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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傅椎祁强忍住剧烈的恶心, 权且回复道:有两次应酬推不掉,但我是一个人去的,去了酒都没喝, 就抽了两根烟,按了个摩,事先说好别对我动手动脚的,本来想让他们找个上年纪的给我按,实在找不出来,最后就让按了按背肩。

    喻兼而看在眼里只觉得可爱和甜蜜。傅椎祁这么事无巨细地向自己说明,生怕自己误会什么的……他不由得反手就发去一个摸猫猫头的可爱表情。

    傅椎祁看了却在心中冷笑连连,暗道自己不是猫, 就是喻兼而的一条狗, 呵呵。

    喻兼而见傅椎祁那么乖, 忍不住暗示他:其实我上学不是很忙[脸红]

    其实是忙的。

    学习这种事情, 不想忙有混日子的方式, 想忙的话,肯定有忙起来的诸多原因。

    喻兼而不是天才型学生,他就是靠扎扎实实地花时间真去学, 在此之外,还参加了各种学生的活动拓展素质和人脉、丰富履历。

    但是呢……但是, 怪想傅椎祁的。现在热恋期呢。

    他理解了傅椎祁当初想挽留自己在国内读书的心,而傅椎祁当时却没用什么强硬的手段,只是嘴上叭叭地软磨硬泡自己,这一点令他越发心软。

    傅椎祁就是这样啊, 嘴硬心软的傲娇。

    谁曾想到, 傅椎祁现在是“嘴软心硬”,看了喻兼而发的那话, 明白他的暗示,心里冷笑得更厉害了!

    呵呵呵呵呵呵!召鸭呢?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还玩得怪刺激的,把小三叫过去,真不怕修罗场啊。不愧是找小三的渣男啊。

    有句话说得没错,男人就是在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一瞬间坏掉的!

    当初说什么读书,搞得好热爱读书似的,后来被分手了他还给喻兼而找补来着,说分手只是顺便,现在想想,甩他才是目的,读书才是顺便吧!

    可那时候甩得那么干脆利索狠心无情,现在知道爽了就这样……呵呵,男人,渣男人。

    傅椎祁咬着牙拒绝渣男的暗示并扭捏一把:万一被看到了,你不好解释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喻兼而还记得两年前傅椎祁追来美国时,自己朋友和傅椎祁碰面后那毫不掩饰的嫌弃,以为傅椎祁是指这个,心想这倒是确实,毕竟直到现在自己还没跟朋友们说……

    前不久大家聊别的事儿呢,突然就有人无意中cue到了他的前男友,然后大家又埋汰了一顿当初糊涂的他和糟糕的傅椎祁,搞得他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现在就只好这么回傅椎祁:注意点就好……

    傅椎祁看了真就要吐血了!好你个喻兼而,你是真说得出来啊!喻兼而这个人……没有心的!

    喻兼而发完那条消息,盯着看了又看,见傅椎祁一直没回,越来越觉得是有点伤人心。这不就默认了自己朋友就是嫌弃傅椎祁、而自己一直没解决,还暗示自己根本就不打算解决吗?身为男朋友,这种态度可太糟糕了。

    而且,前面两点确实是真的,后面那点却不是。他不可能永远不解决,只是犯了拖延症……

    喻兼而赶紧找补:其实,我也在找机会把我们的事说出来,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找到合适的契机,但说是肯定早晚要说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傅椎祁:“……”

    这个渣男的发言真是越来越典型。

    不过……怎么,居然打算跟詹骥摊牌?这是什么意思?二选一不选詹骥?真的假的?不会就是渣男哄人的套路吧?

    傅椎祁将信将疑,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盯着看,都快盯出窟窿了,最后怀疑喻渣男就是在信口胡说哄他,一点也不诚心,用了很含糊其辞的口吻,什么“找机会”“一时之间还没找到”“早晚要说”,呵呵,懂的都懂。

    他反感到了极点,然而,内心深处却又隐隐地有一丝可耻的动摇和期待,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可能喻兼而还处于犹豫阶段,可是,这不比完全没这想法强吗?

    不曾想,自己这小三这么快就能上位,傅椎祁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是完全没幻想过这一幕,可还以为,至少也得一两年……

    乔雯当了陶沛那么多年的情妇,估计陶沛从来没想过转正她。

    但他还是矜持地回复了:我受委屈不要紧,只要你好,我就都心甘情愿。

    愿个屁。

    上个星期,他一个狐朋狗友群里有人分享了个短视频,他不小心碰了下,就跳进去了。他没兴趣,马上就退出来,不过标题还是看到了,是网友说雍和宫许愿很灵。

    他当时正好在附近,走过去五分钟,就顺路去了,许了个大愿让詹骥和喻兼而分手。呵呵。

    *

    喻兼而今早出门的时候,遇上了住隔壁的那一对,当时那俩人正在等电梯,估计没想到他会正好出来,正在亲嘴。

    当然了,这倒也没啥尴尬的。喻兼而不尴尬,他就是有点羡慕。

    啊,有嘴亲可真好啊啊,他也想有嘴亲。

    但是自己都没有为了傅椎祁特意飞回去,之前暗示了一次对方过来,被婉拒了,哪好意思再说,显得有点那什么了。

    ……是不是因为之前的分手经历,傅椎祁才那样的啊?这要是搁两年前,没暗示傅椎祁都得有事没事跑过来黏着自己吧。

    喻兼而想了又想,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的讨厌被傅椎祁黏。

    两年前那是因为各种因素掺杂,时机不对,反正就是情况太复杂了,影响了情绪。

    但其实,仔细想想,谁谈恋爱不就是黏黏糊糊的呢,傅椎祁就是嘴硬了些,不会说话,行为其实还是挺正常的。

    哦,剔除掉风流这方面。不过这是旧账了,翻出来重算也没意义,改了就算了……

    但现在傅椎祁不黏了,喻兼而反而有点苦恼。

    如果是本性不爱黏也就罢了,可万一只是压抑本性呢?那多不好。这跟傅椎祁那个心病有没有关系呢?感觉应该关系不小。

    喻兼而琢磨这事儿琢磨了大半天,下午趁着空闲的时间,问了下傅椎祁能不能视频。

    过了会儿傅椎祁才回复他:现在不方便,晚点吧。

    喻兼而忙说那就先不打扰他了,晚点再聊,傅椎祁却说现在也可以聊,只是视频不方便而已。

    喻兼而就和他聊了些有的没的,聊着聊着一下子没啥好说的,喻兼而索性自拍了两张发给他,特意拉远点拍了自己的衣服。

    他现在穿着的衣服是舞台服装,西方古典风格的改良版,黑色披风,戴着兜帽、蒙着半边面,挺酷的。他扮演的是杀手团队的一员。

    喻兼而:今天舞台剧排练~不过我是NPC,就站后面当人肉背景板[叹气]

    傅椎祁当即就不服气了:为什么你只能当背景?

    喻兼而:因为演技差,一说台词就笑场[裂开]本来是主角,一路降到龙套

    傅椎祁才不信。喻兼而的演技简直出神入化,呵呵。立人设吧现在是。绿茶又开始了。

    但他没拆穿,而是也绿茶起来,假惺惺地恭维了一番对方,把人哄得开开心心。

    喻兼而正开心着呢,突然来了电话,是他一个朋友。他接起来就听到对面挺慌的,是遇到了个非常棘手的事儿,问喻兼而方不方便现在就过去帮忙。

    喻兼而一面安抚他,一面朝排练老师走去,准备问她今天自己能不能缺席一下。

    还差几步的时候,他被人从后面拉了一把,回头一看,是伊恩灿烂的笑脸,旁边还跟着詹骥。唉,这俩人,只要有机会就形影不离的,真是让人嫉妒。

    伊恩另一只手拉着詹骥,笑着对喻兼而说:“惊喜吧?正好骥来学校接我,想起早上你说今天有排练,就来看看。男主角加油哦!”

    “……啊,忘跟你说了,我现在是路人。”喻兼而说,“你先等等,我这有急事。”

    他先去找了老师,说了下情况,老师摆摆手,让他随便找个人代替一下自己站位,反正他的角色基本等于没有戏份,不过老师需要看一下整体舞台效果,所以最好不要缺位。

    喻兼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跟过来听到了的伊恩就上前一步,热情主动地询问能不能自己来代替这一下,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他看上喻兼而的戏服了,觉得超酷,很想穿穿看。

    这不就是瞌睡的时候送枕头?

    喻兼而赶紧同意,拉伊恩去后台,把衣服给他换上,跟他说了下非常简单的走位,然后让他排练完把衣服收进袋子里带回家捎给自己,衣服有点细节上的问题,他想回家自己处理下。随即顾不上多说,赶紧就跑了。

    *

    时隔两年,傅椎祁再度出现在喻兼而的公寓楼下。

    顺路而已。他正好有个事要去英国一趟……飞机自己飞错方向了!左明江买错航班了!随便什么理由都行!

    哦,不需要找那些理由。他就是来偷情的。他甚至要在这么近的距离绿詹骥。

    是渣男勾引他的。詹骥要怪,也只能怪渣男。

    第122章

    伊恩代替喻兼而参加了舞台剧的排练, 完事儿了还意犹未尽,穿着戏服让男友给自己拍了一堆照片,还拉着男友拍了一堆, 最后还不肯脱,非要穿着回家。

    詹骥拿他没办法,只能随他去。

    *

    傅椎祁在公寓楼下不远不近的位置找了家咖啡馆,坐在靠窗位置,密切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先前喻兼而和他聊天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美国,存着心思,暗暗打听了一下喻兼而回来的时间。

    喻兼而没防备, 说了排练结束的大致时间, 还说今天的安排是排练完舞台剧就回家继续看论文所需资料。

    现在看时间差不多了……

    他已经订好了酒店, 顶层的总统套房, 视野不错, 落地窗前有个挺大的浴缸,他要引诱喻兼而在那里跟自己偷情。

    都不知道詹骥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这么久了还没发现自己男人的心已经分了一半出去吗?发现了不闹吗?闹起来这不得坚决地分手吗?!

    等詹骥坚决地分了手, 他傅椎祁不就可以捡漏了吗……

    他甚至都有些责怪起迟钝的詹骥来。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他看到了那道熟悉的人影——詹骥。

    他就操了, 两年不见,姓詹的怎么瞧着感觉比以前帅一些了?还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也许,还因为情场得意就春风得意。哪像自己。

    傅椎祁视线聚焦,短暂地看了下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轮廓, 飞快地看回远方。

    糟心。

    虽然最近重新开始去美容院拾掇自己, 但颓废了那么久,也不是说恢复就能恢复的。

    下一秒, 他看清楚了詹骥身边还有一人,顿时就更郁闷了。

    那人戴着兜帽和面具,披着宽大的黑色披风,整得跟演戏似的……确实是刚刚演戏去了。

    数个小时前喻兼而给他发了穿着这套杀手戏服的自拍照。

    喻兼而走在靠咖啡馆的这边,但傅椎祁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几乎一直都转过头去对着詹骥,态度十分亲昵。

    呵呵,詹骥就那么好看吗?两年了,还没有看厌吗?詹骥那么小,这也能两年?

    喻兼而挽着詹骥的胳膊,身体恨不得一直贴在詹骥,跟磁铁似的。傅椎祁看得出离愤怒,都想上前去骂他俩伤风败俗!

