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沈鸿雪侧身, 挡住丽娜巡视的目光,目光不善的瞪了她一眼,“我的同伴只是受了刺激。”
他不喜欢别人这么说危飞白,虽然对方现在确实有点呆。
就算被别人说了难听的话, 危飞白依然睁着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目视着前方。
沈鸿雪知道, 他现在无法对外界作出反应, 因为他正处于一种特殊的状态。
——木僵。
是一种表现为沉默不语、思维迟缓、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对外界刺激无其他反应的症状,通常过一会儿患者就能自己
他曾经在心理咨询室中无聊的翻书时, 看到过相关的描述。
无一例外,当患者出现这种情况时, 都曾经历过巨大的心理刺激或创伤导致。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危飞白的这个情况事发突然, 除了头顶快乐值的猛然增加和骤降外,似乎没有别的事情发生了。
那他到底在这短短的几秒钟经历了什么?
又或者说他以前就存在心理问题,在遭受快乐值猛增骤降的冲击后应激了?
可他平常的表现很正常啊, 不像是有心理疾病的样子。
不对。
沈鸿雪摇摇头,心理疾病不能用表象去判断, 他自己本身也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但是他自己的表现就很正常。
“对不起。”
丽娜的道歉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丽娜根本没想那么多, 她以为沈鸿雪的摇头是对她的不认可,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不好意思的道歉道:“对不起, 我不该那么说。”
沈鸿雪只是淡淡道:“道歉不应该对我, 等他恢复了你再亲口跟他说吧。”
说着,又提起另外一个话题, “你说你一直被困在这里?”
“对!”丽娜点点头,她忽然想起什么,又追问道:“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我们是不小心误入的。”沈鸿雪避重就轻的回答道:“那你被困在这里这么久,有没有找到离开的办法?”
丽娜摇摇头,沮丧道:“没有,如果找到了,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走,我带你四处走走看吧。”丽娜道。
沈鸿雪没有拒绝,牵着乖巧的危飞白走在丽娜的身后。
丽娜像是介绍旅游景点一样,兴致勃勃,“这个地方很古怪。相信你也发现了,每个人头顶都有数字。”
沈鸿雪扫视一圈,确实,每个人头顶都有几个数字,只有数字多与少的不同。
在这些人群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散发着微光的透明“人”影。
丽娜指着他们眼前的一排方形的机器道:“在这里,可以游玩一些竞技类游戏,赢者可以获得快乐值,也就是我们头顶的数字,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下注。”
沈鸿雪看着这些在他看来十分古老的机器,感觉似曾相似,似乎在哪里见过。
然后,丽娜又带着他们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的食物与酒水堆积如山,摆放的到处都是,宛如食物的海洋。
好多的人坐在食物山当中,他们全部都肥头大耳的,身上的肥肉都是一圈一圈堆叠在一起,但他们似乎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异样,都在拼命的吃吃喝喝。
把头埋在盘子里,边吃边掉,食物残渣从他们的嘴边掉落,凶残的吃法抹的他们满脸都是。
让沈鸿雪想起了他曾经看过的纪录片里,被喂食的猪群。
虽然那些人看起来令人作呕,但是在沈鸿雪的眼中,那些人旁边的食物却看起来分外的美味,香喷喷的味道直往他脑子里钻,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象味道,同时口舌生津,止不住的吞咽口水。
丽娜拍拍沈鸿雪的肩膀,“清醒一点,在这里所有东西都对我们充满诱惑力,同时,所有东西都会让我们的快乐值飙升。”
丽娜指了指食物山中的一个人,“你看。”
沈鸿雪连忙把自己脑中那些想法都甩出去,顺着丽娜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的那个人还在猛吃,像咀嚼都不带咀嚼一下,直接吞下的模样,然后那人拿起身边的酒水猛灌了下去。
他头上的快乐值飙升,迅速突破了1000大关,来到了1253。
刹那间,那人的所有动作都僵住了,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渐渐的向着沈鸿雪曾见过的“人”影靠拢。
不过一会儿,他就完全变成了透明的“人”影,呆愣在原地。
沈鸿雪十分震惊,问道:“怎么回事?”
丽娜耸耸肩,指了指自己头上345的数字道:“这是我刚来就发现的,只要是超过了1000快乐值的人,就会变成怪物,所以,我们要尽可能的维持居中,才能控制理智。”
听到丽娜的这样一番话,沈鸿雪连忙看了看自己和危飞白头顶的数字。
43、184。
就在他看着的同时,又下滑一点。
糟了,怎么降了这么多?
一时间,沈鸿雪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放轻松,放轻松!”
丽娜安慰道:“这些滑落都是正常的,在这里,快乐就是一切,你越是惊恐,越是自我怀疑,快乐值就会降得越快。”
“放松,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就能像我一样,让它稳定住。”丽娜指了指自己头上根本没有变化的345道。
沈鸿雪深呼吸几次,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胡思乱想。
丽娜看沈鸿雪准备好了,便道:“那我们继续走吧。”
这次的距离有点远,他们走了好几分钟还没到。
忽然,一股甜腻腻香味飘了过来。
沈鸿雪以为,这种甜腻的味道会让他十分难受,没想到只短短的不适了不到一秒种。
甜腻腻的味道随着他们的脚步,一步一步的在悄悄改变,似乎是清雅的木香,又掺杂着一缕缕的皂角味,很清爽。
这个味道,有点熟悉。
“到了。”丽娜停下脚步,介绍道:“这里是另一种快乐。”
这是一个昏暗的地方,轻微的呻吟声四处响起,给这里添加了些许暧昧的味道。
不远处的沙发、床垫、座椅上,到处是三三两两围成的一小簇一小簇人群,他们像是失了智一样相互缠绕着,□□在一起。
淫-靡的水声、微腥的气味、低微的呻吟、狂乱的派对……
让沈鸿雪打开眼界的同时,一路从脚红到了头顶,整个人像是煮熟了的虾子。
单纯的沈鸿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啊,他一下子把头转了过去,不看那些堕落的人群。
却一眼看到,危飞白用着空洞无神的双眼,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银乱的人们。
他一把拉过危飞白,双手扶着他的脑袋和自己一起转了过去。
可能是离得太近了,他又闻到了那股淡雅的,掺杂着皂角的木制香。
“对了,我忘了说了。”丽娜看起来对着一切都习以为常的样子,“空气中的味道,会为了让来者产生欲念,加入他们,从而变换成心仪之人身上的气味。”
沈鸿雪愣了一下,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
心仪之人身上的气味?
“唰”的一下。
沈鸿雪再次变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
“你怎么了?”丽娜问道。
“没什么。”沈鸿雪欲盖弥彰的回答道:“就是有点热。”说着,他眼神乱飘,没有牵人的另一只手抬起来扇扇风,似乎真的很热的样子。
没想到越扇,空气流动的越快,那股别人身上的味道直往他脸上扑。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弄巧成拙,越扇越觉得燥热,只好讪讪放下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他以为这一连串的举动都很隐蔽,没人发现。
却没发现,都被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眸尽收眼底。
刹那间,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睛闪过一丝微光……
第 82 章
走了一大圈之后, 丽娜最后还是带着二人回到了最开始的区域。
丽娜介绍道:“这里,是我探索的最后一片区域,赌博区。”
“这里和前面几个区域不同,没有那么大的诱惑力, 就算呆久了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所以我通常都在这片活动。”
闻言, 沈鸿雪想到之前那几个乱七八糟的区域, 带给他的巨大冲击,便赞同的点点头。
他想了想,试探道:“既然你在这里这么久了, 真的没找到一点离开的线索吗?”
丽娜苦笑着撩了下自己的头发,虎口上的“L”纹身夺人眼球, 另一只手摆了摆。
“你可能也察觉到了,这里看起来像是室内, 实际上却像是草原,无边无际,根本看不到尽头。”
“我在这里这么久, 别说离开的线索了,所有能交流的也就你们几个, 剩下的那些人,都把我当空气, 别说询问了,看都不看我一眼。”
丽娜提到这里, 焦躁的直揉头发, “你敢相信?在人什么多的地方, 我差点就要得抑郁症了!”
这一趟走下来,丽娜热情的帮助沈鸿雪他们, 而且也让他掌握了不少信息,他也不好意思再隐瞒下去,适当的讲述了一些他们所掌握的信息。
“什么?”丽娜的怒吼道,声音十分的尖锐,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尤为突出。
不过还好,其他人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所以都没有投来目光。
“你是说,只要快乐值达到1000就能出去?”
沈鸿雪点点头。
因为这是门票,据他推断,不管入场还是出场肯定都需凭证的,况且他们跟着丽娜在这里逛了半天,根本就没有发现通往二楼的楼梯。
他猜测,如果没有门票,他们就看不见那个楼梯,所以同理,他们自然也找不到离开的大门。
当他把他的推测告诉丽娜后,丽娜十分的暴躁,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大步流星,气的踱来踱去。
她几乎把她自己所知的脏话都骂了一遍,整个人歇斯底里,癫狂的像是疯了一样!
“玩我呢?!1000!1000!该死的1000!”她唾骂着。
沈鸿雪看着面前发狂的女人,心中五味繁杂,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这其实也不怪她。
如果把他也放在这里,什么也不告知,让他自己探索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快乐值低了会疯,快乐值高了也会疯,而超过了1000就会变成怪物。
谁能想到呢?
离开的条件却是,快乐值刚刚好好卡在1000整。
多么讽刺。
这个女人在这里不知道呆了有多久,一直把快乐值维持在适当的数字,不敢超出,也不敢降得过低。
正是因为她的聪明,让她现在还是个正常人,却也把自己困在了这里。
沈鸿雪看着丽娜头顶的快乐值以每秒-2的速度一直掉着,直到他认为不能再让它掉下去时,制止了丽娜的发泄。
“冷静,冷静点,你头上的快乐值快掉完了!”
丽娜听到快乐值的字眼,才如梦初醒般,停了下来。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沈鸿雪看到丽娜终于冷静了下来,不由的松了口气。
在这一路上他经历的太多,让他有些心神疲惫,情不自禁的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忽然,他看见旁边有个椅子,鬼使神差的坐了下去。
“别!”丽娜惊呼道:“不能坐这里!”
沈鸿雪立马想站起来,可他的屁股像是黏在椅子上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
此时,他才注意到,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椭圆形、绿色桌面的桌子。
“这是怎么回事?”沈鸿雪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丽娜连忙走到他的身边,面色慌张,“你触发了游戏,必须玩完才能结束。”
顿时,沈鸿雪惊的冷汗都下来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游戏规则。
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仿佛在他耳边响起。
——“请下注。”
下什么注?
沈鸿雪一头雾水,还没等他弄明白,他右手边的人便推出了两个筹码放在他的身前。
下一刻,所有人好像又能看到沈鸿雪了一般,集体把头转过来,面无表情的死死盯着他。
沈鸿雪顶着他们的视线,扫视一圈,绿色的牌桌周围加上他自己,一共坐了四个人和一个站着的灰白色的“人”影。
而整个桌面上,只有他身边那人推出的两个筹码。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请下注。”
依然是那个阴冷的声音。
沈鸿雪循声望去,竟然是那个灰白色的“人”影在说话!
众人的目光,突然像是一座巨大的山峰压在沈鸿雪的身上。
他能感受到一股奇怪的压力,仿佛是大山具现化一样,快把他压扁了。
丽娜连忙解释道:“快下注,只要是你拥有的,下什么都行!”
沈鸿雪苦思冥想,他身上什么都没有,除了衣服就是鞋子,他能压什么呢?
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压的他腰都弯了下去。
再这么下去,他很有可能会被压成一滩肉泥!
