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过去(2)
导播的镜头适时切过来,顿时四面的电子屏幕上都映照着言倾那张平淡中略带困惑的咸鱼脸。
仿佛在真情实感地说:我人都躺了你怎么还能看到我?
“是个帅哥!”
“呜呜呜,哥哥竟然没有注意到用力嘶吼的我!嫉妒的毒血在我身体里邪恶地流淌……”
“前面的人别发呆了!动一动!快快快!话筒给他!”
整个场馆的视线一下子集中过来,伴着嘈杂的起哄声,话筒被前面的人迅速传过来,不容拒绝地来到了言倾手上。
言倾张了张唇,看了一眼中央屏幕上言卓玉略带挑衅的笑脸,幽幽叹了口气:“不无聊。”
“是吗?我还以为这位观众朋友几乎要在演唱会上睡一觉了。”
那个被称为天籁的声音几乎算得上咄咄逼人了,红色的泪痣坠在他眼角,给他那张年轻张扬的脸上更添了一分鲜活。
言倾顿时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又怕被喋喋不休地纠缠上,于是说了五个字:“你开心就好。”
言卓玉——或者说本名言琢玉的少年顿时被噎得气急,然而或许是言倾的表情太淡定,以至于场上粉丝都以为这个看上去很有些淡定范儿的小帅哥是在开玩笑。
不仅不觉得对方怼了自家哥哥,还觉得哥哥有理没处说的样子太可爱了,纷纷原地起哄,言琢玉甚至能听到场上粉丝们叫嚣“哥哥你好无理取闹”的声音。
好家伙,这竟然是他的粉丝!
演唱会的时间安排都是很严格的,即便言琢玉还想和台下这个永远不会生气和上头的男人再掰头几局,却听到耳麦里导播不断催促的声音,只得下场让伴舞上来,自己回后台换衣服。
等到言琢玉再度上台,他的目光自然不可能直直盯着言倾,那太显眼了,于是只能抽空在人群中找人。
于是他看到了,这个毫无耐心的狗男人,才看了他一次舞台就彻底不耐烦了,毫不掩饰地和旁边人聊起天来,目光丝毫没有落在他精心准备的舞台上,真是气死他了!
演唱会结束后,言琢玉匆匆和粉丝互动完,忙不迭来到后台休息室,看到了被工作人员极力留下的言倾一行人,脸上微不可见升起一点欢快的笑意,又被他绷着脸隐去。
“言倾!你不知道演唱会的主办方是有亲友票的吗?能弄到我演唱会的票,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言琢玉语气高傲,但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住其中的得意与欢欣。
许呈早在被工作人员邀请的时候就已经是整个人红蒸成熟虾的状态,现下被偶像“安慰”门票难买,一时激动不已,连忙摆手:“没没没!我从小运气比较好,虽然没抢到票,但是粉丝群里有个人当天有事,就把票便宜让给我了!”
那模样细看还有点隐藏的骄傲,看得言琢玉额头青筋乱跳。
很好,他就知道他这个便宜哥哥是不会专程来看他的,一看就是被别人拖来的!
他就说自己纠结半天最后还没把票送出去,怎么可能在演唱会现场看到对方!
亏他还以为……
啊啊啊啊啊他怎么会觉得言倾这种性冷淡会想到给他惊喜啊啊啊啊!
言琢玉一想到自己的自作多情,顿时脸颊浮上淡淡的红,完全是被气的!
许呈和程洛多看出来言琢玉脸上的愤怒,只有言倾在看了一眼对方红润的脸颊后,犹豫着多关心了一句:“你很热吗?演唱会都结束好一会儿了吧……你的身体还需要锻炼啊……”
饮食严格按照营养食谱的要求吃喝、每天训练八小时有余、身上八块腹肌分明的言琢玉:“你才需要锻炼!你全家都需要锻炼!”
言倾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意思很明显:你是不是傻?你全家不就是我全家吗?
而且:“我又不用唱歌跳舞,为什么要锻炼?”
就很义正辞严。
言琢玉:啊啊啊啊!我为什么要气自己!
程洛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从刚才的“亲友票”到两人之间异常熟稔的气场,猜到两人或许是现实中认识的人,再一想两人相同的姓氏,对两人的关系有了猜测。
心下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有些好奇:“小倾,这是你……朋友?”
考虑到言琢玉可能不想暴露自己,没有直接提到“弟弟”的字眼。
但言琢玉似乎很不满:“什么朋友?看不出我们俩一个姓吗?他是我亲哥!”
“哥哥?”言倾倒是还没怎么样,许呈首先炸了,一脸难以置信:“你是言神亲哥哥?那我这么长时间在你面前安利言神!你竟然还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言小倾,你变了!你竟然会跟我演戏了!”
言倾瞥了他一眼,淡定移开了视线。
倒是程洛想了一会儿,猜到言倾很可能不是演,而是真的……懒得提。
而比起许呈,言琢玉对自己在言倾的性格和自己在他那里的地位便有着十足清晰的认知:“言倾!你太过分了!你竟然从来没提过你有我这个弟弟!我身边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个上A大的哥哥!”
言倾微微扭过了头,用行动表示他不想听。
程洛心里好笑,但这毕竟是言倾的弟弟,为了十八岁少年的面子,他脸上并没有太大变化,淡淡笑道:“小倾提到过你,许呈可能是忘记了。本名是叫琢玉吧?琢玉君子的琢?”
言琢玉怀疑地看过去,他本名在娱乐圈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就算偶尔有熟人叫他,“琢玉”和“卓玉”听起来没有任何区别,便都以为他本身就叫言卓玉。
能知道他本名,看来他哥哥确实是在他面前提起过他。
言琢玉理了理逻辑,心里那口气总算舒顺,这才认真看向两个明显是他哥朋友的人。
右边那位一见到他便两眼放光,说话间神情激动、语调激昂,一看就是他粉丝,和那些见到他就“啊啊啊”的尖叫粉如出一辙。
但左边这位……
言琢玉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带上了三分疑惑:“你是……我哥的大学同学?我们以前见过吗?”
他觉得眼前这个气质温和、眼神温润的男人很有些眼熟,但是印象里,无论是他或者他哥的社交圈,又好像完全没有这个人的踪迹。
程洛愣了一下,眼神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什么,但又很快恢复,笑眼温和:“是吗?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可能我的气质很像你某个长辈?”
程洛微微开了个玩笑话,将言琢玉心底那点刚冒出头的疑虑不轻不重地压了回去。
言琢玉皱了皱眉,不过他对于他哥以外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兴趣,于是也从容放过,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倒是一旁懒得说话的言倾,闻言向程洛瞥过来一眼,又很快收回去,表情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变化。
言琢玉放下了心中疑惑,便专心致志和几人说起话来。
言倾嫌他烦,十句里才敷衍地应上两三句,言琢玉也丝毫不介意,表情虽然嫌弃又傲慢,但语气却是隐含欢喜的,一双眼睛几乎是黏在言倾身上。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言倾这个哥哥。
等到离开时,言琢玉坚持让自己的助理送三人回去,说是时间太晚很难打到车。
程洛觑了眼言倾纠结的神色,知道他不想耽误言琢玉的行程,于是主动站出来:“我开车来的,我送他们回去就可以。演唱会刚结束,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让助理留下帮你吧,我们自己可以。”
言琢玉看了程洛一眼,犹豫一番答应了。他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忙,小张在身边会方便很多,于是只好将言倾送到程洛的车上。
车里散发着淡淡的薄荷味道,言琢玉将人送进去时,发现车上挂着一个手工编织的福娃香囊,娃娃脸上的两坨腮红却不是红线织就,而是以绿色填充,看上去有几分诡异,但又有种莫名的可爱。
言琢玉盯着那个香囊看了一会儿,脑子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他看了看正在给理所当然坐在座位上刷手机的言倾系安全带的男人,不由得又问了一次:“程……程大哥,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吗?”
程洛已经系好了安全带,闻言神情自然地抬头,微笑道:“琢玉很喜欢我?小倾可能会吃醋哦?”
言倾本来在玩手机,闻言游戏都不打了,收起手机警惕地看向言琢玉:“他照顾我一个就够麻烦了。”
后座的许呈:???合着您老人家竟然是有自知之明的?
“谁喜欢你!还有你!言倾!你一个大男人要什么照顾?要不要脸?”
言琢玉瞪着眼睛看他,很生气的样子。
而且要照顾的话!他也可以啊!他还比程洛多了一个亲弟弟的身份!明显他更可靠啊!
言倾见言琢玉没有跟他抢的意思,一脸说话累得慌的样子靠回了座位上,重新点开了游戏,根本不理会言琢玉所说的“不要脸”。
言琢玉快被他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气死,“啪”地一下关上了车门,眼不见为净。
程洛微笑着收回目光,视线若无其事地扫过车上的福娃香囊,发动车子离开了这里。
计算机的课程安排得很满,言倾三人回去后只睡了几个小时,便不得起床去上早课。
没有本专业课程的时候,程洛一直是跟着言倾的课表走的,但这天早上却打来了电话:“今天有事,不能陪你去了,下午再一起吃饭。”
言倾慢半拍地“哦”了一声,默默把根本没装书的背包打开,表情沉重地塞了两本书进去。
程洛仿佛能看到言倾的动作,很快接着道:“课本和笔记我让别人带给你,课上完给他就好,他会帮你带回去。”
“好的!”言倾迅速将背包扔回了座位上,轻车熟路地空手去了教室。
另一边。
程洛闭了闭眼,这才缓缓打开车门。
车上的福娃香囊静静挂在车顶上,长长的流苏垂落,香囊上,福娃微笑地看着他,双颊绣着喜庆而俗艳的红,看上去和任何绣店买到的手工艺品没什么两样。
作者有话要说:
高估自己了,两章搞不定_(:з)∠)_
大家不喜欢这部分的自行跳过吧,我会在标题上加上“过去”的QAQ
第92章 过去(3)
大学的日子流逝得悄无声息,转眼四年过去,言倾正式从A大毕业。
毕业典礼那天,许呈的父母都过来了,许呈嘴上虽然说着这么点小事根本不需要父母过来,但在见到亲人似怒实爱的笑脸时,脸上的喜悦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言倾换上衣服后,打发走了纠纠结结黏黏糊糊的许呈,准备找个角落躺到讲话结束,反正这些长篇大论的煽情演讲对于言倾来说,都挺催眠的。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言倾边在四周寻找合适的偷懒点,边接通了电话。
“哥……呼、抱歉……歌曲的录制临时出了点问题,专辑下周……就要发售了,温斯特老师、只能在这里待两天,我没办法推掉……”
“冷静,听你说话好难受。”言倾打断了言琢玉明显带着喘息和焦虑的道歉,示意对方先喘匀气再说,“而且毕业典礼而已,我不来都没关系,你更没关系。”
“没关系个屁!毕业典礼你都缺席,你还能有点你是个大学生的自觉吗?”
言琢玉被他哥事不关己的态度气得半死,他相信如果不是参不参加毕业典礼都不影响他睡觉,他哥还真有可能直接缺席了。
“不跟你说了,我进去录了!弄得快说不定能赶上,你别给我迟到早退!”
言琢玉千叮咛万嘱咐,确定言倾不会反过来鸽了他这才不太放心地挂了电话,脱了身上外套准备进录音室。
见他准备进去了,他身旁略带焦急的徐母这松了口气似的,跟着起身小跑两步,语气不无抱怨,细细叮嘱道:“你哥都大学毕业了,有什么事自己不会处理吗?还要你这样天天盯着?倒是你自己,录制的时候别那么着急,慢工才出细活,有什么不懂的多向温斯特老师请教。录完了回家吃饭,我让王姨做了你喜欢的汤煨着……”
言琢玉踏向录音室的脚步忽然顿了下,半回过身,看向转头和制作人言笑晏晏攀谈着的徐母,眼神带着淡淡的审视:“妈妈,我这边不需要你盯着,你可以去哥哥的毕业典礼上看看。”
徐母脸上的微笑蓦地僵硬了一下,正想含糊过去,抬眸接触到言琢玉的眼神,心里一跳,笑着转口道:“你放心录吧,我会去的。”
言琢玉这才进了录音室。
制作人见徐母有事要忙,刚想找托词离开,却见徐母又重新转了过来,脸上没有丝毫马上要离开的焦急模样,反而依旧不紧不慢地和他聊着专辑的情况:“听说这张专辑制作有李天王的参与,真是谢谢韦制作的牵桥搭线,我家阿玉还小,在这种人情世故上难免怠慢了一点,想来还没有请韦制作吃过饭吧,不知道制作下午有没有时间?”