    可是自己没有这个资格。自己不过就是个也伤风败俗的第三者罢了。

    看起来喻兼而很兴奋,甚至走几步还蹦蹦跳跳两下。

    还蹦蹦跳跳……真活泼啊。

    傅椎祁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喻兼而在自己面前有过这样的时候。

    和自己在外面的时候,自己想拉拉手,喻兼而都说万一路人看到了不好,只跟自己笑着撒撒娇,自己却已经当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乐呵得找不着北了,还揶揄喻兼而一个老外怎么那么放不开,现在才发现……呵呵。小丑啊就是小丑。

    人家吃得多好啊,山珍海味,鲍参翅肚,自己呢,蹲在路边被人施舍个窝窝头,就捧在怀里跟宝贝似的。

    拳头握紧颤抖,强烈的嫉妒和愤怒几乎要将他的内脏都焚烧殆尽,血往脑袋上涌,眼前一阵阵发黑。

    而这样激动的情绪在下一刻到达了顶峰。

    詹骥和喻兼而停在了公寓楼前,喻兼而完全地转过了身,背对着咖啡馆,踮脚与詹骥接吻。

    傅椎祁:“……”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仿佛心跳也同样如此。

    他感觉自己已经死了。或者说,还不如已经死了。死了就不用亲眼看到这一幕。

    他知道喻兼而和詹骥一直在一起,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谈这么久还同居在一起,不可能没有那层关系,就算詹骥很小,但不可能没有,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掩耳盗铃,刻意忽视。

    然而,这一刻,那一幕真切地发生在他的眼前。

    他后悔了,乃至于痛恨。

    也许不该冲动地跑过来。只不过是听喻兼而哄了那么几句好听的,就忍不住痴心妄想起来,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以为能捞着什么好。呵呵……

    真是可笑啊傅椎祁。

    他只不过是随口说的几句,怎么就当真了呢?怎么敢当真的?猪都没这么蠢吧。

    傅椎祁僵坐着,从头到脚、从外到内都是冰凉的,脸色灰败,仿佛一具死尸。

    ……好,很好……喻兼而你真厉害……

    许久之后回过神来,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进楼里了,大概是上楼了,大概是回他们的家了,大概是……

    他不敢再往下想,害怕自己的心会活生生地裂开。

    明明早就知道……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痛。

    就在几个小时前,喻兼而还哄着自己,却转身就去陪别的男人了。那个男人还是喻兼而的正牌男友,按理说,都轮不到自己生气。

    傅椎祁浑身的力气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抽走了,他缓慢地瘫软在面前的桌子上,闭上眼睛,身体病态地微微佝偻起来,心脏和胃都在一阵阵地抽搐。

    是不是要死了啊……这么难受,肯定是要死了吧……想想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一切都没什么意义……

    怪不到詹骥,其实也怪不到喻兼而。是自己在拥有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才会有了现在的一切。如果那个时候一直都好好的,詹骥应该也就根本没有机会吧。

    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后悔药啊?如果有,他倾家荡产也去买一瓶。

    *

    喻兼而赶去陪着朋友解决完难题,正好赶上饭点,就近找了家餐厅吃了。吃着吃着,朋友说起过几天詹骥的生日派对,问喻兼而买好礼物了吗?

    伊恩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张罗,喻兼而哪能忘记这个,礼物也早就准备好了。

    朋友感慨詹骥的生日真好啊,赶上放感恩节小长假,伊恩和他又要去旅游了。

    喻兼而笑着打趣朋友,让他也去找对象,他想想说还是算了吧,这太耽误时间了。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别处去了,聊天间饭就吃完了,然后原地散伙,各回各家。

    回家途中,喻兼而给傅椎祁发消息,问起床没。

    傅椎祁一直没回他,他没多想。两地隔着时差,这会儿国内还早着呢,估计傅椎祁是睡着了还没醒。

    直到第二天都过了一大半,傅椎祁依旧没回消息,喻兼而觉察不对,又发了一条问是不是没看到。

    傅椎祁这才回他:出差刚回来,飞机上没看手机

    喻兼而:哦哦。我担心你。

    傅椎祁看着这行字,面无表情地哼笑了一声,眼中全是讥讽。

    担心什么呢,何必担心呢,放心吧,死得差不多了,就差扔坑里填土了。

    喻兼而见傅椎祁没事,就放心了,说了几句,见傅椎祁回得很慢,而且总感觉对方不在状态,就问是不是在忙,傅椎祁说是,他就说晚点再聊,然后没发了。

    又过了一天,喻兼而正干别的事呢,傅椎祁主动地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是不是在忙。

    喻兼而说还好,没事可以聊。

    傅椎祁却发来一句:你可以回来看看我吗?我好难受。

    喻兼而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傅椎祁就把这句话撤回了。

    他忙问:怎么了?

    抬头显示那边一直在输入中,可如此过了大概三分钟后,傅椎祁只是发来了两个字:没事

    喻兼而直觉肯定有大事,就追问究竟怎么了。

    又过了会儿,傅椎祁发来一条语音,他立刻打开听,听到傅椎祁虚弱的声音:“没事……就是发烧了,很难受,很想你……我好难受,兼而,我好想你……药好难吃,都把我噎到了……”

    “……”

    喻兼而刚要回他,他把这条也撤回了。

    干嘛老是撤回啊。

    喻兼而索性一个视频电话打过去,过了好一阵傅椎祁才接,一接通,喻兼而正要佯作生气地说他,可看清他此刻模样后,责备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傅椎祁此刻正躺在床上,侧着身子对着手机摄像头,眼神湿润,有些涣散,脸颊上是病态的潮红,看起来着实可怜。

    “怎么突然发烧了?这是在哪里?家里吗?”喻兼而关心地问。

    看着不是医院,隐约出镜的枕套被套还是喻兼而两年前买的呢。

    “嗯,家里……”傅椎祁低声说,“应酬喝了点酒,回来倒沙发上就睡了,没盖东西,空调又开大了,估计是这原因……”

    “怎么这么不小心……”喻兼而叹了声气。

    这一刻喻兼而想,如果自己在的话该有多好,可以给傅椎祁盖毯子,可以帮他调空调,或者把他扶到床上去睡觉。

    傅椎祁道:“我没事……咳咳……”

    “请左助理帮忙送你去医院看看吧。”喻兼而道。

    “让小左找医生来看过了,药也吃了。”傅椎祁艰难地举起手机给喻兼而看了下床头柜上的一堆药和保温杯,随即无力地把手机放回原位,继续对着自己拍。

    “本来不想让你担心的……但是……”傅椎祁垂眸,似乎很羞愧,脸颊更红了,“太难受了……只想你……对不起……咳咳咳……”

    “我……”

    喻兼而正要说点什么,被傅椎祁打断了,他有点絮絮叨叨地说:“我不是需要人照顾……我让小左回去了,只要他按时给我送下饭,看下情况。我能照顾好自己,都能安排得很好……”

    喻兼而想了想,说:“我正好放假了,现在就买机票回去。”

    他看到傅椎祁的睫毛猛地一颤,随即缓缓地抬眼看向自己,似乎不敢相信。

    可是这有什么敢不敢相信的呢?

    两个人在一起,在对方难过的时候照顾对方,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他相信如果是自己生病了,又很想念傅椎祁,傅椎祁也一定会推开手头的事过来的。

    但他又能明白为什么傅椎祁会有这样的心情,而且一想就心里替傅椎祁难受。

    “不用了。”傅椎祁又垂下了眼眸,很轻声地说,“我没事。你好好上学。”

    “我放假了,放一个星期。”喻兼而说。

    “没有别的事吗……”傅椎祁问。

    有倒是有,明天詹骥的生日派对。但请了很多人,自己缺席并不显眼,跟詹骥说有急事,詹骥肯定能理解。

    主要问题,是等下编个什么借口……还是趁这机会跟詹骥坦白?

    傅椎祁悄悄地观察喻兼而的表情,看到他迟疑了,心下了然,应该是想起了明天就是詹骥生日……

    他倒要看看喻兼而会怎么选。

    片刻后,喻兼而回过神来,说:“先不说了,我赶紧订机票,今天就走。你先好好休息,和左助理保持联络,乖,也许好好睡一觉醒来就能看到我啦。”

    “真的能吗?”傅椎祁不太自信,“不是哄我吗?”

    “不是啊。”喻兼而说。

    第123章

    虽然傅椎祁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离间, 就是想逼喻兼而在自己和詹骥之间二选一,可当喻兼而真的选了自己,而且看起来好像是完全不假思索地就选了, 他一时之间竟不敢相信。

    好不容易,他回过神来了,又有些受宠若惊。

    “要不还是算了……”他说,“就放那点假,还不够你路上过的,人也累。”

    “别说了,先不说了,我赶紧订机票。”喻兼而说。

    傅椎祁还在懵逼状态, 结束视频后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心跳都加快了。

    就……还真纵着自己来啊?

    这样一来, 他都怪不好意思的了……难道不应该是装出关心的样子, 但就嘴上假惺惺地逼逼一阵, 实际上并不付出行动吗……喻兼而怪行动派的……

    他觉得有点甜。

    可旋即想到其他的事,这甜里便又苦涩起来。

    有时候他想,喻兼而还不如不搭理自己呢, 也就不会走到这进退不得的一步。可是,如果那样的话, 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呢?

    傅椎祁正黯然神伤,突然脑袋边的手机振动起来。他以为是喻兼而,急忙看去,却发现是陶沛的肖秘书来电。

    他有点烦, 但还是稳定情绪接了:“肖秘书。”

    因为生病, 他的嗓音很嘶哑,就算在电话里也肯定能很明显听出来, 一般情况下肖秘书会客套地问候一下,但今天完全没有,直接就说:“傅少,方便尽快来一趟庄园吗?”

    问是问方便与否,可这气势听起来可不像是管傅椎祁方便与否,分明是不管你方不方便都给老子过来。

    傅椎祁迟疑着问:“叔叔他……”

    肖秘书打断他的话,说:“请尽快过来。”

    对方这态度,傅椎祁怀疑是陶沛又病危了。

    他脑袋和身体都还昏沉沉的,可显然没有对肖秘书卖惨的必要,肖秘书又不是喻兼而,不会为此怜惜他。或者说,只有喻兼而会。

    傅椎祁应了之后,不料肖秘书接着说了一句:“请喻兼而先生一起前来。”

    他一怔,随即没问原因,直接拒绝:“他不方便,在美国……”

    “先生希望他一起过来。”肖秘书说。

    傅椎祁没有犹豫,再度拒绝,这次的语气强势起来,带着强烈的刻意不去掩饰的不悦:“他不方便,而且根本不认识叔叔,和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关系,我不会带上他,你们也不要去打扰他!”

    他并不想得罪肖秘书,也不想得罪陶沛,可是他们逼他这样。

    陶沛常年派人监视他,知道他和喻兼而的事,不止一次提出要见喻兼而,都被他拒绝了。

    不止是怕在喻兼而面前丢脸,也是因为想要保护喻兼而。

    虽然陶沛说过不会为难喻兼而一个外人,可傅椎祁不敢轻信。

    何况,哪怕只是给喻兼而看看脸色听听难听的话吓人的话,可能在陶沛看来不算什么,但傅椎祁依旧不愿意。

    肖秘书听他语气坚定,没再说,只是挂了电话。

    傅椎祁皱着眉头想了一小会儿,猛然意识到另一件事,急忙联系喻兼而,让他别买机票了。

    喻兼而问他怎么了,他措辞半晌,选择直接打过去。

    喻兼而马上就接了:“傅哥?”

    “我这边有急事,得去一趟港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你来了也是白来,别白跑这一趟了。”傅椎祁说着说着,喉咙一阵生疼,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喻兼而听他咳嗽听得心惊胆战的,便问:“什么事啊?不能延后或者让别人代你去吗?你都病成这样了,我觉得身体最重要。”

    傅椎祁叹了一口气,声音压低了几分:“是……肯定要去的事。”

    喻兼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事啊非得你去?生意也没有身体重要啊,你现在都这么有钱了。”

    “……不是生意。”傅椎祁犹犹豫豫地说。

    “那是什……”喻兼而突然想到了,声音戛然而止。

    傅椎祁自然就知道了他知道了。

    电话里一时陷入沉寂。

    片刻后,喻兼而说:“那你也生着病呢。”

    傅椎祁只道:“急事。”

    “可是……”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嗓子依旧沙哑,可语气已经独断起来:“好了别说了,我会带上小左照顾我,你放心吧,安心呆在那边,放假了就好好休息,我会记得给你报平安。还有,千万记住,如果有人要你回国,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说得多天花乱坠,就算说我要死了,你也别跟他走,记住了吗?”

    喻兼而听了更急了:“到底什么事?”

    “没什么事。”傅椎祁说。

    “怎么可能没什么事?你都说你要……那什么了。”喻兼而问,“谁要我回国?为什么要我回国?”