忽然,沈鸿雪眼睛一亮,连忙问身边的丽娜,“什么都行?器官可以吗?”
丽娜闻言一慌,他不会要做什么傻事吧?
但她看着沈鸿雪被压垮的脊梁,满是汗的脸庞,以及他那亮晶晶,充满光的眼眸,愣住了。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见到了正在受难的天使,充满苦难,却依旧光明,怜悯众生般的慈悲。
她的孤寂的灵魂仿佛得到了救赎,她听见自己说:“对,什么都可以。”
沈鸿雪有些高兴,他知道下注什么了!
他记得,人身体里有一个极其无用的器官,甚至还会莫名的发炎。
幸好,他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它一直没有发炎,所以也没有切除它。
当他决定要下注的东西后,单手在台面上一挥。
一块血淋淋的人体组织忽然出现在桌面上。
参与游戏的几人集体看向那块血淋淋的肉,目不转睛,口水都快从嘴角滴下来了,再也维持不住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丽娜更是惊呼一声。
下一秒,那块血淋淋的肉,被绿色的牌桌吞噬,变成了两块筹码。
沈鸿雪把那两块筹码推出,淡淡道:“跟注。”
瞬间,原本覆在他身上的压力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沈鸿雪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弯曲的脊柱也挺了起来。
丽娜问道:“你下注了什么?”
沈鸿雪镇定自若道:“阑尾。”
丽娜情不自禁的再次打量起这个男人。
阑尾?
那不是人身体中最无用的器官吗?
她最开始还想着要劝对方,千万不要动自己的快乐值。
因为他只有不到50,如果真的压了这个,下不了牌桌就得疯。
实在不行舍弃几根指头也是个办法。
没想到他却在这种情况下,另辟蹊径!
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丽娜暗自感叹道。
当沈鸿雪下注完毕后,站在牌桌中间的灰白色“人”影的背后,忽然伸出好几根灰白色的触手。
触手的尖端带着两张纸牌,依次发布在众人面前,盖在牌桌上。
沈鸿雪有点好奇,想揭开一角看看。
却没想到,那两张纸牌像是粘在牌桌上一样,怎么扣都扣不起来。
丽娜指了指其他人身前的空位道:“别人还没下注完,你不能看牌。”
紧接着,沈鸿雪左边的人突然卸下一条手臂,放在牌桌上。
手臂的断口平整光滑,没有留下一滴血,那人的胳膊下面同样如此。
像是磁吸的人体拼装玩具一样,轻轻松松,那人的表情上也没有一丝痛苦。
手臂在桌面上变换成四块筹码。
丽娜面色一变,连忙道:“待会儿到你了,你弃牌就行。”
沈鸿雪根本不清楚规则,问道:“怎么回事?”
丽娜解释道:“第一个人加注后,后面的所有人都得加到和他相同的注,你是前面下的注,待会儿到你了,弃牌就算你这局结束了,不用跟注,只是失去了阑尾而已,划得来。”
沈鸿雪点点头。
不出所料,后面的加注越来越离谱,那个人上了一只手,另一个人上了一只脚,沈鸿雪身边的人更是加上了一手一脚。
终于到沈鸿雪了,他迫不及待的喊道:“弃牌。”
下一刻,他桌面上的牌消失,表达了他出局的意思。
沈鸿雪长舒一口气,正准备站起来,可牌桌上的加注也越来越疯狂。
有一个人抵不住压力弃了牌,另外两个人在他弃牌后,开了牌面。
就在牌局结束时,原来一点感觉的都没有的他,突然察觉到自己右侧小腹有点空落落的,似乎阑尾消失了一样。
牌局的结果是,一个人狂喜,一个人痛哭。
所有的筹码都被狂喜之人拥入怀中,他头上的快乐值激增,痛哭的人快乐值骤降。
沈鸿雪不理解,问道:“他要这些筹码有什么用吗?这不都是些人体组织吗?”
丽娜摇了摇头,“不,这些筹码虽然是别的东西转化成的,但它同样可以转化为别的东西,比如快乐值、黄金、衣物等,只要你想,它能变成任何东西。”
说罢,丽娜拍拍沈鸿雪的肩膀,“走吧,难不成你还想打下一局吗?”
沈鸿雪摇了摇头,刚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仍然动不了。
他的脸色煞白,问道:“牌局结束了吗?”
丽娜不明所以,“当然结束了。”
沈鸿雪苦笑,“那,我为什么站不起来?”
丽娜脸色大变,“难道这是死斗?”
丽娜连忙给沈鸿雪科普规则,“死斗就是,牌局会一直继续,直到所有人都死完,只有一人存活才能结束游戏。”
沈鸿雪面上惨白一片,刚才的一局已经让他失去了阑尾,他不敢想象,再轮几把,他又会失去什么。
一时间,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丽娜安慰道:“这个游戏还是比较看运气的,而且你看,别灰心,我们临时抱佛脚,给你讲讲这个游戏的规则……”
伴随着丽娜的讲述,新的一局又开始了。
这次是沈鸿雪第一个下注,他可以选择下注的大小。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智齿,挥手间,一颗智齿出现在台面上,但始终没有变化。
那股催促的重力,又重重的压在沈鸿雪的身上。
难道是不够吗?
他把手悬在台面的智齿上,下一秒,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直到第四颗智齿出现,才被牌桌吞下。
牌桌不情不愿的吐出一枚筹码。
这时,才让沈鸿雪松了口气。
纸牌发到面前后,另外的三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洞悉了沈鸿雪的想法一样,都没有拼命的加注,反而都是一点一点的跟。
你一块手骨、他一块肋骨……
钝刀子割肉,不疼,但极为难受。
第二圈,转到沈鸿雪的时候,台面上多了三张牌。
方片8、桃心9、黑桃A。
沈鸿雪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两张牌,是黑桃10、桃心J。
根据丽娜讲述的规则,一般会进行四圈,第一圈下注,第二圈发三张公共牌再下注,第三圈再加一张公共牌下注,最后一圈同上,再明牌比大小。
一共台面上会出现五张公共牌,这五张公共牌任选其三与自己手中的两张结合,进行比大小。
同花顺>四条>葫芦>同花>顺子>三条>两对>一对>高牌(散牌,比点数)。
但是这么多陌生的知识,一股脑塞进沈鸿雪的脑子里,他都怕他自己记混了。
他再次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只要公共牌中再来个Q或者7,他就能凑齐顺子。
可顺子在他丽娜跟他讲述的大小中,只排在第五位,如果有比他还高的,他就输了。而且他也不确定下一张公共牌会不会是Q/7。
现在该他做决定了,是加注还是弃牌?是赌一张Q/7,还是弃牌?
沈鸿雪身上一沉,催促的大山再次压在他的身上。
他到底加不加?
弃牌还是加什么?
顺子能赢其他人吗?
下一张公共牌万一不是Q/7怎么办?
那一瞬间,沈鸿雪感觉天旋地转,面前牌桌上的人们都变成了一个怪物。
它趴在桌子上,八只纤长的手臂从背后伸出,它的肢体上没有头颅,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切面,而手臂的关节处镶嵌着一颗颗眼睛嘴巴被封起来的头颅。
它的手掌张开,像是花朵一样扭动着,有的掌心是一个乱转的眼睛,有的是一张伸着舌头的嘴。
沈鸿雪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想动,却一点都不能动。
仿佛整个人被困在一具躯壳当中。
这个怪物爬上桌子,挥舞着手臂向他爬来。
它的手臂长的像是枝丫,一截一截的。
扭动的手掌们露出滴答着粘液的舌头,贴在沈鸿雪的眼前,仿佛在嗅闻这个人类的芬芳。
沈鸿雪的瞳孔紧缩,他感觉到无边的恐惧,仿佛下一刻怪物就要舔舐他的瞳孔,吮吸他的眼球。
刹那间,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他感觉到自己的眼前覆盖上了一只温暖又干燥的大手。
“别看,都是假的。”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熟悉的声音与清新的木制香把他从恐惧的深渊拉回了现实。
他察觉到身侧传来的温暖体温,便毫不犹豫的靠了上去。
身体被控制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他情不自禁攥紧那人的衣摆,把自己埋在对方的怀中,试图以此来汲取力量。
那人的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又安慰的抚了抚他的背。
“抱歉,我来迟了。”那人如是说道。
危飞白傻了的视角(可能算个番外?)
其实危飞白一直是清醒的, 除了最开始的那几秒。
最初,他错愕、震惊、恐惧、愤怒……然后是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仿佛大脑被清空了一样,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为什么在这里, 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就那么呆呆的站着, 他无法说话, 也无法行动,非常的无助,甚至恐惧。
直到那个人, 牵起了他的手。
他能感受到那只手的温暖,仿佛是一针强效的强心剂, 一瞬间,他感到了莫名的安心。
那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牵着我?
危飞白想问, 但却开不了口。
那个人牵着他,他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自动的跟着对方走。
他感觉, 他的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意识,不听他的指挥, 却对那个人无比信任。
就在他对自己的身体产生质疑时,另一个人也靠近了他, 似乎还想伸手碰自己。
不受控制的身体根本无法避开,但阻止不了他心中泛起的厌恶感。
他察觉到, 自己似乎很讨厌别人的触碰。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 身体一拳砸了过去, 也把只存在脑海中的他吓了一跳。
虽然他不认识他们,但他也不想伤害陌生人。
幸好那个人拦下了他, 他对那个人很满意!
他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那个人身上,同时也对他产生非常多的好奇。
他和我是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一直保护着我?
他的手有点小,但很温暖。
他好白啊。
危飞白没有注意到,他的思绪跑的越来越偏……
因为牵手的缘故,他也不能控制脑袋的转向,所以,他一直看着那个人的背影。
危飞白的思维越来越奔逸,完全不受控制的在想七想八。
那个人的背好直啊。
他的身形并不高大,自己一眼就能看到他藏匿在碎发中的耳朵尖,但真的好安心。
他的脖颈好白,有点像舔一口,是怎么回事?
咦,他脖子上那个暗红色的图样是什么?好眼熟啊……
直到他们走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到处是低哑的呻吟声。
危飞白看着那些交缠在一起的人们,他很好奇,他们是在做什么?
他看到那个人突然转过身。
第一次,他终于能看到那个人的正脸了。
雪白的肌肤沁染着淡粉,含着微光的黑棕色猫儿眼,神采飞扬,那副含羞微恼的表情,恍若惊鸿一瞥。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只觉得自己心脏好像中了一箭。
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驱之一空。
这副画面,仿佛那个人撞进了他的躯体,来到他的脑子中和他面对面。
直到那个人的双手扶着他的脑袋转过去,他才回神。
他的感官集中在扶着他脸颊两侧的手上,灼热却有些湿润,甚至因为距离,还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并不讨厌,甚至隐隐还有点喜欢。
很快,那个人给他转完头便放下了双手,他有些遗憾。
太快了。
他看着那个人单手扇风散热,却把自己越扇越红,还装模作样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
他真的越来越喜欢对方了。
他被那个人牵着手,看着对方迈出的脚,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他的心口上,酸酸涨涨,无比喜爱。
……
不知何时,危飞白恍恍惚惚,所有的记忆在他脑袋中搅合在一起,像是融化在一个盘在里的五颜六色的颜料,不分你我、乱七八糟。
等他真正的清醒过来时,才发现沈鸿雪正坐在一个令他极其眼熟的桌子上,神色晦暗难明,满头大汗,眉头紧锁。
眼睛无神的瞪着空中,瞳孔紧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般。
危飞白急忙走了上去,单手捂住了对方的眼睛,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许久没说话的嗓子低哑深沉。
“别看,都是假的。”
以及——
“抱歉,我来迟了。”
第 84 章
危飞白揽着沈鸿雪, 让他在怀中缓了缓。
沈鸿雪虽然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但身上的重力已经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了。
他知道,这是在催促他尽快下决定。
危飞白从他弯曲的腰身上看出了什么,匆忙向呆愣在一边, 惊讶于危飞白恢复的丽娜挥挥手, 让她搬一个椅子过来。
丽娜虽然不明所以, 但迫于危飞白恐怖的眼神, 她还是照做了。
他从丽娜手中接过椅子,把它放在沈鸿雪背后坐下,然后双手一伸, 覆盖在沈鸿雪盖在牌上的双手上,整个人环抱着对方。
沈鸿雪一惊, 急忙想挣开危飞白的控制。
却不料直接把后背贴在对方的胸膛上了。
对方的脸放在他脑袋的侧方,似乎能感受到似有似无的呼吸声。
摁在自己手上的大手忽然握紧。
“别闹, 听我的。”
低沉暗哑的嗓音,伴随着温热的吐息,轻轻的砸在沈鸿雪的耳朵上。
似痒非痒的感觉, 让他心痒难耐。
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耳朵燃烧起来了,现在肯定红的都能滴血了!