韦制作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录音室的方向,疑惑问道:“可是徐女士不是要去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吗?”
徐母唇角弧度凝滞了一瞬,接着又恢复成优雅知性的模样,漫不经心解释道:“他啊?他爸爸会去的,不会耽误韦制作时间的。”
“哦……是吗,我下午三点刚好有空……”韦制作也没有多想,以为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于是定下了下午吃饭的时间。
徐母满口应了,看了一眼录音室后,想到阿玉刚才的嘱咐,给言父打了个电话:“小倾的毕业典礼,我和琢玉都没有时间去,你抽空去一下。”
言父似乎在忙些什么事情,说话语速很快:“都多大人了,毕业典礼有什么好去的?我忙着呢!要去你自己去。”
“你忙我就不忙?今天阿玉专辑出了问题你知道吗?还不是我出面联系了制作人,多留了人家录音师两天,我不得请人家吃顿饭感谢一下?我哪有时间?”徐母被他不耐烦的语气说得生气,语中带了点怒意。
“好好好……你没时间,我也没时间,不去不就行了吗?他从小到大一个人也没出过岔子,再说了,这毕业典礼也没那么重要,去不去的也没什么,阿玉这边比较紧急嘛,他会理解的。”言父放软了语气。
“可我前面还答应了阿玉……”徐母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了,语气带了点忧愁。
“这有什么?到时候解释一下不就好了,这还不是为了他?阿玉会理解的。好了好了,我这边忙死了,不和你说了,挂了。”
言父挂掉了电话。
徐母心里虽然有些担忧,但转念一想,言倾从小到大虽然性格有些奇怪,但确实从来没怎么麻烦过他们,也就释然了。
她和言父都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小倾会理解的。
他从小就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
徐母踩着高跟鞋,转头打电话订餐厅去了。
韦制作人可是圈内的金牌制作人,她可不能让人家觉得阿玉失礼了。
另一边。
言倾挂了电话,找到了一个适合遮阴的地方,懒洋洋靠上去,内心并没有因为那通电话有什么波动。
他本来就不觉得毕业典礼是那种一定要家里人到场的场合,或者说,他并不觉得已经成年的他有什么场合是需要家里人到场的。
言倾坐在椅子上,那学士帽当眼罩用,盖在脸上昏然欲睡。
六月的阳光温度正好,没有三月的清冷,也不如七月炽热,落在身上舒适温暖,和着树下若有若无的清风,惬意极了。
“那个……请问,你是计院三班的言倾吗?”一个羞怯的声音自言倾头顶响起。
言倾抬了抬帽子,示意对方继续。
对方大概没想到言倾连坐直身子都懒得,犹豫片刻后,接着问道:“我想问一下,你知道许呈在哪里吗?”
言倾抬手指了个方向,接着拉下学士帽,准备接着睡,没想到胸口被猛地撞怼了一下。
“那个!这个是我朋友拖我交给你的!请你务必看一看,谢谢!再见!”
言倾靠在椅背上,一整个无语到了。
这姑娘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吗?这一拳下去差点没直接把他送到周公面前。
他闭着眼睛摸索了下,手指顿了顿。
是一封信。
“情书?”
身前陡然多出来一片阴影,手上的信件被人抽走,学士帽被掀开,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粉色的遮阳伞。
“你怎么会有……遮阳伞?”
言倾抬眼,正看见朝里的黑胶伞面上星星点点的粉色樱花,看上去别具少女情怀。
“啊……刚才帮班里的女生搬书,顺便问她借的,待会儿要还的——你还睡吗?”
程洛将手中折有枫叶的信封重新放到言倾手里,见言倾顺手塞进了外衣自带的口袋里,笑问道:“不看吗?”
言倾看了他一眼:“懒得拆。”
程洛下意识接道:“我帮你拆?”
言倾慢吞吞朝脸色彻底僵住的程洛看了一眼,又将信封从口袋里拿出来:“是吗?你帮我拆?”
程洛若无其事地帮他将东西塞回口袋里:“这种信要自己拆才算尊重,算了,不想看就不看吧。”
虽然言倾神色并没有太多变化,但程洛依旧觉出了一点窘迫,转移话题道:“琢玉呢?他不是说今天要过来?还让我给他留个位置?”
“工作上有点事,不……可能不来了。”言倾本来想直接说“不来”的,但是想到对方焦急的保证,又转了口。
“是吗?那待会儿留下等等,致辞快开始了,我们先过去吧。”程洛低头看了看手表,将言倾从椅子上拉起来,拖着人进了场中。
流程进行得很快,至少对于全程神游天外的言倾来说走得挺快的,很快到了散场的时候。
许呈这时候已经和父母分开了,跑来抱着言倾大哭了一场,各种哭诉舍不得,到底四年同学一场,毕业后再怎么联系,也不可能像大学里一样一起在宿舍叫外卖、去邻市看演唱会、隔得再远也不忘互相分享八卦和笑料(此条一般是单向进行),总之,有好多好多的舍不得。
许呈人又感情充沛,硬是红着眼睛拉着人说了小十分钟,这才恋恋不舍地和朝家里的车子过去,一步三回头地让言倾记得联系他。
言倾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推着许呈让他赶紧走,其态度之坚决让许呈险些再度红了眼睛——被气的。
程洛在一旁看着,唇边笑意始终没落,而等他看到言倾虽看似不耐烦,但实际一直忍耐着没推开许呈爱的抱抱时,笑意越发深了些。
言倾送走了许呈,回到程洛身边,正想说直接去吃饭不等言琢玉了,看到一个高大男生小跑着来到程洛身边,喘了口气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抬起头时,脸上带着和许呈如出一辙的感伤。
应该是来道别的,言倾索性停住了脚步,等他们聊完,才慢慢走过去。
对方看见言倾,对这个被程洛老妈子似的照顾了四年的计院同学显然并不陌生,也跟他打了个招呼。
言倾点点头回了,对方摆摆手,正准备离开时,被程洛拉了下。
“等等,你的伞,你忘了?”程洛把手中黑色雨伞递给对方。
“哦,差点忘了!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我四年可就这一把伞!”男生笑着接了,挥着手离开了。
言倾等他走了,拉了拉程洛的胳膊:“走了,不等琢玉了,慢死了,我饿。”
程洛笑着点点头,刚要走时,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白,声音有些艰涩:“小倾,刚刚那把伞,是男式的?”
言倾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当然啊?那么丑的一把黑伞,哪个女生会买啊?”
程洛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回忆那把伞的模样,可是再怎么回想,那把伞始终是黑色无纹的样式,是对方借给他避雨、而他本就想在今天还伞,只是临时当做遮阳伞来用的。
不……不不……不是这样……他记得不是这样……
程洛眸中闪过阴狠的光,手指紧紧抠着指甲,在言倾不解的目光中用力咬了手背一下,毫不留情的一下,顿时留下了一个血印。
“怎么了?”言倾皱眉看向他,撸起袖子看他手上血印。
程洛看着手上鲜红血印,脑海中粉色樱花花瓣重现,眼中阴鸷一闪而过。
“没什么。你不是饿了吗?我带你去吃东西……”
程洛神情恢复寻常,拉着言倾往校外走去,语气如常地问他想吃什么。
言倾瞥了他手上血印一眼,没再多问,说了一家店名,跟着程洛离开了学校。
教学楼前。
台阶上站着几个女生,其中一人笑着与同伴道别,刚到阳光下,突然“呀”了一声:“哎呀,程神还没把伞还我呢!”
另一个女生笑着开了伞,抬步把她罩了进去,疑惑道:“什么伞?你今天没带伞出来啊?”
“是吗?对哦……我今天没带伞……”女生懊恼地自言自语,开开心心借着闺蜜的伞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晚上的,凉快一下吧(bushi
第93章 过去(4)
言琢玉最终没能赶上言倾的毕业典礼,为此懊恼许久。
不过好在言倾的22岁生日就在这之后不久,言琢玉决定利用他在娱乐圈的便利,给他哥庆祝一个大的!
言琢玉说做就做,很快打了数个电话出去,想要在生日当天给言倾一个惊喜!
许呈和程洛作为言倾最好的朋友,有幸受到邀请,许呈一听偶像发话哪有不应的,当场决定配合计划,反而是程洛,听完后不太信任道:“我觉得小倾应该看得出来,这计划后半段可以,前半段就算了吧……”
言琢玉为了达到惊喜最大化,想要人众人假装不记得言倾生日,然后一鸣惊人。
但程洛觉得,如果没有人提醒,言倾可能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有生日要过……
就……很没有必要。
“那不行!我计划都做好了,你们就按计划行事就好,至于我哥什么反应,不用你们操心!”言琢玉信誓旦旦。
然而六月三十日,言倾生日当天,言琢玉刚和对方说完今晚回不来,便听得电话里的言倾沉默片刻,平静道:“你不会是想假装不在然后回来给我个惊喜吧?”
“怎么可能!”言琢玉否认得飞快,说完不给言倾反驳的机会,迅速挂了电话。
而等到程洛来接言倾出门时,对方懒洋洋掀了掀眼皮,连去哪里都没问,直接跟着对方上了车。
程洛顿时明白言倾猜到了什么,但是碍于答应了言琢玉不说实话,只得保持沉默。
车子很快到了地方,言倾抬头看了眼餐厅的位置,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餐厅对面的购物大楼,对着大楼上的超大电子屏盯着看了半晌,突然道:“我想吃那个。”
程洛见他打量电子屏,心跳都快了几拍,生怕他谈到关于自己生日的话题,听到这个问题还愣了下,转而抬头看了看电子屏。
别说,那上面三百六十度展示的酥黄炸鸡,看上去还真挺让人流口水的。
“等有空给你做。”程洛无奈接话,说完后自己愣了下,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他的视线再度掠过电子屏幕上不曾见过的炸鸡广告,淡淡垂下睫毛,眸中讽刺一闪而过。
言倾似乎只是被上面的广告吸引了视线,问完后便跟着程洛进了餐厅最顶层,拿着菜单毫不客气地点了数道爱吃的菜,然后才将其推向了对面请客的人。
程洛本想等天色再暗一点的时候再点餐,但言倾动作太快,他只好偷偷给言琢玉发了个消息,让他不要耽搁太久。
虽然点餐环节拖延的时间不多,但好在西餐厅上菜都挺慢的,每两道菜之间都留出了足够的时间供客人交谈,在言倾吃完之前,言琢玉终于发来了消息。
【OK】
程洛抬头看向言倾,手中刀叉动作速度放缓,不经意道:“小倾,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言倾吃得差不多了,已经开始低头刷手机了,闻言手指不停,漫不经心道:“什么日子?六一儿童节?”