    “我怎么知道?都有病似的!”傅椎祁不耐烦地骂道。他自然不是骂喻兼而,是骂陶沛。

    但过了一秒他就反应过来,急忙解释了一句:“不是骂你,骂别人。”

    喻兼而只问:“所以到底什么事?”

    “有人发癫,你别管,反正保护好自己就好,这段时间别落单,让詹骥天天陪着你……干脆请个保……哦,没事。”说到最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没事。”

    比起别的,喻兼而更担心他这精神状态:“傅哥……”

    “先不说了,先这样,回头再说。”傅椎祁说着就挂断了,然后火速打了另一个号码。

    那边很快就接了,低沉的嗓音说着流利的英语:“老板。”

    傅椎祁也用英语和他沟通:“他那边一切正常吧?”

    对方回答:“当然。”

    “最近尤其多注意下,不要让他出事。”傅椎祁说。

    对方应了一声。

    傅椎祁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几句才结束通话,可还是焦虑到心悸。

    刚刚那个人是他给喻兼而找的保镖,两年前就找了。

    这两年来他不需要对方给自己除了确保喻兼而每天平安之外的其他任何信息,以至于差点自己都忘了这事。

    傅椎祁回过神来后,发现喻兼而一直没反应,可能生气了吧,他猜想。

    他其实现在心情很糟糕,可还是忍耐着给喻兼而发了个卖萌讨好的表情包,喻兼而一直没回他。

    他顾不上,让小左给自己买最近的机票,然后起床简单收拾了下就出门了。

    原本他是想自己开车的,可他起床后走路都歪歪的,脑袋里蒙蒙的,着实是身体难受,就怕路上出车祸,只好坐车里等小左过来。

    当天夜里,傅椎祁到了陶沛的庄园,刚进大门就很玄学地明显感觉到空气都比平时更紧绷。

    走进大厅,悟了。这能不紧绷吗,鸿门宴似的。他现在只庆幸自己提早对喻兼而做了安排。

    陶沛的三个亲儿女连带儿女的儿女都在,傅椎祁他妈也在。

    陶沛的亲儿女比傅椎祁大一轮都不止,和乔雯差不多大,从商或其他,被陶沛一开始就有意安排在不同的圈子,方便相互照应,确保家族的富贵繁衍,如今早就各个都成了人物,就连和傅椎祁差不多大的孙辈们也颇有气场。

    如今这三房分别占据了大厅中央的三面沙发,乔雯则远远站在窗前,假装淡定自若地低头按着手机,这样就显得不是她没资格上座,而是她主动不坐的。

    房子里原本一片死寂,随着傅椎祁走进来,略微有了点动静。

    陶沛的女儿不冷不热地和傅椎祁打招呼说了句“来了啊”;

    小儿子毫不掩饰自己对傅椎祁的嫌恶之情,白了一眼,啧了一声,低头继续看手机;

    大儿子表面上全无反应,依旧闭目养神。

    大概是门房刚刚联系了肖秘书,“凑巧”这个时候肖秘书从楼上下来,说:“傅少来了,跟我来吧。”

    傅椎祁还没来得及回应,陶沛的小儿子陶利德先腾的站起身朝肖秘书问:“爸爸醒了?”

    他边说着,不等肖秘书回应,就抬脚要上楼。

    肖秘书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客气地说:“还没醒,但这是先生之前的叮嘱,如果傅少来了,就让我带他楼上,在床前把事情说给他听。”

    傅椎祁一路上已经有猜测了,这一刻一直吊在喉咙口的心也说不好算不算放回了原处。

    这一次,也许真是到了陶沛生命的尽头。

    以前有过很多次病危的时候,可都没有像这次一样把儿女和傅椎祁、乔雯一起叫来。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叫到一起?肖秘书又是要告诉自己什么事?

    傅椎祁揣着满怀的疑虑,正要抬脚上楼,听到陶利德在旁边恨恨的一道呸声。

    但不服归不服,肖秘书跟了陶沛很多年,是陶沛的左右手,有一定实权,在很多人面前都说得上话,陶利德不是怕他,而是着实也有几分尊重在,没无视肖秘书的阻拦强行上去。何况……老东西还没有死透呢,茶还没凉。

    傅椎祁面色不变,继续上楼。

    陶利德不待见他这很正常,陶利德从商,他也从商,陶沛固然更偏疼亲生儿子,给傅椎祁的资源有限,都是陶利德剩下的残渣,可这对于陶利德而言同样不能忍受。哪怕陶沛给别人他都没这么抗拒,反正不能给情妇的儿子。

    何况,做生意难免有撞上的时候,蛋糕就那么大。

    有几次两人不约而同瞄上了内地新的风口,傅椎祁扎根内地,除了陶沛还有别的过硬的靠山,陶利德和他抢,落于下风其实很正常,就像如果是在港岛,傅椎祁大概率抢不过陶利德一样。陶沛完全没在其中出过手。

    无奈陶利德的心头扎着刺,就是不信。

    就算傅椎祁是凭自己的本事,也会被陶利德统统当做是从陶沛那得到的好处,从而产生父亲偏心情妇儿子,帮着外人抢自己生意的仇恨想法。

    来到楼上主卧,傅椎祁沉默地看着病床上的陶沛。

    他盖着被子,却依旧薄得像一张纸。

    搁在被面上的手插满了针头和管子,几个医生在旁边面色严肃、一刻不停地随时检查、记录着他的情况,试图从阎罗王的手里抢人。

    肖秘书没支开医生。

    “傅少,”肖秘书认真地对他说,“先生的意思是,等他醒来就收你为义子。时间比较紧,来不及大操大办,但也不会委屈你,会请各路叔伯长辈都来作为见证,还会登报声明。”

    “……”

    傅椎祁什么都想到了,他甚至都想到陶沛会让人扣着自己和那个Aiden灵前拜堂了,却始料不及对方居然能别出心裁地给自己憋出这么一坨大的,扭头震惊地看肖秘书。

    肖秘书平静地解释:“其实,这是你母亲再三要求的。先生同意了。”

    都有病。真的,都有病。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疯人院。

    傅椎祁深呼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婉拒,肖秘书说:“先生说,如果他等不到你来,或者是他二十四小时内还没醒,就把各路长辈都请来他的病床前,就在这里,由我主持,你拜他为父。”

    到了这一刻,傅椎祁只想笑。事实上他确实没绷住笑出了声,一旁忙碌的医生顿时投来诧异的目光。

    傅椎祁马上就反应过来,管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舔了舔嘴唇,转过头去看着窗户缓了缓,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肖秘书,说:“我拒绝。当务之急还是好好治叔叔吧。”

    肖秘书却说:“先生知道你会拒绝,他说在这件事上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

    傅椎祁与他对视数秒,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

    他要离开这个疯人院。他不要再当这个疯人院里的一员。

    他装出正常的样子,喻兼而就对他那么好,喻兼而只喜欢正常人,那个詹骥平平无奇,就是因为很正常,喻兼而就喜欢他,那自己也可以,就算要装一辈子正常人,装就是了。

    可身后立刻传来一道凛冽的风声,下一秒,一道铁钳般的力道揪住他的胳膊,将他强硬地往回拖。

    他回过身,使劲挣扎,可肖秘书外貌文质彬彬却是个练家子,一下就把他钳制住了,语气依然平稳。

    “你不愿意和堂少爷结婚,先生并没有逼你。楼下的局势你也看到了。先生给你留了很多东西傍身,很多人不服,闹过很多次,但先生还是坚持如此。等律师宣读遗嘱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他对你的心。”

    “还有,那位傅先生最近蠢蠢欲动,上次你母亲强求他情妇堕胎,这个仇他一直记着。先生都是为了你和你的母亲好。椎祁,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先生真的是为了你的将来绞尽脑汁。”

    他略停了一下,接着说:“喻兼而应该很快就要到了。先生知道你对他是真心的,会帮你把事情都安排好,只希望你以后能快乐——”

    他话还没说完,原本还算平静的傅椎祁猛地暴起,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挣开了他的手,随即就往外跑。

    可惜不到一秒的时间肖秘书就反应过来了,一个健步上前又把他扣下了,这回肖秘书有了防备,傅椎祁再挣扎也难以挣开。

    他只能吼叫出声:“放开我!有病吧你!放开我!”

    医生急忙低声阻止他的吵闹,傅椎祁哪还管这个,一个劲儿地吼叫不休,肖秘书没办法,只能牢牢地捂住了他的嘴,令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困兽。

    第124章

    傅椎祁在陶沛的病床前闹了一场, 却无济于事。

    肖秘书跟随陶沛多年,能文能武,只是平日里深藏不露而已, 对付长年累月里把自己身体折腾成虚架子的傅椎祁那是绰绰有余。

    最后傅椎祁被他关进了客房里,门口派了人看守。

    傅椎祁缓过气来,又开始反抗,握住门把手使劲拧,见一时拧不坏,便同时踹起门来,一面哑着嗓子吼叫:“开门!放我出去!你们有病吧!都有病吧!放我出去!你们敢碰他的话我死了也要拉上你们!放我出去!”

    吼完,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差点脚一软倒地上, 急忙扶住门板, 紧闭眼睛喘粗气。

    这一刻他恨自己平时没好好吃饭, 把身体都搞垮了, 不然说不定能把这破门踹破。

    肖秘书隔着门板,见他没吼了,就平静地说:“你冷静下来, 我说了,先生并不打算伤害喻少, 他只是希望在弥留之际给你安排好一切。何况,你和喻少不是已经和好了吗?现在只是让喜事提前。”

    傅椎祁闻言拼起最后的力气,又开始砸门和吼叫。

    “我不需要他安排!你放我出去!你们要干什么冲着我来,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就算弄死我, 我也就这条烂命陪葬啊!把我杀了给陶沛陪葬吧反正我活得跟鬼也没差别了!不要碰喻兼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也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肖秘书见他发疯,想来此刻是一点话也听不进, 就懒得说了,只吩咐门口的保镖看好,如果真被他破门而出,或者搞什么别的事,就地抓住,拿绳子捆了。

    说完,肖秘书走过长长的廊,去探望依旧昏迷未醒的陶沛,医生说情况稳定。

    可彼此都知道,只不过是稳定在昏迷而已,仅仅比当场宣告死亡好一点点。

    肖秘书沉默地看着病床旁边的仪器屏幕一阵,转身继续穿过漫长的廊,下了楼梯,来到大厅,当着各怀心思、紧张地依旧等在这里的诸人,吩咐家仆去准备大家的宵夜。

    陶沛的女儿陶立慧等他吩咐完了就开口问道:“爸爸的情况怎么样?”

    肖秘书转身看向她,恭敬地叫了声小姐,然后回答:“还在昏迷中。”

    陶立慧叹了声气:“我们想去看看他,就算出不了力,爸爸病危,他这么多儿孙,总要陪伴在床畔才好。”

    肖秘书婉拒道:“人太多了,难免有些响动,怕惊扰先生,可若只让几个人去,又怕其他人不服,所以……”

    他话音未落,性情最暴躁的陶利德率先发作,高声冷笑道:“所以就那个杂种能上去是吧?!”

    事关不止数千个亿的财富,在这关键时刻,他连跟自己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哥哥亲姐姐都不信,遑论傅椎祁。

    哪怕他们都知道傅椎祁确实不是老头的种。

    傅椎祁的威胁太大,他们如果不早早验过DNA,根本就夜不安寝。

    虽然搞到老头的样本不容易,可搞到傅椎祁的很容易,再跟他们自己的验一验就知道没有血缘关系了。

    也因此,他们还能容忍傅椎祁活在世界上。

    可傅椎祁长得太像老头的情妇乔雯了。

    老头不是个花天酒地的人,他好像真就乔雯这一个情妇,这令大家更是忌惮。

    老头肯定也知道傅椎祁不是自己的种,却依然对这人百般关照,上回发癫要撮合傅椎祁和Aiden也就罢了,这回更神经,居然要收为义子,还说什么要视作和他们仨兄弟姐妹平起平坐的存在。

    这次老头病危,从抢救到现在,肖秘书都“奉诏”不准他们进入病房探望。

    如果不是对肖秘书有一定的信任,加上之前亲大伯——陶沛的亲大哥和其他几个长辈出面证实了肖秘书的话就是陶沛昏迷前表示过的意思,他们都要怀疑是姓肖的有私心了。

    可现在这形势还是很不妙。

    傅椎祁一来,就把他带去了病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到现在傅椎祁都没下来,是不是守在了病床前?那岂不是等老头一醒就能看到傅椎祁?

