,你好歹也是一方势力的少主……”眼看着紫衣人的脸色越来越青,边关月止住话茬,试探地说道, “要不然我和你说说,我是怎么找到情缘的?”
“呃, 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 想必虚道友都对我了解颇深,我这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呀。”
紫衣人淡然说道:“那就不说,多好。”
边关月难得吃瘪,但也没生气,双方都在试探, 这顶多算是试探不成功。
“虚少主,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对我执念那么大吗?”
多少次了, 怎么感觉她走到哪都能遇到虚回舟呢?
紫衣人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要不浮光剑主猜一猜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猜。”边关月非常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 “你会在乎你的敌人是怎么想的吗?”
“不会,我只需要看着迷途的羔羊走进她既定的命运即可。”
边关月扬了扬眉,似是有点不可置信,“你信命这种东西吗?”
天道压在每个修士的脑袋上,可谓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但就算是这样,修士也天天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
修士休的是己身,从来不修虚无缥缈的命和运。
边关月不能说不信,相反她对占卜算命、星图巫术……还是很感兴趣的,只不过她更相信自己,对于其他的存在一视同仁,就像姜偃的傀儡术一样,反正是她不会的东西,并不关注,有这个时间倒不如练练剑法。
紫衣人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地边关月,“我信啊,为什么不信呢?”
他的眼神让人觉得非常的冒犯,好像是在看无知无觉的猫猫狗狗大步走向悬崖,像是在看什么精彩绝伦的好戏。
此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比如当初在西域追杀边关月的修士都是哪家的、为什么来追杀她的修士没有合体期及其以上的大能者、为什么紫衣人对她那么恶意满满……
边关月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虚回舟解答,但她知道虚回舟或许会坐下来一起喝茶,却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因为虚回舟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看同类的快意和复杂。
“虚少主能好好聊天吗?”边关月嘴角一拉,斜睨看向紫衣人。
紫衣人开怀地笑了笑:“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边关月若有所思:“看来虚少主也受到了颇多的限制。”
紫衣人还是那两个字,表情毫无变化,看不出任何破绽,“或许。”
“那你能说什么?”边关月真诚地问道,她把虚回舟喊来不是看他甩脸色的,实在谈不拢那就算了吧,她的时间宝贵着呢。
紫衣人定定看着她,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没有耐心可不好,当然也可以理解,浮光剑主才这个岁数学不会耐心情有可原,可你的敌人抓住你的一次失误,就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你可输不起。”
“如果失败了,可是要变成囚徒的,被预定好的祭品和器物。”说完这句话,紫衣人恶劣地笑了笑,起身路过边关月和纪逐月的时候脚步停下来,看向纪逐月,眼里有明显的困惑,“你不该出现在她身边的。”
“咋了咋了?谁和谁?”边关月立马把脑袋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紫衣人,“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
纪逐月重复一遍道:“说我不该出现在你身边。”
三个人的对话就那么撇下一个人不太好吧?再怎么说,也应该是她和纪逐月孤立虚回舟。
边关月炸毛:“你才是孤家寡人的命!嫉妒就嫉妒,还拽上酸词了!”
紫衣人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压低声音阴测测地说道:“我是说别看你现在在栖灵大陆来去自如,其实暗地里盯着你的人可不少,浮光剑主可是个香饽饽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撕碎了呢。”
边关月表情一言难尽,很真诚建议道:“你说话能不啊呢啊呢的吗?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虚回舟虽然经常变来变去用不同的身体,但他的审美偏好非常固定,面如冠玉的男修身体,声音也很温柔磁性,慢条斯理说话的时候无比斯文,这幅样子走出去绝对能骗到不少人。
可惜在边关月眼里做作极了,从小到大她就看不惯这种装腔拿调的阴险小人,说话棉里带针,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看着就想一剑攮过去。
“……愚不可及。”说着,紫衣人勾了勾唇角,身形瞬间干瘪下去,变成一张人皮落在地上。
边关月看得非常恶心,第一时间去捂住纪逐月的眼睛,才去随手抹去地上的人皮,黑着脸说道:“真不讲究。”
纪逐月的睫毛在边关月掌心里眨啊眨,痒意直往边关月心里钻,她一时间心猿意马,抱住纪逐月的腰,把自己大半的重要都压在对方身上,小声商量,“亲一个?”
纪逐月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看,就算茶馆环境再清幽,人再少,也不是没有人的。
“没事,他们看不到。”
早在紫衣人过来之前这里就被边关月步下了结界。
“嗯。”
“真乖。”边关月捧着纪逐月的脸,专注地欣赏着,喟叹一声,才用力深吻上去。
直到把自己的情绪都亲没了,边关月才舍得松开纪逐月。
果不其然纪逐月的嘴唇有有些肿,也不知道一个元婴修士的身体怎么那么敏感,随随便便就留下了印子。
纪逐月动情的模样实在招人,边关月意犹未尽,又要凑过去,被纪逐月用手挡住,“说正事。”
听到纪逐月不自觉娇嗔的语气,边关月默默咽了咽口水,色欲熏心之下什么都忘了,“行吧……对了,什么正事?”
纪逐月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虚回舟刚刚所言。”
边关月换了个坐姿,不屑地上扬嘴角,“听着很有道理,实际上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他到底是想让我知道还是不想让我知道!不过最有意思的是他这个鼎宝商行少主名不属实。”
“在说完祭品和器物四个字后,他的气息出现紊乱;在说我不该出现以后,他借用的躯体迅速老化。”纪逐月补充说道。
边关月嘻嘻哈哈地说道:“你用词好严谨啊。”
纪逐月无奈地看着她,清冽的眸子盛满浅浅一层的笑意。
边关月正经起来,如果她不来回摩挲纪逐月的手腕就更有说服力了。
“这说明我被某些岁数大的老不死盯上了。”边关月有些不能理解,“在我被废逃亡西域的路上不是最好的时机吗?虚回舟在鼎宝商行里不是少主吗?为何过得那么惨?说几个词就要舍弃一个分身。”
这里面有太多的谜团了。
边关月直觉鼎宝商行不对劲,从一开始的感官就不好,所以想要试探一下,结果成功是成功了,疑问反而更多,线团杂乱无序地缠绕在一起,就是找不到那个线头。
还有纪逐月,什么蛟不该出现在她身边?怎么,她认识什么人、交到了什么朋友还得和这些装神弄鬼的人报备?想得倒挺美。
边关月摸了摸光洁细腻的下巴,“还有,虚回舟说他信命,他是在暗示我什么?”
纪逐月垂眸,目光落在边关月的手上,眼里的疑惑非常明显。
——边关月摸的是纪逐月的下巴。
“嘿嘿。”边关月大言不惭地说道,“思考的时候需要动作辅助一下。”
纪逐月没和她计较,握住她的手,语调轻轻,却庄严地像是诵读被天道见证的契约,“不管我的出现是否恰当,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一起同流合污,一起举世皆敌。”
她实在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所以只能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让边关月知道她的心意和决心。
边关月安抚地亲了亲她的乖乖,“我知道的,听我说。”
“好。”
“我信我的朋友、信我自己、信我手里的剑、信和我志同道合的人……却唯独不信命,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只有想不想和能不能。”边关月满不在意地笑了笑,眉眼凌厉,那张漂亮脸上满是邪气凛然,唯有看向纪逐月的时候多了些温情,“要真按刚刚那个紫皮茄子的说法,那你岂不是我的变数?”
纪逐月眸光软软地看向边关月,喃喃地重复道:“变数?”
“是的,我的变数姐姐。”
境界上边关月比纪逐月高,但在年岁上两人相差不多,但边关月喊纪逐月一声姐姐还是可以的。
纪逐月呼吸一滞,偏头不去看她,却把自己通红的暴露出来。
边关月闷声失笑,爱怜地亲了又亲,才把心底那股痒意给压下去。
“走吧,回去也给她俩说说,省得又说咱们吃独食。”
把谈话内容告诉姜偃和琨姣也没辙,边关月都想不明白的事,她俩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两脸迷茫地看着边关月。
生动丰富的表情都写明了一个意思:这年头边关月都值得算计了吗?直接找她不行吗?
第114章 自不量力
很难说边关月在同伴眼里是个什么形象,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和智慧搭不上边。
不是说边关月没脑子,相反她精明得不行, 就是不把这份精明用到正道上去,全用在了搞事情和歪门邪道上。
就这样的边关月也值得费尽心机的谋算吗?上来直接挑衅她不就完了吗?