程洛被他噎了一下,准备往下延伸的“我们为你准备了礼物”怎么也接不出来了,只好无奈笑道:“你知道的,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
言倾这才按灭手机屏,杵着下巴侧头看向对面购物大楼外面的超大电子屏,淡定道:“你们挑的日子真不好,外面快下雨了。”
程洛也看到了外面骤然暗下来的天,下雨的话电子屏的观赏效果肯定会打折扣,他们谁也没料到这一点。
于是语气更无奈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日子怎么会不好?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言倾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对程洛突如其来的迷信感到费解,但也没有反驳,看着窗外的超大电子屏上广告消失,转而变成对言琢玉的采访,一张明亮鲜活的年轻脸庞满是少年意气。
程洛也是出于谨慎,不知道为什么,打从看到电子屏上似曾相识的炸鸡时,他的心里便隐隐涌上了一点不安,于是下意识反驳了言倾的口无遮拦,换在平时,他是不会这么斤斤计较的。
他尽量忽视心底的那点不安,陪着言倾一同看向被淅淅细雨附上一层朦胧面纱的电子屏。
上面的采访已经到了最后环节。
“原来被称为娱乐圈神音的卓玉私底下也有过这么不自信的时候吗?不过倒也不难理解,再强大的人,也会有迷茫的时候,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我们终将会凌驾于昔日的痛苦之上,用苦难重塑筋骨,锻造出更加坚韧闪亮的人生。”
主持人说了一堆漂亮的结词,然后用一种鼓励而期待的目光看向言琢玉,显然希望他接着他的话升华一下主题,彻底结束今天的采访。
言琢玉看了她一眼,自觉领悟到了主持人话里的意思,毫不犹豫道:“是的,所以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正是因为他的支持,所以我才会在音乐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言琢玉看向了主持人。
主持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意识到这超出了今天的采访范围,但不得不说,如果能挖到言琢玉背后那个人——或许是情人,也不失为一个爆点,于是顺水推舟地问了下去:“那么我可以问一下,那个人是谁吗?”
言琢玉看了主持人一眼,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微笑,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对着镜头大声道:“言小倾,生日快乐!看到天上的无人机了吗?我们可是排练了好多天才有这个效果!你给我好好看!”
购物中心的电子屏上,眼角带着一颗泪痣的少年意气风发,脸上的笑容放肆又饱含温暖,即便是那样玩世不恭的语气,但谁都听得出其中的热忱与真挚。
言倾的生日离采访实在太近了,言琢玉磨了许久购物大楼那边都不愿意松口,只允许放正经的采访环节,言琢玉实在没办法了才在正式采访时兵行险着。
他当时已经是抱着得罪整个节目组和广告赞助商的心态喊出这一句的,语气多有破釜沉舟之态,也因此越发情真。
言倾微微垂下睫毛,目光久久凝视着少年不管不顾的肆意笑容上,好半晌才移开视线,去看天空中排列出“言倾,生日快乐”字样的数百架无人机。
因为下了雨,所以那些白色灯光组成的字样也被覆上了一层朦胧雨纱,看上去多了几分幻觉似的缥缈,在空中久久悬浮着,像一场永远都不会醒过来的梦。
言倾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情绪。
程洛微笑着坐在一旁,专注而温柔地凝视着言倾目不转睛的侧脸,视线掠过天空中坚持不住开始歪扭的无人机,笑着道:“这些都是许呈的功劳。”
许呈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为了这一天特地去学了如何将编程与操控无人机相结合,这小小六个字,实验了无数次才有了今天这个效果。
言倾摸着下巴道:“没想到许呈还有这个能力,果然,是因为大学时天天帮我写作业吧。”
程洛哭笑不得。
出了餐厅,程洛让言倾坐上车,说是晚上在言琢玉的公寓里还有一次聚会,毕竟是生日,不闹到十二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另外两人已经买好了酒菜在公寓里等着了。
言倾闻言,迅速打开手机拨了言琢玉的号码,语气不带停顿地点了一大堆菜,这才长出一口气地坐回座位上。
程洛够过去帮他把安全带系好,边系边笑道:“大学四年了,许呈和我都记得你的口味,其实不用特别打电话。”
言倾瞥了一眼程洛,也没放过他,提醒道:“炸鸡。”
程洛愣了下,唇边浮现了一丝愉悦的弧度:“好,到公寓帮你做,你帮我打个电话,让他们准备一下食材。”
言倾顿时哼哼唧唧地重新打了一遍电话,仰着下巴道:“不是不用打电话吗?”
“我错了。”程洛毫无原则道。
车子驶出了主干道,等了两个红绿灯后,逐渐驶进了言琢玉公寓所在的街道。
靠近公寓是一家肯德基炸鸡店,门前的广告牌上放着香喷喷的炸鸡图片,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垂涎。
言倾扒在车窗上,馋得流口水,盯着炸鸡头也不回道:“我要吃炸鸡。”
“好,回去给你做。你先给琢玉他们打个电话,准备一下食材。”
程洛盯着前方大雨冲刷的道路,叮嘱言倾记得打电话。
“好……”言倾掏出手机,正准备点开通讯录,突然皱了皱眉:“我之前……是不是已经打过电话了?”
程洛正在开车,前方大灯晃得他眼睛疼,没听清言倾的话:“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言倾突然皱紧了眉头,抿唇不语。
程洛陡然反应过来什么,一种强烈的预感乍然摄住了他的心脏,令他寒毛直竖。
他猛地开口阻止道:“别想!别管!那不重要!”
言倾却还皱着眉,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指尖缓缓摩挲着身上的安全带。
不等程洛阻止,言倾抬起头,深灰色的眼眸中,带着一种程洛看不懂的冷静与从容。
“不止这一次吧……还有……”
“别说了!那不重要!”
程洛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惧的事情,脸上渐渐冒出了冷汗,拼命想要阻止言倾,然而还是慢了。
前方道路上,明亮的车灯以一种不同寻常的速度向两人驶来,程洛根本来不及躲闪!
眼见那车避无可避,程洛别无他法,只得解开安全带试图护住言倾。
却没想到,比他动作更快的,却是一旁平时连系安全带都要他来动手的言倾——
“砰”地一声巨响。
程响听见车子的前窗“啪”地一声碎裂,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以及骨骼被强力挤压的声音。
他的瞳孔猛地放大,惊恐的眼睛里倒映着言倾被车窗玻璃划得支离破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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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洛颤抖着抬起手,试图刺探身上人的呼吸,然而,还没有碰到对方身体,手背便接到了滴滴答答的液体。
“洛洛……我想起来了……”细微的声音呢喃般在程洛耳边响起。
“不、小倾……言倾、言倾!”
程洛颤着嗓子,压抑着浑身克制不住的冷颤,哽咽着哑声呼唤。
“你让我……等了好久……”
言倾回忆起梦里听到的那个声音,确定自己被狠狠地嘲笑了。
“不要……不、言倾,别说了……别再说了……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程洛神经质地尖声劝阻着,仿佛没看到言倾那已经被挤压得严重变形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活得下来。
“这一次……该你了……”
言倾说着,眼皮沉重地颤了颤,特别想睡觉,想多说些什么,但还是抵不过浓浓的困意,还是把眼睛闭上了。
“言倾、言倾……言倾!”
程洛大声呼喊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不可能……不可能还是这个结果……”
“我明明明明早来了那么久……”
“为什么还是这样……我不该想起来……”
程洛的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不细听甚至会以为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与其说是呼喊,不如说是近乎疯魔的自语。
“言倾……言倾、言倾大人……”
炽亮的车灯照亮了被撞得变了形的轿车,浓烟自车上升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之后,整个雨夜,只剩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线比较复杂,下章解释~
第94章 异样
左洛星坐在炸鸡店里,呆呆看着那个正一本正经舔手指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的丝质衬衣,冰凉的布料微微勾勒出对方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只看身形便不由得让人对他的容貌有了无限遐想,
然而实际上,黑色衬衣的主人正在毫无形象地嘬吮沾了孜然粉的最后一只手指。
“用……用这个吧……”
眼看对方皱眉盯着五根被口水祸祸的手指发呆半天,竟将犹豫不决的目光看向了身上质感良好的衬衣,左洛星再也忍不住,递了条手帕过去。
在递出这条手帕的时候,左洛星总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谢谢。”男人没注意到他的走神,接过手帕后擦了擦亮晶晶的手指,目光真挚地向他道谢。
左洛星摇摇头,表示不足挂齿。
一顿炸鸡吃完,男人心满意足地起身,似乎打算离开了。
左洛星连忙跟上去,外面阳光很大,男人纯然白净的侧脸看上去就像要被光融化了一般,显出几分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左洛星尚不知道对方名姓,却下意识拉住他,脱口而出道:“别走!”
男人在金色阳光中回过头,深灰色的眼睛里并没有他想象的冷漠,而是蕴着浅浅的疑惑与好奇:“你想和我做朋友吗?”
阳光落在他身后,树叶的阴影斑驳落在他清澈纯净的眼睛中,将那双眼睛里的天然笑意晕染得越发动人。
左洛星一时看呆了,没有听清他的问题,但这不妨碍他下意识搭讪:“上次在肯德基的店外,我朋友差点撞到了一个女孩,是你拉开对方才避免了尴尬,你还记得吗?”
男人短促地“啊”了一声,挠挠头不太好意思道:“对哦?我好像还欠你钱?”
那顿肯德基,完全是对方请他的,他后来都没有遇到对方了,自然也谈不上还钱。
左洛星其实根本不记得那顿肯德基花了多少钱,但他记得男人安安静静坐在他面前吃东西时那种与生俱来的安心感,于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对,正好和一次电影票的价格相当。”
左洛星说着,看似不经意地指了指炸鸡店对面的影视城:“今天刚好有一部新片上映,据说内容还不错,一起去看看?”
男人低头想了想,唱片公司的人今天来了家里,准备正式和阿玉签约,爸爸妈妈都很紧张的样子,见他要出去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还给了他不少钱,应该是不希望他回去吧?
“好吧,去看电影!”
男人拿起手机看了看票价,确定自己请得起两个人的分,这才高高兴兴地拉着左洛星往对面走,看上去早就想看了。
左洛星松了口气。
如果对方不喜欢的话,他怎么也不可能强迫人,幸好对方做什么都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对任何事情都充满热忱,让人看着就欢喜。
他和对方一起去看了那天很多人都说好看的电影。
电影好不好看,左洛星一点也不记得了,但他始终记得,就是从那天开始,他的生命里,有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人。
……
“呼……呼……呼……”
左洛星猛地从黑暗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上下像是被水浸湿过一样,手脚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仿佛刚刚经过了某种难以想象的折磨。
但左洛星回神后的第一时间却不是检视自己,而是惊慌失措地四处寻找,双手毫无目的地胡乱寻摸着:“言倾、言倾……言倾!”
他找得太过专注,以至于没看到自己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被地上沙砾磨得血肉模糊,跪地的膝盖亦是伤口糜烂。
直到一双手从他身后抱住腰身硬生生拖了起来。
“洛洛……你好重……”
言倾憋着气的声音埋怨般响起,惊醒了左洛星似乎还停留在回忆里的神智,陡然抓住了自己腰上的一双手。
“言倾……言倾?”
左洛星的声音带着难以想象的惊慌,在言倾身上上下乱摸,不轻不重的力道挠毛毛虫似的乱扭:“痒死了……松开松开!”
左洛星重新听见言倾鲜活有力的声音,蓦然松了力道,心悸地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你还在……你还在……”
“什么在不在?”言倾略带困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没什么……”左洛星摇摇头,突然紧紧抱住言倾,声音似有哽咽,“对不起……我又食言了……”
上一次,孤儿院里,他没能回去看他;这一次,约好了去同一个大学的,他却让他一个人等在车站前。
但好在……这些噩梦已经结束了……
即便是那个“人”,也无法违背立下的诺言,他的言倾大人,会在大学好好地生活下去,即便没有他的存在。
左洛星抱得太紧、情绪太激动,以至于没能注意到,在他说出“食言”那一刻,他的言倾大人微微垂下的眼睫。
“你没有食言。”言倾微微松开怀抱,抬起他哭得喘不上气的脸庞,慢慢道:“你每一次,都在我身边。”
不止是孤儿院、高中、大学,甚至还有……更久远的以前。
左洛星每一次都在。
言倾微微抬头,视线似乎落在一个时间和空间都无法到达的远方,深灰色的眼睛里掠过一道谁也看不懂的情绪。
左洛星抽噎声稍歇,泪水沾湿的睫毛怯怯颤抖了一下。
他刚刚听到什么了?
言倾大人……竟然也会安慰人了?