    老头原本这些年就脑子越来越不清楚了,会不会一时间彻底老糊涂,把便宜都给傅椎祁占去?

    房子太大,隔音也好,陶沛的主卧在三楼,傅椎祁被关的房间则是通过空中长廊连通的另一栋楼了,刚刚那一番闹腾,大厅里的人们一点都没听到,只当傅椎祁在老头的病床前装乖呢。

    诸多怀疑之下,原本性格就急躁的陶利德两眼直冒火,说着狠话,还狠狠地剜了眼依旧站在窗前的乔雯。

    乔雯只作不知晓。

    她必须要忍,也只能忍。陶沛是她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靠山,他一死,她的未来会是怎样,无法预料……

    小儿子虽然和自己心连心,却到底还小得很,即便将来大了,她也不舍得他在前面面对风雨。

    大儿子虽然有些出息,却从不曾入过陶沛的眼,只能倚靠傅人杰起势,如今说是说独当一面,也要看跟谁比。一旦遇上点有身份的,可以说什么都不是。

    乔雯跟了陶沛多年,是见过世面的,不止一般的富豪,说得厉害些,便是一些小国家的王室中人,见到陶沛,乃至于陶沛身边的她,都是恭敬的。

    偏偏陶沛只看中了傅椎祁,她最不喜欢的儿子。

    傅椎祁小时候阴沉,大了荒唐,不敬兄长,不爱幼弟,不尊父母,不体谅父母的为难无奈之处,反倒满怀怨恨,稍稍说他两句就发癫,谁会喜欢?

    她曾试图将大儿子引荐给陶沛,希望他能够代替傅椎祁乘上登天云,陶沛却并不买账,反倒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她很久,接着挥挥手让她回去,好一阵没找她,吓得她从此再不敢提,却也因此迁怒到了傅椎祁的身上。

    可大儿子再好,是只笑面虎,她和傅人杰时常捉摸不清这个儿子。

    而与自己纠缠了这么多年的丈夫傅人杰……

    呵,对男人而言,女人自然还是年轻的好!

    上次她想方设法地堕了那个女人的胎,甚至伤了对方的子宫,让贱人这辈子都不能生育,傅人杰因此恨上她,碍于陶沛的警告才忍耐。

    而私下里,傅人杰对那女人倒是更加疼爱了,甚至心生愧疚,竭力补偿,将女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倒腾进公司,为此还和傅斯颐吵过几次,连那个王小蜜都看不过去了。

    呵呵……

    她为了傅人杰才搞得这一辈子里外不是人,也没见傅人杰对她心生愧疚进而怜爱啊!傅人杰只厌弃她!却也不想想,没有她,他现在能是个什么东西!

    无论如何,她只能自己为自己谋出路。

    陶沛留了东西给她傍身,可那远远不够。经历过富贵,就会知道,富远远比不上贵的好处。

    最终,她只能再利用傅椎祁。

    她知道陶沛真心疼爱傅椎祁,也知道其中的原因……

    于是,她以傅椎祁为借口,哭着求陶沛为傅椎祁将路铺得更宽广些。可实际上,是为了自己和小儿子未来的路更宽广些。

    傅椎祁只是不讨喜,却优柔寡断,而且,他一面仇恨父母,却又渴望亲情,有时候会悄悄地用羡慕的、失落的眼神看傅芎昊。

    虽然只有一瞬,可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相信,等陶沛死后,只要自己略施小计,将傅椎祁渴求而不得这么多年的母爱给他,他就会进套。

    只要她和小儿子足够忍辱负重,终有小儿子长大出息的那日,到那天,母子俩就算是胜利了。

    所以,现在傅椎祁的前程,其实是她和小儿子的前程。就像,将来傅椎祁的遗产,就是她和小儿子的遗产。

    ……

    傅椎祁闹了很久,屋外都没有回应,直到最后,守门的保镖可能听烦了,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肖秘书早就离开了。”

    这意思就是,他闹都是白闹。

    就像他这一生做什么都是白做,始终受人左右命运。

    傅椎祁捶门的动作渐渐慢下来,随着最后一声不甘心的闷响,他额头抵着门,闭着眼睛,反复地深呼吸,然后翻过身来,靠着门,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慢慢顺着门滑坐到地上。

    他现在好累,真的好累,累到不想做人了。

    要不然,真的,陶沛干脆拿他陪葬算了,活着就埋也行,先弄死再埋也行,都行,总比让他彻彻底底地失去最后的遮羞布强。

    公告天下认他当义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不死的,临到了了,还要坑他一把大的,是不是还在心里特自我感动啊?

    他一点也不稀罕。

    而且,那个女人也在,他想,这是那个女人的主意。

    他并没有特意去关注那一家子粪坑,可傅斯颐这个神经病总会特意告诉他,他就知道乔雯现在为难的处境。

    他也很简单就能想到乔雯的计划。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乔雯爱傅芎昊,她为她自己和傅芎昊计深远,就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了。

    她一点也不爱他,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感受,甚至将他当傻子。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喻兼而,再没有人是真心地爱他,只是爱他这个人,而不是他能带来的利益。

    可是,其实就连喻兼而的爱都是他设计来的,是他骗来的,他偷来的。那本来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被他不择手段地抢来了一些些。

    只是这一些些,已经是他人生中所能得到的全部。

    做人做到这个份上,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

    想想自己是真的可笑,到底这么多年都在苟延残喘什么劲啊,有够难看的,跟那个时候流浪的大雨有什么差别呢。

    看在所有人的眼里,自己也就是一条滑稽的丑狗罢了。

    他不能让喻兼而也掉到这样的泥坑里。

    自己已经是彻彻底底的笑柄,不能让喻兼而也沾上一身的脏东西。真的太脏了,脏得他受不了。

    喻兼而清清白白的那么好一个人,为什么要好端端的被这群疯子泼粪?

    也许他们只是想毁了他,所以要毁掉他心里仅剩的最干净的那块地方。

    是他连累了喻兼而。

    第125章

    佣人将宵夜端上来, 有人取了一些用,有人拿在手上,却揣着心事吃不下去, 有人索性看都没看。

    肖秘书不动声色地将各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过了会儿,开口道:“时候很晚了,大家应该也都累了,不如先各自回房休息,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陶利德登时又开始嚷嚷:“谁睡得下啊?让那个死杂种去睡吧!”

    陶立慧在心里冲这向来愚蠢的弟弟翻了个白眼,最先带着自己的儿女起身表态:“多事之秋,确实我们不能垮, 外头还不定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样, 每家都出人一起轮流守着, 如果爸爸醒来想见我们, 也能随时有人照应, 也没人说不公平。”

    肖秘书朝她点了点头。

    陶利德闻言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撇了撇嘴,到底没把嘲讽她打小就是最会拍马屁的难听话说出口来, 只是说:“那个死杂种呢?我们轮流出人在这干等着,他倒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就按立慧说的。”一直闭目养神的陶沛大儿子陶励信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向弟弟,沉声说,“立德,你不要再咋咋呼呼, 小辈都在, 你这把年纪,今年当爷爷的人了, 沉稳一点。”

    陶利德有点惧他,虽然不服气,却没敢顶嘴,不情不愿地站起了身。

    三家都留了个自己觉得最机灵的小辈,正要回各自房间,突然肖秘书的手机响了起来,一时间都停住了脚步,齐刷刷看过去。

    肖秘书面色不变地向各位颔首致歉,然后走远一点接了。

    手机那边无奈地说:“傅少爬窗台上了,说您不过来,他就跳。”

    肖秘书:“……”

    所幸陶沛的三个子女们平素过来住的是西边的小院,和乔雯、傅椎祁母子俩住的东院方向正相反,而傅椎祁刚刚就是被关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肖秘书不动声色地挂断手机,只示意三家人继续离去。

    众人不知是什么事,相互使了个眼神,还是走了。

    肖秘书安排好这边,回头一看乔雯还在,没有理她,径自去了东院。

    乔雯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阵发恨与不安。

    看吧,陶沛还没死,现在肖秘书都敢这么怠慢她了。若是以前,他哪会这样。

    *

    肖秘书来到东院楼下、傅椎祁房间靠窗户的那边,抬头一看,傅椎祁确实坐到了四楼的窗台上。

    “你这是做什么?”肖秘书都无奈了,叹了口气。

    好在做事的人都机灵,已经在楼下拉网、铺棉被,如果那个颠公真跳了,他们就真接。

    可那是四楼,大家一万个想不到会有人跑这里来跳楼,一时半会儿凑不出专业的工具,没有肖秘书的示意,谁都不敢擅自报警,因而,如果傅椎祁真跳了,就这几张网和棉被接着,能不能接得住,结果会怎样,不好说。

    傅椎祁满面冷意,垂眸看着肖秘书,说:“有什么冲我来,不要碰喻兼而。你们不就是想我死吗?我死,行了吧?”

    “你先冷静下来。没人想你死,先生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呢?”肖秘书困惑地问。

    傅椎祁冷笑起来:“可能因为我不是傻子吧!”他旋即不笑了,说,“不要碰喻兼而。”

    肖秘书并不求他,闻言道:“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想到,你活着,喻少还能好好地和你在一起,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依先生的性情,你死了,他会让喻少和你冥婚,你跳下来残了,喻少就得照顾一个残疾人一辈子。你确定要把好端端的一门婚事作成这样吗?”

    傅椎祁原本还算冷静,一听这话,顿时又炸开了,情绪激动地吼起来:“到底关他什么事?!不关他的事!”

    “关不关,都已经关了。”肖秘书一直都很冷静,说,“你还是别做这些没意义的事了。权当是给先生冲喜,先生这些年对你如何,你有数,此刻就算是你堂前尽孝也好。我真的没有骗你,这件事对你并没有任何弊处,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说话间,两道人影悄然地进入了房间,蹑手蹑脚地朝窗户走去。

    肖秘书去楼下劝说傅椎祁之前,吩咐他们见机行事,他在外面吸引傅椎祁的注意力,他们就动手。

    傅椎祁正要继续对肖秘书喊话,突然被人猛力拽住胳膊往后拖,他受惊之下,下意识地往相反的方向——窗台外躲,差点儿真掉下去,好在拽他的人拽得紧。

    傅椎祁反应过来中套了,越发恼怒,气性上来,顾不得自己危险的处境,梗起脖子就要挣脱对方的手。

    可拽他的是两个训练有素的保镖,力气比他大多了,一左一右地拽着他的胳膊,他使出了全身的劲对抗,差点都被这俩家伙扯脱臼。

    那俩人并不在乎,他们的任务是把傅少拖回屋里,阻止他掉下楼去,至于脱臼,属于任务中的一点小瑕疵罢了。

    可这件事对保镖而言是工作,对傅椎祁而言是重要得多的东西,因而傅椎祁不知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虽然敌不过那俩人,却竟也没落太多的下风。

    就在一时僵持不下之际,傅椎祁突然听到了一声惊呼:“傅哥!”

    这声音太耳熟,他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猛地回过头,循声望去,果真是喻兼而!喻兼而竟真出现在了这里!

    喻兼而站在姓肖的身边,仰着头,满脸震惊和紧张地看着自己。

    下一秒,两人几乎同时出声:“你怎么来了?!”/“傅哥你别乱来,你先下去!”

    话音几乎同时落下,傅椎祁马上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接着吼道,“马上离开这鬼地方!快点!”

    喻兼而却站着没挪脚,只皱着眉头关心地说:“傅哥,你先进屋去,有话好好说……”

    “说屁啊!这里全是神经病!”傅椎祁冲肖秘书威胁道,“放他走!不然老子把你们全杀了,把这一把火烧了!”