沈鸿雪轻咳一声, 转移话题道:“你会这个?”
危飞白点点头,他当然能看到对方鲜红欲滴的耳朵, 又悄悄的靠近了几分,对着它道:“对, 熟的不能再熟了, 现在, 把手里的牌打开让我看看。”
酥麻瘙痒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的偏头想逃,可被控制在怀里的沈鸿雪位置受限, 哪里能逃得掉?
沈鸿雪不禁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不知满面春光的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在瞪人,而像是一个媚眼。
危飞白再次遭受了一次美颜暴击。
没有那些奇怪的系统框,也没有血条的视野,看起来无比真实。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在他视野中的沈鸿雪,居然那么鲜活,那么动人。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壁垒坍塌了,他似乎也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中了。
危飞白轻轻甩甩头,不再去想这些奇怪的感觉,开始专注于沈鸿雪手中的纸牌。
很久以前,在他勤工俭学的时候,他曾经在一家赌场工作过,对于这些纸牌游戏,他简直熟的不能再熟。
他握住沈鸿雪的手,操控着他翻开牌面,扫了一眼公共牌,差一张Q/7就能组成顺子,还有两张公共牌没发,36%的赢面,可以赌一把。
他果断的控制着沈鸿雪手敲了两下桌面。
身上的重力瞬间消失,沈鸿雪一脸懵逼,仿佛头上挂满了问好。
危飞白不禁弯起嘴角,解释道:“现在是第三圈开牌阶段,你是第一个,你可以选择下注或者敲两下桌子代表过牌,过牌就不用下注了。”
沈鸿雪十分窘迫,他并不知道这个规则,丽娜也没有跟他讲过,他看上一把其他人都是下注,自然以为每次都得下注。
危飞白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道,“没事,我教你,这个游戏不难,就是规则相较于其他游戏来说,稍微有一点复杂。”
这一圈,所有人都选择了过牌,比起上一把都显得非常沉稳。
灰白的“人”影伸出触手,再次向牌桌上递上一张纸牌翻开。
是梅花Q。
危飞白感觉到,他手中的手轻微颤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在意。
他的目光放在了其他参与者身上。
他们的面部没有一丝变化,这么长时间,眼睛也不带眨一下的。
不交流,不发声,像是一个机器人。
这才是真正的扑克脸。
危飞白不禁感叹道。
他注意到,虽然这些人,面上无懈可击,可是手上确有一些小动作。
就好比刚刚,他看到一个人的手忽然握紧了一下。
第四圈,依然是从沈鸿雪开始。
危飞白抱着他,悄悄道:“我说一句,你复述一句,毕竟你才是参与者。”
沈鸿雪点点头。
“加注,我老公的五年记忆。”
“加注,我老公……”
沈鸿雪想也没想就复述道,说到一半,忽然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等等!我们结婚了?”
危飞白伸手摸着沈鸿雪脖颈上的暗红色图案,义正言辞道:“结婚证都有了,怎么能没结婚呢?”
沈鸿雪闻言一愣,忽然想起,刻印确实等同于“结婚证”,还是无法离婚的那种,但现在能刻印的向哨情侣少之又少,而且因为不能解除,选择刻印的情侣更是少之又少,这则法律落灰的都快被废除了。
要不是危飞白提起,他都快要忘记这条律法了。
他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他们两个谁也没告白,怎么就结婚了?先上车后补票?
不对不对!
沈鸿雪暗骂,差点被他带偏了,转身抓着他危飞白的衣领问道:“先别说这个,告诉我,为什么是下注你的?”
危飞白心中轻啧一声,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转移话题道:“什么你的我的,我们是领过证的夫夫,相互属于彼此,自然能支配对方的所有,对吧?”
沈鸿雪极力反对,“可——”
危飞白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放心,记忆这种东西,我多的是!”
沈鸿雪在他的手掌中一直“呜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危飞白不理,直接隔着自己的手背,轻吻一下。
促然放大的脸庞,让沈鸿雪瞳孔一缩。
他看着对方英挺的眉毛,纤长的睫毛,深邃的眉眼。
对方的眼中是说不出的温柔,和能把人溺死的深情。
一瞬间大脑空白,等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
危飞白已经把失神的他哄骗的啥都说完了,五年的记忆化作了五枚筹码摊在桌子上。
沈鸿雪有些恼怒,但看到他的侧脸,自信从容的表情,微微勾起的嘴角。
坏情绪一扫而空。
沈鸿雪悄声询问道:“咱们只是个顺子,上面还有好几个牌型比这个大的,现在加注是不是过于冒险了?”
危飞白眼观六路,视线从未从眼前的牌局上离开,他附在沈鸿雪耳边,轻声道:“就是因为是个顺子,所以才加注,我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依靠这个大致能判断出其他人的牌型。”
不出所料,下一个人选择弃牌,下下个人选择跟注,他就是危飞白刚才注意到手突然握紧的人,而最后一个人也选择加注,但他真的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危飞白继续分析道:“你看,第一个弃牌的人,他肯定牌型不好,第二个人,你看他总是会有一些细小的肢体动作,而且他选择加注,这代表着他原本的手牌并不是很好,可是翻出的公共牌给了他希望,我们再看公共牌是:方片8、桃心9、黑桃A、梅花Q,他手里多半是一个或两个对子,没有我们大,不足为惧。”
危飞白又看向三个人,“而这最后一个人,我看不出来,他没有什么小动作,先不说他牌好与不好,但他肯定是个老手。”
沈鸿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第三个人,就是上一把的最后赢家。
跟注,已经轮到了第三个人,就在此时,那个人突然加注,他把上一把赢下的所有筹码全数抛出,正正好好三十五个筹码。
下一刻,灰白色“人”影发出最后一张公共牌。
是梅花8。
沈鸿雪扯扯危飞白的衣袖,小声问道:“我们还跟吗?这次再跟我们就要加到35个了!这可不是小数目,我们哪里来这么多东西换筹码啊?”
危飞白轻笑一声,“为什么不跟?跟上次下注一样,压我的记忆。”
他看着沈鸿雪担忧的目光,把玩着对方的手指,“放心,这东西我真的有很多,甚至输都输不完的,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跟注试试看?”
沈鸿雪不太相信,刚刚压了5年了,现在再跟35年,这都40年的记忆了,可危飞白看起来也就只有20多岁,哪有这么多记忆可以下注的。
危飞白看出了沈鸿雪的迟疑,漫不经心的抚摸着沈鸿雪的指侧,“试试嘛,反正没有的话,牌桌也不会兑现筹码。”
沈鸿雪被危飞白的小动作弄得整个手都在发痒难耐,止不住的轻微颤抖,手指肚凸起的软肉都在微微发红。
搞得他心神不宁,只好按照危飞白说得那样去做。
没想到桌子上竟真的出现了35个筹码,意料之外的展开让沈鸿雪大吃一惊。
难道说危飞白已经四十多岁了?
可他的面容上并没有丝毫皱纹啊?
不对,沈鸿雪仔细思考,
他忽然想到,他下的注是他的记忆,并且他还说那东西他多的很——
他又联想起上次危飞白照顾他时讲的那个睡前故事。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危飞白看到沈鸿雪惊讶的目光,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方便了,如果你不嫌烦,我会讲给你听。”
他知道,沈鸿雪并不愚笨,凭借着一些线索很轻易的就能猜到真相,他也时候该跟他坦白了。
沈鸿雪摇摇头,他怎么会嫌弃呢,他知道,危飞白的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他终于能走进他的内心了。
沈鸿雪转过头去,危飞白只听到淡淡的一句,“我随时有空。”
危飞白不由的唇角勾起,他听懂了沈鸿雪话中的意思,代表着不计较,说不说也由他做主。
沈鸿雪把全部的主权都交给了危飞白。
他心中甜蜜的喜悦翻涌而出。
这么贴心的大宝贝儿,谁能不爱呢?
……
跟注来到了第二个人,他却犹豫不决,迟迟下不了决定。
危飞白继续跟沈鸿雪讲解道:“这是最后一圈,转完后,大家明牌比牌型大小决定赢家,这一圈,也是押注的最后狂欢,因为这个时候如果对自己牌型非常自信,就可以allin(全下),当然也有一些耍诈的人会在这最后时刻赌一把。”
沈鸿雪不明所以,“耍诈?”
危飞白介绍道:“假如这里只有两个人参与,一个人是散牌,一个人是两对,按理来说的话是一对大对吧?”
沈鸿雪点点头。
危飞白补充道:“但如果这个拿散牌的人全程都很自信,从头到尾一直一点一点加注,拿两对的人也对自己的牌很自信,也跟注,在这最后一圈的最后时刻,散牌突然allin,拿两对的人是不是会质疑对方拿的什么牌?从而对自己牌型不自信,导致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弃牌。”
“一边是allin去赌输赢,另一边是及时撤退保留没下的一半身家,你会选哪个?”
沈鸿雪也迟疑了,“正常来说,应该是撤退,但是如果知道对面的牌型肯定是赌到底。”
危飞白笑了笑,“他当然不知道啊,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及时止损,这就是耍诈。”
“这个游戏,不仅仅是策略与运气那么简单,还有心理博弈。”
这个时候,第二个人终于下决定了,他选择了跟注,因为上一把输了太多,没有那么多筹码,他allin了。
“哦?”危飞白充满兴味的看了对方一眼。
沈鸿雪十分好奇,问道:“他不是一对吗?为什么不弃牌还继续跟?”
危飞白意味深长道:“他在赌。”
“公共牌区出现了四个花色,自然不可能出现同花,所以最大的牌型是四条、葫芦,后面才是顺子。”
沈鸿雪有点慌,“公共牌区已经有个对子了,那他们要是个四条、葫芦怎么办?”
危飞白淡淡道:“没有那么容易的,四条的概率是四千分之一,而葫芦的概率则是六百多分之一,所以他是在赌,赌下家会不会相信他是葫芦而弃牌。”
沈鸿雪却说:“那他要真是个葫芦怎么办?”