左洛星并没有将言倾的话往更深处想,只以为那些无比逼真的回溯,是言倾的前世,至于言倾自己,应该一点也不记得了。
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言倾对他虽说很是亲热,但眼神确实是陌生的。
应该也是那个“人”的手笔。
左洛星想到那“人”在言倾好不容易渐渐和他亲近之后,几次三番在他耳边说言倾的坏话,试图离间他们,甚至在眼见计谋不成的时候,直接用强硬手段逼迫他离开言倾,就知道那“人”不会留下一星半点漏洞。
左洛星手指痉挛般地抖了抖,一次次的意识重组对他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但好在言倾的大学,应该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他会有一个或许不够称意,但足够热闹和自由的大学时代。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怎么也在这里?你有没有什么事?”
左洛星已经猜到,他是被那个所谓的“沙漠之眼”传送到了言倾的高中时代,如今重新醒来,言倾竟然正在他旁边,应该也被传送过才对。
言倾点点头:“我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就这样?”左洛星不太相信地看他。
“就这样。”言倾信誓旦旦地点头。
长眠也是眠,不就是睡了一觉吗?
左洛星见问不出其他的,只好看向周围,发现他们正处在一个沙丘凹起的正中央,天空昏暗得几乎看不清方向,但好在风沙都被岩石阻挡,环境没有那么恶劣。
不过整个沙丘,除了他们之外也没有其他人,李栖梧、明幽他们不知道传送到什么地方去了,最终的落点更是一无所知。
左洛星不太抱希望地点开光脑,果不其然所有人的坐标都消失不见了,很可能像他一样被传送到另一段时光,想要靠运气找到几人几乎不可能。
“算了,先找找许将军在哪儿吧,他们如果出来了,第一时间肯定也是找许将军,这样既能完成任务,也能和其他正在活动的队员汇合。”左洛星最后下了决断。
就在左洛星准备走的时候,言倾却轻轻拉住了他,将他那双挖得血肉模糊的手露了出来:“先治伤。”
“不用了……不是很痛。”左洛星摇摇头,并不在意这点皮肉伤。
更何况,这附近什么东西没有,他们随身携带的背包也在传送中丢失了,实在没什么治疗的条件。
没想到言倾抬头看了他一眼,白皙手掌覆盖在左洛星双手上方,掌下氤氲出银色的光芒:“神术——救赎。”
“这是明幽的神术?可是,那不是不能对神使使用……的吗……言倾大人,您的头发……”
左洛星说到一半,声音渐弱。
眼前人一头银如月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流水般倾泻而下,身上泛着淡淡的月华光辉,在这昏暗的天空下,如明月坠入人间。
而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深灰色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同色的银白,血红色的生杀之花在他右眼中旋转。
银发异眸,血色花瓣将他衬出一丝危险的味道,面无表情的时候,冷漠的模样就像——
他曾经见过的那个“人”。
“好了,膝盖。”言倾拍了拍地上岩石,示意左洛星坐下来让他治疗。
左洛星眨了眨眼,眼前的言倾依旧是那么纯澈温软,仿佛刚刚那一瞬只是错觉。
“这是和月神对战之后的后遗症吗?”左洛星摸了摸他的银发,略有疑惑地问道。
言倾伸出手治好了他的膝盖,抬起头摇摇头:“不算后遗症啦!看——”
在他收回神力后,那一头发丝又变回了细软的黑,眼眸也恢复了惯常的深灰色,脸上纯澈依然。
左洛星松了口气,刚准备起身,突然发觉身下石块有些异样。
他连忙起身,而就在他站起来的下一秒,石块猛然碎裂成渣,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从石块挪开的缝隙中伸出。
一个虚弱的咳嗽声嘶哑着响起。
“洛衡将军……救洛衡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宇联的将军们,就是这么没用(bushi
第95章 相遇
左洛星听到哥哥的名字,眉头一皱,迅速将人从石块下的缝隙中拉出:“怎么回事?出事的不是许将军吗?”
“我就是许常谓……是、洛衡将军的贴身侍官……”
那人似乎是被硬生生塞进缝隙里的,浑身骨骼扭曲得厉害,言倾本欲为他治疗,却被对方按住。
“别……别管我……治疗神术会让我、意识不清醒……先、先救洛衡将军……”
许常谓紧紧抓着左洛星的手,身体的极度虚弱让他看不清眼前人是谁,但从对方听说洛衡将军后将他从缝隙中拉出来还欲治疗来看,至少不是个彻底的敌人。
洛衡将军的事情太紧急、也太严重,重要到即便只要不是死敌,许常谓就必须赌一把,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等第二个人找来这里了。
“我是左洛星,洛衡将军的弟弟,你可以信任我。”
左洛星也知道对方只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为了打消对方疑虑,拿出了学院出示的任务令,放到许常谓手中。
许常谓艰难摸了摸任务令,心下安心不少,但不安心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洛衡将军……被一个依靠、炼金饰品作战的蒙眼神使带走了……用这个……找到他……”
许常谓喘着气低下头,摊开了紧握在右手中一个蓝宝石纽扣,那纽扣被许常谓的血液浸染许久,依旧蓝得像海洋一般清澈,一看便不是常物。
“炼金饰品?”左洛星那拿起那颗纽扣,发现里面似有水波荡漾,在半明半暗的昏沉天色下,淡淡泛着光。
“跟着……水的流动方向走……它遇到洛衡将军时……会出现反应的……”
许常谓的声音愈发虚弱,听得出来他已经到了身体极限,在左洛星拿走蓝宝石纽扣的时候几乎闭上了眼睛。
“好,我会找到洛衡将军的。先治疗一下你的伤势吧。”
左洛星收起纽扣,瞥了眼已经彻底闭上眼睛的许常谓,这才说出替他治疗伤势的话。
“谢谢……我身上有定位……离开地下后会有人来接我的……”
许常谓到最后几乎是喃喃自语了,言倾替他治疗后更是彻底没了意识,完全昏睡过去,因而也没看到言倾身上的异常。
左洛星当然不愿意让哥哥的侍从官就这样暴露在野外,但他们身上的通讯仪器都已失灵,只能将人治疗到一个可以缓慢运转灵力的程度、放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等待其他人来接他。
通讯仪器在这里是失灵的,许常谓所说的定位应该是一种神术效果,所以倒也不用担心中途失效。
左洛星安顿好许常谓之后,便再也等不下去了,虽然许常谓没有明说,但左洛衡的处境必然十分危险。
而且往深了想,以宇联军方对左洛衡的重视程度来看,左洛衡的侍从官能伤得这么重,要么是宇联内部有鬼,要么是左洛衡的“天言”得到了某种极其重要的神谕,以至于污染者或者叛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人劫走。
想到这里,左洛星的心里又焦急了几分,如果不是言倾提醒他星球上还有污染者伺机行动,只怕要将全部灵力用来赶路。
幸好纽扣指示的地方并不在星球另一面,方向一直在变,否则以他们这种没有交通工具的状态,只怕得走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到目的地。
在半灵力、半徒步的赶路方式下,三天后,纽扣的状态终于变了,不仅水流方向变得稳定,还闪着蓝色的光芒,左洛星猜测,这是接近目的地的表现。
果不其然,在蓝宝石发出蓝光的两个小时之后,左洛星见到了这座编号星球上的第一处现代建筑聚集区。
宽阔的沙地上浇筑了大片大片的水泥地,其上建造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穹顶式中央建筑,在它周围,最高层高只有两层的大批现代民居围绕着它渐次铺开,像是在守卫一般。
左洛星走近后细细查看了一番,发现这片现代聚集区和帐篷区完全不同。不仅在外围安排了大量士兵驻守,在聚集区里面,每十个建筑单位里,便安排了三到五个巡逻队时时换岗,守卫堪称森严。
左洛星和言倾费了好一番力气才从外围混进去,但再想往里走,却需要一定的军衔了,连普通士兵都没法进入。
“不知道队长他们怎样了。”左洛星在一处穹顶建筑外围的居民酒馆里暂时安顿下来,同时也收集一些讯息。
三天过去,左洛星依旧没有联系上任何人,代表众人下落的坐标光点始终没有亮起,这让左洛星很是不安。
“只要他们找到了许将军,迟早就找到这里来的……老板!我们的酒怎么还没到?”言倾安慰他,余光瞥见老板给一个比他们还后到的人倒酒,顿时不乐意了。
“来了来了!这就来了!”长得颇有些富态的老板小跑着过来倒酒,期间无意瞥见言倾侧脸,突然“嘶”了一声。
左洛星放下杯子,冷冷看过去。
那老板连忙赔笑,边倒酒边道:“别怪我多嘴,两位这是外地来旅游的?最近城里边儿不安静呐!即便有巡逻队的警卫,依旧出现了好几起失踪案件,这些失踪的人里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些蓄着长头发、长相干净漂亮的男人,你抬头看看,酒馆里哪有长头发的人?就是这失踪案闹的,你们呐,还是注意点吧!”
老板说完,看向这两位看起来就不是寻常人的客人,期待看到一点儿不一样的反应。
没想到两人一个愣了一下继续喝酒,还暗示他倒酒不要停;另一个倒是有点反应,却是直接用大拇指将腰间长剑推出半寸,冷漠道:“那就让他来。”
老板被那寒光闪闪的长剑吓得一哆嗦,说了几句恭维话,倒完酒赶紧走了,边走还边嘀咕:“有本事吓我!有本事去和那淫贼干架去啊!”
言倾已经喝了大半壶的酒,可惜的是神体到底和人类不一样,尝到酒味却没有多少醉意,到底少了点乐趣,不再喝了。
左洛星见他开始玩杯子,知道他无聊了,便放下手边根本没灌几口的酒杯,带着人上楼休息,顺便打算调查一下失踪案件的事,怀疑是不是有人也在找左洛衡,故意在城里作乱。
言倾懒得跟着他跑,便独自待在房间里玩光脑,虽说没有信号不能对外联系,但是一些单机游戏还是可以玩的,而且酒馆是有独立信号覆盖的,连上网还可以玩一下这座奇妙城里的特色游戏。
两人谁也没在意那个失踪案件的事。
结果当天晚上,还真有人摸了过来。
言倾睡到一半,突然感觉手里的“抱枕”消失不见,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黑色罩子里,看不见一点光线。
言倾第一反应不是惊慌或者查看自身处境,而是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个罩子,发现那是一个可以抓捕指定人的追踪神术,别说,还挺有趣。
就在言倾研究罩子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点模糊的声音:“这都第十三个了,首领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昨天抓的那个我看就挺不错的,为什么又把人扔了回去?”
“谁知道呢?说不定首领想多看几个,想挑出一个最好的再享用?”
“就咱们这小破城,能有一个漂亮男人就已经很难得的,还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才算好哦……”
“别说了!首领过来了!”
言倾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一道开门声响起,听两人交谈,应该是那个“首领”到了,言倾有些好奇,开始思考要不要直接打破罩子出去。
不过没等言倾想明白,那个首领已经径直走过来,言倾头顶的黑暗一下子消失了。
言倾抬起头,见到了一张十岁未成年的脸,“哇”了一声:“小魔女,你才十岁,就已经开始找男人了吗?”
“你才找男人!你全家都爱找男人!”小魔女本来惊喜的表情彻底崩裂,下意识大声反驳。
“还有,我不是十岁!我十三岁了,并且即将十四岁!”小魔女极力申辩。
“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小魔女身边,一个穿得和当地人没什么两样的高个子男人沉声问道。
“没错,你可以走了。”小魔女头也未回,声音也很冷漠,听得出来她对对方并没有太多感情。
“用完就扔,果然是小魔女。”那人也未生气,一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语调听起来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平铺直叙又有点阴森森的。
小魔女不耐烦地指了指门,那人从善如流地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言倾和小魔女。
“那个男的是谁?”言倾好奇道。
“不关你的事啦!别管他了,既然你在这里,想必左洛星也在?他在哪里?”小魔女似乎不想多谈这人。
“啊……应该马上到你面前了。”
言倾话音刚落,大门“砰”的一下被撞开,一柄长剑泛着凛冽寒光往小魔女面部刺来。
“卧槽!左洛星你看看人再动手行吗?”小魔女狼狈躲过,左洛星这一剑完全没留情。
左洛星这才看清来人:“原来你就是那个女淫贼?”