    肖秘书还没来得及回话,傅椎祁已经等不及,扭头自己下了窗台就要往屋外跑,他要跑下楼去救喻兼而离开这鬼地方。

    俩保镖却瞅准这时机,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朝他后膝窝顶了下,他脚一软,往地上跪去,保镖立刻顺势将他扣到地上,张罗着拿绳子绑住他。

    肖秘书先前说过的,他如果闹事,就绑。

    傅椎祁像搁浅的鱼,在地面上挣扎个不停,却完全翻不了面。他只能一面破口大骂。

    正闹着呢,肖秘书和喻兼而进屋来了。

    喻兼而见傅椎祁被人如此对待,立马厉声呵斥:“住手!放开他!”

    不是肖秘书发布的命令,俩彪形大汉充耳不闻,继续做自己的事。

    喻兼而气急了,赶忙一个健步上前,从身后用手肘弯一把锁住正摁着傅椎祁后脑勺的男人的脖子,使劲一夹,男人顿时闷哼一声。

    但他毕竟是做这行的,立马反应过来,松开傅椎祁,一拳朝身后的偷袭者猛力扫去。

    喻兼而眼疾手快,一只手继续死死地卡住这人脖子,另一只手则一把掐住他朝自己挥来的拳头下的手腕,朝某处用力按下,男人粗壮的胳膊只感觉到剧烈一麻,短暂地失去了知觉。

    接着,喻兼而将卡住男人脖子的胳膊往上猛提,五大三粗的男人竟如同一个小鸡崽子似的,被他提着,被动地屈膝站起。

    如果继续这套动作,直接令对方死于窒息也是可以的,但毕竟还不到这份上,喻兼而并没有杀心。他练身手是为了保护,自保或保护别人,总之不是为了杀人。

    他便改变策略,松开了卡人脖子的胳膊,将人扭转过来朝向自己,不等人反应过来便一拳稳准狠地朝对方脸上砸去,下一秒,提起膝盖,朝人□□就是一击。

    是男人都受不了这致命的一击,便是刀口上讨生活的男人也一样。

    一向坚毅的硬汉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但到底是硬汉,忍不住惨叫了一声之后,立马就腾生出了浓烈的戾气,伸手朝喻兼而袭来。

    喻兼而立刻身体下潜,两手探过对方的双腿外侧,扣住他后膝窝,腾的起身,双手用力上提,对方便双腿离了地面,被喻兼而重重地投摔在了地上。

    旁边那保镖早就反应过来了,可并没有出手帮助同伴,因为他们的任务是制住傅椎祁,他不能松手。

    可眼见同伴被喻兼而这么殴打,这人也有些急,急忙去看肖秘书的眼色。

    肖秘书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神态,静静地看完了这场简短却精彩的打斗,这才对另一个保镖使了个无需动手的眼色。

    喻兼而对付完这个,扭头一看,另一个不识相地依旧扣着傅椎祁,便要对这个也出手。

    就在他动手的前一秒,肖秘书终于说话了:“停手。放开傅少。”

    前一句是对喻兼而说的,后一句是对保镖说的。

    保镖一秒也没犹豫地松开了傅椎祁。

    喻兼而不是暴力热爱分子,他见状没有再动手,上前去扶傅椎祁:“傅——”

    他话还没说完,傅椎祁霍然起身,反过来将他拽到自己身后,手背在身后,紧紧握着他的手腕,警惕地退到墙边,喻兼而都被他挤到墙上面了他才停。

    “傅哥……”

    “闭嘴!”傅椎祁下一句就是丹麦语,“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你机灵点,瞅准机会就跑,直接跑机场,回内地还是美国都行,如果他们敢跟过去,你就往警局跑,往大使馆跑,说有人要绑架你。”

    “没人绑架我。”喻兼而说。

    “你不是被绑来的吗?”傅椎祁一面用警告的眼神瞪着肖秘书,一面继续用丹麦语和喻兼而交流。

    喻兼而说:“不是啊,我担心你,所以直接飞来了港岛,不过刚下飞机,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就找到了我,跟我说你在他们这里,问我愿不愿意来一趟。”

    “……”

    傅椎祁愣了两秒,回过头来看着喻兼而,看了两秒,破防大吼,“我在电话里怎么跟你说的?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一天到晚当耳边风?!我让你别跟人走,结果你自己跑过来自投罗网?喻兼而你没搞错吧你?!而且来个人跟你说我在这里你就跟过来?你是不是想死啊这么好骗!”

    喻兼而差点被他吼聋了,却并不后悔,分辩道:“我要是不来,都不知道你现在是这样的处境……”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我他妈什么处境关你什么事啊?!”

    喻兼而低头看了眼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抬眼看他满是恐惧却故作坚强、虚张声势的神色,并没有因为他的反应而生气,只是说:“傅哥你先冷静下来,他们没有伤害我,而且向我解释了情况……”

    傅椎祁闻言却越发生气:“他们说什么你就信啊?我平时说话没见你信啊!”

    “……”

    第126章

    正当傅椎祁单方面要和喻兼而争执起来时, 他听到又一道熟悉的声音:“椎祁,别闹了!”

    他顿时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地往后又退了退, 但实在是退无可退,喻兼而都要被他压成一张饼了,忍不住推了推他。

    “别动!”

    傅椎祁低声说着话,忍着刚刚被那俩大汉拽得差点脱臼的胳膊上的疼痛,越发地抓紧了喻兼而手,仿佛这样就能多一份安全感。

    真要成为鱼饼了的喻兼而为难道:“可是……”

    “别说话。”傅椎祁说。

    饼小声抱怨:“那你别挤我……”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说这些!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平时惯着太多了,不谙世事!单纯过头!

    傅椎祁痛心疾首,但眼下并不是教育老婆的好时机, 这种事只能在人后干。

    他只能无视掉一直在暗搓搓推自己的过于天真的家伙, 挺起腰杆胸膛, 露出凶相去面对和威吓外部的威胁、危险。

    这个世界危机四伏, 到处都是吃人的妖怪, 他现在不仅要保护好自己,不,应该说, 自己报不保护都是其次,首要的是把喻兼而保护好。

    他不能崩溃, 不能露怯,因为爱人在自己的身后。

    爱饼酱:“……”

    算了。在自己尴尬之前就先这么挤着吧。希望不要在这个时候尴尬,不然那可真是太尴尬。

    乔雯见傅椎祁朝自己看了过来,便越发放软了声音, 好似自己真是他的慈母那般, 开口道:“椎祁……”

    孰料,她刚开口, 傅椎祁就呵斥道:“闭嘴!你想当儿子当孙子都行!带上你大儿子小儿子去当,别来害我!我不是傅人杰的种,也不是你的种,老子天生天养的!谁也别想给老子当爹当妈!”

    以往傅椎祁虽然性情怪异,却最多就是在家里发作,在外头为了场面会忍耐和做戏,扮演母慈子孝中的那个孝子。

    可如今他当着肖秘书和其他人的面,竟也发起了疯、撕破了脸,乔雯的脸上不由得一阵青一阵白,难堪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急忙暗暗地看了下肖秘书,肖秘书没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继续看着傅椎祁,这令她好受一点,然而下一秒,她看向那俩保镖,发现那俩人的眼神有些微妙,立刻就又挂不住脸面了。

    “……你发哪门子疯!我看你是失心疯!”乔雯拿出当母亲的威严呵斥道。

    肖秘书突然看向了她,淡淡道:“您不妨先去休息,这里场面混乱,我来处理就好。”

    肖秘书是跟了陶沛几十年的左右手,连陶沛那握有实权地位的亲生儿女和兄弟都敬他几分,乔雯在他的面前更是谨慎不敢得罪。

    此刻她虽然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不是很情愿就这么走,可他既然已经发话了……他一向话并不多,说出口的自然便是拿定了主意的……

    纵使乔雯再不情愿,还是识相地灰溜溜离开了。

    乔雯离开后,肖秘书刚要对傅椎祁开口说话,傅椎祁来了一句:“放喻兼而走,我和Aiden结婚。”

    肖秘书还没有所回应,喻饼啪的朝傅椎祁的身上打了一巴掌。

    他自然知道傅椎祁的意思,可还是很生气!

    傅椎祁假装自己没有挨打,只定定地看着肖秘书。

    肖秘书叹了声气,刚要开口,突然手机响了起来,他先接了手机,瞬间紧皱的眉头松开了,语气也鲜见地有些急切:“我马上过来!”

    然后他对傅椎祁道:“先生醒了,你现在这个状态需要冷静一下,不要冲撞了他。”

    说完,他吩咐保镖们守好这个房间,加大看守力度,然后便匆匆地赶去看陶沛了。

    傅椎祁急忙拉着傅椎祁冲门口跑去,可还没跑到,门就被保镖们关上,并从外面上锁。

    傅椎祁松开喻兼而,上前去使劲拧了下门把手,朝门板踹了一脚,转过身冲他发气:“你是不是蠢啊?!自投罗网!”

    喻兼而本来就还在为他刚刚说要跟Aiden结婚这事儿生气呢,现在又被他骂蠢,越发是火上浇油。虽然自己头铁跑过来这事儿确实有点理亏……可是如果不来,现在傅椎祁怎么样呢?!被人摁在地上绑起来了呢!

    屋子里的地毯固然干净柔软,可再干净那也是地毯,是人们用鞋子底踩的地方。

    刚刚傅椎祁的脸被大汉强硬地摁在地上,虽然倒也没有肉眼可见的脏污和伤口,可喻兼而盯着看了又看,总觉得还是比平时要灰败狼狈一些,便又气又心疼,从兜里掏出手帕给他擦擦,一面怼回去:

    “你还怪我?我还没怪你呢!不是你这边乱七八糟的让我担心得要命,我也不想过来掺和这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事啊。”

    “……”

    喻兼而这软硬兼施的一套组合拳下来,傅椎祁立马没了脾气,讪讪地看着他,随即自责道:“是,都怪我,全是我的错。”

    喻兼而急忙道:“算了,反正都这样了,别说了,我们不要起内讧。”

    傅椎祁点点头,旋即说道:“先别说别的了宝贝,报警、打你们大使馆的电话!”

    喻兼而说:“就算大使馆派人来救我,又不会把你也带走。”

    话都说到这了,喻兼而突然脑内灵光一现,正要问傅椎祁要不要以后跟着自己混丹麦籍,傅椎祁先开口,说:“你别管我,你安全就好。”

    喻兼而一时顾不上自己的话题了,道:“可是我听他们那意思,没打算伤害我,他们跟我解释了,只是想让我跟你结婚,好像就是中国文化里说的……冲喜?小说里也……”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焦虑道:“陶沛要收我当干儿子,还要公告天下,还要分财产给我,他这就等于把我架到火上面烤!你在这个时候跟我结婚,在任何人看来都是跟我捆绑在了一起,就等于你跳到火坑里……不,是跳到沸腾的粪坑里!”

    喻兼而:“……”

    傅椎祁说得太有画面感,他有点恶心。

    “兼而,我不会让他们这么侮辱你的。”

    傅椎祁还在那十分认真地说着。

    喻兼而见他一直行若癫狂,知道这人是受刺激大发了,本来精神状态就挺堪忧的……这下子坏得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喻兼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突然想酣畅淋漓地打一架,单挑这里的所有人!

    不过目前不是干那个的时候。

    喻兼而安抚道:“傅哥,你先冷静下来,事情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傅椎祁打断他天真的话语:“你懂个屁!事情肯定比我说的更糟!”

    喻兼而:“……”

    傅椎祁说着说着,浑身止不住地颤栗起来,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他自己发现了想控制都控制不住,一张脸煞白。

    喻兼而察觉不对劲,急忙将他抱到怀里,使劲摩挲他的脑袋和胳膊。

    喻兼而属于病急乱投医,却不料,傅椎祁正是需要这样的力量。他在喻兼而的拥抱和摩挲下,渐渐地停止了生理性的颤抖。

    他甚至依赖起了喻兼而的怀抱。甚至,在恍惚间脑子里一直被这样的直觉充斥着:在喻兼而的怀抱里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不对,不行。不该喻兼而来保护他,而该是他保护喻兼而!喻兼而才多大!他怎么可能有脸让事情反过来?