“放长线钓大鱼, 那只能说明我的价值巨大, 能从我身上得到可观的收益。”边关月自吹自擂地说道, 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其实边关月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收到太多的重视。
在被测出单系木灵根的时候无极道宗的长老们也就说了句青玉仙尊后继有人,惊喜是有的, 不过不多。
但当边关月拿起剑的时候,红色、小小的一团连气势都变了。
那软趴趴的一剑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紧接着无极道宗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边关月是天生剑骨,不仅如此,她还心境澄明,近乎于道。
当时一群剑修长老去围追堵截掌教,各种软磨硬泡想让边关月跟着他们学剑。
从小就很嚣张的边关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这才是她出场时应该有的气势。
不知为何, 不管是什么时候, 边关月身上都有种天老大她老二的嚣张和张狂。
所以一群老不死惦记和算计她,她可以理解,毕竟有这样她的璞玉在前,世人哪会看得上顽石。
看她自信的叉腰,其余的两人一蛟都哽住了, 就连纪逐月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么危险那么严肃的事情,为什么一到边关月这里就画风突变了呢?
边关月收起自己呲着的尖牙,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把明显还担忧不已都纪逐月按着坐下来, 劝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敌人还留给我成长的机会,但是我总不能推辞他们的好意,希望等我杀过去的时候,他们还会像现在那么好心。”
路在脚下,怎么走得让她自己来决定。
边关月眯了眯狭长的凤眸,眼里全是燃烧着的烈火,她按在纪逐月肩膀上的双手甚至都在颤抖——这是因为她全身都在亢奋中。
作为一个自小就不安分的孩子,边关月的血液里便流淌着冒险和反骨,她喜欢对手、喜欢挑战强者、喜欢生死一线时的惊险……
如果别人有鼎宝商行这个量级的死敌,怕是夜不能寐,边关月就不一样了,她已经在想怎么杀过去,还有幻想届时自己把所有人踩在脚下的英武模样。
那种压榨自己每一份灵力,耗尽所有脑力和体力,最后赢得的胜利,光是想一想就能让她激动地浑身战栗。
纪逐月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但两人贴得很近,那股压抑不住的热气就在她身后,她反手握住自己肩膀上的手掌,简单明了地说了三个字,“杀过去。”
对面的琨姣目瞪口呆,嘴巴都合不拢,还不知道敌人是谁呢,这俩人就仿佛要庆祝胜利一样,一个赛一个的有自信。
怪不得这俩人能走到一起,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可不就是天生一对吗?
琨姣见边关月现在状态实在过于激昂,不敢上去泼冷水,就怕边关月这团烈火把她这条白蛟给烧没了。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还继续研究那个虚回舟吗?”
边关月不答反问,“我让你们搜查有关虚回舟的消息怎么样了?”
她对姜偃和琨姣有些恨铁不成钢,一点都不好用,要是云黛兮在这里,肯定会很快就能帮她查到她想要的消息。
忽然想到还在朔域的云黛兮,边关月的情绪回落,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然后定定地看向琨姣,还是做蛟好,做人难免会遇到各种想不明白解不开结的烦事。
琨姣被她看得全身不自在,还以为被嫌弃了做事效率,嘟嘟囔囔地反驳道:“哪有那么容易?虚回舟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根本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是真名。”边关月肯定地说道。
“你怎么那么肯定?”琨姣不服气。
边关月瞥她一眼,抬了抬下巴,“你问问阿偃,问她愿不愿意在外面行走的时候取个假名,说自己是傀儡师姜不姜。”
“不愿意,难听。”姜偃皱着眉头中肯地评价道,周身的气压也跟着低了低。
她平素没什么喜恶,对人和事都是淡淡的,现在这个表现纯粹是因为边关月给她起的这个名字太太太难听了。
琨姣也很中立地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阿偃姐姐只是因为这个名字太难听了才不愿意的?”
作为一条纯种但不纯正的蛟龙,琨姣在国都秘境里也做了不少年的人,但对于人族各种细微的情感还是不能够透彻地了解。
“不是。”边关月笑了一下,“一种可以被称之为骄傲的东西。”
琨姣有些不明所以:“我也挺骄傲的啊。”
作为妖族食物链顶端的存在,能在血脉上压她一头的不多了,出来那么久她也就在龙行风身上感受到了压迫感,就连边关月都没有感受太大的压力。
也就是边关月能一靠实力说揍她就揍了,要是边关月实力不够完全压制她,就算有姑外祖母的托孤,琨姣绝对不会像现在那么听话。
高傲根植于琨姣的骨子里。
边关月嫌弃地看她一眼,“蛟龙脑子,咱俩说的不是一个骄傲。”
琨姣炸毛,脸都被她这个眼神气红了,“你讲给我听,我不就知道了吗?”
第八百次在内心里怒吼,为什么她打不过边关月,为什么边关月那么不当人,让她都有了弑师的打算!
虽然心里暴躁得不行,但琨姣面上还是很老实的,问就是挨揍受教训得出来的经验。
“宁死也不会改变的一些特质,你可以理解为坚持。”边关月大发慈悲地多说了一句。
其实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正经问题上,她难免会有点嘴笨,可以理解,不学无术就是这样的。
琨姣默默看向另外两人,每一秒她就收回了眼神,因为她直觉自己得不到答案。
出乎意料的,她的直觉失灵了。
姜偃生涩地说道:“对于我来说,傀儡就是我的坚持和道途。”
边关月默默接话,“依据我对虚回舟的观察,他有很多身份,可以随意占据别人的身体,在鼎宝商行地位很高的样子,可那都是别人不是他,所以名字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比大道还要更为执着的存在。”
琨姣似懂非懂,装作明悟的样子,豪迈地摆了摆手,“你们早说是道途不就行了嘛!那老师和师娘的骄傲是什么?”
边关月想都没想就给出答案,“那可多了,剑道、爱人、朋友、自由、胜利、超越、突破……”
看她这个架势还要接着滔滔不绝地数下去,琨姣立马举手大声喊道:“师娘,老师把你排在第二位!”
“我没有排序!都一样重要好不好!”
边关月察觉到纪逐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浑身一僵,眯着眼睛去看琨姣这个嘴大的破学生。
正事做得一塌糊涂,坑老师倒是毫不手软。
边关月悄咪咪去看纪逐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纪逐月之于她那肯定是万分重要,但要和剑道分个高下,她也排不出来。
琨姣吹着口哨往旁边看过去,瞪什么瞪?她说的都是实话,她还没有闹呢,那么多条里有学生吗?
不能因为学生少,还是条蛟,就搞歧视啊!