小魔女:……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个儿男人:怪我神术太奇葩喽?
谢谢阿时和57两位小天使的营养液鸭~么么(ノ▽〃)
第96章 穹顶之罩
左洛星收回剑,三人在这明显是临时租用的仓库里互相交换了一下讯息。
小魔女和月玄照本来是去追踪沙漠之眼的,在追查到沙漠之眼的来源和作用之后,第一时间意识到李栖梧等人的安危,却在联系几人的时候不慎被对方发现。
发现他们的是星球的原住民,负责追捕的却是污染者军队,污染者虽然没有神术,科技却非常发达,他们被一群奇形怪状的机器人追捕,怎么也摆脱不了,一路被追到了黑穹城附近。
“黑穹城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城市,正中央的穹顶里就住着当初第一批和污染者做交易的那些人,从沙漠之眼渡来的污染者也都住在那里面。”小魔女解释说。
“不过有污染者过来那都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最近这段时间,沙漠之眼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不仅无法传送污染者,力量也莫名其妙地失控了,但凡进行过传送的地方,都出现了异常,就连污染者也折进去不少,几乎从来没有回来过。”
说到这里,小魔女“啧啧”地看了两人一眼,感叹道:“你们还能出来,简直是见鬼的运气。”
左洛星看了眼旁边拿煤油灯晃地洞里老鼠的言倾,眉间微凝:“也不一定是运气。”
“那是什么?”小魔女好奇看他。
“不说这个了,你和月玄照被追到黑穹城,然后呢?怎么逃掉的?又是怎么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淫贼的?”左洛星不欲多说,他觉得那应该是言倾个人的原因。
小魔女也并不在意,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淫贼”二字上,一脸晦气道:“我们遇到了黑穹城的反动派首领。”
“反动派?”左洛星做出疑问的表情。
小魔女说道:“现在黑穹城里分别有两个派系,一个是和污染者合作的叛军一派,一个是厌恶污染者、暗地里准备推翻叛军的反动军一派。”
“叛军如今住在黑穹城的穹顶之罩里你们也看得到,反动军人数不如叛军多,都隐藏在暗地里,用这个作为联系方式。”
小魔女拿出一枚十分眼熟的蓝宝石纽扣。
“这个?”左洛星拿出了他的那块,上面的蓝宝石正散发着柔和的蓝光,表示目的地将近。
“你哪来的这个?蓝色宝石,这是反动军客卿才持有的荣誉勋章,我这块还是骗来的呢!”小魔女惊讶道。
“而且这上面闪烁着蓝光,说明宝石主人就在这附近。这究竟是谁的物品?”小魔女皱眉看着那蓝光道。
“这是许将军交给我,让我找洛衡将军的。”出于慎重和严谨,左洛星并没有用“哥哥”二字,而是用称谓代替,表示这是他们任务的一环,而非私情。
“洛衡将军?洛衡将军在这里?”小魔女下意识环顾了一周,但很快止住,猜到了左洛衡的所在地。
“据许将军的描述,他应该是被齐霜带走了,但是是出于什么原因,又如何和叛军以及污染者扯上的关系,我就不清楚了。”
小魔女捏着纽扣沉吟片刻,抬头道:“我是和月玄照一起来到这里的,为了行动方便,我们分开到了不同的地方,时时互相联系确认安全,但一天前,他失去了消息,我本来打算找机会去找他的,但是图萨尔说他的神术感应到了言倾的气息。”
左洛星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言倾大人的气息?这是怎么回事?”
言倾也好奇地抬头看过来。
小魔女说:“图萨尔就是反动军的首领,他的神术名为‘神圣连结’,作用是可以通过一个媒介将两个有关系的人连结在一起,我已经试过很多媒介,但作用都微乎其微,直到昨天感应到了言倾的存在。”
“图萨尔……可信吗?”左洛星不太相信陌生人。
“可不可信无所谓,重要的是他神术很好用。”小魔女耸耸肩,表示自己并未特意分辨,“不过言倾已经见过他了,他的作用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言倾可以复制神术,这代表着他们可以靠自己把所有人聚集起来,而不需要让一个敌我未辨的人帮忙。
言倾闻言凑过来插了一句:“还没有哦!我还没有学会。”
小魔女满不在乎的神情滞了一下。
“你还得让他再用几次。”言倾接着说。
小魔女似乎很是不想和图萨尔打交道,脸色僵了一会儿后,气急败坏道:“知道了!就知道吃!复制个神术这么久!”
流落到这里之后根本没东西吃的言倾感到很委屈。
三人在仓库里谈了一会儿,小魔女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脚走向大门,将手中蓝宝石按了三下,一个高个子人影慢慢走了过来。
“你好,保卫军首领,图萨尔。”图萨尔对小魔女呼来喝去的态度似乎早已习惯,过来后直接略过小魔女难看的脸色,向两人介绍起自己。
“宇联任务队,左洛星。”左洛星和他握了手,开门见山道,“图萨尔首领,不知道您清不清楚,我有一个同伴,目前似乎陷入了穹顶之罩里,不知道您这边有没有什么计划,以免被我们的任务妨碍到。”
图萨尔似乎被他的直白吓了一跳,平静无波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恢复平静,也没有多做废话:“今晚十点钟,守卫军将进入穹顶之罩,抢夺沙漠之眼。届时里面应该会乱起来——”
图萨尔说话也很直白,表示如果要救人,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
左洛星理解地点头,接受了他的善意:“我们十点钟之后再行攻入,到时候或许能够用神术帮一点忙,毕竟宇联对污染者也是深痛恶绝。”
图萨尔点点头,终于露出一点笑:“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谈完,左洛星和言倾先回了酒馆,两人走后,小魔女对图萨尔翻了个白眼,很快也离开了仓库。
不过她倒不是去酒馆,而是准备留在反动军这里,参与攻入穹顶之罩的事宜,毕竟大小也算个客卿。
图萨尔盯着她的背影离开视线,转身进了仓库,走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老鼠洞前。
这个小小的老鼠洞旁边,还有一盏光线昏暗的老式煤油灯,照得里面的老鼠迟迟不敢出来。
图萨尔走过去,拿开煤油灯,竟直接将手伸进了漆黑的老鼠洞里。
等到再拿出来时,仓库的杂物堆积处,一块木板缓缓挪开,露出里面的暗道。
——即便是小魔女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她来了三四遍的废弃仓库,竟然还有一个地下暗道。
图萨尔顺手提起旁边被主人遗忘的煤油灯,循着暗道一路走下去,木质地板在他背后缓缓关上。
很快,他来到了一个布满蜡烛和热.武器的地方,从口袋里取出红色宝石纽扣,按了三下。
蜡烛照亮的地方里突然开了一个小口,一个瘦小的人影灵活地钻了进来,几乎四肢着地地在地板上飞奔,温驯又敬爱地停在图萨尔脚下。
“找到钥匙了?乖孩子……”图萨尔在外面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阴森样子,在这瘦小人影面前倒是挺舍得给点笑容的,语气也十分温和。
那几乎和野兽无异的瘦小人影连连点头,右手摊开,露出一枚六边形的石刻。
石刻上没有任何纹饰,只一道血一般凝固的暗色红线横亘其上,如同杀生红线一般,将石刻一劈两半。
瘦小人影将石刻虔诚奉上,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个急待夸奖的讨好笑容,像是主人家争宠的小狗。
图萨尔见到石刻,也不吝啬自己的奖励,伸手在瘦小人影头上拍了拍,夸赞了一句:“做的不错。”
那人影立即高兴得四肢着地胡乱刨动,但很快意识到这样不雅,于是别别扭扭地直起身子,讨好地抱着图萨尔的腿。
图萨尔无暇去管他,只将手中石刻仔细端详,确认这枚石刻形状和他在穹顶之罩的那个凹槽完全吻合之后,这才露出一点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沙尔塔、污染者甚至是那位不露面的大人物都想要的东西,他还真有些好奇。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如果到了他手里,那些人又会是个什么表情。
黑穹城晚十点钟,宵禁过后。
一小队巡逻军照常在哨站换岗,两队人在黑夜中急匆匆打了个照面,相互确认后,不动声色地调换了位置。
一刻钟后,通往穹顶之罩的必经之路多出了十秒钟的排岗空隙,另一队人马趁着这时段悄悄溜进了穹顶之罩。
左洛星和言倾便在这队人里面。
进了穹顶之罩后,双方分开行动,反动军去了放置沙漠之眼的中央供奉室,而左洛星和言倾两人则来到了关押犯人所在的典狱区。
两人对着蓝宝石纽扣搜索许久后,终于在一处监牢里瞧见了熟悉的人影,不过并不是左洛衡或者月玄照,而是林泽。
对方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与世无争的模样像极了来度假的游客。
左洛星和言倾对视一眼,用神术弄走了守卫,发现这人靠着墙壁睡得十分香甜,一副并不需要人来救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旅游台记者(嘈杂环境音):“黑穹城这地方很偏僻呀,一般的交通工具都不在这里停靠的,各位都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
左洛星:谢邀,走了三天、飞了三天,这破地方,以后谁爱来谁来。
言言:啊?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个挂件(挠头
小魔女:草!别提了!老娘被个扫地机器人一路追过来的!那机器人一点都不老实,还摸我大腿!
月玄照:同上——我没被摸大腿。
林泽:我睡了一觉(平静.jpg)
谢谢弋弋小天使的营养液鸭~富、富婆贴贴((((;°Д°))))
第97章 震惊
林泽确实是一觉醒来就在这个地方了。
准确地说,他直接从帐篷区的沙漠之眼传送到了穹顶之罩的中央供奉室。
供奉室里当时正在讨论沙漠之眼出现异常的原因,林泽的出现让两方人马大惊失色,污染者本想直接就地处死,但信仰沙漠之眼的叛军却觉得这是神明的旨意,坚持将人留下查看情况。
两厢僵持之下,林泽被关在了穹顶之罩的典狱区,好吃好喝地囚.禁着,安安稳稳等来了左洛星两人。
左洛星:……
他把林泽从监牢里放出来,问他有没有看到过月玄照或者齐霜的踪迹,前者前几天刚进穹顶之罩,后者则带走了左洛衡。
林泽摇摇头:“我一醒来就被神圣军的人抓住了,然后被投进了监牢,一直没出去过,也没见到什么人。”
“这监牢里就你一个人吗?”左洛星蹙眉,他以为齐霜会把左洛衡或者月玄照关在这里。
“哦……还有个小老鼠。”林泽说着,指了指监牢里靠床一侧的干稻草堆,左洛星仔细看去,发现里面的墙壁似乎有些松动。
林泽把稻草堆拨开,露出一个只有瘦小的孩童才能穿过去的小洞,比老鼠洞大不少,但也不可能挤进一个成年人。
“这是什么?”言倾好奇看过去。
“有个小孩——”林泽说着,在墙壁上三长两短地敲了五下,似乎是某种暗号。
没一会儿,小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像是老鼠在里面活动似的,钻出来一个大圆脑袋。
脑袋上镶着一对大得突兀的黑眼睛、牙齿微微有些龅凸,有点儿像老鼠或是兔子的嘴唇,皮肤惨白,看上去确实与老鼠有几分相像。
林泽蹲下朝他挥了挥手,那小孩看到外面的人,明显犹豫了一下,但看到林泽平静的脸,还是慢慢从洞里钻了出来。
左洛星下意识伸手想把对方拉起来,却被小孩警惕地避开,很快爬到了林泽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古怪又阴沉地盯着他。
“这小孩?”左洛星看出他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正常,并且行为方式也很怪——他的双手到现在也没从地上拿起来,一直是四肢着地的姿势。
林泽点头,默认了左洛星未问出口的问题:“他叫小老鼠,从小生活在监牢的暗道里,不会说话,但能听懂人的意思。”
那小孩听到“小老鼠”三个字,眼睛很明显地亮了一下,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
“你要带他一起走吗?”左洛星看出林泽很喜欢这个小孩,但是对方年纪太小了,在这个多事的夜晚,跟他们一起出去可能还没有待在暗道里安全。
林泽摇摇头,又点点头,看向小老鼠:“你知道除了这里之外,还有哪里被关了人吗?我有两个朋友走丢了,我想去找他。”
小老鼠歪头思索了一会儿,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率先走到监牢外,又回头看向林泽,示意对方跟他走。
左洛星惊奇地看了小老鼠一眼,没想到对方似乎对穹顶之罩十分熟悉,这样一来,反倒是他们要依靠小老鼠去寻找月玄照和左洛衡两人了。
小老鼠果然很熟悉地形,在这偌大的穹顶之罩里,不仅一次也没有走入死胡同,更是一次也没有碰上巡逻队或者其他什么人,一直带着他们走到了一个雕刻着诡异花纹包裹的眼睛的石门前面,张嘴“啊啊”地示意他们。
“在这里?”林泽走上前去,推了推石门,发现纹丝不动。
左洛星和言倾都试了试,最后还是用神术将门强行弄开,里面那张石床上果然躺着一个人!