没想到,沈鸿雪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人已经弃牌了。
现在就剩下危飞白和那个疑似是葫芦的人了。
灰白色的“人”影裂开口腔,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请明牌。”
沈鸿雪着急的抓着危飞白的袖口,他仍然惴惴不安,紧张的不行,手指用力,关节发白,对方的袖口都扯得有些变形。
沈鸿雪对面的人也大口的呼吸着,深沉的呼吸声在这里震耳欲聋。
他似乎也非常紧张。
危飞白仿佛一点都没察觉到,反而气定神闲,宛如吃饭睡觉一样的轻松,慢悠悠的掀开了自己的牌面。
他不慌不忙对着沈鸿雪道:“在第一次开公共牌时,他没什么表现,第二次开牌时,他有些心不在焉,到最后一次开牌,他显得非常紧张,而别人加大赌注时,他虽然犹豫了很久最后却还是allin了,代表着他的牌型不大不小,却可以博一把,所以,他大概率是个三条。”
“而三条,没有顺子大。”
就在危飞白说完后,对面的人掀开了自己的手牌。
一张梅花8,一张方片7,
和公共牌组合起来,确实是个三条。
那个人面无表情,脸上惨白一片,他的肢体上的剧烈颤抖却出卖了他。
灰白色“人”影无情的宣布——
“三条对顺子,顺子胜!”
下一刻,对面那个颤抖着的人,如同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两只手在牌桌上狠狠的抓挠。
他的脑袋仿佛被不知名的存在一点一点擦除,消,接下来是身体,最后是扣在牌桌上的双手。
仅剩的双手在牌桌上攀爬,指甲断裂,鲜血迸流,留下一道道带着血迹的抓痕。
最后同他的躯体一样,消失不见。
在场所有人都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人为他感到悲哀,只有沈鸿雪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在他消失之后,所有的筹码都归沈鸿雪所有。
“唰”的一下。
沈鸿雪和危飞白二人头顶的快乐值开始激增。
飞快跳动的数字让他们胆战心惊。
超过1000可是会变成怪物的!
幸好,那些数字很快就停了下来,沈鸿雪的停在了733,危飞白的停在了467。
二人松了一口后,心又悬了起来。
这游戏赢了一把能给700快乐值?
赢得分明是沈鸿雪,为什么危飞白也加了200?
二人面面相觑。
第 85 章
王五和往常一样, 推开酒馆的大门,径直走向最里面,深处的牌桌。
他一屁股坐在牌桌前,洋洋得意的把几摞筹码放在自己的手边, 色眯眯的对着性感的荷官吹了个口哨。
王五是这个镇子里知名的混混, 到现在都没有结婚, 秉持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天天招猫逗狗,不干正事。
工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挣一天钱, 玩个几天,没钱了再继续去挣钱, 这样的生活他持续了很久很久。
忽然有一天,他的狐朋狗友告诉他, 赌-博比打工来钱更快,他半信半疑的试了试,没想到他居然在这方面有点天赋, 小挣一笔,从此他就成了酒馆的常客, 靠赌-博维持生计。
这一次,和往常不一样, 他准备干票大的。
在上一次输光所有后,他足足打了一个月的工, 拿着他所有的钱来到酒馆, 准备一次性挣够足够养活他后半辈子的钱。
王五摸摸下巴, 观察着他这次的对手,一个打扮邋遢的老汉, 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人,最后是一个非常面生的俊秀白皙的青年。
他看向最后一个人的目光充满了审视,作为一个“著名”街溜子,这个镇子上没有人不认识他,同样,虽然有些人他叫不上名字,但不碍于他面熟别人。
王五敢打保票,他绝对没在镇子里见过这个人!虽然有可能是他记错了,可这张优秀的面容他从未听人提起过!
尽管这个小镇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游客过来玩了,但他几乎能一口咬定,这个人一定是从镇外来的!
作为一个从小就在镇子中长大的人来说,他也是向往镇外的世界。
他装作不经意的问那个面容俊秀的青年,“你是从外面哪里来的?”
青年似乎没有听见王五的问话,头都不带动一下的。
王五以为这里的噪声太大,青年没有听见,又大声的重复一遍。
“喂!你是从外面哪里来的?”
王五的声音很大,他保证青年一定能听见,可他等了半晌,青年依然自顾自的在装聋作哑。
这一举动让王五恼羞成怒,他认为青年是瞧不起他,故意让他下不了台。
他感觉到酒馆中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他们的窃窃私语是对他的嘲笑。
如果王五回头就会发现,酒馆中没有一个人看他,就算是他发出那么巨大的声音,也没有一个人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可没有回头的他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对青年恨之入骨,想着什么时候收拾青年,却不在脸上表露,他给自己找了台阶后,笑眯眯的坐了下来。
好,很好!
第一局,青年似乎拿的牌不是很好,所以很早就弃了牌,愤怒无法发泄的王五对着其他对手开刀,慢慢引诱他们下注跟注,赢了个盆满钵满。
这让王五的心中舒服了很多。
紧接着第二局,王五拿的牌并不好,可他没有表露出来,他扫视着全场,发现青年的表情滴水不漏,中年人和老年人的表情都不是太好。
果然,轮到中年人时,他弃了牌。
开了公共牌后,王五注意到青年皱了下眉,他不由的心中窃喜,可算是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了!
就在王五摩拳擦掌,准备使坏的时候,忽然一个英气逼人的帅气男子坐在了青年身后,手把手的带着他打。
王五鄙夷的看了他们一眼,虽然他在小镇生活,却也不是闭耳塞听,他知道几年前国家通过了同性婚姻,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太不知廉耻了!
他不愿和这两人继续下去了,坐在他俩身边真的非常耻辱,刚想准备弃牌,却看到对面那个老头拿着牌的手颤颤巍巍。
忽然一个邪恶的想法促使他加了注,还是大注——是他上一把的所有胜利品。
他不由得勾起唇角,接下来你们该如何应对呢?
他像一个观众一样坐在那里,欣赏着他们二人的博弈,然后在最后一刻,弃掉了自己的牌。
最后的赢家竟然是青年,王五大失所望的看了一眼老年人。
老年人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浑身颤抖,手掌撑在牌桌上抓挠,像是什么病发作了一样。
王五没有去救,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他很嫌弃老人的邋遢。
只是单纯的冷眼旁观着。
老人昏黄的眼睛中充满泪水,他似乎喘不过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祈求的看向众人,皆无一人所动。
酒馆中没有任何人在意这个老人。
忽然,老人昏黄的眼睛闪过一丝清明,他的目光中充满理智与冰冷,最后,在他倒下之前,看了一眼王五。
酒馆中热闹非凡,大家说说笑笑,只有王五一身的冷汗。
王五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他只觉得那个目光让他恐惧,不由得在心中暗骂对方两声。
这一茬,间接性让他忘记了起身换位。
第四局,王五摩拳擦掌,准备把输的都赢回来,最好再给青年一个教训。
谁知道青年根本不上套,匆匆弃牌。
第五局,王五拿了手特别好的牌,他装作牌不好的样子继续下套,青年似乎上套了,跟了大注,中年人全部allin。
此时王五露出獠牙,同样allin。
中年人面色慌张,忐忑不安,但是他已经无法撤回了,只好等最后明牌一搏。
轮到青年时,他面色凝重,沉默许久后选择了弃牌。
最后,不出所料,王五赢下了全部!
他得意洋洋的看着青年,炫耀着他赢来的一切。
不知何时,中年人也消失在座位上了。
王五并没有在意,他以为中年人只是输完离场了。
他看着青年身边孤零零的几个筹码,不由得拍手称快。
第五局。
此时的桌面上就剩他们二人。
发到王五手中的牌不能说好,只能说烂的不行。
但王五毫不在意,青年的那两个筹码他眨眨眼就能拿下。
公共牌还没揭开,王五就开始了加注。
他想以此逼退青年。
却不料青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筹码,跟他加注。
王五牙都要咬碎了,怒骂青年藏筹码!
可荷官理都不理他,因为藏的是筹码又不是牌。
一时间给王五弄得又下不下台来。
他的牌不好,如果此时退却,那他下的筹码都是给青年送钱。
看着青年赢钱,赢得还是他自己的钱,比杀了他都难受!
王五心一狠,绷起表情,开始一点一点加注,给青年增加压力。
可青年次次都跟上了王五的注,也不加,就跟。
这同样也给王五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不停的在心中骂着对方,怎么还不弃牌!
翻开公共牌,王五大喜!
他的两张烂牌对上了两张,是两对!
此时王五心中燃起了巨大的希望!
他深知,这个游戏70%的牌局都是比对子比点数的,什么同花、顺子、四条之类的都很难遇见。
于是他果断选择了加注,试图吓退对方。
轮到青年的时候,他眼都不眨一下,几乎没有思考就选择了跟。
王五开始质疑,对方的牌真的有这么好吗?
他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必要继续和对方僵持下去。
可是之前的下的注怎么办?
王五想了又想,沉默好久,不行!他不能接受!
王五选择了继续跟。
第四张公共牌揭开。
王五大喜,和他手中的牌配上,刚好能成为葫芦!
六百多分之一的概率!
他赢定了!
他果断开始加注!直接allin!
轮到青年的时候,青年开始犹豫。
王五喜滋滋的想,拿什么和我斗!你输定了!
他看到那个帅气的男子不知道和青年说了什么,青年明显很犹豫,但还是选择了跟注。
场上两家全部allin,荷官翻开所有的公共牌。
王五没有在意,仍然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喜悦之中。
他大声的笑着:“哈哈哈哈,让你跟我斗!”
“输的倾家荡产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荷官冷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笑声,“葫芦对四条,四条胜!”
“什么——”王五不可置信,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四条?哪儿来的四条?”
他扑上桌子,翻看着公共牌堆。
忽然,他看到他没在意的最后一张公共牌,整个人呆愣住了。
他喃喃自语的嘲笑道:“哈哈,四条!四千分之一!四千分之一的概率!哈哈哈哈!”
青年冷静的目光,让王五十分愤怒!
他指着青年和男子,大声的喊道:“别看着我!”
“你踏马很得意吗?赢了老子很得意吗?”
“等着别走!我下次——”
王五的话还没说完,他视野内的东西开始扭曲。
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是一个气球,正在慢慢飘升。
他心中的所有情绪,轻而易举的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他有些疑惑,我刚刚说了什么?
下次?
下次什么?
片刻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苦笑着摇摇头。
没有下次了。
他想起了,他已经死了,他们都死了,和小镇一起死了……
……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狂的人慢慢被擦除后,皆放松了一下紧绷的神经。
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沈鸿雪头上的数字开始逐步攀升,
235、526、781——
最后稳稳的停在了999这个数字上。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危飞白看着沈鸿雪点点头,沈鸿雪兴奋的扑上来抱住他,“我们成功了!”
危飞白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用力的抱了一下。
这是他们从丽娜口中得知,“赌赢也是一种快乐,而且会根据情绪增加不同的快乐值”后,定制的计划。
他们先是把手中的所有筹码,不留痕迹的输个精光。
同时控制情绪,来把握快乐值增加的偏差。
赌完筹码后,把一部分快乐值换成筹码,降低数字。
最后再赢下所有的筹码。
这个计划看起来很简单,施行起来却非常的困难,里面充满了许多的不确定性。
在最后的下注阶段,身上没有多余筹码的沈鸿雪,全靠危飞白的记忆现场兑换的。
幸好危飞白的记忆充足,管够,不然在跟注的时候,他就已经失败了。
幸运的是,运气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最后翻出的那张关键牌,帮助他们拿下了胜利。
在这个计划中,最特别、最难的就是控制情绪这点,简直不可能实现。
但沈鸿雪还是做到了!
还正正好好的卡在了999!
整个计划,天时(运气)、地利(足量的记忆)、人和(情绪控制),缺一不可。
……
三人高兴的庆祝了一番,可能是沈鸿雪的情绪过于激动,他脑袋上的数字忽然+1。
直接迈入了1000大关。
三人皆是呼吸一窒。
丽娜脸色大变,“快!我们快离开这里,万一一会儿情绪不受控制又增加了怎么办!”