纪逐月没去关注琨姣挑拨离间的小把戏,而是看向边关月,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浅浅一笑,眉宇间的清冽都要消融。
“你认识剑比认识我的时间长,把剑道放在第一才是理所当然,我很荣幸我能放在第二。”
从太庸城到北域,边关月和纪逐月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了两年时间,而边关月自握剑起到现在,也二十多年了,牢牢地占据着她的生命,不可分割。
可以说,能握剑的浮光剑主才是完整的边关月。
边关月咧嘴一笑,毫不见外地吧唧一口,高兴地亲在了纪逐月脸上。
如果边关月也是妖族,那肯定是个大猫,现在正在非常摇尾巴。
姜偃下意识撇开目光,没去看这扎心的一幕,垂下眼睑,唯有轻轻颤动的睫毛才昭示着她此刻并没有在发呆。
琨姣哑口无言,好半晌,才颤颤巍巍地举起自己的大拇指,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自不量力……”
边关月骄傲抬头:“你明白就好。”
闲话说完以后,又开始干正事。
为此,边关月特地传信给云黛兮,让她帮忙查查虚回舟这个人。
当然了,这封信她是在纪逐月眼皮子底下写的,不知为何,明明纪逐月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可边关月就是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不得劲,哪哪都刺挠,偏偏又找不到是哪里痒。
目送纸鹤飞走的时候,边关月回头朝着纪逐月傻傻一笑,“等消息就行了。”
纪逐月目光一点点下移,从边关月的眼睛到高挺的鼻梁再到薄薄的红唇,她敛了敛眸子,“嗯。”
边关月挠了挠头,现在她对纪逐月各种情绪的细微变化非常精通,自然能察觉到纪逐月心情很好的样子。
虽然不明白,但不生气就好。
能这样平和下去,边关月就很满意了,在这样的事情上,实在无法强求。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行动上边关月是一点都不含糊,捧起纪逐月的脸就亲了过去,让纪逐月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115章 自己过来
云黛兮的回信很快, 语气平和,公事公办,带着一股自始至终的熟稔, 就好像她们从未疏远过彼此一般。
纸鹤落入边关月掌心的那一刻,她向窗外眺目远望, 似是在凝望曾经的挚友。
一想到这个词, 边关月就不由得失笑, 还真叫楚滔说准了,一旦遇到一些事以后就会对挚友这个词不忍直视, 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会有那么深沉的感悟。
边关月收回自己过于跑空的思绪,收取纸鹤上的信息。
虚回舟这个名字在修真界上的次数出现不多,而且也没有虚这个姓氏,虚回舟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是在三千年前,在此之前虚回舟的人生轨迹不得而知。
三千年前,处于魔族大举进攻栖灵大陆的末端, 虚回舟带领一众散修英勇抗击魔族的入侵,坚守城池, 直到救援来临, 拯救了一座城的百姓。
云黛兮的文字很平铺直叙,可边关月莫名觉得自己在看什么人物传记,特别像英雄人物波澜壮阔一生的开头,接下来的发展应该是年少英杰扬名立万,成就一代传奇的故事。
可惜虚回舟不是英雄, 他的人生还没开始就戛然而止,一点水花都没有。
这个名字第二次出现是在一千年前的一次秘境中, 由于这个秘境的特殊性,其他人都能借用水幕看到里面的人, 其中一人便是虚回舟。
这个秘境是神识大师的坐化之地,虚回舟在其中得到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第三次则是在一座小城里,虚回舟救下一座青楼的女子和小倌,因为闹得动静很大,被当地的百姓编了歌谣排了戏,说什么仙长冲冠一怒为红颜,才让这个名字以那么戏剧性的方式延续下来。
再之后虚回舟这个名字变销声匿迹,其人非常神秘,若不是他几次三番出现在边关月面前,或许他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就好像他一直活在修真界的暗处里,一点痕迹都没有,要不是云黛兮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想在变光遇面前露怯,她都不一定会查到这些东西。
至于虚回舟和鼎宝商行的联系、他和边关月之间有什么仇有什么怨、
三人一蛟坐在一张桌子上,脑袋凑在一起,共同研究起来,纸鹤上的灵光明明灭灭,马上就要变成一只普通的纸鹤。
琨姣率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过得还挺有意思的。”
姜偃:“神识道大能丘齐霜,是一位还未化神便能分出神识分身的奇才,她对于神识和识海钻研到了极致,自创有数部功法,都已失传。”
不管什么时候,天才总不会缺席,姜偃是,丘齐霜也是,通过姜偃这句话就知道她对丘齐霜有多推崇,要不然也不会那么话多。
纪逐月勉强跟上队形,“太干净了。”
他不是说虚回舟这个人爱干净,而是这个人留存在世上的痕迹太少太干净了。
修真界的修士不管是散修还是宗门家族弟子,都有来处、传承、师长……而不像虚回舟一样,刚一出来就能力挽狂澜,拯救一座城。
比边关月还要离谱,边关月天资再好,也不是生而知之,需要教导和护法,虚回舟倒好,直接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出来就是惊天动地。
那么干净,倒像是人为抹掉了一切。
边关月摸了摸下巴,“我有预感……”
另外三个都看过来。
“这个答案肯定会很惊人。”
“然后呢?”
“什么然后?就这点东西能看出来什么?”边关月撇撇嘴,继续说道,“不管到底是谁在针对我,都不代表虚回舟不站在我的对面上,这厮经历了什么和我没关系,但他要是来坏我的事,呵呵。”
她这个笑容非常的意味深长,给足人想象空间。
琨姣打了个寒颤,她觉得这样的边关月更妖孽了。
第二日,边关月一行人就退了房,离开之前边关月还给虚回舟送了份离别赠礼——姜偃手工做的一只原木鹦鹉。
也没什么大用,就是录制了一些边关月的怼人语录,本来杀伤力就超强,再被木鹦鹉那个一卡一卡的假嗓子一说,嘲讽力度又翻了一倍。
全是边关月都珍藏话术,她以前堵门挑战的时候别人不应战,她就叭叭叭,非常好用,没一会就一群人怒发冲冠地飞过来。
就连纪逐月那么喜欢边关月的人也不忍听下来,可想而知虚回舟收到这份特殊的礼物时脸色得臭成什么样子。
但这就和边关月一行人没关系了,她们已经踏上新的路程,边关月和琨姣正在因为要不要让琨姣变成载人蛟龙而争执不休。
结果显而易见,三比一,在话语权这方面人族完胜。
……
另一边,虚回舟收到那份特殊的礼物,还没听完一句话就面无表情地粉碎了木鹦鹉,然后步履从容地走向地下。
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你这是又换了张皮囊?”
虚回舟笑着称是:“追查账本失窃一事,难免需要几副皮囊游走人间。”
“那敢问虚少主,你查出了什么吗?”明明是疑问句,棺材里躺着的人却用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这不是请问,而是从上到下的压迫。
哪怕棺材人不能动,只能虚弱地躺在棺材里,也可以诘问虚回舟,像使唤一条狗一样使唤他。
鼎宝商行少主的身份被这样一喊,跟个笑话也没什么区别了。
虚回舟暗暗咬牙,面上恭敬依旧,本来他还能硬气些,但因为边关月丢下的这个麻烦,他只能留下来听训。
大供奉追究的正是那日鼎宝商行两次爆炸的事,作为如此强者,如此走到地面上重见天日,他已经很暴虐了,现在栖息的地方被人袭击,就算没给他造成任何伤害,也让他大为震怒。
偏偏虚回舟办事不力,那么久过去了,毫无进展,袭击鼎宝商行的狂徒至今没有找到,大供奉得不到发泄的怒火自然冲着虚回舟了。
大供奉恼怒,虚回舟也没高兴到哪去。
他就是在想边关月这个人当真是天命之子,天时地利人和永远能站在她那边,就算是在最落魄的时候也有人祝她一臂之力,不让她跌落谷底。
这一次有他挡在前面,经脉被废逃往西域的时候,有人帮她拦下了合体期及其以上的强者……她怎么就那么好命呢?
哪怕是现在人人喊打的境地,真的让她举世皆敌了吗?只要边关月想,就永远都会站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真让人羡慕啊。
虚回舟分神想着,这在大供奉眼里便更加罪无可赦。
下一秒,虚回舟硬生生砸在地上,闷出一口鲜血。
大供奉轻蔑地说道:“自己过来。”
虚回舟没有反抗,乖觉地走过去,然后瞬间被吸成人皮,掉落在地上。
第116章 不打自招
边关月不知道虚回舟帮她打扫尾巴的事情, 她们正在前往乾域的路上。
不像边关月和前宗门师长彻底断绝了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纪逐月还是有宗门师兄师姐的。
有了情缘那么大的事情, 理所当然应该上门拜访。
其实这件事根本不是边关月想起来的,是神隐宗给纪逐月传信说乾域有个遗迹要开, 问她是否归宗, 边关月才想到这茬事。
一路上边关月表现得无比淡定, 越接近神隐宗,边关月就越是从容不迫, 看起来就经验很丰富的样子,琨姣也用一脸惊叹的表情看着她,佩服得不行。
唯有纪逐月握住了边关月背在身后的手,捏了捏,一阵清冽的灵力拂过,擦掉了边关月掌心里的细汗。
是的, 有的人表面上非常淡定,看起来毫不在意, 实际上腿都在打摆子, 抖个不行。
边关月反手握住纪逐月的手,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没事。”
纪逐月看了看她没说话,这个眼神含义非常丰富,让边关月一看就懂了。
真的没事吗?不止边关月的脸, 就连她的嘴唇都在发白,可见吓得不轻。
纪逐月顾忌她的面子, 暗中传言道:“宗门里我只有几位师兄师姐为长辈,他们性情宽和, 不会为难你。”
其实纪逐月都已经把几位师兄师姐的性格告知边关月,但就是架不住地紧张。
“啊?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神隐宗现在和避世没什么区别了,和外宗的交流并不多,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就是因为纪逐月师父那一代弟子几乎断层,差一点就青黄不接,在老宗主过世以后,算得上纪逐月长辈的也就几个师兄师姐了。
边关月朝着纪逐月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
说完全不慌那是骗人的,主要是边关月上天入地,为非作歹那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着实没什么经验。
万一神隐宗的人不同意纪逐月和她在一起……她估计会急得上蹿下跳。
反正边关月不会妥协的,就怕到时候产生冲突,她嘴上一个没把住门,把纪逐月的师兄师姐们给得罪了……
纪逐月适时地转移话题,说起乾域新发现的遗迹,“乌师姐同我说,此遗迹如若不是有人伪造,无疑是机遇,倾泻出来的灵力非常纯净,甚至蕴含一丝道韵,让靠近的修士当场顿悟突破。”
她的本意是转移边关月的注意力,不要再想东想西。
但边关月的脸色很苦,皱巴巴地看着纪逐月,“坏了坏了,乌师姐会不会因为我伪造钟神秀遗迹而对我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虽然钟神秀到最后疯得不行,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曾是距离飞升最近的半仙,后来人都没有走到他这般高度,天道之下第一人莫过于此。
——明面上至少是这样,至于背地里有多少藏起来的老不死就不好说了。
佩服他的人何其多,万一乌师姐也是其中之一呢?