“哥哥!”左洛星最先认出那个侧影,连忙走上前去,发现左洛衡只是昏迷,无声松了一口气。
言倾上去抓起了左洛衡的手,神力在其体内游走了一圈,解释道:“灵力枯竭,加上神术后遗症。”
“神术?果然……”左洛星早在许将军急急嘱托的时候便猜到左洛衡的遇险极有可能和“天言”有关,如今见到人,果真如此。
“别急。”言倾说着,黑色长发逐渐染上皓月的光芒,周身泛起银光,“救赎”神术的光芒落在左洛衡身上。
小老鼠四肢着地趴在石床旁,漆黑眼珠里倒映出明月光辉,嘴巴微微张大,“啊啊”地无声呼喊了几句,可惜无人看见。
就连林泽,也因四处查看房间而错过了小老鼠惊慌失措的呐喊,背对着三人观看房间里唯一一面有涂鸦的墙壁。
那上面的涂鸦也十分简单,他们在门外就已经看到过——正是一只被诡异花纹包围、直直睁开着的红色眼睛。
林泽对着涂鸦仔细看了半晌,总觉得似曾相识,不是门外的那副,而是很久以前——
“哥哥,我要死了吗?”梳着马尾的小女孩脸色苍白,抱膝坐在血泊之中,头上粉色的蝴蝶结沾着刺眼的红,歪歪别在女孩头上。
男孩站在他面前,沉默而麻木地看着,无动于衷的模样让人不由得怀疑这人的胸腔里,究竟有没有心脏。
“哥哥……我好痛……”血液从她的鼻子里、眼睛里、嘴巴里、耳朵里,乃至全身流逝而去,随之而去的,还有女孩越来越弱的呼吸。
男孩的眼眸颤动了一下,脚尖微微扭转,似乎是想上前一步,但很快被身后温柔而严厉的声音喝止:“仪式马上就要完成了,你想要让大家的付出白白浪费吗?”
“哥哥……我想回家……”女孩痛得受不了了,终于哭着嗓子叫喊着“回家”的字眼,抬起手臂想要抹眼泪,却又被疼得直吸气,于是哭声越来越大了。
男孩沉默地听了半晌,终于张了张唇:“很快就不痛了……”
一个八岁女孩的血液大约5000毫升左右,最多再流十几分钟,人就没有知觉了,所以,再忍一忍就好了。
“真的吗……可是我还是好痛……哥哥……我想回家……”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痛感减轻了,但女孩还是很想回家……和哥哥一起回家……
男孩默默看着女孩慢慢不哭也不喊痛了,她的眼睛闭上了,抱着膝盖的手松了下来,不再是抱膝保护自己的模样,而是轻轻一下,飘在了地上。
男孩看着那具苍白得像纸一样单薄、又像冬日寒梅一样刺眼的染血尸体,平静无澜的心脏陡然跳动了一下,一种陌生的感觉缓缓爬上心头。
大概是他站得太久了,身后那个声音又开始催促了起来:“快念誓词,时机一旦错过,你妹妹的灵魂就消散了!”
男孩张了张嘴,那句早已被要求背诵过千百遍的召唤誓词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仿佛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
男孩感到很奇怪,身后的声音又一直在催促,他没有办法,只好装作在念的样子,含混地动了动嘴唇。
他以为自己是在瞎念,但实际上,那双一张一合的嘴唇里,重复的一直是“妹妹”二字。
地面上陡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睛,将女孩流出的血液吸收殆尽。
男孩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只眼睛,他身后的那个声音同样十分震惊:“这是什么东西!光明神术怎么会召唤出这样的不祥之物!”
那眼睛丝毫没有理会场上众人的疑惑,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在男孩身上停了下来。
在男孩看不见的背后,扎着粉色蝴蝶结的马尾女孩茫然而慌乱地呆呆站着,似乎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到了男孩身后。
但女孩没有慌乱太久,她发现自己身上一点也不痛了,并且喜欢的哥哥就在她面前,于是她很快恢复了镇定,亲热地从背后抱住了他:“哥哥!我不痛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妈妈在家做了好多好吃的等我们……我还想穿新衣服、哥哥带我去买衣服好不好……”
女孩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然而,被她抱着男孩依旧一脸茫然。
——他看不见他的唤神。
诡异的红色眼睛将这一切看在眼底,长久的静默之后,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似嘲似叹的声音:“真是对傻子兄妹……幸好你遇见了我,就让你做我的枪侍吧……”
男孩晕了过去。
醒来后,他拥有了一个除了他谁也看不见的唤神。
……
林泽猛地后退了一步,眼神充满了惊骇和愕然。
他身后,扎着双马尾的少女唤神渐渐现出了身影——她也看到了那一段记忆。
或者说,重温了那段记忆。
“哥哥,别怕,我一直陪着你……”
少女唤神感觉到了神使心中强烈的情绪波动,知道他被迫想起了这段早已忘却的记忆,轻轻上前拥住了他。
林泽脸色微微苍白,即使他后来慢慢知道了自己做过什么,但只有亲眼看到这一幕,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怎样一个无知而残忍的怪物。
裤脚忽然被扯了几下,林泽低下头,看到小老鼠“啊啊”地指着石床。
林泽回头看去,床头的左洛衡正缓缓睁开眼睛。
“哥哥,你怎么样?”左洛星关切地问道,紧紧抓着左洛衡垂于身侧的手。
左洛衡听见声音,虚弱的视线缓慢地扫视了一圈,在看到银发银眸的言倾时,呼吸几乎停滞,指尖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但左洛星关心则乱,没有看出左洛衡的异常,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试图让言倾再度治疗一下。
左洛衡却轻轻摇了摇头,按住了言倾欲施展神术的手,金色眸子温和却不容置疑地看向两人:“这神术、不……月神的神术,你们以后不要再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甜甜小天使的营养液鸭~小天使高大威猛吼吼!
第98章 对穿
“为什么?是因为月星的月神吗?”
左洛星第一时间想到了众人在月星见到的另一个月神,在月家叛出宇联后,被月家世代供奉的月神似乎也染上了晦暗的色彩。
左洛衡摇摇头,从石床上坐起身,脸上因为神术的治疗有了一些血色,但神术的后遗症依旧严重,脸色略微苍白。
他的目光落在了目露焦虑的左洛星身上。
少年眉头微皱,手指下意识扣紧了腰间的剑,金色的眸子里藏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愠怒和一丝丝执拗的狠绝。
似乎只等左洛衡说出些不好的话来,他就会为了身边这个人做出任何能让左洛衡收回质疑之话的事情。
“没错。我今天就是叛亲、叛友、叛国、叛全人类!谁想动我的唤神,尽可以问一问我手中的剑!”
红发红眸的银铠战神赫然立于刺骨寒风中,轮回河畔的彼岸开得盛大又凄艳,每一朵都代表着一个边缘战场上亡故的灵魂。
在他身后,银发银眸的月神神色平淡,无悲无喜高栖于云端之上,身上月色织成的神袍被寒风掀起一角,露出身后被他紧紧护着的污染者军队。
左洛衡的眼前仿佛再度浮现那让他心悸不已的一幕:他的弟弟成了勾结污染者的叛军之首;而他的唤神,一身银白、却是世上最恶的污染之源。
左洛衡不清楚事情如何会发展到那个地步,但他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弟弟会站在宇联的对立面,正如他不敢相信,宇联的未来,一片漆黑一样。
面对弟弟疑虑中不乏关照的眼睛,左洛衡压下心中思绪,没有说出自己看到的预言,但也担心事情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斟酌着道:“我的‘天言’看见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月神的身份最好轻易不再用。”
左洛星听到这事和“天言”有关,又想起哥哥刚醒来时语气严厉,猜测这事和污染者等人劫走哥哥的原因有关,再问下去可能涉及到宇联机密,于是没有追问下去。
但左洛星的却是有些隐隐的不安,言倾的身份,除了月神之外,最让他担心的,其实是对方极有可能出自黑暗神界这件事。
不过左洛衡既然没有提起,左洛星也稍稍放下心。
在他看来,言倾大人虽然可能出身于黑暗神界,但性格单纯直率,和黑暗神界那些邪恶神祇完全扯不上干系,即便真的出身自黑暗界,那也是里面最不起眼的一员吧……
左洛星向哥哥保证了不到关键时候,绝不会轻易使用月神的力量,左洛衡稍放下心,问起了许常谓的安危。
“我们找到了许将军,但是联络不上宇联,许将军说他身上有定位,我急着来找你,就将他暂时放在原来的地方了。”左洛星解释道。
“那就好,他身上确实有定位。”左洛衡听到“定位”二字的时候,眸中闪过一道冷光,但没让左洛星察觉。
“彭彭”两下,是一旁插不上话的小老鼠拍了拍床板,焦急地指了指门外,似乎是在说有人靠近。
左洛衡休息了这么一会儿,体力恢复了不少,不用左洛星搀扶,从床上下来后,视线在周围寻觅了一阵。
林泽看见他的眼神,迅速移开身形,露出身后被诡异花纹包围的红色眼睛。
左洛衡眼神一定,拉了左洛星一把:“跟我来。”
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众人跟着左洛衡走到这座涂鸦墙壁前,眼见着左洛衡手指在眼睛上有规律地点了几下,几人顿时消失在房间内。
也正是在几人消失的下一刻,石门被种种推开。一个头戴黑色军帽的男人视线冷峻地看向中央石床。
上面已不见人影。
“首领!我们中计了!”他身旁穿着灰色粗制作战服的男人脸色难看地说道,右手拳头在石门上重重锤了一下。
黑色军帽的男人眉间微蹙,并未立即出声,在巡视了房间一圈后,视线定在墙面的沙漠之眼上。
“图萨尔做事,目的从来不止一个。”他低声说着,不知是解释还是自语,转而看向身后一个带着兜帽的垂首之人:“过来,开启它。”
那人走上前,却并未立即开启沙漠之眼,而是嗓音沙哑道:“沙漠之眼的传送是即时的,即便现在启动,我们也不一定追得上人。”
“是吗?我看你们的传送倒是准得很,过来的时候没一个迷路的。”沙尔塔语气平静,视线落在兜帽之人身上,既无威胁,也无逼迫,但听上去却很有力度。
那人无声坚持了一会儿,伸手在墙壁上规律敲动。很快,沙尔塔一行人也消失在房间内。
另一边,嶙峋岩石地。
左洛衡带着众人穿过了沙漠之眼,脚步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很快沿着乱石纵横的小路往太阳的方向走。
一边脚步不停,一边解释道:“污染者对沙漠之眼的使用十分熟练,即便不在同一时间传送,他们也能用特殊方法追过来,这里不能久待。”
左洛星几人连沙漠之眼如何传送都不知道自然跟着左落衡走,很快,越过乱石地之后,视野里再度出现了茫茫沙漠。
就在此时,言倾的目光遥遥看向身后走过的乱石之地内,提醒道:“他们追过来了。”
“来得真快。”左洛衡虽然皱眉,语气却并无意外,显然也料到了对方的到来。
如果不是这些人能追踪他的踪迹,并且那沙尔塔的神术十分特殊,而且刚好克制他,他不至于被困在穹顶之罩这么久。
“能来得这么快,追击我们的很有可能就是叛军的首领沙尔塔,他有一个特殊的神术叫做‘失语’,对一切使役类神术有绝对的控制权,你们小心点。”左洛衡提醒道。
所谓使役类神术,就是需要神术施术者亲自操纵的神术,像烈火、寒冰之类需要施术者操纵的神术就属于这一类,此外,对李栖梧的“预言”,左洛衡的“天言”等言灵类神术也有天然的克制。
左洛星点头,右手放在腰间佩剑上,时刻警惕着双方的距离和可能的神术攻击。
林泽也唤出了妹妹,进入了战斗状态,身形潜没在众人的影子之中,几乎消失在视线里。
身后的沙尔塔众人也发现了左洛星几人的身影,纷纷握紧了手中武器。
沙尔塔身后那个带兜帽的人此刻却是走在最后,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前方最左边的人影上。
他感觉到了……那股引诱他的力量。
兜帽人的身影越发晦暗,几乎和林泽一样隐没在追捕队伍里,唯有一双冷静又莫名透着丝丝狂热的眼睛,在兜帽下时隐时现。
就在左洛星奔逃、沙尔塔追捕的过程中,穹顶之罩里的战斗还在继续。
小魔女跟着图萨尔的队伍,混进了反动军之中,亲眼看着他们闯入中央供奉室,毫不犹豫将一把长剑插.入中央供桌上的红色眼睛里。
“这就完了?”