二人闻言,同样紧张了起来。
可是三人忽然发现,无论向什么方向迈步,都是在原地踏步,他们根本无法离开。
这个牌桌周边,仿佛是异时空一样,把他们困在这片区域里……
第 86 章
丽娜不死心, 一直换着不同的方向尝试离开,结果显而易见。
丽娜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不断地消耗着她的体力。
没过几时, 她已气喘吁吁, 满头大汗。
她看着无动于衷的二人, 十分崩溃的喊道:“你们别愣着啊!这该怎么办啊!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
没有人回答她。
比起丽娜崩溃的大喊大叫, 二人只是看起来比较冷静,心中也是同样的急躁,不过他们的阅历比稍显稚嫩的丽娜更加丰富许多, 只是比较能控制情绪罢了。
一个是被委以重任的最强哨兵,一个是长生者, 他们经历过的一切都告诉他们,宣泄情绪是无用的, 在困境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找到出路。
一时间,寂静的场内只有丽娜浅浅的啜泣声在来回飘荡。
就在沈鸿雪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 危飞白忽然发现了什么。
他大步绕着这里,走了一圈, 不停的扫视着。
异常的举动立刻吸引了沈鸿雪和丽娜的视线,他们的眼睛同样跟着他走了一圈。
最后, 危飞白停在沈鸿雪之前坐下的位置前。
沈鸿雪眼前一亮,他也明白了过来, 快步走到危飞白身边。
只有丽娜不明所以,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 同样跟到他们身边,连忙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她注意到二人的视线都放在眼前平平无奇的牌桌上。
牌桌上维持着最后一场的牌局, 散落的扑克牌和堆积如山的筹码。
丽娜仍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她问道:“这个桌子有什么问题吗?”
危飞白摇了摇头,“桌子没有问题。”
他反而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我们现在和进来前有什么区别吗?”
丽娜的CPU都快干烧了,怎么也联系不起来,这个问题和他们出不去有什么关系吗?
危飞白像是能读心一样点点头,“有关系。”
丽娜的神色立刻开始慌张了起来。
沈鸿雪接过话茬,向着丽娜安抚着笑了笑,“放心,没有读心术。”
“单纯的是因为你的表情太明显了。”他含蓄的解释道。
丽娜干巴巴的挤出了一个微笑。
可能是因为太尴尬了,她脑子动的飞快,喃喃自语着,“现在、进来前,区别?”
她的脑海中涌现出无数画面,一瞬间,她就抓住了关键,但她不敢确定,“难道是……筹码?”
危飞白和沈鸿雪都赞同的看了她一眼。
果然,能在这里存活这么久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丽娜追问道:“为什么是筹码?”
危飞白淡淡道:“简单排除法。”
他指了指四周,“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牌桌和我们三个,我们三个完完整整,什么都不缺。”
(每局结束,每人富余的筹码会自动回收,变回之前的抵押物。也就是现在桌上的筹码都是从其他人那赢来的。)
“有变化的只有快乐值和筹码,而快乐值在外面也会进行改变,唯独筹码,是独属于这里的东西。”
丽娜又问道:“可是我们没有人拿着筹码离开?”
沈鸿雪摇摇头道:“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
危飞白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虽然我们没有拿着筹码,但这些筹码名义上都是属于你的。”
丽娜一拍脑门,“那我们直接放弃不就行了!”
沈鸿雪若有所思,忽然问道:“丽娜,筹码是不是能兑换成任何东西?”
丽娜愣愣的点点头,“你要换什么?”
不等其他人反应,沈鸿雪一手按在牌桌上,对着筹码大手一挥。
只见危飞白和丽娜头上的快乐值飞速增加,他手下的筹码迅速下降,被牌桌迅速的吞噬。
只听闷闷的一声“当啷”。
牌桌上就剩下了一枚筹码。
二人头上的快乐值也停在了1000。
沈鸿雪望着牌桌上的最后一枚筹码,思考了几秒钟后,下定决心。
那枚筹码在牌桌上融化成一摊黑色的液体,然后逐渐拉长、变形,最后固定成一枚短匕的模样。
那枚匕首,看起来像是某种金属制成,虽然不长,带柄也就只有十几厘米长,但寒光锋利,让人无法质疑它的危险程度。
沈鸿雪捡起匕首的那一刻,酒馆内嘈杂的人声再次钻入他们的耳朵。
他们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就回到了这间酒馆内。
二人没有惊慌,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有丽娜高兴的手舞足蹈,无声的尖叫着,也不知道是因为离开了牌桌,还是因为她即将离开困着她许久的酒馆。
沈鸿雪拉起危飞白的手掌,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将匕首放在他的手心上。
“我思来想去,觉得最好还是给你弄把武器防身比较好,可惜只剩下一枚筹码了,弄不了什么大件的武器,不过一把匕首也不错。”
说着他冲着危飞白笑嘻嘻的眨眨眼,“我有异能,用不着武器,而且,我莫名有种预感,你一定会用上它的。”
危飞白看着对方璀璨的眼眸,真挚的情感从普通的话语中流了出来,他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他垂下眼帘,默默的握紧了对方的手,“……好。”
忽然危飞白被系统改造过的五感,从嘈杂的人声中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
沙沙……
像是砂砾滑落的声音。
独特的声音一下子就引起了危飞白的警觉,他循声望去。
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沙漏,沙漏中上半的沙子就剩下了薄薄的一层,似乎随时就能掉完。
顺着危飞白视线望过去的沈鸿雪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他的脸色一变,抓着危飞白便飞奔了起来。
他还记得,这个沙漏就是当初他们在二楼看见的那个,象征着他们时间的沙漏。
他头都没回,着急的冲着丽娜喊道:“快跟上,没时间了!”
沈鸿雪带着他们,朝着来时的方向快速跑去,三人一路狂奔。
依靠着他稀薄的记忆,绕了几个弯才看到那座通往二楼的楼梯。
丽娜十分惊讶,因为她在这里这么久了,从来不知道还有二楼,而且这个楼梯就在她经常待的赌-博区内!
不可能,赌-博区这片,她绝对熟悉的不行,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这个楼梯之前一定不存在!
她随即又一想,之前看不到很有可能是没达到1000快乐值,现在达到了,所以才能看得见。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沙子越掉越快,这还没转眼多久,就剩几粒砂砾还在苦苦坚持,但他们离楼梯还有一大段路!
沈鸿雪边跑边看,一心二用,心中越来越焦急。
竟一时不查,被不知道谁扔在地上的酒瓶绊了一下。
眼看就要摔倒了。
一时间,慌乱的他竟无法操控身体,心中满是懊恼与难过。
他感觉此刻就要命丧在这里了。
懊恼着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
难过自己帮不上忙还给人添麻烦。
同时还有点点高兴,因为他是哨兵,就算是死在这里了,也不会给身为向导的危飞白留下麻烦。
哨向双方,哨兵不能没有向导,但向导完全可以不要哨兵。
他深知,像危飞白那么优秀的人,如果不是被向导的身份所束缚,也不会与他定下绑定终身的刻印。
如果他死了,那危飞白就能从刻印的牢笼中解脱出来了。
一瞬间,他的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可摔倒的疼痛却没降临到他的身上,反而腰部一紧,整个人天旋地转。
视线再次聚焦,看到的就是一个下颌线分明的下巴。
耳边胸膛中剧烈的心跳声将他拉回现实。
厉声的呵斥从头顶上方传来,“我不管你在想什么,都别想!有我在!怎么都不会让你死的!”
沈鸿雪愣住了,他从来没有听到危飞白这么凶过他。
莫名的,他感到有些难过,刹那间眼圈就红了,鼻子酸涩的厉害。
他把脸埋在危飞白胸前,抓着衣服的手紧了又紧。
危飞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同时也无暇顾及,只好用能活动手指轻轻拍拍对方,“我要加速了,抓紧我。”
沈鸿雪埋在衣服中的脸,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危飞白喘息的同时兀自叹了口气,颠了颠怀中的“大宝贝”,换了个姿势抱着,空出一只手拽着后面踉踉跄跄的丽娜。
一拖二的飞驰了起来,经过系统改造的身体各项均优于常人,跑起来更是如此,被拽着的丽娜犹如被牵着的风筝一般,双脚都要悬空了。
被系统加持过的身体还是给力的,在最后一粒砂砾悬坠在沙堆上时,三人便一前一后的迈入了二楼的阶梯之上。
随着砂砾的掉落,楼梯如同一滴水掉入湖中一样,溅起圈圈涟漪,然后消失不见。
楼梯上,危飞白抱着沈鸿雪,大口喘着粗气。
短距离的负重全速冲刺,还是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
他顾不得其他,拉着沈鸿雪问道:“你还好吗?没事吧?”
本来已经收拾好情绪的沈鸿雪,闻言又是鼻子一酸。
感觉自己给对方增加了许多的麻烦。
危飞白看着沈鸿雪突然泛红的眼眶,啥也没说,直接把人拉到怀里抱着。
他靠着墙,喘着气,抱着怀中人,轻轻的安抚着对方的情绪。
无声的泪水晕湿在衣服上,同样也滴落在危飞白的心头。
既心疼又不知所措,只能笨拙的拍拍对方的背。
他哭了很久很久,久到危飞白四肢僵硬,肩头湿哒哒的衣服开始泛凉,甚至他都开始质疑怀中的人是不是要把体内全部的水都哭出来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沈鸿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哭,还这么丢人的不顾场合。
他只是突然间感觉情绪崩溃了,脑袋中什么都没想,眼泪就涌了出来。
发泄完之后,他才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尴尬,让他不知道如何面对。
他从危飞白的怀中退了出来,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表情。
他想,我现在一定很丑,二十多岁的人了还不管不顾,哭的跟小孩子一样,他肯定会笑我的,真的太丢人了。
谁知道,危飞白下一刻就钳起沈鸿雪的下巴,二人目光相对。
他轻声问道:“还好吗?”
在危飞白眼中,眼前的人,眼圈红红的,纤长的睫毛上挂的都是泪珠,被睫毛盖住的眼眸,经过泪水的洗礼,更加闪亮。
因为哭泣的缘故,鼻头和嘴唇都充血泛红的。
怎么看都是一副委屈坏了的模样。
他心疼的吻了吻他的唇角。
沈鸿雪想了万般,唯独没想到这种反应,他一时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立马羞红了整张脸,着急忙慌的眼神乱飘。
“还有人呢……”
“等等,丽娜人呢?”
第 87 章
听到沈鸿雪的话危飞白才猛然发现, 他们中竟少了一个人。
二人回头,望向他们进来的地方,那个本来是入口的地方被一堵水泥墙封的死死的,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看到沈鸿雪投来的视线, 危飞白立刻举起双手以示自己的清白, “我保证, 我真的带着她进来了。”
沈鸿雪看到危飞白这般夸张的举动, 吓得他连连摇头,“不,我不是不信任你, 我只是没看到过程,想问问你罢了。”说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闻不可闻了。
他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对劲, 可他像是陷入泥潭深渊一样,无法控制,越陷越深。
各种负面情绪接踵而来, 让他自顾不暇,无法逃离。
说实话, 危飞白的那翻举动是故意的,本来他想缓解一下对方的情绪, 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他以为对方会对他的行为表示无语、质疑,或者生气。
但他无论如何, 都没想过, 对方会这么的……小心翼翼?