纪逐月好笑地看着她:“乌师姐护短。”
“这还不是自己人呢嘛。”边关月嘟嘟囔囔地说道,脸色却不是很黯然,倒是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都随着纪逐月喊乌师姐而不是乌宗主,可见边关月还是很信任自己的厚脸皮大法。
就差得到对方家长认可了,要是把事情搞砸了,边关月能把自己气死。
边关月忽然想到什么,期期艾艾凑到纪逐月身边,小声和她商量,“你觉得我入赘神隐宗怎么样?”
“……”
怎么样不好说,反正已经到了神隐宗,边关月也没有功夫纠结这个问题。
神隐宗的地址也随了名字,非常隐秘,钻进了深山老林里,就跟在纪逐月身后转圈圈,走着特定的步伐,步子间带着特殊的韵律。
须臾,林间雾气才散去,一行人才得以看见神隐宗的真面目。
边关月和琨姣这俩人很有师徒默契地竖起大拇指,回个家还得跳大神,挺折腾的啊。
姜偃则是两眼放光地到处看着,估摸着是在研究神隐宗的阵法。
再往前走没多久,就有几人朝着她们飞过来。
边关月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灿烂地笑出来,正要做自我介绍时就看见为首之人眼神凶恶地往下看去。
这是往哪看呢?
边关月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一看,好嘛,是她和纪逐月十指相扣的手上。
两只同样素瓷雪白的皓腕上还挂着一对手链——时边关月在北域买的纪念品,也没什么,就是这样款式的手链多用于情人之间。
这是不打自招了。
边关月脸上的笑弧度加深,看着更谄媚了些,正要松开手,却发现两人相握的手更紧了。
她偏头一看,纪逐月扣下她的手,常年被霜雪覆盖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看向来人,“见过诸位师兄师姐,这是我的道侣。”
乌元霜瞪大眼睛看着边关月,惊声说道:“道侣!”
看向边关月的眼神都冒着杀气,不怪她如此,道侣这个词意味着得昭告天地,请天道见证,意义非凡。
边关月比她还慌,对面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一想到这些人的身份,她压力就有些大。
琨姣和姜偃都在状况之外,眨巴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纪逐月不慌不忙地点点头,“未来的,。”
乌元霜脸色稍稍好了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现在就一个想法:不该让纪逐月跟着边关月的,本来好好的乖乖师妹,现在学会说话大喘气吓人了,这都是边关月的错!
边关月尬笑出声:“纪纪好幽默啊。”
琨姣这时候还是很向着自己的老师,也紧随其后,乐呵呵笑着说道:“纪纪姐姐现在越来越开朗了。”
乌元霜和后面几人也不得不承认在边关月身边的纪逐月很舒展,那是一种完全放松的姿态,就是一张嘴很吓人,让人很不适应。
纪逐月轻轻一笑,眉宇弯弯,直接笑掉了双方之间的隔阂和疏离。
乌元霜也不好继续板着脸,一路上都皱眉看着边关月和纪逐月的身影,直到大殿落座之后,才想起到底哪里不对劲。
“你俩是不是差辈分了?”
正在喝茶的边关月被狠狠呛到,咳嗽出声,眨了眨眼睛,看向纪逐月,第一次考虑起这个问题。
虽然边关月和纪逐月年纪相差不大,但乌宗主却比她俩大上千岁有余,算是和傅清梧一个辈分的人。
作为老宗主弥留之际的关门弟子,纪逐月确实比边关月大上一个辈分。
边关月开动自己的小脑筋,急忙说道:“不算差辈分,我现在是散修,单独排序。”
简而言之,边关月想给自己单独开个族谱,她来当老大。
乌元霜似笑非笑地夸赞道:“浮光剑主果真是聪明伶俐。”
这夸得有点阴阳怪气。
但边关月没办法,只能讪讪笑着应下,“乌师姐谬赞。”
乌元霜脸上的笑容一顿,她是在夸边关月吗?还有,不是说散修单独排序的吗,怎么喊上师姐了?
这不只是顺着杆往上爬,这是把别人的杆抢到自己手里了啊。
“当不起浮光剑主的一声师姐。”她怕折寿。
殿内空气一滞,不管是神隐宗的长老,还是琨姣和姜偃都在默默看着,大气不敢出,生怕战局波及到自己身上。
沉静坐着的纪逐月忽然抬眸,轻轻叹了口气,刚要说些什么,就被边关月用眼神制止。
这种事情还是得她自己来,可不能躲在纪逐月身后。
“那我不喊师姐了。”乌元霜脸色合缓,边关月呲着大牙说道,“咱们以后也是一家人,直接喊姐姐成吗?”
第117章 乐不起来
成吗?成个屁!
乌元霜的脸色都气红了, 恶狠狠地瞪着边关月看。
若说和边关月做朋友,作为家长,乌元霜很放心, 毕竟她对这位浮光剑主还是有所了解的。
要是做边关月的敌人,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但要是朋友的话, 无疑让人很安心, 毕竟最大的危险就是她了,别人绝对危险不过她。
但从情缘的角度上看的话, 边关月就不是那么合格了,特别是她想拐走自家的宝贝蛋,谁乐意啊?
“说笑了,万万不敢和浮光剑主沾亲带故。”
哪有这样的?一上门就明抢别人家的宝贝蛋,还不会好好说话,人家能乐意才怪了。
乌元霜华话里的阴阳怪气都要化作实质了, 看得出来她碍于纪逐月的面子忍边关月忍得很艰辛。
如果不是纪逐月还在的话,乌元霜说不定早就把边关月扫地出门了。
边关月从来都是不知脸皮为何物, 当即笑嘻嘻地说道:“现在不熟, 咱们多说说话不就关系好了嘛,听我喊姐姐也不别扭了。”
乌元霜自诩长辈,不想和边关月这个小辈计较,但架不住边关月笑得欠揍又得瑟,偏偏自家宝贝蛋眼睛就差长在她身上了, 这可真是让人无语凝噎。
她还能说什么?
只能摆摆手让她们赶紧走,别碍眼。
待边关月走后, 留着山羊胡的小老头撇了乌元霜一眼,直接拆穿她脸上的不虞, “师姐,小师妹这可是把中域最富盛名的天才拐回来了,谁占便宜还真不一定呢,就别板着脸了。”
乌元霜一改在小辈面前的冷肃形象,往椅背上一靠,很是放松,斜睨山羊胡一眼,“你那胡子看着就辣眼睛,出来见人也不知道把自己收拾收拾,净给逐月丢人。”
作为师姐,看着比自己年纪小的师弟留着老态龙钟的山羊胡,她能看得下去才奇怪了。
“不得不说,这位浮光剑主的气度果真是非同一般。”另一位长老插嘴道。
边关月往那一坐,脊背挺直却又不会过于拘谨,嘻嘻哈哈的时候也不会显得轻浮,在乌元霜和几位长老的威势压迫下依旧游刃有余,丝毫不见慌张,甚至还刻意收敛了自己过于锋利的气质,俨然是归鞘的神剑模样。
喊边关月浮光剑主也是因为把她放在了同等高度上对待,像是山羊胡这样不擅长战斗的长老对上边关月的时候,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她。
“化神中期的麒麟女,可不比咱们自己家的那些小崽子强太多了?”
乌元霜脸上也带上笑意,忽然又想到什么,公允地说了句话,“咱们家的小崽子也没这般惹事的本领。”
别看刚才她对边关月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其实内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唯有一点,就是边关月的人缘。
在修真界里就没有比边关月风评更扭曲的修士了,她是真能作妖,敌人也是真的多,和她在一起就意味着从此远离平静,每天水深火热。
“旁人想那么闹腾还做不到呢,说到底,浮光剑主蹦跶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都来咱们这啃小白菜了,不就是因为她实力强嘛。”山羊胡捋着胡子无所谓地说道,“而且,咱们反对不反对的,能改变小师妹的意愿吗?”