    傅椎祁急忙命令自己清醒过来,依依不舍地挣脱喻兼而的怀抱,又催他快走。

    见喻兼而木头似的杵着不动,傅椎祁只能自己掏出手机搜大使馆的号码,一看却发现信号被屏蔽了。

    “……”

    他不甘心地伸手进喻兼而的衣兜里摸出对方的手机一看,同样如此。

    他恼羞成怒,道:“让你别来吧!你看!”

    “……啊,”喻兼而皱起了眉头,“我现在也觉得事情很糟糕了。”

    请他的时候还客客气气,现在开信号屏蔽器是什么意思嘛?

    “你才发现?等你聪明真是猴子都进化三轮了!”傅椎祁生气道。

    “你又骂我……你干嘛?”

    傅椎祁突然拉住喻兼而,返回门前,冲着门板一顿狂踹狂吼,喻兼而劝都劝不住。

    一阵折腾后,见外面装死,该死的门也纹丝不动,傅椎祁指着门冲喻兼而道:“你不是能打吗?把它踹开!”

    喻兼而:“……”

    他嘴角抽搐了两下,在傅椎祁充满信任与期待的眼神中,有点犹豫地抬起了脚,正要意思意思踹两脚,傅椎祁突然拦阻道:“别,万一把脚踹坏了……还怪疼的。”

    “……”

    喻兼而原本就是为了哄住他才想装装意思,见他这么说,立马收住动作,正要顺势抱住傅椎祁撒撒娇转移对方注意力,缓和对方那紧绷的神经,却又被拉着穿过大大的房间,去到窗口。

    就是刚才傅椎祁要跳下去的那个窗口。

    喻兼而顿时警觉起来,抱着傅椎祁的胳膊往后退,不说劝他的话,只略微夹起一点嗓子说:“傅哥,我怕,太高了,我摔下去万一腿断了怎么办……”

    傅椎祁果然一听就打起了退堂鼓,可来都来了,他还是趴在窗台上探头朝下面看了看。

    下面还是那几张网和棉被。

    “傅哥……”

    “……别怕,不跳。”傅椎祁回过神来摸摸喻兼而的脑袋以示安抚,柔声道,“别怕,傅哥一定会保护好你。”

    第127章

    可是傅椎祁越是这么说, 喻兼而就越怕。比起害怕跳楼,他更害怕傅椎祁这疯疯癫癫的精神状态。

    在害怕之外,更多的是心疼。

    好端端的一个人, 这被吓成什么样了啊!

    “傅哥,你别这样。”喻兼而说。

    傅椎祁摸着他脑袋的手滑落到他的脸上,使劲摸了摸:“对不起,我不该招惹你。”

    “我真的不怕……”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我怕。”

    他将喻兼而抱入怀中,低头贴着他的脸,喃喃地说:“我的人生已经被他们毁了,你的不能……你还有很好的人生。”

    “我……”

    傅椎祁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自我的状态,听不进去喻兼而说什么, 甚至根本不听。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松开喻兼而, 转身朝屋里另一方向疾步走去。

    喻兼而不解其意, 急忙跟上去看。

    他看到傅椎祁走到一张书桌前, 从抽屉里找出纸笔,想想抽开椅子坐下来,开始写字。

    除了签名, 傅椎祁平时没有太多需要手写字的时候,如果是要写的场合, 他的字总是龙飞凤舞,倒不难看,只是不规整。可眼下他写字一笔一划,彷如小孩学写字时一般认真。

    喻兼而站在旁边, 眼睁睁看着他在第一行居中占两行写下两个大字:遗书

    “……”喻兼而默默地伸手抓住了笔头。

    傅椎祁拉开他的手, 语气挺好:“乖,别捣乱。”

    喻兼而再度抓住笔头:“傅哥, 你正常点,我害怕。”

    这种情况下,傅椎祁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很快就不笑了,拉他坐自己腿上,亲了亲他的脸,就这么环抱着,然后,继续写。

    喻兼而甚至都好奇起来他到底想写什么,一时没再拦。

    一看,没啥意思,就是写遗产都给喻兼而,其他都没说,很简单的几句话,写完落款签名。

    喻兼而看到这里,再度伸手去握住笔头。

    “别闹。”

    傅椎祁跟安抚捣乱的小猫似的又亲了亲喻兼而的脸,再度扯开他的手,然后就去咬自己手指头。

    喻兼而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你干嘛?”

    “我记得以前你看的电视剧里演过啊,按指印,不记得了?这儿没印泥。”傅椎祁说。

    两年前,他和喻兼而好的那阵,会一边嫌弃喻兼而看的电视剧弱智,一边赖在沙发上一起看。

    他喜欢发表意见,总是一边看一边吐槽哪里哪里不合理,哪里哪里演技差,还爱预测后续的套路剧情,还总让他预测对了……那会儿喻兼而超烦他。

    “你不是说那剧情很弱智吗?”喻兼而问他。

    傅椎祁理直气壮:“弱不弱智的,能用就行。”说完又要咬手指。

    喻兼而都忍不住翻白眼了,拉住他的手:“你先别发癫,傅哥。”

    “你别发癫,现在没时间说废话。我没别的东西,就那点资产,我要是一死,按法律都是傅人杰和乔雯的,那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傅椎祁严肃道。

    “可是你还会活很多年啊!”喻兼而说。

    傅椎祁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心理准备,反正他是不可能接受那个屈辱的,他知道这很蠢,自己已经忍了这么多年,都忍到这一步了,别人看了肯定觉得没必要在最后破防……可是他就是没办法再忍下去。

    而且他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喻兼而结婚。

    他当然想和喻兼而结婚,做梦都想,可绝对不是这种情况。这是对他和喻兼而婚姻的亵渎,他不容许这种亵渎。

    但他没有将这些话告诉喻兼而,怕吓到孩子。虽然喻兼而面对这样的情况已经受到不少的惊吓了。

    傅椎祁想了想,先没抢着按手印,而是握住了喻兼而的手,搂着他说亲密话似的叮嘱:“我现在跟你说的这些话你一定要记住。里面会有跟陶沛有关系的一些东西,到时候你主动退给他们家的人,不要可惜,其他的也不少了,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没必要惹一身腥。”

    喻兼而生气地问:“你能不能听一下我说的话?”

    “你说。”傅椎祁说。

    “我说……”

    喻兼而的话刚开个头,傅椎祁狠一狠心,使劲儿一口咬破自己手指,往遗书上印了个指印。

    “……傅椎祁!”发觉被声东击西了的喻兼而吼他。

    傅椎祁抱住他,脸埋在他颈窝撒娇:“到时候给我墓碑上别写这个名字,宝贝,给我改个名字,随便姓什么都行,避开傅和陶就好,哦,乔也避开。要不我跟你姓吧,算我入赘。”

    喻兼而哭笑不得,道:“我还不喜欢我爸呢。”

    不过还好,他护照上是跟妈姓,只是中文名从爸,毕竟他妈也没有中文的姓氏。

    傅椎祁依旧维持着撒娇的姿势,道:“那你还听喻利知的话帮他搞生意……”

    想想他都后怕极了,万一当时自己没有突发善心,或者没有来得及……会是谁把喻兼而抢走?陆承焱那个死变态?那喻兼而现在得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事到如今,喻兼而其实心里也不是对接下来的发展特别有底,想了想,索性将那个误会解开。

    “傅哥,其实一开始——”如果对方不是你,我最多就是给喻利知当当财务出出主意,他想别的是想屁吃……

    可他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门就被打开了。

    傅椎祁耳朵一动,立刻收起桌上的遗书,折成小块塞进喻兼而的口袋里,低声道:“收好了。”

    他现在就是很后悔自己没有预料到那群疯子的走位,没有提前去律师那里过明路。

    光凭匆匆写下的这封手写遗书,他怕傅家的那窝吸血虫不甘心,和喻兼而打官司抢他遗产。那他做鬼也不放过他们。

    随即他便拉着喻兼而起身,再度把人扯到自己身后,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防备地看着走进来的肖秘书。

    肖秘书现在不太敢离他俩太近,主要是防着深藏不露、看似娃娃脸实则快准狠的喻兼而……

    说“不敢”有点不合适,其实也不是“不敢”,就是不想冒这个险。

    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全胜对方,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如果落于下风,多少会有失颜面,没有这个必要。

    “先生醒了,想见你和喻少。”肖秘书对傅椎祁说道。

    傅椎祁略一思忖,权且同意:“好。”

    长长的走廊上,傅椎祁牵着喻兼而的手,走在离肖秘书几步后的位置,他们身后不远是几个保镖。

    傅椎祁低声叮嘱:“一会儿你什么都别说,别理他们,别紧张。”

    喻兼而觉得他比自己紧张多了,安抚地用没被牵着的那只手拍拍他的手臂。

    *

    也许是回光返照,陶沛的精神看起来挺不错,忽略掉身上的插管、屋里的一堆医疗器械和忙碌的医生们,就仿若他只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傅椎祁停在了门口的位置,遥遥地,用疏远的、甚至带了些仇怨的眼神看着他。

    “……”

    陶沛的眼中有些湿润起来,与他对视半晌,轻声叹道,“那个时候,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傅椎祁猜、不,是笃定,这个“她”,是陶沛的那个白月光小姐。

    他就更疏远起来了。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是个男的,又抑或陶沛是个铁直男,不然这老东西不得把自己也上了??想想都恶心。

    真那么痴情,还能娶老婆生仨孩子,还找个替身,还风风光光地活了这么多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陶沛沉默一阵,又长叹了一口气,说:“到我面前来,让我看看。”

    喻兼而看傅椎祁,傅椎祁站着没动,只说:“我不想惹麻烦,如果你那么做,你的儿女们不会放过我。”

    陶沛闻言笑了:“不是因为你恨我,加上怕被别人嘲笑吗?”

    呵呵,他都知道,他当然都知道,只是不在乎而已。傅椎祁冷冷地在心里想。

    “算了,你看不看都行,反正看这么多年了,”陶沛幽默了一把,然后道,“小喻给我看看。”

    傅椎祁更不愿意给他看了,正要拒绝,喻兼而往下拉了拉他的手臂,然后松开牵在一起的手,朝陶沛走去。

    傅椎祁一怔,急忙拉住他胳膊:“别过去!”

    “他又不会吃了我。”喻兼而说。

    傅椎祁正要说话,陶沛笑了起来:“是啊,我又不会吃了他。如果要吃,你们现在就在这里,难道这一点距离能影响什么吗?”

    说着他看向喻兼而,和气得仿若寻常长辈拉家常似的,问,“椎祁他平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这么别扭吗?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拧巴,死心眼。”

    陶沛让傅椎祁这么憎厌和畏惧,喻兼而自然不喜欢他,可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有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老外熟读中华俗语3000句,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典故也略知一些,当下便卧薪尝胆地与对方社交起来。

    但社交归社交,就算要卧薪尝胆,他也还是浅怼一下:“是你们先动手,傅哥防备很正常。”

    傅椎祁微微皱眉,低声让他别说话。

    喻兼而回他道:“来都来了。”

    傅椎祁:“……”

    “他说得也没错,这点距离又不影响什么,要怕也是他怕。”喻兼而道。

    这话听着像要殴打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虽然可能性应该不大,但肖秘书想想这人的表里不一,还是忍不住防备起来。

    傅椎祁还要阻拦,喻兼而已经自己拿了主意,朝陶沛走去。

    陶沛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有点权势的垂死老人罢了。好吧,比“有点”多一些。可他对这种人是祛魅的。

    陶沛又没掌握他的命脉,譬如黎总,会把他的报表一次次打回来,还有说他的论文刚打开电脑就会自动关机因为人看了也是两眼一黑的老师。

    再不好也没这么夸张吧!真是过分!检查一下是不是自己的电脑中毒了更靠谱吧!