危飞白看着沈鸿雪仿佛犯了什么错事, 低垂的脑袋。
他微微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 轻轻的抚摸了上去。
“或许,你应该放松一些。”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千万不要苛责自己,也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
危飞白早在他家借宿的时候就察觉到,沈鸿雪的心理方面似乎有着一些小问题。
他总是会把别人放在第一位,也总会以苛刻的要求对待自己,从不珍爱自己。
这样真的不行,危飞白心想,他得弄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抬起沈鸿雪的手放在自己脖颈侧的图案上,用自己的手指点了点双方的胸口,诱哄道:“你看,我的身上有属于你的标记,我们的情绪也是共享的,既然我们都已经是这么亲密的关系了,那你能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沈鸿雪垂着头,沉默不语。
危飞白无声的叹了口气,撬开一人的心口总是困难的。
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沈鸿雪开口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我可能是犯病了。”
“你可以不用管我,放任我一会儿就好,我努力收拾一下情绪。”
“真的很抱歉,我在这种场合,又这么……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不稳,隐隐带着一丝哭腔。
这翻话说得稳重又自持,完全符合一个领队的身份。
可危飞白要的不是这样,这么疏离的语气让他开始慌了。
他一把把人拉到怀里,用力的抱着,手足无措的安抚道:“宝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要你的道歉,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拒绝我好吗?”
虽然他的语气轻又温柔,但言词依然那么霸道。
二人脖颈相交,胸口紧贴,双方血脉搏动的声音隔着身体互相传递。
砰砰、砰砰……
不知道那一刻,心跳声似乎并齐了。
让沈鸿雪有种诡异的错觉,似乎二人在那一刻融为一体了。
危飞白抚着沈鸿雪背后心脏的位置,轻声呢喃道:“我能感受到,你的难过、伤心与无助,能告诉我因为什么吗?”
在那一刻,沈鸿雪的心防打开了,仿佛心脏仿佛开了一个口子。
他并不觉得痛,他仿佛不是在倾诉,而是在自己与自己对话,声音轻而低微,“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莫名的会感到孤独,我是孤儿,没有父母,孤儿院里对我最好的哥哥因为我而死,我关系好的队友们一个接着一个没了,只有我还活着。”
“队友死一个替一个,我却再也不敢对他们付出感情了。”
“我感觉很孤独。”
“世界的繁华与我无关,所有人皆是过客,只有我孤零零的存在于世上,这个世界似乎从未没爱过我,世界上也没人爱我……”
危飞白一直紧紧的拥抱着他,没有打断他的倾诉,直到他全部说完。
“你知道吗……”危飞白在他耳边轻声袒露一个秘密,“我见过他了,你的哥哥。”
沈鸿雪的身体一僵,危飞白安抚的顺了顺他的脊背。
“就在我们刻印的时候,在你的精神世界里,是他指引着我找到的你,他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最重要的是,他让我转告你,他的死不是你的错,让你放下,宽恕自己。”
听完这段话,沈鸿雪抱紧了危飞白,把他的脸埋的更深了。
危飞白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看,你哥哥很在乎你,他是爱着你的。”
他附在沈鸿雪的耳边,悄声道:“我的宝贝这么可爱,世界上怎么会没有人爱你呢?”
“我有没有说过,我也爱你。”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你,所以,你可以再依靠我一点,我不会嫌弃你的。”
沈鸿雪拽着危飞白的衣服哭的更凶了。
危飞白侧头在他哭红的耳尖上落下怜爱的一吻。
“我永远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我发誓。”
他的哭泣没有声音,像是他这个人一样,安静又乖巧,不给别人添麻烦。
危飞白安静地倚在墙上,拥着他,任由他发泄。
沈鸿雪第一次知道,人的话语居然也是有力量的,他那恍若无处安放、四处飘荡的心,第一次变得沉甸甸的,垂到了肚子里。
他在这飘摇的大千世界中,终于有了属于他的锚点。
……
也许是因为沈鸿雪畅快的袒露了心声,又或者是危飞白的表白起到了作用,也有可能是二者联合。
总之,这次沈鸿雪很快的收拾好了情绪。
他从危飞白身上爬起来,不好意思的看了对方一眼。
泛红的眼眶,红肿的鼻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但眼睛重新充满了神采,整个人焕然一新,似乎比起从前变得更加自信和开朗了。
二人目光相对,相视一笑,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丽娜怎么办啊?”沈鸿雪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危飞白摇摇头,“别说丽娜了,安荣轩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咱们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他牵起沈鸿雪的手,安慰道:“放心,丽娜能在这里生活这么久,肯定有她自己的办法,安荣轩也是个有眼力劲的人,都没那么容易死掉。”
沈鸿雪望着入口那堵被封的死死的水泥墙,轻轻点点头。
“走吧,我们上去吧。”
“嗯。”
二人再次登上二楼。
那个像是四五百斤的胖子淹死3天的巨人观尸体一样的灰白色“人”影肉山,正静静的坐在沙发中看着他们,仿佛已经静候多时了。
看到二人出现,肉山举起他那泡发肥肿的手,“啪啪”鼓起掌来。
力道大到它胳膊上的肉都在疯狂抖动,让人担心它会不会用力过猛,把身上的肉都拍散掉。
“欢迎欢迎!”肉山提起它外翻的肥厚嘴唇笑道。
危飞白冷漠的暗讽道:“这一趟可没有你所说的那样轻松简单。”
肉山摊开手,“我原以为你们回不来了,谁想到你们竟然真的完成了。”
“筹码得对等,才值得我们这一趟行程,你说对吧?”危飞白反问道。
他的讨价还价似乎在打肉山的脸,它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危飞白立刻向前一步,把沈鸿雪护在身后,另一手摸出沈鸿雪给的那把漆黑的匕首。
肉山原本阴沉的脸色,一看见匕首,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突然颤抖了起来,不停的发出“喝喝”,像是喘气喘不上来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畏惧还是高兴。
它拍着桌子大声喊道:“你竟然遇见它了!还把它带出来了!”
肉山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二人后退半步。
“它是什么?”沈鸿雪立刻追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肉山笑而不答,“来吧,我愿意你们优待,想问什么问什么,只要是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们。”
二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清楚它突然在搞什么,但能无条件获得消息线索也算不亏。
沈鸿雪继续追问道:“你刚刚说的它是什么?”
肉山笑眯眯道:“这个我不能说。”
二人再次对视一眼,决定换些问题。
“丽娜和安荣轩怎么样了?”
肉山诡异的一笑,“哦?丽娜啊,他们都没事。”
危飞白挑眉,“你认识丽娜?”
肉山道:“我不能说。”
沈鸿雪换了一个方向问道:“那你知道丽芙吗?她还活着吗?”
肉山点点头,“我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活着,但有关她们其他的我也不能说。”
看这不能回答,那不能回答,危飞白直接选择问最关键的。
“我们在找的‘它’是什么?”
“我不知道。”肉山摇摇头,“但是,我知道‘它’就在你们这群参与者当中。”
闻言,二人皆是一惊,这个回答仿佛印证了他们的猜想。
“‘它’有身份吗?”
“有。”
“那‘它’——”
肉山打断了询问,摆了摆手,“我只能告诉你们,关于‘它’的线索就在小镇医院中,剩下的我无法回答。”
肉山看了看房顶,忽然道:“有什么你们尽快问吧,快没时间了。”
二人闻言,迅速加快了自己的语速。
“你们是什么?”沈鸿雪问道,他实在是很好奇。
“这个不太好定义。”肉山站起身,整个房屋都震了几下,“你可以说我们是一抹幽魂,也可以说是一段被困在此处的记忆,但我们没有死去,都依靠着这个小镇活着。”
沈鸿雪陷入了沉思,危飞白接着问道:“那你们还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吗?”
“一场灾难。”肉山负手而立,“是场天灾,所有人都病了,医院人满为患,再剩下的我就不记得了。”
说话间,它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了。
危飞白抓紧问道:“这个匕首到底有什么用?”
肉山外翻的嘴唇咧的老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它的话说完,便消失不见了,如同融化在空气中一般。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二楼的玻璃窗悄悄的洒进室内,照耀着肉山之前站立的那块地板上。
他们顺着光线向窗外看去。
朦朦胧胧的晨光伴随着雾气笼罩着天空,天亮了。
等他们再回头,屋内不知何时,恢复到原来他们进来时的那副,昏昏暗暗、满是灰尘的陈旧模样。
危飞白和沈鸿雪面面相觑,竟然已经过去了一整夜。
这个酒馆内,他们几乎上都探查完了,也没有什么遗漏了。
二人来到酒馆一楼的大门外。
清晨的微风有些许的凉意,天空中弥漫着大雾,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晰。
二人虽然熬了一夜,身体上没有什么疲乏,倒是精神有点萎靡。
从密闭的室内来到宽阔的室外,清新的空气让他们忍不住伸个懒腰来放松精神。
危飞白刚微微眯起双眼,忽然看到漫天的迷雾中隐藏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黑影们。
惊的他浑身一哆嗦。
再次眨眼时便消失不见了,他揉了揉眼,怀疑是不是自己精神紧张看错了。
察觉到危飞白异样的沈鸿雪问道:“怎么了?”
危飞白再次睁眼,雾中什么都没有,却也把他激精神了。
他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看错了。”
正当他们放松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啊!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他们循声望去,不远处一个人影跑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安荣轩!
对方一脸喜极而泣的表情飞奔而来。
沈鸿雪同样很激动,他没想到竟然刚出门就遇到了失散的同伴。
危飞白却一脸警惕,把沈鸿雪拉在身后,厉声呵斥道:“站住!”
“你是谁?”
第 88 章
安荣轩的表情从喜极而泣迅速滑落到愕然。
他满脸的不敢置信, 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危飞白沉声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安荣轩指着自己的鼻子,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一样,脸上的表情错愕的有些滑稽, “我, 安荣轩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危飞白摇摇头, 避而不答继续问道:“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是在哪里?”
安荣轩一头雾水, 但还是回答道:“在向导中心大楼那,咱们还一起上课来着,难道你都忘了?”
危飞白得到答案后, 向着沈鸿雪点点头。
沈鸿雪迅速接过话茬,继续问了他几个关键性的问题, 只有从外面进来的他们才知道答案。
见安荣轩都一一回答上来后,二人才松了口气。
危飞白这时才向安荣轩解释道:“抱歉, 我们必须得确认你的身份,才能放松警惕。”
安荣轩略微有些惊讶,在他印象中, 危飞白并不是主动道歉的人。
他摇了摇头,“没关系, 警惕是好事,这代表着我们的生存几率更高了, 不是吗?”
他轻松的话语让二人都看向了他。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微微一笑, 气氛更为融洽了。
三人重新会和后, 一起朝着昨天约定的地点走去。
沈鸿雪昨天没顾得上安荣轩, 他很愧疚,边走边问:“你还好吗?我们分散后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出来的?”
危飞白虽然前期掉线了, 但他保留了掉线时的记忆,他也很好奇,安荣轩到底看到了什么,能吓得慌不择路的逃跑,于是他也这样问了。
安荣轩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禁面色一白,打了个冷颤,颤颤巍巍道:“我、我……”
他咽了口唾沫,“我看到了怪物!无数的怪物!”
沈鸿雪关切的拍了拍他的背,危飞白犹豫了好久后,也把他一只手放在安荣轩肩上,拍了两下就火速的拿开了。
安荣轩回忆道:“在你拉着危飞白往人堆里跑的时候,我也跟在你的身后,跑着跑着,我就发现我丢了。”
“不知道何时,那些人变成了奇怪的怪物,像是某种非常不人道的违法试验后的违禁生物,没有脸,没有五官,也没有胳膊,那些肢体仿佛都长在身体里一样,他们包裹着身体的皮肤一凸一凹的,隔着皮肤都能看见他的内脏、骨骼在呼吸的运动。”
“真的太可怕了!”
说着他的冷汗的冒了出来。
“在我好不容易的逃出怪物堆后,我又看了更为巨大、恐怖的怪物,三个!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它们,但它们竟然有三个!还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吓得我只能慌不择路转身就跑!”