此话一出,就被乌元霜瞪了一眼,她能不知道纪逐月的意思吗?用得着你说,多嘴!
那么清冷疏离的谪仙人怎么就喜欢这样的呢?
若是让边关月知道,定然要问一句,她这样的怎么了?
就她这样的,能打架,疼情缘,分明好的不得了。
就这样边关月三人一蛟在神隐宗暂住下来,边关月想住在纪逐月的洞府,但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神隐宗就已经给她们安排好了客房。
距离纪逐月的洞府不能说是十万八千里,但横跨大半个神隐宗是真的。
很难不让人怀疑神隐宗是不是故意的。
但边关月还真没法闹,只得抱着纪逐月各种撒娇。
然后神隐宗更加得寸进尺了——在得知宗门里来了那么厉害的人物以后,小辈们刚开始都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他们的师父说了什么,就变成了以牧立为首的弟子天天来找边关月请教。
边关月可算是知道被绑住手脚不能动弹是什么滋味了,这些生瓜蛋子都是纪逐月的师侄,也就是她的师侄,正在考验的关键时刻,可不得好生应付。
可是这群小辈来得也太勤快了吧?
边关月根本没有时间去找纪逐月诉苦,就时时刻刻应付在她眼里就是一群奶娃娃的小崽子,苦不堪言。
待她去问乌元霜的时候,乌元霜奇怪地看她一眼,“民间规矩,成亲前两人不能再相见。”
边关月卡壳,迅速反应过来,满怀期待地问道:“乌师姐是同意我和纪纪结契为道侣了?”
“同意啊。”就在边关月笑出门牙的时候,乌元霜继续说道,“你俩年纪都还太小了,结契大典那么重要的是怎么也得五百岁,不,一千岁时举办。”
边关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差点把自己给咳死。
对于一个每天都活得很充实,还不到五十岁的人来说,边关月从来想象过几百年乃至千年以后的事,太遥远了,遥远到她都懒得想。
千岁举办结契大典放在其他修士身上很正常,但边关月觉得那么久的时间,足够她把栖灵大陆来回犁几遍地了!
边关月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早结契,早享受。”
说完她就告辞了,去找纪逐月要安慰。
反正神隐宗的人为难她,她就在纪逐月那里找补回来,吃什么就是不吃亏。
……
很快拯救边关月的消息就来了。
朔域的遗迹有动静了,神隐宗再避世,也不会放过这样探索大能者遗迹的机会。
乌元霜亲自带队,还有三长老,以及内门弟子,连同边关月、纪逐月、琨姣、姜偃都一同打包带走。
未免路上出现什么情况,乌元霜特地拿出神隐宗唯一一艘灵舟,边关月上灵舟之前还被瞪了眼。
边关月随意地耸了耸肩,这已经是惯例了,在神隐宗客居的一个多月里她见过宗主骂哭弟子、长老炼丹炸炉掀翻房顶、弟子在藏书阁打群架……等等难以理解的场面。
她私下里和纪逐月讨论了一下,神隐宗的这群人应该是在展示他们的武力和底蕴,表示他们不是好欺负的,让她好好对待纪逐月?
灵舟共有两层,边关月在一层最里面的房间,纪逐月在二层最外面的房间,相隔甚远。
边关月是真的服气了,偏偏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还得满脸堆笑,气得她在小房间里转圈圈,在床上扑腾来扑腾去。
然后她瞬间被顺毛,因为纪逐月搬进她的小房间住。
顶着乌元霜要杀人的目光,边关月快乐似神仙。
没过多久,她就乐不起来了。
边关月眼力很好,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群水绿色服饰的弟子傲然挺立,胸口上的绣花分明是无极道宗的标志,甚至可以看到几个脸熟的人。
“啧,晦气。”
更晦气的事来了。
不止边关月一个人发现了无极道宗的到来,在场的势力都发现了,甚至有人还去无极道宗的灵舟上拜访,出来的时候脸色悚然。
旁人一问才得知,无极道宗繁枝峰那位闭关几年的青玉仙尊出关了,正是此次无极道宗的带队长老。
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刹那,小房间里的所有人齐齐看向翘着二郎腿啃果子的边关月,就连乌元霜也不例外。
这个消息就是乌元霜带来的,对于这对前师徒的恩怨整个修真界都有所耳闻,她怕边关月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连累纪逐月和神隐宗,只能提前告知一声,让边关月好有心理准备。
边关月咽下果子,又接过纪逐月递过来,继续咔咔咔地啃,再接过。
一个递,一个吃,两个人都自得其乐,中间密密麻麻的有种其他人插足不进去的氛围感。
边关月吃腻了就往纪逐月肩膀上一躺,疑惑地看着她们,“都那么看着我作甚?我今天又美出了新境界?”
认识一个多月了,乌元霜也知道小师妹给自己找的情缘是什么性子,还真是和传闻里一模一样。
她沉声道:“青玉仙尊就在此处,你千万小心行事,切莫张狂。”
“就这啊?”边关月不在意地潇洒摆手,“放心好了,打不过别人之前我心里非常有数。”
放心?
就她这个表现,谁能放下心啊!
哦,还真有人。
纪逐月出声道:“边边不会做出不智之举。”
可以说是对边关月信心很足了。
边关月两眼泪汪汪地看着纪逐月,感动地握住她的手,正要倾诉衷肠时,发现两人相握的手被强制分开了。
乌元霜顾不上青玉仙尊的事,眼睛死死盯着边关月占便宜的爪子。
边关月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等你走了,她就抱着纪逐月的脸啃啃啃!
乌元霜发现边关月真的对无极道宗和青玉仙尊不在意之后,便离开了。
小房间又剩下边关月、纪逐月、琨姣和姜偃三人一蛟。
关上门就可以说自家话了。
琨姣挤过来,好奇地问道:“老师,你真的不在意了吗?”
其实琨姣是有点在意的,在意她那位未曾谋面的师祖是怎么把边关月教导成这个样子的?她想,这个问题整个修真界估计都好奇吧。
难不成青玉仙尊对边关月很严苛冷淡,以至于边关月早早就放飞自我?
第118章 畏罪潜逃
边关月瞥她一眼, 就不明白了,她身边这些人怎么就那么大的好奇心呢?
“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
“和我现在有什么关系吗?”边关月眉眼冷淡, 不冷不热地说道,“有实力的时候才有资格说话, 我现在没有实力, 那就只能缩起来不露面。”
她在心里哂笑一声, 念叨了一遍青玉仙尊傅清梧七个字。
像是傅清梧这种层次都修士,那么短的距离, 如果喊她的名字,会被她感应到。
所以边关月只是在心里念叨一遍,脸上一丝愤恨都没有。
按理说傅清梧的背刺比无极道宗的审判更让边关月愤愤不平,世人误解也就罢了,教养边关月那么多年的亲师尊也不明白边关月是什么样的人吗?
不只是边关月想不明白,就连其他人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 其实边观月也不是很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反正眼瞎的话不是她,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当然了, 如果边关月不是化神期, 而是合体期、大乘期,那说法就不一样了,她不直接打上门,狠狠下傅清梧和无极道宗的面子,那她就不是边关月!
“老师, 你心真大。”琨姣真心实意地说道。
“……”边关月指了指门的方向,“看见了吗?”
琨姣不明所以:“昂, 怎么了?”
“麻溜把自己团成一个圈,然后圆润地滚出去。”
“哦。”
姜偃从发呆中回神, 也跟着出去了,非常有自觉。
边关月脸色好上了不少,转身看过来的时候用指腹按压在纪逐月的眉宇之间。
“怎么蹙着眉?”
“有些心神不宁。”纪逐月捂着心口说道。
她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回事,就是心跳得太快了,像是会有什么事发生一般。
边关月安抚一笑,提出自己的建议,“要不我帮你揉揉?”
纪逐月顺着边关月的视线往下看过去,当即顿在原地,愣愣地抬眸看过去,发现边关月一脸认真,看样子还真想上手帮她揉一揉胸口。
至于到底上手揉一揉,关上门之后就不好说了。
因为遗迹还没完全开启,边关月怕自己伪装不到位,就安生缩在小房间里修炼,或是站在窗前往外凝望,偶尔会看着很远处的无极道宗灵舟出神。
说是不在意了,但无极道宗和傅清梧的到来还是给边关月造成了影响。
仇人就在面前,她却不能光明正大地上前挑衅,何其难受!