    第128章

    肖秘书有心制止喻兼而走太近, 但陶沛看喻兼而的眼神里带着欣赏,而且无视掉了自己投来的请示的目光,想了想, 便没有开口,只是自己多警觉点罢了。

    喻兼而停在床前,坦然地与陶沛四目相对,大大方方地相互打量,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对陶沛或畏惧或尊敬。

    半晌,陶沛轻轻地笑了,说:“早就想让椎祁把你带过来看看,他一直不肯, 生怕吓着你了。看来, 他不够了解你啊。”

    喻兼而不慌不忙地怼回来:“我刚来就看到傅哥被你们的人摁在地上, 后来还把我一起关起来了, 这里跟……”他略停了一下, 想了想,咬着字说,“龙潭虎穴、似的, 傅哥怕吓到我,这是正常人的反应。”

    “你中文不错。”陶沛说。

    “我爸爸是中国人。”喻兼而说。

    “不恨他吗?你爸爸。”陶沛问。

    他自然早在两年前、喻兼而和傅椎祁同居的起始, 就让人详细地调查过喻兼而的背景。毕竟,这是除了当年读书年代傅椎祁和喻利知同居之后,唯一一个傅椎祁再同居的人。

    喻兼而没撒谎,也没为这个其实对于初次见面大家并不熟、不应该问的冒犯问题而生气或难过。

    他只是平静且自然地说:“挺讨厌他的。”

    陶沛看了眼一旁紧张的傅椎祁, 很突然地朝他问道:“你呢?”

    傅椎祁一怔, 下意识地张了张口要回话,可话到嘴边, 哑了,什么都没说。

    陶沛等了等,没等来他的回答,长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想也是恨我的吧,觉得是我毁了你的一生,如果没有我……”

    陶沛沉默了一小会儿,话锋一转,“……你恐怕也达不到现在的高度。看起来是你自己所结交的所谓朋友、新靠山,哪个又不是因为最开始我给你的入场券呢?”

    说这话的时候,陶沛的笑意收了起来,眼中是倦乏而又不怒自威的光。

    傅椎祁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慌忙看喻兼而听了这话的反应。

    他就知道不该让喻兼而来见这老登!乱说话,坏他名声……好吧,不是乱说,是事实。更伤他在喻兼而面前的名声了。

    喻兼而余光注意到,忙转过头来与傅椎祁对视,又拍了拍他手臂,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是一种智慧。”

    傅椎祁:“……”

    小老外对事物的感知能力似乎有点与常人不同……但也可能是故意这么说来安慰自己的。

    陶沛又笑了起来。这老外,一张小嘴能言善辩,还能有点心机地拍拍马屁,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怪不得把傅椎祁拿捏得稳稳的。

    陶沛并不排斥这点为人处事的小聪明,甚至还觉得挺好。

    他咳嗽了两声,自感有点累了,便切入正题:“想来他们已经和你说了请你来的目的,你怎么看?”

    喻兼而装傻:“什么目的?”

    陶沛没答他,只是看着他。

    就你不说话啊?你不说,我也不说。喻兼而便也不开口。

    只得肖秘书来说:“先生要收傅少为义子,还希望你俩马上完婚。”

    喻兼而眨了眨眼睛:“可是听说你有自己的亲生儿女,你这么多钱,他们肯定不希望有人分一杯羹,你这是给傅哥惹麻烦,要是我,我反正不愿意。”

    他说这话的时候,傅椎祁暗中拉了他好几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可喻兼而装不知道。

    傅椎祁觉得这感觉很微妙……就好像自己是个小学生,受欺负了,家长来找班主任为自己出头……什么乱七八糟!

    可是,喻兼而确实是在保护自己,自己确实是在受到喻兼而的保护。

    这令他的心里百感交集,有点不情愿,又有点依赖。

    傅椎祁独自多愁善感敏感多思的时候,那边俩人的对话在继续。

    “我自然会帮他把路铺平,我做的这一切,原本就是为了帮他把将来的路铺平。”陶沛淡淡地说,“他其实心里也清楚,我不是做事顾头不顾尾的人,他反对的唯一理由,就只是单纯的不想认我罢了。”

    傅椎祁垂眸看着喻兼而衣领上的针脚。

    喻兼而道:“哦,那你还在这里说这些干什么?”

    肖秘书忍不住提醒道:“喻少,不得放肆。”

    喻兼而瞥他:“我放肆什么了?不准提问题的吗?我就正常说话,又没有骂人。”

    肖秘书:“你……”

    陶沛反而主动替喻兼而说话:“算了,没事,老外说话不讲究这些。”

    肖秘书顿时便知道了陶沛挺喜欢这个小孩,于是不再说话。

    陶沛如今看喻兼而,就是家翁看儿媳。

    且不说这个儿媳的学习不错,而且进退有度,不怯场,不怕人,却也不愣头青似的,以这个年龄而言,是相当不错的,他是越看越喜欢,也越发地放心了。

    而且这孩子还长得很讨喜。谁又会不喜欢好看的孩子呢,外貌在人类社会里终究还是有大用的。

    喻兼而外貌的讨喜,不只是说他好看,而且是会让大部分长辈都看着喜欢的那种,不单薄,不冷清,脸蛋有点圆,挂着些带有稚气的婴儿肥,气色很好,很健康,声音也清清脆脆的。

    人老了,就会本能地喜欢或是羡慕、嫉妒生机勃勃的年轻生命。

    一对比起来,喻兼而身边那每天瞎搞、把自己搞得跟弱柳扶风要死不活病西施似的傅椎祁就……唉。

    他都要怀疑这俩人在夫妻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了……咳咳。

    这一想,陶沛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直男,身边有同辈确实只喜欢女人,却仍然图个新鲜刺激玩男人,在他比如今年轻一些的时候跟他说过心得体会,邀他一起尝鲜,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这事儿他完全没办法接受。

    甚至他虽自诩开明,一度对男同性恋的印象还是很刻板。知道傅椎祁喜欢男人后,暗暗观察好久,生怕这小子一言不合就给他翘个兰花指。

    陶沛的目光在别别扭扭的傅西施脸上停了一会儿,表情淡淡的,随后视线回到喻兼而的脸上,又慈爱地笑了起来。

    傅椎祁:“……”老登什么意思啊!

    陶沛暂且放过前一个谈不拢的话题,跳到另一个:“那你愿意和椎祁结婚吗?”

    “……”

    喻兼而刚刚还应对如流坦然自若,这一下子卡了壳,张张嘴欲言又止。

    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这么不懂事啊!这种事当然要当事人自己求婚啊!喻兼而不悦地腹诽。

    他一点也不怀疑傅椎祁早晚会向自己求婚,还有点好奇傅椎祁会怎么求,是很花里胡哨地弄个套路呢,还是在某天一个很平淡却温馨的时刻,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他觉得都挺好,一时难以取舍,怀疑傅椎祁也难以取舍所以一直没干。

    当然,也可能是等自己毕业。

    可现在都被陶沛毁了!真是生气!

    偷偷看喻兼而脸色的傅椎祁的脸色逐渐白了起来。

    虽然他并不愿意陶沛插手这件事,但喻兼而的反应更是令他心灰意冷。

    这么久不答,是因为根本没想过吗?还是想拒绝,可碍于自己在这里,不便拒绝?

    而且看起来喻兼而的表情还有点生气。

    傅椎祁心里又是一阵酸涩,深呼吸一口气,开口说:“这件事不要说了,我不会和他结婚。”

    喻兼而超想纠正他,不是“不会”,是“现在不会”……算了,知道意思,婚是肯定要结的,但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结。

    别说一向爱面子的傅哥肯定脸上挂不住,就是好脾气的自己也觉得诡异啊。

    傅椎祁的注意力已经不怎么在陶沛身上了,他边说那话边看喻兼而的表情,见喻兼而听自己这么一说,表情放松了下来,心里更难受了。

    陶沛细细留意着两人的模样,等了会儿,问:“怎么不回答?”

    喻兼而不悦道:“这是我和傅哥的事,跟你又没有关系。”

    肖秘书欲言又止,瞅了眼陶沛没生气,就没说话。

    陶沛想了想,朝木头似的杵在旁边的傅椎祁道:“你是不是傻?我话都给你铺到这儿了,你赶紧求婚。”

    傅椎祁有点想翻白眼,忍住了,只说:“我说了,我不会这么做。”

    陶沛问:“那如果我非要你这么做呢?”

    傅椎祁终于重新看向他,平静地说:“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陶沛不由得皱眉,叱喝道:“你就非得寻死觅活的吗?像什么样子!女人似的!”

    傅椎祁还没说话,喻兼而先不高兴了:“你干嘛瞧不起女人啊?”

    傅椎祁:“……”

    喻兼而说完,自己回过味来,忙扭头朝傅椎祁低声安抚:“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你和女性都很好。”

    傅椎祁:“……”

    哎呀!喻兼而见他依旧一副无语的样子,只能拿出那一招:“我中文不好,词不达意很正常,你不要多想。”

    “词不达意”你都会说,你这中文根本就不是不好吧!果然以前就是在瞎说!傅椎祁更无语了。

    第129章

    陶沛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俩的互动, 直到他们双双地看回来。

    “唉……”陶沛长叹了一口气,问傅椎祁,“真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人在这个时候很容易冲动, 你想要什么,说不定我都会给。”

    傅椎祁听着这话就很好笑,却又根本笑不出来。

    陶沛能给他什么?无外乎是那些身外之物。说他根本不想要这些,自然是假话,可他更想要的东西却恰好是陶沛害他失去的。

    他一直没有回答,而沉默便是他的答案。

    陶沛自嘲地笑了笑:“算了……算了!你这么蠢,我也不稀罕。”

    傅椎祁:“……”

    “以后,你就回归你的正轨生活吧。”陶沛叹道, “我会让那些人都不要去打扰你, 肖邗会帮我看着。”

    傅椎祁下意识想说句谢谢, 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到了嘴边, 一片干涩, 说不出来。

    陶沛虚弱地将手从被面上抬起了一点点:“好孩子,过来。我自知天命,就要走了, 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

    傅椎祁迟疑了数秒,终究还是上前一步, 蹲在了床头,与陶沛对视。

    他的眼中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满是嫌恶和抗拒,此刻清澈又柔软,像少年时候一样。

    陶沛的眼前渐渐因蒸腾起来的水雾而模糊, 抬手缓慢地、试探地放到傅椎祁的头上, 傅椎祁垂眸,没有躲开。

    “……好孩子。”

    陶沛硬了大半辈子的心肠, 在此刻真正软了下来。他轻声道:“是叔叔对不起你。你爸爸和妈妈都有所图,我和他们各取所需,没有对不起他们,唯独你是因这些大人的自私而无辜受害的……对不起。”

    傅椎祁的眼前也是模糊,低着头,死死咬着牙,努力让眼泪不流出来。这一声道歉,他等太久了。

    陶沛凝视了他一阵,又是一番叹气,随即,目光移向一直陪在他身边、抱着他胳膊给他支撑的喻兼而,慈爱地笑了笑:“你也是好孩子,难怪椎祁爱得要死要活的。”

    喻兼而:“……”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陶沛问。

    喻兼而坦然道:“有啊,挺多,但跟你没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和神态之中并没有冒犯的意思,纯属就事论事有话说话。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自己的论文不要再被辱骂,从正常渠道来说,陶沛帮不上一点忙。

    陶沛实在是想给点东西,傅椎祁那里是死活不肯要了,他就努力从喻兼而入手:“你说说,也许我能帮上忙呢?别看我现在这样子,其实我很厉害的。”

    喻兼而就直说了:“你能让我的论文看起来不像一坨屎吗?”

    屋内众人:“……”

    傅椎祁原本正忧伤着,这一下子差点没绷住,扭头看着喻兼而,欲言又止。

    陶沛自己理解了一下,问:“老师不让你毕业?我可以……”

    “你不可以。”喻兼而及时阻止了他使用钞能力,“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如果被人知道我花钱毕业,开除都不说了,一定会被笑三辈子。”

    “……你怎么跟你旁边这个一样倔?”陶沛问。

    喻兼而谦虚道:“我哪比得上Arvin哥倔,驴都没他倔。”

    Arvin哥:“……”怎么称呼都变了?