“可我还没跑多远,也不知道是我太害怕了还是怎么了,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就在酒馆大门口不远处躺着了……”
听着安荣轩的描述,危飞白和沈鸿雪对视一眼,按照他所说,他极有可能是因为快乐值太低导致出现了幻觉,就像是沈鸿雪当时在牌桌上看到的怪物一样,所以他所说的三个怪物,很有可能就是危飞白、沈鸿雪和丽娜他们三个。
看着脸色发白,瞳孔打颤的安荣轩,沈鸿雪安慰道:“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也都拿到了线索,不会再去酒馆了。”
“放轻松,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拿到了什么线索吗?”危飞白故作轻松的转移话题。
他这么一说,安荣轩果然被吸引了注意,面色缓和不少,着急地问道:“什么线索?”
危飞白卖了个关子,“先别急,待会儿我们到汇合点一起说,我可不想再重复一遍。”
安荣轩闻言,给危飞白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危飞白也不恼,颇为愉悦的眯了眯眼。
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颇为和睦。
沈鸿雪敏锐的察觉到,危飞白似乎变了,变得态度更为温和了。
以前的他眼中满是冷漠,仿佛在身边竖起了高墙,对外面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做什么都像是跟着流程做一样,干什么都不慌不忙,一点都不会慌张,同样也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
可现在他竟然会主动安抚别人的情绪了,而且再往前数,他甚至还跟他表白了!
想到这,沈鸿雪脸上有点发热,他之前虽然一直没有明示过,但是他表现的一直和明示没什么区别,可危飞白始终没有表示过他的意思。
沈鸿雪很好奇,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们来到了之前约定碰面的地方——广场。
广场上一如昨日一样,宽阔,碎石杂乱,灰蒙蒙的浓雾密布在这里。
他们三人抵达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早已伫立在这里的另外三个人。
和他们整洁的衣衫不同,另外三人格外的狼狈,衣服上布满灰尘和黑印子,头发也都乱糟糟的,像是经历了一场逃亡。
沈鸿雪看着三人萎靡不堪的样子,关心的问道:“还好吗?”
医生扶着坐在地上的酒保,扶了扶有些滑落的眼镜,冷静道:“如您所见,不太好。”
安荣轩莫名觉得这话有点刺耳,感觉阴阳怪气的,捋袖子的冲动都冒出来了,“你什么意思啊?”
医生白了他一眼,指了指瘫坐在地上的酒保,和在一边蹲着喃喃自言自语的修女道:“字面意思。”
危飞白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医生指着酒保,“被吓傻了。”然后又指着修女,“这个不知道。”
不知道?
不明情况的三人对视一眼。
安荣轩凑到修女身前蹲下身,问道:“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了?”
修女充耳不闻,低着头一直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安荣轩刚想上手去扶,修女忽然抱着头发出激烈的惨叫,给三人都吓了一跳,更是把安荣轩吓得站起身,对着其他人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干。
医生冷静的说:“没用的,从我们见到她时,她就变成这样了。”
医生的声音冷淡而又平稳,娓娓道来他们昨天发生的一切。
他们原本是打算去教堂的,结果走着走着在浓浓的雾气中迷路了,天也忽然黑了下来,他们想起了主持人的忠告,于是打算找个房子住一晚再说。
没想到他们无论向着哪边走,都走不出去。似乎是被困在那片黑暗当中了。
黑暗但不是全黑,隐隐中总是能看到一些黑影,和一些奇怪的声音。
他们三人筋疲力尽,精神紧绷,在原地休息的时候,修女似乎发现了什么,不顾另外二人的劝阻,大喊着冲入了黑暗当中。
他们二人没办法,只能在原地的黑暗中一边等着修女,一边等着天亮。
二人在黑夜中被时不时冒出的黑影与怪声折磨了一夜,却再也没见她回来。
他们只好在太阳升起能看清前路的时候,赶往他们约定的广场,不知为何,之前阻碍他们的迷雾并没有阻止他们,顺利的找到回去的道路。
等他们抵达广场时,就发现修女已经在这里了,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医生扶了下眼镜,回忆道:“她失踪前似乎喊的是:丽芙。”
丽芙?
危飞白和沈鸿雪对视一眼,连忙凑到修女身前,刚一过去就看到修女抱着头的手的虎口上有着一个大大的“L”纹身。
沈鸿雪忽然想起来他为什么感觉丽娜十分眼熟了,原来他之前见过她。
他拉着修女的手,问道:“你是丽娜对不对?丽娜!丽娜!”
沈鸿雪的呼唤似乎让修女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
她的模样十分凄惨,头发凌乱、面容枯槁,神色淡漠。
一双漆黑无神的双眸映入沈鸿雪的眼帘。
他连忙问道:“丽娜!丽娜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修女并没有完全找回她的神志,只是看了沈鸿雪一眼又低下了头。
给沈鸿雪急的不行,“对了!丽芙!你还记得丽芙吗?”
修女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颤抖,“丽……芙?”
可依然没有任何作用,只是让修女原来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呢喃换成了“丽芙”二字。
医生问道:“你们认识她?”
沈鸿雪摇了摇头,他把昨天发生的一切都简而意赅的复述了一遍,包括和丽娜的相遇以及在肉山口中得到的线索。
三人为了不露馅,早在赶往广场的路上就串了供,说他们都恢复了不同程度的记忆。
这一番说辞,再加上与丽娜的相遇,让医生信以为真。
医生自言自语道:“所以,丽娜昨晚是跑到酒馆了吗?”
危飞白摇摇头,“这个不能确定,因为我们遇见的她没有在在外面见过的记忆,而且她穿的也不是这一身。”
酒保在这个时候总算是回神了,他惊恐的喊道:“难道有两个丽娜?”
众人都沉默了,因为这件事谁都不清楚。
危飞白问道:“对于那个人说,‘它’就在我们当中,你们怎么看?”
医生冷静的分析道:“如果按照你们所说的遭遇,‘它’藏在我们当中绝对是最安全的,毕竟谁也无法想到‘它’会距离我们这么近。”
沈鸿雪道:“关键是如何确定‘它’的身份?”
危飞白沉思道:“如果是‘它’只是会伪装外貌记忆的话,不怕‘它’藏在我们当中,我们一直在一起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他忽然提出一个细思极恐的假设,“怕就怕在,‘它’不知道自己是‘它’。”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是的,这个猜测极为可怕。
因为这相当于把自己给否定了,如果说‘它’能把自我的记忆给删除导入一段虚假的记忆话,那简直太可怕了。
谁也不能肯定自己是谁,换而言之,谁都可以是‘它’。
沈鸿雪摇摇头,积极地表示,“没有确切的证据前,这件事不能说的太死。”
“总之,大家别灰心,我们去提示的下一个地点去看看,说不定这次获得的线索能给我们一个清晰的答案呢?”
众人点点头。
安荣轩指着丽娜问道:“我们是一起去还是分成两队?那她怎么办?”
众人的目光放到医生身上,医生摆摆手,“如果是我们昨天遇到的事我们还能应付,如果是你们那种待遇……我看还是不要分队了,一起吧,人多好照应一下。”
沈鸿雪看向危飞白,危飞白点头后,“那好吧,把丽娜也带上吧,放在这边也不放心。”
众人都同意后,大家一起冒着浓浓的灰雾,向着小镇医院前进。
第 89 章
小镇的医院位于墓园附近, 荒凉无烟,浓雾包裹。
也不知道这个选址是因为靠近墓园,还是后建设的墓园,让人怀疑这栋医院的治疗水准, 总之, 细思极恐。
这栋建筑, 可能因为是公共设施的缘故, 建设的意外的庞大,目测将近有一千多平的占地面积,是小镇中唯一的一栋三层建筑。
随处可见的十字医院标识, 贴的建筑上到处都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
微风裹挟着雾云, 笼罩着这栋医院周围,湿气携带着冷风, 狠狠的打在众人脸上,如同一根根锋利的冰针,令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医院的大门敞开, 因为角度的问题,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像是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巨兽张开的深渊大口,望而生畏。
“那、那是什么!”酒保惊恐的指着大门口喊道。
众人向着他指的地方看去, 仔细一看,竟发现黑漆漆的大门里, 时不时进出几个灰白色的透明人影。
之前没有察觉到, 是因为它们和雾气的颜色相近, 时不时融为一体,仔细观察后才发现, 它们离开大门一段距离后便会像水滴隐入湖水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鬼、鬼啊!!!!!”从没见识过这种场面的酒保被吓到惊声尖叫,拉着医生的衣服死死不撒手。
同样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医生,虽然没有被吓的大喊大叫,却也是面色一白,他强撑着情绪,绷着嘴扶了扶眼镜。
“还进去吗?”危飞白冷静的询问着被吓坏的二人。
医生白着脸,看着大门的方向吞了口口水,一咬牙,“去,我的身份是医生,这里一定和我有关,我必须去。”
酒保却没那么淡定了,他的面庞因恐惧而扭曲,惨叫连连,“不不!我不去!跟我没关系!”
他吓得席地而坐,双手抱头颤抖着,“你们找死别带上我!我死都不去!”
他的动作和旁边呆滞的修女,惊人的相似。
剩下站立的四人相视无言。
这才刚到门口,原本互相依靠的二人立刻分道扬镳,令人唏嘘。
不过,他们尊重酒保的选择,在附近找了个无人的住所把酒保和需要人照顾的修女一起安置在这里,并嘱咐他们会尽快回来后,四人才正式踏入医院大门。
奇怪的是,他们越是靠近,人影越是消失不见,但一回头,人影又在不远处出现。
像是它们都躲着人一样。
……
医院大门内。
四人刚一踏入,眼前的景色迅速变化,像是不同光线下的镜头聚焦一样。
惨白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却没有一点声音,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
这里所有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医护人员穿的是纯白的制服,病人患者则是蓝白条纹的病人服。
所有人都是背对着他们,忙忙碌碌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四人刚打算四处转转,忽然,一个穿白色制服的人拦住他们。
“您……好。”
“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她的声音奇怪又诡异,像是信号不好的收音机一样,沙哑、呲呲啦啦又断断续续。
他们望向拦路者后皆是面色一变。
因为这个拦路者的脸上竟没有眼睛!
不,
是她的眼睛被遮盖住了!
一个密密麻麻又诡异的黑线团,被拉扯成长条形状的椭圆,凭空的悬浮在她的眼睛上,仿佛是某人随笔画的,当做马赛克用途的黑线团一样。
可这被人画出的黑线团马赛克却凭空出现在现实中的人脸上,就像是你玩的恐怖游戏里收集的惊悚照片,一扭头照片中的人却出现在你身边一样,让人不禁感觉又可怖又惊悚。
死一样的沉默盘旋在他们心头,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危飞白酝酿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你……能提供什么帮助?”
众人的精神高度集中,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这位护士的反应,生怕她下一刻变成怪物。
护士的面色惨白,像是死了好几天一样,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那团黑线似乎是活的,在她的眼前盘旋的抖动着。
“您……好。”
“闲杂人等……请勿进入。”
“住院挂号……请随我来。”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口舌乘紫红色,说完她便向前两步等候着几人跟上。
四人矗立在原地,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跟随上去。
沈鸿雪向着护士问道:“必须住院吗?”