就在边关月百无聊赖地给纪逐月编辫子的时候,窗外忽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像是粗壮暴虐的天雷携着雷霆之势从天而降,轰然砸到地上一般,十分骇人。
边关月手一顿,还没说什么,又是几声响声,相较于之前的声音,动静已经小了很多。
原本昏昏欲睡的琨姣立马支棱起来,脸上一点困意都没有了,朝着边关月说道:“要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吗?”
“回来。”边关月没好气地说道,“此地多大能,你现在出去生怕别人看不出你的真身?”
琨姣:“那我们现在干嘛?”
“等着。”边关月沉声说道。
不知为何,她也有种不好的预感,灵觉在预警。
琨姣还在那边傻乐,“前些天咱们炸了鼎宝商行,这也不会是有人炸了哪个宗门吧?”
边关月心头一跳,脑中一瞬间闪过什么,却又没能抓住,再想便想不起来了。
她拿起纪逐月的手放在心口,厚颜无耻道:“你帮我感受感受,我是不是心跳特别快?”
纪逐月瞪圆眼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没想到那么快角色互换,要帮边关月揉心口了。
琨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眼不见心不烦般地转过身去。
没过多久,牧立就来敲房门,给她们说了外面的变故。
“邪修作乱,驱使凡人百姓袭击无相宗。”
他脸上全是幸灾乐祸,虽然觉得凡人白百姓遭殃,但更对无相宗没什么好脸,觉得此番遭遇定然是无相宗自作自受。
不怪他如此反应,因为无相宗就是坑害神隐宗弟子的幕后推手之一,导致神隐宗差点断层,如此踩着神隐宗才成为了乾域一流宗门。
“说清楚些。”边关月无奈极了,寻常的凡人百姓怎么袭击修士营地?估计还没靠近就被发现了。
牧立光顾着幸灾乐祸了,说得那么简短,她们能知道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并未亲眼所见,听其他人所说,一个黑衣服的家伙操纵几个迷了心智的凡人不管不顾地朝着无相宗的营地冲了过去,黑衣邪修先自爆,然后几个凡人也跟着自爆,因为无相宗长老出手及时,伤亡并不是很大,死伤多是筑基期的弟子。”
伤亡已经不重要了,这简直就是把无相宗的脸皮当着修真界的面撕下来,然后再踩上几脚。
也怪不得牧立那么幸灾乐祸,看到死对头那么倒霉,不过去落井下石都是好的了。
但现在的无相宗就是马上爆发的火山,长老更是怒发冲冠,恨不得手刃那个黑衣邪修,现在凑过去绝对不是好主意。
边关月沉思起来,早在魔族进军栖灵大陆的时候邪修便是魔族的马前卒,肆意屠城杀戮百姓,但在魔族败退之后作孽的邪修也所剩无几,就算有漏网之鱼也只能当缩头乌龟,紧紧裹好自己的人皮。
现在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修行邪法的修士有,但肯定多不到哪去,哪来的信心会对大宗门造成损伤?
还说是,那个黑衣邪修单纯的把脑子修坏了?
边关月笑眯眯地对着牧立说道:“还要劳烦牧师侄再打听打听,能让无相宗在修真界狠狠丢脸也是好事。”
牧立深以为然,然后屁颠屁颠离开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边关月就看到了纪逐月、姜偃和琨姣脸上的肃然。
琨姣率先举手发言:“这是不是有点抄袭我们的创意了?”
被她那么一打岔,边关月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弹了琨姣一个脑瓜崩,“瞎说什么胡话,傀儡自爆和凡人自爆能一样吗?”
“哦。”
边关月懒得搭理她,看向纪逐月和姜偃,“我疑心这是冲着咱们来的。”
姜偃说道:“傀儡和修士不一样,就算自爆也会有碎片残留,就算我尽力避免,也不能保证完全没有残渣。”
再栩栩如生的傀儡毕竟不是人,还是有区别的。
她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发现当时自爆的是傀儡,很容易反推到边关月身上。
作为边关月的朋友,姜偃虽然低调不显于人前,但还是有存在痕迹,而且修真界有那么多秘法,难保不会查出来。
琨姣再次凑过来,真诚问道:“那咱们现在跑路吗?”
“跑什么跑,我是邪修了,还你是邪修了?”
“我是蛟龙!”
话虽如此,边关月心里的沉重一点没少,如果真是鼎宝商行的报复,那肯定会有后手。
对方选的袭击对象也很有意思,作为神隐宗的老对手,无相宗如果抓住边关月的把柄,难保不会牵连到神隐宗,这就是边关月没有擅自跑路的原因。
神隐宗拿出名额让边关月跟着一起进入遗迹,是看在纪逐月的面子上,她不能真连累了神隐宗。
又不是她们干的,干嘛畏罪潜逃?
但边关月想不明白的是,这件事怎么和她们扯上关系?
还有,虚回舟有没有在里面出手?
边关月觉得应该不是虚回舟干的,因为虚回舟这厮可能更想亲手杀了她,而不是用这样迂回的手段。
“你俩就在这待着哪都不许去,要真有什么情况,抓紧跑路,明白吗?”边关月看着琨姣和姜偃只觉得哪哪都不放心。
一个蛟龙,一个不善战斗的傀儡师,要真出了什么事,跑都跑不赢别人。
琨姣使劲点头:“明白,我去北域找黛兮姐姐。”
她脸上一点勉强都没有,毫无留下来和边关月共生死的打算。
作为一条蛟龙,她现在很没安全感,毕竟她浑身上下都是宝,对修士来说非常具有吸引力。
边关月脸上神色变幻,忽地站起身,咬牙说道:“琨姣、阿偃,你们先走。”
琨姣傻眼,喏喏说道:“没到这一步吧?”
话虽如此,她肯定站在边关月这一边的,哪能说走就走?
“你俩走了以后,我才没有顾虑。”
至于她为什么不走?留下来才能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招的,不至于那么被动,再者这处遗迹一看就宝贝机缘很多,一走了之多不甘心。
姜偃起身,“好。”
边关月递给纪逐月一个眼神。
纪逐月出门一趟,然后琨姣和姜偃便跟着她走了,留下边关月继续盯着窗外看。
一刻钟后,纪逐月才回来,默契地冲着她点点头。
边关月冲着她笑:“你要不要再摸摸我的心口,看心跳是不是还那么快?”
前后反差极了,纪逐月立在原地,脸色羞红,还是边关月看不下去把人揽在怀里一顿亲亲。
“你还心慌不?”亲完之后,边关月对着纪逐月打趣道。
纪逐月乖巧地摇摇头。
边关月失落地叹口气,还以为有便宜可以占呢。
打探消息的牧立砰砰砰敲门,进来以后就兴致勃勃地说道:“现在的邪修可是'不得了',想出了把凡人改造成傀儡的法子去袭击修士,比无相宗可恶多了。”
边关月和纪逐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
好嘛,还真是冲着她们来的!
还好纪逐月和边关月前后心慌,灵觉示警,让她赶紧送走琨姣和姜偃。
第119章 想抱抱你
没过多久, 更不好的消息传出来了,留下的傀儡碎片很有辨识度。
像是炼丹大师,炼丹的手法都自成一派, 而傀儡大师自然也是如此,各有各的风格, 甚至还会在傀儡上留下自己的标志。
袭击现场留下的倒不是姜偃的标志, 而是姜偃的师父——魏睢, 无忌大师。
此人在傀儡术上的造诣可以说是登堂入室,只不过为人亦正亦邪, 随心所欲,从来不把修士所说的苍生和百姓放在眼里,在修真界的名声虽算不上人人喊打,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如果是他,做出如此恶劣的事也是很有可能的。
只不过魏睢魏无忌早在很多年前就销声匿迹,连带着他的傀儡一起消失, 早就不见踪影。
在此事之前都没人想起他,但此事一出, 无相宗的人发了疯地要和魏睢算这笔账。
死了几个平庸弟子倒没什么, 主要是太丢人了,以至于无相宗的人现在更疯了似的,说话带刺,逮谁咬谁。
现在有了线索,可不就一个劲地叫嚣捉拿凶手。
边关月没管, 爱咋咋地,任由背后人诬陷泼脏水, 反正她把姜偃和琨姣送走了,没有后顾之忧就看无相宗跳脚呗。
不过她把这事和乌元霜知会了一声, 省得之后出了什么事神隐宗这边来不及反应。
乌元霜正兴致勃勃地吃老对手家里的瓜,快活得不行,一转头边关月就告诉她:别乐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火就烧到她们身上呢。
就算纪逐月在场,也不妨碍乌元霜恶狠狠地瞪了边关月一眼。
边关月为自己叫冤:“不关我事啊,纯粹就是无妄之灾,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降,我能怎么办。”
和乌元霜混熟以后,边关月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耍赖撒泼的流程信手拈来。
纪逐月在一旁认真点头,也觉得不是边关月的错,是别人算计她,怎么能是她的错呢?