小魔女虽然没怎么和叛军打交道,但也感觉这放置着沙漠之眼的地方守卫未免过于松懈,沙漠之眼也碎得过于干净利落。
就在小魔女困惑不已的时候,供奉室左侧的小门里传来大笑的声音:“图萨尔啊图萨尔,感谢你的牺牲与奉献!现在,沙漠之眼……彻底开启了!哈哈哈哈哈!”
小魔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亲手将长剑刺入沙漠之眼的图萨尔身形开始消散,而被他刺中的沙漠之眼,裂痕却在复原。
与此同时,那修复了裂痕的沙漠之眼开始发出晶亮的红光,凝固的眼珠子缓缓转动了一下,仿佛自沉睡中苏醒。
“闭眼!别和它对视!”
另一侧的门被猛地撞开,月玄照拿着粒子枪毫不犹豫射进图萨尔尚未消散完全的身体,只可惜,子弹如同穿透空气一般,击中了它后面的木制板壁。
小魔女下意识闭了眼,于是那枚转动的眼珠掠过了她,看向了供奉室的其他人。
那些不小心和他对视的人,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下,手中武器哐啷落地,神情呆滞而错愕地消失在空气中。
小魔女没有睁开眼睛,所以不知道的是,和之前的传送不同,这些人消失时,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唤神却还停在原地,但是片刻后,都化作金光消散,飘向了天空——那是唤神回归神界的标志,代表着供奉他们的神使已然死亡,神体自然消散。
“图萨尔唤醒了一个黑暗神祇!”
月玄照避开了沙漠之眼的方向,迅速来到小魔女身边,拉着人离开了供奉室,边走边大声解释。
小魔女心中一惊,下意识睁开眼,察觉到自己已经不在供奉室内,转头看向月玄照:“什么意思?什么叫……黑暗神祇?”
月玄照手中粒子枪能量用尽,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把,左手用长剑抹开了一个人的脖子,迅速往穹顶之罩的大门走去,语气急促:“就是你想的那样!这颗沙漠之眼,是一个黑暗神祇的眼睛!而现在,这颗眼睛被图萨尔用剑刺了个对穿,趁对方还没将力量彻底铺开,我们快走!”
小魔女一时没来得及消化“黑暗神祇”四个字的分量,却十分理解眼睛被人一剑刺穿的分量,顿时一句话也没多问,撒开腿跑得飞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哭包又做错了什么呢╮(╯_╰)╭
第99章 好痛
黑色的光芒如潮水般迅速奔涌开来,众人仿佛置身于水体之中,走路和动作都出现了几分迟滞,呼吸间仿佛能嗅到水汽的味道。
小魔女和月玄照算是反应快的一批,凭着记忆很快来到了穹顶之罩外,身体里那种憋闷窒息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可以看到,穹顶之罩的黑色球形外壳似乎附着着某种神秘的力量,阻止了黑色光芒的进一步侵蚀。
小魔女和月玄照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她看向月玄照:“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沙漠之眼既然是黑暗神祇的眼睛,图萨尔怎么可能会毫无防备一剑刺上去?反动军的首领会不知道沙漠之眼的本质吗?”
月玄照语气凝重:“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据我在穹顶之罩里探到的消息,反动军似乎真的不知道沙漠之眼的来源,只知道那是自污染者手中交换而来的特殊炼金饰品;沙尔塔——也就是叛军首领,于是便准备将计就计,让图萨尔去唤醒沙漠之眼。”
小魔女皱眉:“我看到的图萨尔,不像是头脑那么简单的人……如果他不清楚沙漠之眼是什么,怎么会冒险直接上手,再不济……让手下来做这件事也完全合理。”
月玄照接着道:“所以,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图萨尔也在将计就计。”
“???他俩搁这儿套娃呢?”小魔女先是吐槽了一句,接着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你是说,图萨尔知道唤醒沙漠之眼的后果,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去做了?他知道黑暗神祇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月玄照拧眉不语。
暂且不论黑暗之神作为传说中大开黑暗之门、放出污染者的罪恶;单单是黑暗神祇本身,祂的每一次降临,都会给人间带来一场几近灭顶的灾厄,这是稍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去做的事情。
要么图萨尔有灭世倾向,要么……他有把握能让黑暗神祇的力量为己所用!
可是,他哪来那么大底气?!!
编号星的一处帐篷区内。
宽敞空旷的帐篷内,只有一张木制的简陋小桌放置在正中央,上面放着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清茶。
细微的衣物窸窣声响起,大红色的衣摆盖住了桌旁蒲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长袖中伸出,不急不缓地端起了桌上清茶。
齐霜安静站在一旁,黑色细带遮住了眼睛,但耳朵却十分灵敏,一直等人坐定,他才侧上前一步,垂首报告道:“主上,石刻被人偷走了。”
“哦?”穿着大红深衣的人似乎十分意外,喝茶的动作都稍微停了停,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身后,红眸的唤神亦然。
没过一会儿,那人慢慢睁开眼,眼中红光一闪而没,语气里多了几分兴致:“这一个不错,竟然连黑暗神祇的力量都敢窃取,嗯……让他多玩一会儿好了……”
齐霜闻言,知道自己不必再把石刻找回来,低头正准备出去,却被男人重新叫住。
“等等,旬少阳那边,成功了吗?”男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齐霜回忆了一下,很快道:“成功了。”
这一回,不消男人说话,他身后的红眸唤神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兴奋:“主人,加上他,我们只剩那位全知神还没有到手了……”
“阿真,不要那么着急。”男人淡淡训斥了唤神一句,目光一如既往地平和,如果不是眉心的杀生线破坏了那股柔和,真像个儒雅无害的和蔼中年人。
齐霜听到“只剩”两个字时,眉梢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归于平静。
人类未来如何,不关他的事。
黑穹城以南的沙漠中。
言倾的目光忽然投向了北方某个地方,抓着左洛星的手指微微收紧,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与疑惑。
“言倾大人?怎么了?”左洛星反握住他的手,一边躲开前方的粒子枪能量束。
“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言倾语气中带着点惊讶地回答,手中“火焰盛开的季节”一直没停过。
沙尔塔的“失语”作用下,他的好些神术都不能用,这个综合自叶娑的“万物盛开的季节”和小魔女的“复仇之焰”的神术,大概是因为成分复杂,被判定成自然神术,不受失语限制。
沙尔塔的那队人里一大半都是普通人,别说被欲望之火灼烧了,即便是普通火焰也根本抵抗不住,因此只能周旋在神术范围外。
但即便如此,对方的武器不知道是不是被污染者改造过,射程比他们远得多,以至于局势有些僵持。
正是在言倾目光向黑穹城注视的时候,沙尔塔手腕上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得知沙漠之眼已经被图萨尔彻底开启。
沙尔塔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再看向言倾等人时已经没了之前紧迫的杀意,反而是一种怜悯而冷漠的眼神。
“连潮生,该你了。”沙尔塔嗓音沙哑地说着,慢慢退到了队伍的后面。
左洛星等人这才注意到对方队伍里有一个带兜帽的人,气质看上去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抬起头时,目光里有种冷静又狂热的气质。
“污染者!”左洛衡语气微重,蹙眉思考着自己之前怎么没注意到这么一个人。
那个污染者根本看都没看这个按理来说最应该受到重视的预言神使,而是将目光死死黏在言倾身上。
那目光冷漠又疯狂,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冲撞之下,让这人看起来危险无比。
言倾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抵触这种过意狂热的目光,但仍能感觉到对方过于炙热的视线在他身上踆巡。
左洛星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拦在言倾前方,挡住了那疯狂的视线。
只有小老鼠,在看见污染者的那一刻,焦急地想要推着林泽离开——隐匿状态的林泽,对于小老鼠来说似乎完全可视,推搡的动作每次都落到了实处。
林泽怎么可能在这时候退却,安抚地摸了摸小老鼠的脑袋后,眼神凝重地看向对面。
只见那污染者看够了言倾之后,蓦然张开了手指。
看见这颇似施展神术的预备动作,即便知道污染者没有唤神,众人依旧下意识朝他手掌看去。
——看到了一双被诡异花纹环绕的红色眼睛。
和前面他们在墙上看到的静态涂鸦不同,污染者手中这对眼睛,像是骤然苏醒了一般,眼神阴沉得可怕,通红的眼睛盛满了愤怒——
“小哭包?”言倾下意识出声,总觉得这双红通通的眼睛下一秒就能逼出泪来。
而事实也正是这样。
在那双眼睛和众人——更准确地说是与言倾对视上的下一秒,风沙肆虐的沙漠陡然吹来一阵诡异的寒风,就像是下雨前的那一丝寒气一般,带着浓浓的潮湿水汽。
众人仿佛浸润在一个超级水体之中,明明没有一滴水珠,仍是感觉到了手脚的巨大阻力,口鼻像是被溺住一样,呼吸之间都是液体翻滚的异样感。
沙尔塔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水汽寒风,与众人不同的是,他的表情却是凝重而尊敬的,置身于溺水的环境中,眉宇间却十分安详。
神术造成的火焰早就被熄灭,但沙尔塔那边没有一人动身,纷纷扔下手中武器,张开双手拥抱这溺水一刻。
“这是……唔、咳……什么……”
左洛星捂住了口鼻,却还是拦不住那股溺水的呛溺感,说话变得十分艰难。
言倾盯着那双眼睛,眉头稍皱,张唇念道:“神术——天黑请闭眼。”
霎时间,众人身上的那种溺水感消逝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似乎连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
但好在下一秒,言倾的声音传到了众人耳边:“灵力不够所有人活动,你们先不要乱动,我会看情况给你们恢复知觉。”
五感一片漆黑的情况下,心理活动会变得尤为活跃,不质疑、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好在无论是林泽还是左洛衡,心理素质都远超常人,一时的知觉失控尚能忍受。
众人都以为言倾这么做,是为了克服那双眼睛带来的压倒性范围神术,但实际上,众人视野外的言倾,却是渐渐走近了那双眼睛。
唯一能看清他行动的,是与他享有同样视听感触的左洛星。
“言倾大人!”左洛星惊呼。
言倾回头轻“嘘”了一声,头上银色长发蜿蜒而下,周身浸润在月色里,目光里没有丝毫畏惧和不安。
而令左洛星感到惊奇的是,在言倾恢复成月神的身份后,那双极富人性化的眼睛,竟真的慢慢消减了怒意,有些呆呆地看着言倾向他走过去。
“怎么又哭了?”言倾的声音带着月神独有的温柔与安抚,让人恨不得扑到他怀里好好诉一诉委屈。
左洛星发誓,自己从来没听过言倾用这种声音说话,险些以为他被月星那个古怪的月神附身。
眼睁睁看着言倾过来送死、目露兴奋的污染者一时也愣住了,下意识看向了自己手中一双眼睛。
只见那眼睛呆滞地转动片刻,眼珠子瘪了瘪,很想诉说自己的委屈——
“都说了别哭了!”银发银眸的温柔月神脸色顿时一个大变,控制神术一下子将污染者两只手捏紧,似乎这样就能阻止对方眼泪流下似的。
然而,一个短暂的停顿之后,污染者的两只手心慢慢捏出了两道涓涓细流。
不仅如此,众人还听到了一个十分雄浑的痛哭声:“呜呜呜……人家眼睛好痛……”
作者有话要说:
月星上的时候,言言看了看被月神一句话劝得撂下武器的众人,感觉自己学到了些什么。
谢谢崽崽小天使的营养液鸭~亲亲(#/。\#)
第100章 勾起
随着这一声爆哭蔓延开来的,是骤然充满整个空间的连绵水珠。
不再是无形的窒息,而是可感可视的漫天雨幕,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雨幕的密度在不断增加,水珠相互粘合。
从天空往下看去,便是以污染者手上的那双眼睛为中心,黄沙世界逐渐被密密麻麻的水珠融合覆盖,灰蒙浑浊的一片,好似黄河悬流。
“咳、首领……这里不能、咳、呆了……”叛军中有人被呛得眼眶通红,呼吸急促,急切地朝着沙尔塔呼喊了一声。
现在这个情况,本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所以即便呼吸间满是泥沙潮气,叛军也并不慌张。
只要利用沙漠之眼回到穹顶之罩,他们就可以安然无恙地渡过沙漠之眼发怒的时期,等到一切结束,他们碎日星就会回到往日繁荣美丽的模样。
是的,他们星球是有名字的,取意自碎落的日光之意。因为那时他们的星球,盛产一种叫做日光砂的矿石,整个星球上,凡有矿石所在之地,四处都闪烁着太阳的光芒。
只是那场大战……那场大战之后,整个星球的矿脉枯竭一空、草木枯萎凋零、土地一日日地干涸下去……
太阳从地面升到了天空,然后,再也没下来过。
沙尔塔也站在混杂着潮气的泥沙中,却没有如属下一般掩住口鼻,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用模糊的视线丈量眼前的每一寸土地。
“佳甲……你闻……咳、这空气中的气息……”站了许久之后,沙尔塔才轻轻开口。
空气中的泥沙顿时有许多都顺着呼吸进入了口中、鼻中,呛得喉咙疼。
“首领……我闻到了、咳咳、我看到了!我们成功了!明尔、我们成功了、咳咳……是不是!我们成功了!”
