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澜决定抛下原著和系统,从头审视这个世界。
他穿越过来十几年,经历过大起大落,也苦苦煎熬过好些年,从前也风生水起过,见过一夜暴富也见过一败涂地。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随遇而安的,不能修炼便寻找下山的路,没有显赫家世就努力练剑,让自己在下山后有一技之长。
但在遇到机会的时候,还是草率轻易的做下了决定,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他本不该这么轻易被系统蒙蔽的。
陆听澜想,从知道自己修炼无望开始,到遇到言居琅这八年,他的心性改变了。
他躺在灵舟内辗转反侧,给系统和言居琅做了数十种猜测,末了又加上一个雁景惟,从几人身份和使命中揣测关系。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都怪言居琅。
他没有办法从所有不知真假的话中,得出一个结论,最多能确定,他的机会在言居琅身上。
靠近言居琅才激发系统,才能修炼,无论恋爱脑系统的真实性如何,他都要靠近言居琅,仰仗言居琅的气运,彼此祸福相依,强弱相随。
至于他是不是被言居琅抢走了气运,还未可知。
但无论真相如何,将这些统一怪到言居琅身上总是没错的。
第二天一早。
陆听澜和平时一样醒来,他醒来时头脑有一瞬的茫然,但还是习惯使然的起身去练剑。
走出灵舟,天上还暗沉沉的,陆听澜热身片刻,便开始练剑。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睡好,还是昨日的事情一直郁结在心中,陆听澜觉得今日的修炼一直心气不顺,看雾蒙蒙的天都不顺眼。
没多久,雁景惟出现了,他舞着长刀,就在距离陆听澜不远处的地方。
彼此无话,自然得和以往一同修炼的每个早上一样。
陆听澜却压不住坏心情,留意到雁景惟的出现,忽然提起剑冲过去。
长剑不收势,倒看上去像是要以命相搏。
雁景惟步入金丹之后,锻体功法也到了另一重静界,凡俗武器就连划破他的衣角都难。
所以,就算陆听澜用尽全部力气,也是伤不到他分毫的。
是以雁景惟在看到陆听澜的攻势之后,没有避让,而是在陆听澜近身的那一刻,用刀背将其横扫逼退,却防不胜防的,被人在背后抽了一条。
虽然不疼,也没有伤口,但他有种被人当沙包发泄的错觉。
雁景惟忍不住去窥视陆听澜的神情,见他眉眼比昨日还要冷峻,不由得好奇他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一整晚辗转反侧,就因为自己白日说的那些话?
如果是这样,他是可以道歉的。
是他理所当然了,不曾想过陆听澜面对迷茫前路的焦灼。
雁景惟决定放弃抵抗,然而他才停下,对面的陆听澜也收了剑。
他忍不住眉头跳了跳,“你……”
陆听澜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向了刚好走来的言居琅,“师弟,你我比一场。”
言居琅是被他们二人的兵戈相撞声吵醒,人还没彻底清醒,就被陆听澜的长剑拦住。
他心底不喜,下意识便要皱眉,再一看陆听澜神情冷峻,看上去比自己更不高兴,不由得愣了下。
但他还没思索清楚究竟是哪里的问题,就见陆听澜已经开始起势,只得慌忙拿出剑来抵挡。
陆听澜打不过雁景惟,也打不过言居琅,但他胜在出招快,而这两人顾忌他的修为都会投鼠忌器,不敢用力。
所以他只需要找准空子,以单纯的剑术对招,很快就找到机会抽了言居琅两下。
前面一下,后背一下。
不多不少,然后停下。
陆听澜收剑,长舒一口气,总算觉得郁气消散了一些。
他走到言居琅的身边,无比冷酷的说了声,“师弟,对不住。”
然后头也不回的,冷酷的走掉了。
言居琅:“?”
言居琅疑惑的转过头,看向雁景惟,“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大早这么大的火气?”
雁景惟收回视线,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与言居琅听。
言居琅‘昂’了一声,意味不明道,“人说知足常乐,若总是去想自己没有的东西,怎么畅快得起来。”
“师兄这样就很好,不去肖想不该有的东西。”
“你错了。”雁景惟不去看言居琅,说完这句话,没有停留的大步离去。
……
即便还在生气中,陆听澜也还算有理智的。
至少他在最后关头说了句‘对不住’,碰巧还有前一日和雁景惟的对话作为铺垫,不会显得他的生气十分莫名其妙。
至于未来如何,他也早已经想清楚了。
他一定要拿到无相灵髓。
天色渐渐明亮,陆听澜在溪边洗漱过后,便往流民营中走去。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醒来,有用言居琅买来的材料刺绣或编织,也有守在水泥地旁边研究的,踩在硬实的地面上感受水泥地的美妙。
这是个很简陋的水泥配方,远远达不到后世钢筋水泥的强度,但在这个地方够用了。
这些一辈子踩在土地上的人,会在一代代的传承中迭代更新,将这份配方丰富成最完美的模样。人类历来如此。
好事做到底,陆听澜以仙人的身份请来附近几个城镇的官员,和他们演示了一番水泥地的效果。
那些人见过之后无一不为之震撼,开始思索本府中有哪些地方是需要改建的,再不济富户家中修缮,也可以用上水泥……开始纷纷预定未来的水泥团队,至于定价几何,如何运行,陆听澜全数交给流民自己来决定。
到这里,这些流民的未来才有了出路。
陆听澜做的事情,在别人眼里,也有不同的呈现。
雁景惟想不通他为什么很得心应手,难道早已经想好了退路?凌绝宗看上去也不像会教这些的人。
言居琅却觉得他有些才华,天赋不在修炼在世情上,正是当官做事的好料子,或许可以引荐给父皇,未来为他郢国效力也好。有自己同他的这一重关系,陆听澜想必会愿意去郢国的。
陆听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事实上,他连系统也没找,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一门心思的放在眼下的事情上。
一眨眼过去半个月,晋国朝廷给的赈灾粮终于送来,言居琅几人功成身退,没要一分功劳,就要离去。
临走时,那些流民对着几人朝拜,眼含热泪。
小女孩充满童真的大眼睛看着陆听澜,“仙长,你们还会回来吗?”
陆听澜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会,到时候来找你玩好吗?”
女童高兴的笑了,和身后的大人炫耀。
她身后那些人也笑了。
仙人临世,特意来拯救他们。
他们记得吃到嘴里的食物,记得是谁在危困之时给与他们活路,其中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给他们做长生牌位。
他们记得言居琅给出的粮食,记得雁景惟日夜不停的运送粮食,也记得陆听澜。
掌握水泥技术的流民会将队伍越做越大,他们的后人每到一个地方修路,都要在工程前,感恩并祈求仙人的祝福。
待到离开县城,三人重新踏入征途,心情都久久无法平复。
言居琅道,“临下山前,师尊同我说过路可以慢一些,叫我体会人间百态,原来是这个意思。”
“师尊说的话,总是不会错的。”陆听澜回答,入世也是修炼的一种,只是剑修用的少一些。
雁景惟一如既往的沉默,具体想了些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此后一路沿着晋国行走,走走停停,见识了一些人间事,但不再做停留,直到一个多月后到了宛国。
晋宛郢魏,四分天下,并数十小国依附,其中宛国势弱,属于国中之国,三面对敌。
很早之前开始,宛国便隐隐有被蚕食的风险,故而盛产美人,常年送美人入其余诸国皇宫。
几人路过宛国时,沿途碰上从宛国皇宫出来的车队,声势浩大,还盖着红布,不像去的给魏国上供,反而像是去魏国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