乌元霜都服了这俩人了,真就是用一个鼻孔里出气。
以前纪逐月性子冷清,整日在洞府里闭关修炼,她愁;现在好了,纪逐月不止变得活泼了,她还变得没有底线地护短了,虽然这个待遇只有边关月能享受到。
乌元霜看向一脸无所谓的边关月,“若是攀扯到你们身上,你打算怎么办?”
边关月好心情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一穷二白,散修一个,耍赖呗。”
“放心好了,无相宗的长老打不过我。”
乌元霜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直往外突突,她揉了揉眉心,无力地问道:“无极道宗,还有青玉……”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显而易见,边关月这家伙的仇人遍布修真界,要是她的身份暴露了,那可真就是各处冤种复仇记了。
边关月嘿嘿一笑:“我干什么了?有证据吗?没证据可不要胡乱攀扯。”
这确实,人人都知道边关月伪造钟神秀秘境,但确凿证据确实没有的,反正她不认。
在耍赖和文字游戏上,边关月自认不输给任何人的。
“等遗迹一开启,我拉着纪纪就跑。”边关月都打算好了,先虎落平阳被犬欺一阵,等她在遗迹找到好东西、实力上来了以后,捶不死他们!
至于现在嘛,先苟一会,不丢人,连傅清梧都出来压阵的遗迹,肯定不简单,那么边关月自然要掺和一脚了。
乌元霜无语中带着一丝释然,果真是边关月能干出来的事。
纪逐月严肃点头应下:“好。”
她再次揉了揉眉心,一锤定音道:“神隐宗再落魄,还没落到这个地步,有我在,你不用那么折腾。”
神隐宗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非常护短,一般都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那种,虽然现在形势低调了,但是优良传统没有丢掉,看不得自己人在外受欺负。
反正边关月都是纪逐月认定的情缘和未来道侣这件事变不了,那她自然也要护着边关月,总不能真让边关月被无相宗欺负了。
边关月眼前一亮,招呼纪逐月,“纪纪,快给乌师姐捏捏肩捶捶背。”
俩人一起上阵,非常热情地给乌元霜捏肩捶背。
乌元霜默然,但又觉得这是她应得的,她马上就要辛苦受累,她俩捏肩捶背算什么。
又是半天过去。
无相宗因为愤怒的加持,查找征信的速度非常快,已经查明魏睢早已经过世,唯一一位弟子继承了他的衣钵,名为姜偃。
姜偃流传出来的傀儡手法和魏睢多有相似,而且姜偃虽然低调钻研傀儡术,但她做出来的傀儡还是有流传出来的。
有些材料稀少珍贵,囊中羞涩的时候只得卖傀儡。
巧合的是,姜偃是边关月的挚友。
一说到边关月的名字,就觉得袭击无相宗的事情有些理所当然了,总归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毕竟她的口碑就在这里,什么脏水都能往她身上泼。
还没等边关月为自己喊冤,就听到当日无极道宗大师姐李道然仗义执言。
“这话说的实在没道理,浮光剑主性情桀骜不驯,但也不是谁都放在眼里的,就算是坑人,过后也不会隐藏,更不会用那么阴损的法子。”
李道然眉眼温和疏拓,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非常具有信服力。
让人情不自禁顺着她的话想下去,确实是,边关月行事张扬肆意不假,但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无相宗长老没说什么,下面的弟子按耐不住,讥讽出声,“一个虐杀同门的弃徒做出来什么事都不稀奇,李道友这是对那狂徒还心有不舍吗?”
李道然神色不变,淡淡说道:“我只是说了我对浮光剑主以及此事的见解,提醒贵宗不要成了他人手中刀。”
她又是轻笑一声,“毕竟那么多人对浮光剑主仇恨却又无可奈何,难保不会祸水东引。”
话说到这,那弟子脸色依旧愤愤,却没有说什么。
时至今日,修真界已经有了共识,那就是边关月此人命格极为顽强,不要轻易与之为敌。
不是所有人都能从云端跌落再爬起来的,有此经历的也不过是一个边关月罢了。
只不过他们不招惹边关月,不代表边关月不招惹他们,论得罪人的本事,边关月一直没落下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出拐弯抹角陷害边关月的大戏,太顺畅了,好像就等着边关月呢。
无相宗长老终于发话了,“此乃无相宗的家事,谁是凶手,我自有决断,便不劳烦李首席了。”
李道然不置可否,眉宇之间仍带三分笑意,“这是应有之义。”
商议此事时乌元霜正在场,听到李道然为边关月说话,她分了下神,想着边关月乖张成那个样子,竟然还有人为她说话,真难得。
可是越看李道然的神情,乌元霜越觉得不对劲,一个猜测浮现心头。
等回来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边关月,乌元霜满心感慨地拍了拍边关月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千万莫要辜负小师妹。”
边关月一头雾水但还是好好点头,“我会的,但是乌师姐你没事吧?”
“没大没小,我能有什么事?”乌元霜没好气地说道。
她离开后,边关月还是觉得她反常,正要和纪逐月讨论时,就被人一把环腰抱住。
边关月看着把脑袋搁在她肩窝的纪逐月,声音带笑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想抱抱你。”
边关月也顺势搂住人,哼笑一声,“怎么那么会撒娇?”
纪逐月抬脸,亲了亲边关月的下巴,真诚地表达自己的心意,“喜欢。”
自从边关月让纪逐月多多表达内心里的真实想法之后,面对纪逐月的实诚,边关月发现自己越来越吃不消了。
不是不喜欢,就是怪让人害羞的。
听到这声喜欢,边关月哪还顾得上探究纪逐月此番行为的原因,自然是要用亲亲来抒发内心里的感动了。
就在边关月美滋滋的时候,李道然正在门外认真禀告青玉仙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说到浮光剑主边关月时语气和神情都没有露出任何异样,就像说着无关人等的事。
“敢问仙尊,关于此事我们要插手吗?”
话音刚落,天地似乎都跟着寂静下来,连同着李道然的呼吸呗禁锢。
“不用。”
若说纪逐月是疏离的冷美人,那青玉仙尊便是不近人情,孤寒料峭的的霜雪,声音和主人一样,清冽但高不可攀。
光从声音里,绝对听不出傅清梧对于此事、对于边关月的看法,或是本就不在意,也不会多费心思。
“是。”李道然恭敬行礼,“弟子告退。”
在直起腰又转过身的时候,李道然的脸呈现处一种空洞又漠然的表情,然后迅速恢复平常,唯有手指在轻轻抖动。
查到姜偃和边关月之后,李道然心底隐隐明悟,边关月或许就在此处,要不然陷害边关月的人不会选择现在动手。
一想到边关月,李道然便垂下眸子,像是吃到了人生的第一根糖葫芦,入口即化,残留的酸涩从嘴里一直蔓延到心间,她仍固执地留着签子,用手牢牢攥着,只有这样,才能呼吸,才能用如常的态度对待无极道宗的一草一木。
有了一日,遗迹入口泄出来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属于高阶的威压若隐若现。
无相宗的弟子围起来了神隐宗的灵舟。
也不能说是围起来。
因为神隐宗的灵舟时停泊在半空中,而无相宗的弟子是在地上集合,从上往下看,倒像是无相宗的弟子在朝拜神隐宗的灵舟。
无相宗的长老皮笑肉不笑地喊话道:“还请乌宗主落地一叙。”
第120章 甘拜下风
那么大的动静自然引来其他宗门的注目, 然后他们就看见一道嚣张的身影从灵舟上落到了地上,还冲着他们咧嘴一笑。
大白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有人从中莫名看出了无限得瑟的意味。
在一片寂静无声中, 边关月很有范儿地冲着大家挥了挥手,看向无相宗长老, “阁下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这个出场方式深得先声夺人的精髓, 以至于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连无相宗长老也没想到边关月和神隐宗会气焰会那么嚣张, 等他反应过来,被边关乐气得胡子都在翘。
“你放肆!”
边关月皱起眉头, 一脸你怎么那么不懂事的表情看着他,“我看你遭受蒙蔽,特地来提醒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说谁放肆呢?”