佳甲也顾不得空气的浑浊,大声回应,眼中满是喜悦,他身后的叛军也跟着用力欢呼,恨不得在这浑浊黄水中翻腾几圈。
“是啊……成功了……”
沙尔塔的声音很低了,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紧接着,在众人惊愕的视线里,从背后一剑刺入污染者的胸膛。
剑尖染血透体而出。
污染者的脸上都还是计谋即将成功的兴奋,连惊愕都没来得及露出。
“图萨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剑尖穿透皮肉的时候,沙尔塔在污染者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污染者那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睛明亮了一瞬,里面盛满了动作被强行打断的怒火,双手无力垂下。
也正是在这时,小老鼠突然冲出了言倾的神术范围,谁也不知道在没有视觉和听觉的情况下,他是如何迅速反应过来的。
“小老鼠!”
言倾眉头微皱,试图将人控回来,却感觉到了空气中骤然加重的水汽,不得不专心护住众人。
“啊啊啊……”小老鼠迎着巨大的水幕阻力,以沙尔塔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将倒地污染者的双手捧起,用力攥紧。
一瞬间,巨大的波涛声滚滚而来,空气中的水幕彻底连成完整的河流,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仿佛自地狱深处刮来的阴冷潮气席卷而来。
“这……这是什么!”惊惧害怕的声音几乎破了音,喉咙里颤抖不已。
就在那股阴冷寒流冲击过来时,距离最近的小老鼠,整个人被刮得只剩下惨白骨架。
其次是沙尔塔,握剑的手指和凸出的鼻尖都被这道寒风刮出了嶙峋白骨,在黄河中若隐若现。
“言言!带大家离开这里!”
浑浊泥水中,李栖梧的声音隔着重重水幕传来,视线里,一团冷白的火焰逆着河流往众人这里过来。
仔细看去,那团火焰里包裹着的有两个人,左洛星转头看去,是李栖梧和十七。
言倾却没有立即照办。
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别的想法,而是陡然发现,自己在这条寒流席卷的黄河中,一动不能动。
“言倾大人!”左洛星最先发现不对,试图去拉言倾的手,却被那道寒流刮掉了一层皮肉。
生杀之花在言倾眼中迅速旋转,林泽和左洛衡两兄弟在寒流刮过时,艰难保住了一身皮肉。
李栖梧也看到了言倾异样的停滞,眉头皱起,嘴中迅速念了一句什么,言倾几人一下子远离了污染者尸体的范围,但李栖梧的脸色却瞬间惨白如纸。
“你不能再用‘预言’了!”十七就在他身旁,及时扶住了身体摇晃的李栖梧,神色焦急担忧。
李栖梧咬牙摇摇头,一步步向几人接近,身周的白色火焰范围慢慢扩大,直至覆盖住所有人。
“我的‘预言’还能再用一次,但是……”
李栖梧语气低沉,脸上渗着细密汗水,掀起汗湿的睫毛朝前方看去。
只见天地之间,一切混沌失色,只剩浑浊黄河倒悬其中,众人就浸在河水里,放眼四顾,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就这样的情况,哪怕是大范围转移,也根本不知落点在何处,他们有理由相信,一个货真价实的神祇,神力覆盖一整个星球完全不是问题。
“小明在哪里?”言倾看着眼前浑浊天地,沉默片刻后,问他。
李栖梧摇头:“我和十七传送到了同一个地方,但是没看到明幽。”
言倾抿唇拧眉,身上月华因为生杀之花的运转,一直未曾停歇,照亮了周身一小块地方。
左洛衡瞥了一眼,考虑到目前的情况,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眉间凝着深深的不安。
“小七,你用‘预言’,把我送到穹顶之罩里。”言倾看向李栖梧,认真道。
“你想干什么?”李栖梧心中微有不安。
他被传送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不仅知道穹顶之罩在哪里,甚至知道那里本不叫穹顶之罩,而是日光城。
只是如今,那里只是叛军和污染者的聚集地。
“大月亮应该在那里。”言倾说。
“那里有沙漠之眼的一只眼睛,情况不见得比这里好多少,月玄照很可能不在那里了。”李栖梧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
实际上,他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阻止言倾过去,而是内心有种不祥的感觉。
“试一试。否则我们都会被刮成白骨。”言倾说着,示意环绕着周身的刺骨寒流。
因为生杀之花的干扰,李栖梧等人暂时都很安全,但也正因如此,那股寒流越来越长时间地光顾这里,似乎一定要将这里刮成白骨堆。
左洛星抓了抓言倾腰侧的衣服,也有劝阻的冲动,但被言倾一句话制止:“我把纯白花魂渡给你,你不能离开。”
除了作为神使的左洛星之外,生杀之花的花魂只能寄居在月家后代身体里,饶是如此,左洛星的身体也只能寄宿生之花魂,也就是纯白之花。
“快点,没时间了。”言倾催促李栖梧。
李栖梧的纯白火焰是一种强大抗拒类神术,也正因此,才能与言倾的黑暗空间媲美,抵挡住一个黑暗神祇的能量冲击,但同样的,消耗也尤其可怖。
说是能撑十分钟,但三分钟过去后,李栖梧的脸色已是惨白一片。
“言言,你出去,我就没办法拉你回来了。”李栖梧最后警告了一句。
“我会来找你们的。”言倾肯定道。
“等等,带上它。”林泽突然站出来,手中浮现一柄银色长.枪,枪杆上印着白蜡树的叶痕,正是那把永恒之枪。
言倾没有接,却是伸手在上面覆盖了一层淡淡的月华,又将其推了回去:“如果我没来得及,把它扔出去撑一下——不用自己操纵,它自己会动。”
似乎是为了回应言倾这句话,一直表现得像个正经神明武器的银色长.枪突然上下动了动身体。
林泽微微惊了惊,随即考虑到言倾连月神都当过,和一杆神.枪有点交情也很正常……
“言倾大人……”左洛星眼眸有一瞬间变红,但在言倾淡淡看过来的时候,又憋屈地变回了耀金。
“看着我。”言倾对左洛星道。
左洛星抿唇,不甘不愿地抬起眼睛。
一朵白色的半透明丝状重瓣花缓缓从言倾左眼渡出,慢慢进入了左洛星的左眼。
众人能够感受到,那股温暖的治愈之力,从言倾那里转移到了左洛星身上。
李栖梧没理由再劝言倾了,见言倾交代完,十指收拢,做出了剩下的唯一一个预言:“预言——身位置换、穹顶之罩。”
瞬息间,言倾消失在众人眼前。
黑穹城,穹顶之罩内。
“他妈的……咳、这什么玩意儿……咳咳……”小魔女躲在供奉室里,对着一地白骨疯狂咳嗽。
月玄照也躲在这里,身形不时艰难移动一下,避开身体周围那些看不见的寒风。
“忍一忍吧,总比外面好。”月玄照目露凝重。
穹顶之罩外,黄沙混着河水成了决堤之洪,如果不是穹顶之罩上的这股神秘力量,他们也会被淹没在黄沙里。
说来也奇怪,在水珠彻底凝结之前,黑暗神祇的力量是被限制在穹顶之罩里面的,而等到水幕形成,外面反而成了危险之地。
“这些原住民……黑暗神祇的东西也敢用!现在好了……”小魔女呛咳着抱怨。
虽然没有浑浊黄沙,但里面的潮湿水汽也十分浓厚,让人难以呼吸。
“希望穹顶之罩撑得住……”
月玄照思考得不同,外面浊水泛滥成那样,一定不是穹顶之罩本来的用意,换句话说,这看起来像是避难用的罩子,不一定管用。
就在月玄照话音刚落之时,小魔女和他都清晰听到了一声墙壁被洪水冲击垮塌的巨响。
小魔女:……
“没事、不要乌鸦嘴啊!咳咳!”
小魔女连忙找东西塞住了供奉室仅有的缝隙,即便氧气不够也顾不上了,比这更可怕的是河水中无处不在的刮骨寒流。
月玄照也跟着寻找堵塞物,那东西伤人皮肉如刀切豆腐,但是对死物很宽容,并不会损伤建筑物。
就在两人忙活的时候,一个银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这里,没等两人看清,月玄照的肩膀上便搭上了一只白皙的手。
“月上……柳梢头。”
平静的声音仿佛响彻在整个世界,一棵遮天蔽日的高大碧树自穹顶之罩破顶而出,枝叶笼罩了整个黑穹城。
树梢上,一轮明月代替太阳冉冉升起,但与一般月亮不同的是,在那轮圆月之下,红色的丝状重瓣花朵幽幽绽放。
“小哭包?”略带熟稔的声音在月空下响起,碧绿枝条从水里勾起了一团漆黑的混沌物体,缓缓抬至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谢谢阿时小天使的营养液鸭~抱(づ′▽`)づ
菀廖姑娘工作/学习加油!放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