他的声音在这间惨白的医院大厅内回荡,无人应答。
这个护士像是一段程序一样站在那里,不跟随就无法触发下一步。
危飞白试探着向其他方向迈步,刚踏出一步。
之前所有背对他们的人群集体面向他们,纷纷停下了所有动作。
所有人都是惨白的肤色,医护人员的面容和护士一样,眼前都挂着黑线团马赛克,而患者们不一样,他们的整个面部被黑线团层层包裹,让人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
惨白的医院,惨白的服饰,惨白的肌肤,一切都那么的白。
只有那些黑漆漆的线团们如此扎眼。
就好像小孩拿着黑色的画笔在雪白的墙面上乱写乱花一样,极端的突兀、不协调。
同时也让他们不寒而栗,那些人像是下一刻就要扑上来那样虎视眈眈,急促的危机感从皮肤下方炸裂,汗毛一根根的竖起。
“闲杂人等……请勿进入。”
“住院挂号……请随我来。”
护士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来自深渊的警告。
危飞白默默把脚收了回去,随着他的动作,那些脸上带黑线团的人也都转回了身,继续做着他们该做的事情。
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四人皆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一切都告诉他们,他们别无选择,如果要继续深入只能按照护士所说的“住院挂号”。
而一旦不听从,就会变成“闲杂人等”,后果将不可预料。
没有办法,四人只好跟随上接引他们的护士,向着挂号台走去。
挂号台是一个圆形的前台,里面坐着一位和接引他们的护士长得一模一样的护士。
相同的发型、相同的服饰、相同的黑色线团。
宛如复制粘贴,一模一样。
“您……好。”
“需要……办理……什么?”
一样的声音。
四人对视一眼,按照危飞白、沈鸿雪、安荣轩、医生的顺序办理住院手续。
前面三个非常顺利,直到轮到医生时——
“需要……办理……什么?”
“办理住院。”医生擦了擦汗,神色紧张道。
“好的……已为您进行……上班打卡。”
“等等!怎么是上班?不是办理住院吗?”
“打卡……成功。”
“等等!”医生一脸慌张,勾着头想看它到底干了什么,可这个挂号台非常高,台面在他胸口的位置,无论他怎么伸头都看不到对方做了什么。
站在医生身边,接引他们的护士忽然说:“医生,您的办公室在二楼,我带你过去。”
说完,便拉着医生的胳膊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医生心惊胆战的不停挣扎着,“松手!放开我!”
但那个护士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的抓着他,无论他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
个子才到医生胸口的护士像是大力士一般,拖拽着医生,步调都没有丝毫紊乱。
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剩下的三人几乎都没反应过来,医生瞬间就被带走了。
他们此时才刚刚被带上了住院标识的腕带,危飞白和沈鸿雪的是绿色,安荣轩的却是红色。
危飞白盯着安荣轩手上的红色腕带,心中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众所周知,红色是警戒色,任何红色的标识都代表了危险、禁止等含义。
而他……
还没等危飞白多想,就在下一刻,又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两个复制粘贴的护士,推着一个竖立的病床。
一个留在原地,另一个直接上前一步,抓住安荣轩。
安荣轩的反应尤为激烈,慌乱的大吼着,“你干吗!!!!”
“别碰我!!!!”
护士根本没有理睬他的挣扎与喊叫,直接把他推到病床上捆绑了起来,嘴上也绑上了束缚器,防止他咬到舌头。
沈鸿雪连忙想上前制止,危飞白却制止了他,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要冲动。”
沈鸿雪只要呆在原地,坐立不安,眼睛一直关注着安荣轩。
危飞白对着护士问道:“发生什么了?”
护士们像是又聋又哑,根本不搭理他。
“为什么要绑着他?”
无人回答。
“他怎么了?”
终于,像是输对了账号密码,护士捆绑的动作微微一滞,转头用被黑线涂满的眼睛看着危飞白,断断续续道:“极危重症……患者……需要送去……急诊。”
说完便推着捆绑好的竖立病床离开。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病床车轮滚动的声音,只有安荣轩的呜咽声,越来越远。
安荣轩被送走后,他们面前就剩下一个护士了。
二人都知道,这次该轮到他们了。
护士冷漠道:“跟我走吧……送……你们回病房。”
说着转身向前方走去,这次,它并没有等他们。
危飞白和沈鸿雪对视一眼,双方眼中都藏着悲天悯人和满满的担忧。
他轻声道:“一会儿我们再去找他们。”
“好。”
二人跟紧护士,漫步在走廊上,一路上边走边看。
这里和普通的医院没什么区别,常规的走廊,正常的装饰与摆设。
要说不同的,只有那些从他们身边路过的病人们。
有的病人身上挂着引流袋,有的病人扶着输液架。
病人输液、挂引流袋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们带着的那些袋子里液体的颜色。
危飞白看到,有个病人的输液袋里是浑浊的黄色,里面有些沉淀物在浮浮沉沉,更为恐怖的是液体中还泡着一只巨大的蜘蛛。
蜘蛛舒展开的八只脚,时不时还抽搐一下,证明它还活着。
危飞白挑了下眉,这液体真的能治病?
就在他还在满眼乱转,四处观察的时候——
“你们……的病房……到了。”
第 90 章
“你们……的病房……到了。”
护士的沙哑的声音兀然在死寂的室内响起, 犹如平地惊雷,吓了他们一跳。
二人回过神来时,面前是走廊边上的,一扇打开着的病房门。
房门的里面是一个双人间, 不大的平米空间内除了洁白的墙面和摆放着两张医院常见的雪白病床,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窗户, 没有床头柜, 也没有椅子。
放眼望去,全是惨白的一片,没有多余的色彩。
“进……去吧。”
护士的声音落下后, 二人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齐齐向着门内迈步。
犹如提线玩偶,被牵拉着行动, 他们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门越来越近。
穿过房门时, 他们身上的服饰开始发生变化,逐渐变成之前见过的蓝白条纹的病人服。
等到他们完全进入门内之后,身体依旧不受控制, 但也没再乱动了,而是像等待指令似的待在原地。
护士站在房门外, 冷漠无情的看着已经穿好病人服的二人,“请在……自己的病床上……等待医生。”
说完后, 病房门“嘭”的一声关闭了。
随着房门的关闭,被控制的感觉瞬间抽离, 他们再次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危飞白看着自己的手掌, 张开又握上拳头, 来回几次确保自身都在掌握后才放下,重新打量起这个房间。
十几平米的空间内除了两张病床, 什么都没有,看起来非常的宽广,却给人一种狭小逼仄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室内的装饰全白,且没有窗户,冷酷无情又充满窒息感,压迫性十足。
这哪里是医院病房,简直就是监狱牢房。
沈鸿雪捣鼓半天,把房门弄的“哐哐”作响外,房门依旧没有一点打开的意思。
沈鸿雪冲着危飞白摇摇头,“不行,这门像是焊死了一样,根本打不开。”
危飞白也摇摇头,“我这里也什么都没找到。”他在沈鸿雪研究房门的时候也没有闲着,四处找了一圈,就差把病床翻个面了,可一点线索的影子都没看见。
二人陷入了僵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怎么办?”
“先等着吧,或许是没到时间?”
二人再次对视一眼,齐齐的叹了口气,他们都清楚,这是在自欺欺人。
他们叹完气后,各自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室内一片安静。
危飞白看沈鸿雪坐在病床上放空,他也有样学样的坐到自己的床上思考。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问道:“小雪,你累吗?”
沈鸿雪蓦然听到对方喊了他的昵称,来不及羞涩就被他随后的问题打了个蒙圈。
他眨眨眼,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了。
“不累。”
“那你饿吗?”
“不饿。”
“口渴吗?”
“不……等等。”沈鸿雪忽然意识到问题的所在,脸刷的就白了。
危飞白继续道:“没错,我们从进来到现在,虽然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一直没睡过觉,没有吃过饭,也没喝过水,可我们生理上却一点需求都没有。”
“这不正常。”
沈鸿雪接过话,低头推理道:“感觉就像是,我们的生理,或者说身体状况被定格在了某一刻!”
他的语气从不确定到肯定,边说边抬头,最后把视线停在危飞白深邃的双眸上。
危飞白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推测。
看到点头,沈鸿雪顿时浑身发毛,他抓狂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一头栽倒在危飞白怀里,发出无意义的呻吟声。
这也太……超出他们的常识了!
这个次元门怎么回事!
沈鸿雪以为上次的次元门之行都够超出预料了,没想到这次更加……离谱。
他在这里待着的每一秒钟都能让他三观重组一次。
毫无防备的危飞白被沈鸿雪突然的“投怀送抱”压倒在病床上,只能安抚着顺顺毛。
毕竟自从他经历过穿越后,就相信世间一切皆有可能,几乎上什么事都不会让他太过惊讶了。
危飞白唇角勾起,他十分享受沈鸿雪像小动物一样,在他的怀里磨磨蹭蹭。
毛茸茸的发丝在他颈间蹭来蹭去,勾人的很。
他怀抱着对方的双臂越箍越紧,按捺着翻身把人压倒身下的冲动,尽情享受着对方匍匐在他胸前的撒娇。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呢喃着,“原来是这样……”
沈鸿雪从他的胸前把头抬起来,露出蹭的红扑扑的脸蛋和乱蓬蓬的发型,忙问道:“什么?”
危飞白拍拍他身边的位置,让沈鸿雪挨着他躺下,一只手指着天花板道:“你看。”
二人抵足而卧,头挨着头,目光都放在头顶的天花板上。
那里有着几行浅显的字迹,因为躺下角度的原因而显露出来。
《病人须知》
1、在这里,病人必须听从医护人员的话。
2、病人不能阻拦或攻击医护人员。
3、病人必须痊愈才能出院。
如违反上述原因,院方概不能保证生命安全。
短短几条规则,大大的写在天花板上。
沈鸿雪看着上面的字迹,倒吸一口凉气,庆幸道:“幸好你阻止了我。”
危飞白抬起一只手,摸了摸沈鸿雪的脑袋,他知道沈鸿雪是在说安荣轩的事。
其实他阻止沈鸿雪的原因并没有那么简单,首先是因为安荣轩十分的可疑,他不能确定安荣轩是不是真的安荣轩。
虽然他拥有记忆,也和他们对答如流,但他为何出现在次元门中,以及昨晚他如何逃出来这些关键问题,皆一问三不知。
其次才是,须知上说的原因。
第一条占据大头,他冷眼旁观,把身边的不确定因素送入虎口,乃至其有生命危险,也绝不后悔。
经历过一切的他再也不可能像是最初的那样天真、重视生命,也可以说他非常的冷漠,不把别人的性命看在眼中。
危飞白眼神幽暗,他知道沈鸿雪和他不一样,他阳光、内敛、重感情、重视生命,而自己冷漠、狠辣、偏执不把人命当回事,像是两个不挨边的极端。
他勾起唇,本来还在想怎么自圆其说骗过沈红雪,让他不要有心理压力,没想到这个《病人须知》帮了大忙。
……
沈红雪可不知道危飞白是怎么想的,他满心满眼都是《病人须知》。
二人就着规则讨论了起来。
沈红雪看着天花板上的字问道:“听从医护人员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们让我们吃药就吃?让我们去做手术就做?”
危飞白点点头,简言意赅道:“恐怕是。”
沈红雪像是被雷批了一样,惊慌道:“那我们得赶紧离开,要不然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呀。”
危飞白指着最后一条道:“离开恐怕没那么容易。”
沈红雪疑惑道:“痊愈?我们本身就没病啊?”
危飞白摇摇头,“指不定给我们安排什么疾病呢。”
沈鸿雪摸着下巴,“如果参考现实世界的话,正常的医院出院是需要办理出院手续的。”
危飞白补充道:“我看这个出院手续多半没有比获取快乐值简单多少。”
“……”
“……”
二人继续讨论着,可能是因为躺着,又或者是因为精神放松了下来,难得属实的环境,让他们相互回答的速度越来越慢。
莫名而来的困意逐渐上涌,哈切相互传染着,而他们都没有发现异常。
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直到他们二人都渐渐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黑甜的深眠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