说着还放出属于化神中期的威压,丝毫不慌, 傲视全场。
乌元霜和纪逐月紧随其后,淡定地站在边关月身边, 冷冷地朝着无相宗的人看过去。
只有纪逐月是真淡定, 乌元霜是麻木,她眼睁睁看着边关月咔嚓一下从窗户窜出去,然后疯狂挑衅无相宗。
不过……看到边关月把老对头气得脸色扭曲的时候,那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对,就应该是这样, 修真界烂成这个样子,每个人都不能独善其身, 而边关月就是所有人的报应。
乌元霜眼神慈祥地看向对面头发和胡子都花白的无相宗长老,“不知马长老为何是这副大动干戈的架势?”
“乌宗主当真不知?”
随着无相宗长老的开口, 无相宗弟子慢慢缩进,对边关月纪逐月乌元霜三人形成包围之势。
边关月撩了撩眼皮,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乌元霜屹然不动,犀利反问道:“我该知道什么?知道无相宗没本事找到真凶,所以就挑软柿子捏吗?”
听到这话,边关月看着纪逐月下意识地齐齐看向乌元霜,嚯,乌师姐攻击力显著增强啊。
“乌宗主可否敢断言神隐宗与此事无关?”
“有何不敢?”乌元霜讽刺笑笑,“神隐宗千余载的清誉在此,还不屑用凡人的命去膈应诸位。”
边关月举手发言,补充说明,“阁下所言的与此事是否有关有点不太准确,反正我是做不出来这样的龌龊事,但你要说有人用这样的法子来陷害我这样高风亮节的人,那确实有可能。”
“这样说来的话,我和无相宗都是受害者,所以我们不应该窝里横对不对?”
说完以后,边关月见没人捧场接话,心累地叹了口气,戳戳纪逐月胳膊,“纪纪,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纪逐月目光流连在边关月的眉峰上,严肃脸地点点头,“对,不该妄下结论。”
边关月一拍手,看向无相宗长老,“阁下说是不是这个理?”
当她张嘴的时候,别人根本不需要说话,光听她叭叭就行了。
许是边关月态度还不错,其中可能有隐情,或者是被那么多人围观无相宗和神隐宗都对峙,无相宗长老退了一步,“神隐宗的几位请到帐内,再行讨论。”
边关月耸耸肩,无所谓地跟着进去了,还朝着一些面熟的人挥了挥手,仿佛是什么大人物莅临现场一般。
路过的时候,边关月惊喜出声,非常热切地招呼熟人,“这不是青莲吗?剑阁也来人了?”
李青莲板着一张脸,根本不去看边关月,转身就走。
边关月切一声:“没礼貌,好歹我以前揍……给你喂了那么多剑招呢。”
她也不生气,背着手溜溜哒地跟在乌元霜身后去了无相宗的地盘,还挽起了纪逐月的胳膊。
一进到无相宗的帐篷,边关月就讶异地挑了挑眉,不只是有很多外宗长老的缘故,还因为右下首正坐着一位老熟人。
——青玉仙尊,傅清梧。
栖灵大陆以右为尊,以傅清梧的身份地位坐在这里刚刚好,但边关月就是哪哪都看不顺眼,连带着对无相宗也没了好脸色。
就没见过那么多此一举的。
想找冷心冷情的青玉仙尊当公正人,也不怕无极道宗的宗门大殿再坍塌一回。
还真是一个敢,找一个敢应。
三人落座以后,就听见主座上的马长老开口说道:“想来神隐宗的诸位明白我找你们前来的原因?”
“不明白。”边关月往后一靠,眉眼冷淡地说道,“我该明白些什么?好端端的正修炼呢,结果成了你们既定的犯人,我还要上赶着证明我自己不成?”
不怪她脸色不好语气很冲,实在是这个场面太熟悉了,瞬间让她幻视无极道宗的问仙台,好像又被傅清梧审判了一次,她能乐意才怪。
纪逐月对她的情绪很敏感,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了边关月的一只手,像是在给予她安慰和力量。
边关月也在第一时间回握住纪逐月的手,在看到纪逐月的侧脸时,心才落回实地,找回自己的理智。
两人之间的氛围自成一派,谁都插不进去,搞得其他人以为自己在看什么苦命鸳鸯的戏码,而他们就是棒打鸳鸯的大恶人。
霎时间,各色各异的目光落在边关月身上,边关月从中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
她扬了扬眉,甩了甩和纪逐月十指相扣的手掌,笑着说道:“在场好多都是和我打过交道的长辈,如今看见我幸福美满了,不表示表示吗?”
说着,边关月还着重看了看剑阁到来的长老。
看她边关月的热闹是吧?先出出血再说。
剑阁长老算是老熟人了,发现自己着实躲不掉边关月的目光以后,便扔给边关月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边关月飞速地收起万年玄铁,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其他脸熟的长老。
御兽宗、天玄宗……云山云家,虽然她把云黛兮扔在了北域,但是各论各的,该表示还是得表示的。
不管怎么说,在场的除了无相宗的弟子,其余人都比边关月大了不知道多少岁,真要说句长辈也不过分,就是没想到边关月会来那么一出而已。
御兽环、地心火芝、定身符……云家的长老手笔也不小,直接给了边关月一小瓶万年灵乳,豪气得不行。
乌元霜和无相宗的人就在沉默中看着边关月收礼收到手软,还当场和纪逐月分赃……瓜分了礼物。
边关月那叫一个快乐,满面红光地拱了拱手,“等我俩举办结契大典的时候一定邀请各位长辈。”
“届时还要再出一份贺礼。”御兽宗的带队长老幽幽说道,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边关月,“你还真是不吃亏,礼物都得让我们出两份。”
边关月笑嘻嘻地讨饶拱手,然后看向一直端坐不语的傅清梧,“青玉仙尊这是不舍得了?”
这一刻,不管是给边关月礼物的还是没给的,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这对前师徒身上,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
这下就连无相宗的人也不着急找边关月和神隐宗的麻烦了,全都竖起耳朵认真偷听。
邪修袭击正道修士的事不少见,但浮光剑主和青玉仙尊在变故后的第一次重逢场面要是错过了,再想看都没地方找去。
边关月是个把别人的目光当成鼓励的人,她再次举了举她和纪逐月紧紧相握的手,笑意明灿,“仙尊不恭喜我吗?”
她脸上的笑容越是灿烂,心里就越是淡漠,甚至觉得有些无聊,不过该气傅清梧还是得气的。
不是最克己复礼,不屑人间的这些小情小爱吗?她偏偏得瑟到傅清梧面前。
小情小爱怎么了?没有这些小情小爱,栖灵大陆哪来这万亿人?
修真界本来就是孤家寡人的重灾区,剑修更是孤寡到把本命剑当老婆,纪纪愿意和她在一起,这是解决剑修单身难的重大问题。
傅清梧这种人最讨厌了,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非得强加在别人身上,也不管别人的死活。
这个别人特指边关月。
傅清梧终于抬眸正视边关月,那双眸子应得下世间万物,装得下苍生和大道,偏偏没有给边关月这些俗人留下位子。
两人对视的时候,旁边观战的人都似乎能嗅到空气中的火星味,噼里啪啦的,像是要把他们一并灼烧。
傅清梧似是没看出来边关月压抑不住的怒火,淡然处之,“这和我到访的目的无关。”
所以就是没有礼物了?
边关月“呵”了一声,讥讽藏都藏不住,“您真是很有原则性,西域那些苦修士见到您都要说一声甘拜下风。”
很显然,边关月不是在夸人,她就是单纯的阴阳怪气。
她都想好了,要是傅清梧给面子的话,她们这对本就该散伙的师徒恩怨便一笔勾销,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各不相干。
但是傅清梧这人是知道怎么气人的!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还真是在庙里被别人供奉久了,就真以为自己是座神像了?
傅清梧垂下眼睑,然后看向马长老,“关于傀儡案,可否还有新的进展?”
马长老被青玉仙尊漠然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吓了一大跳,咳嗽一声才说道:“并无,所以这才把浮光剑主和乌宗主请过来共同商讨,想来浮光剑主能提供一些新的线索。”
纪逐月指尖动了动,按了按边关月的虎口,让她回过神来。
边关月下意识看向她,脸上的笑容也真心实意了些,抬眼的时候又换了种神情,撇撇嘴道:“线索不就是现成在那呢嘛。”
“浮光剑主能否详细说明?”
边关月:“我那么多仇人,你挨个找一遍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