    刚刚傅椎祁留“遗言”叮嘱喻兼而以后给自己墓碑上改姓,喻兼而就知道了他的态度,暗暗决定以后不叫他傅哥踩他痛处了。

    却不料,傅椎祁其实没想到这上面来。对傅椎祁而言,喻兼而叫他“傅哥”的时候,其实传入他耳朵里已经自动转化成“老公”了。

    而且,说的是什么话!

    喻兼而看Arvin哥一眼,安抚道:“小驴很可爱的,伊恩家在乡下的度假农场里有小驴,真是超可爱。”

    伊恩又是谁啊!不认识!是不是两年前用鄙视的眼神把我从头扫视到尾的那个肯定说了我不少坏话的你同学……

    陶沛看着他俩的互动,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又是一阵咳嗽。

    两人的注意力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妈妈把你养得很好。”陶沛感慨道。

    他自然知道喻兼而的身世,这个孩子虽然有那么一个爸,妈妈却依旧让孩子在满是爱的环境中自信而健康地成长了起来。

    趋光是植物的天性,也许也是人的。所以,傅椎祁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自己的太阳。

    “东西不想要就算了,不想在这个时候赶着结婚也算了,以后早晚会结吧。”陶沛道,“我是熬不到那时候了,想提前祝福你们点什么,又怕你Arvin哥不高兴,又要气我玷污了他纯洁的婚礼。”

    再度被涮的Arvin哥:“……”

    喻兼而看了眼Arvin哥,朝陶沛道:“你就说祝我们以后都好好的,就好了啊。”

    陶沛又来涮某人:“Arvin哥,这么说行吗?”

    Arvin哥:“……”

    他正要开口,陶沛自言自语似的,说:“行吧,小喻都发话了,你小子也不像是敢说不行的样子。”

    Arvin哥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陶沛看他这吃瘪的模样,开怀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可咳完了又开始笑,好一阵才停。站在旁边的肖秘书忍不住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笑停之后,陶沛缓缓地认真地说:“那就,祝你们以后都好好的。”

    “谢谢。”喻兼而说。

    陶沛又深深地看向傅椎祁,半晌,道:“我的葬礼,你应该也不想出席,就别来了。你妈妈那里我会跟她说,让她不要去打扰你。”

    傅椎祁抬眼看他一阵,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如果……是不对外公开的,我会出席。”

    陶沛沉默了一阵,道:“算了,别来。你能这么说,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也没什么遗憾了。”

    既然他这么说,傅椎祁便没再说什么。

    *

    傅椎祁和喻兼而从陶沛的病房出来后,当即就要离开庄园。他俩固然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这也是陶沛的意思。

    走的时候,他俩避开了主楼楼下的那伙人,从长廊回到东楼,从这里离开,却还是见到了不想见的人——陶沛的侄子Aiden。

    Aiden等在东院的门口,靠着树在玩手机,听到声音抬头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喻兼而的身上,将他从头到脚地来回扫视。

    傅椎祁心生不悦与防备,急忙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住他这实在称不上友善的目光。

    Aiden冷哼了一声。

    就怕生出什么变故,因而特意一路护送的肖秘书见状,开口叫了声表少爷。

    Aiden淡淡道:“别紧张,我就来看看,叔叔说过让我别对你们出手,平时小动作我都不做,难道会就在这里物理动手?”

    肖秘书暗道那你最好有点自觉,不然物理动起手来受伤的是你自己,我不一定拦得住那个老外。

    傅椎祁听Aiden这么说,便拉着喻兼而就要走,懒得理他。

    擦肩而过的时候,Aiden突然笑着说道:“Arvin你亲兄弟俩都搞,比我都玩得花啊。”

    傅椎祁顿时脸色一沉,转过头厉目而视:“有病就去看医生!神经病。”

    说完,越发赶着拉喻兼而离开这个破地方。

    Aiden没拦他俩,只是在他们身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看医生……哈哈哈哈哈……看医生好啊,医生是个好东西!不过也别乱看啊,医生可乱看不了,哈哈哈哈哈……”

    真就神经病!

    肖秘书早就给他俩安排好了车,停在不远处,送他俩上了车之后,只说了句一路顺利,有事就随时联系自己,随即就让司机开车送他们去机场了。

    开车的不是自己人,傅椎祁虽然有一肚子话要跟喻兼而说,更是急着否认Aiden刚刚说的那事,可碍于司机,他只是不安地握紧了喻兼而的手,一直观察他的表情,暂且道:“别理那个神经……一会儿再跟你说。你先别乱想。”

    喻兼而表面上点点头,心里却活跃开了。

    Aiden也这么说……两年前,傅椎祁的那个大哥傅斯颐,好像也说过这件事……

    他回想起当年,傅椎祁留学的时候确实是和喻利知同居的。不过那个时候说是合租。

    傅椎祁见喻兼而望着车窗外的神色不太对劲,越发紧张起来,用力握紧喻兼而的手,心脏砰砰直跳。

    已经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他自己这些年没当回事,可难保喻兼而不当回事……而且,就自己和喻兼而眼下那微妙的关系,实在是如履薄冰,不能再往上面加重量了。

    因而,到了机场,下了车,没走几步路傅椎祁就急急忙忙地说:“你没信那个神经的话吧?!他就是想挑拨离间!”

    喻兼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问:“所以,是真的有那回事,还是真的没有?”

    傅椎祁张嘴就要否认,可谎话到了嘴边,被他的目光逼了回去。

    两人之间一阵令傅椎祁窒息的安静过后,傅椎祁飞速地回忆自己与喻利知那时候应该是什么证据都没留下来,便竭力稳定了情绪,再度张嘴,正要坚决否认,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可能……是陶沛过世了。

    傅椎祁犹豫了一下,说了句抱歉,然后就先拿出手机一看,不是肖秘书,是左助理。

    “……小左。”

    傅椎祁到底还是更想回避刚才那个话题,这会儿有借口,能拖一下是一下,他就对喻兼而道:“可能有什么急事吧,不然小左一般不会直接打我电话……我先接一下哈,你先别生气,等下我跟你好好说……”

    喻兼而点了点头,示意他接。

    傅椎祁急忙接了电话:“是我。什么事?”

    小左那边有些异样,沉默了几秒才出声,而且有一点吞吞吐吐。

    “傅总……舆情部,呃,发现十五分钟前网络上有、关于你的流言,现在在火速发酵,据分析应该是幕后有推手……你现在在哪?”

    傅椎祁起初没当回事。他以为,无非就是陶沛的子女或者什么人,借着陶沛濒危的时机,把自己的身世又翻出来炒剩饭。

    炒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都炒馊了。

    不过既然如此,小左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事了,按理说态度应该不是这么诡异……

    傅椎祁想到这里,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从心底腾起:“……什么流言?”

    左助理无声地深呼吸一口气,单刀直入地问:“傅总,你是不是找了个心理医生,对他说你在给喻少当小三横刀夺爱?”

    傅椎祁:“……”

    “那医生放出了很多你就诊时的录音,我刚随便听了一段,很像你的声音。”小左说。

    第130章

    傅椎祁正和小左通话, 喻兼而的手机也来电了。他拿出来一看,居然是詹骥。

    先不说时差,光是詹骥给他打电话而不是有事发消息, 就足以说明是有紧要的事。

    喻兼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事,却还是本能地担心了下,正要赶紧接了,突然一只手把他手机抢了过去,他抬头一看,傅椎祁脸色发黑地看着自己,眼睛里沉沉的,见不着底。

    “……怎么了?”喻兼而不解道。

    就算傅椎祁看到了来电人的名字是詹骥而吃醋, 应该反应没有这么激烈。平时傅椎祁偶尔还会主动cue到詹骥, 小小地酸一下, 问题不大。

    傅椎祁握着喻兼而的手机, 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烫手,但是又不敢扔开。

    他和喻兼而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这是第一次看到詹骥打电话过来。现代社会, 一般是发微信吧,打电话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呢……在这个关头……

    他手机里的小左还在说着那件事, 说爆发得非常迅猛,根据舆情部的分析,一定是幕后有推手有组织有预谋,不止是那个心理医生的个人行为。

    虽然他们在发现事态后迅速联系最初的几个发布平台删除相关信息, 有的删了, 有的还在装死,而更多的大大小小的网站都在转载, 网民里仿佛炸开了锅一般,自发讨论的也很多,很难阻止。

    就算詹骥在国外,看到了也很正常。

    傅椎祁一度幻想过自己去詹骥面前耀武扬威说破喻兼而出轨的事,可真到了东窗事发的这一刻,他只觉得恐惧。

    喻兼而的手机还在振动个不停,傅椎祁垂眸死死盯着那两个字,手一抖,挂断了。

    喻兼而欲言又止,想了想,目光移向傅椎祁的手机:“发生了什么事吗?”

    片刻后,傅椎祁对小左说:“该怎么做怎么做,能删多少删多少,预算没有上限。”

    “……我知道了。”小左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再联系你。”傅椎祁说。

    小左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结束了这趟通话。

    傅椎祁一下子更无所适从了。没了小左,只有他看着喻兼而,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喻兼而的手机又振动起来,这回是一个英文名字。傅椎祁不认识这个人。

    喻兼而探头瞅了一眼,说:“我老师。”

    “……”

    老师怎么了,老师就不能上网看八卦然后打电话给学生说八卦吗……偏偏是在这个关头……

    傅椎祁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把手机还给了喻兼而。

    喻兼而接了起来,下意识要走开几步听。不是针对傅椎祁,谁他都不想让听见电话那头的毒舌老头呸自己论文。

    可他的脚刚挪了一下,就被傅椎祁猛地拽住了胳膊。

    也不知道傅椎祁知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色几乎是哀求的样子。

    喻兼而只好就在这儿接。一接,老头先是问他怎么没回自己邮件,喻兼而解释说有点事情没顾上看邮件,老头就开始挤兑他,这里那里,中心意思是他不上心所以总是拉坨大的。

    “……”

    喻兼而避开傅椎祁的目光,低头唯唯诺诺地回复,终于把对方取悦了,说了句让他早点回去专心学业,然后挂了。

    喻兼而长呼了一口气,不自在地看了眼傅椎祁:“论文没写好……”

    “……哦。”傅椎祁一直盯着他,试图辨别他刚刚那通电话是真的只为论文,还是为了别的。

    结合刚才喻兼而对电话那头的回应,如果不是装的,那就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吧。傅椎祁希望是真的。

    可其实不管这通电话怎么回事,以现在的态势,喻兼而知道是早晚的事……

    许久过后,傅椎祁只是说了句:“我回头帮你看看……论文。”

    “哦……”喻兼而不太情愿地答应了。

    想了想,他问:“刚才左助理给你打电话说什么事了吗?你的表情不太对劲。”

    “再说吧。”傅椎祁说,“先回去。”

    喻兼而点点头。

    回程的机票在来机场的路上傅椎祁已经让小左买好了,时间很紧凑,很快就能回去了。

    傅椎祁生怕机场里也有不少看到了那事儿的人,随便找了个借口买了俩口罩,让喻兼而也戴上。

    可是过安检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要摘下来。

    傅椎祁提心吊胆地过完了安检,耳听八方,所幸没听到什么。

    可是幕后推手既然要整他,必然会把他和喻兼而的照片配套发上网,说不定詹骥的也有。

    傅椎祁有单独的候机休息室,这会儿房间里只有他和喻兼而俩人,可一会儿上了飞机,就算是头等舱,也不可避免地可能和其他头等舱乘客打照面……

    他虽然已经对那心理医生不抱希望了,但还是借口上厕所,打了过去。

    不出所料,对方不接。

    他转而发消息问小左情况怎么样了,小左说不乐观。

    傅椎祁只是一个商人,而且这件事是几个普通人的感情纠葛,只能私人封杀,钱跟流水似的流出去了,收效却甚微。

    现在他都不敢离开洗手间去面对喻兼而了。

    他想没收喻兼而的手机,却终究没这么做,而在自己进洗手间的这段时间,足够喻兼而回电话给詹骥,或者随便上个网,知道一切……

    傅椎祁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咽了口唾沫,嗓子火辣辣地疼。

    他走出洗手间,见喻兼而靠在沙发上,好像在睡觉,手机搁在面前的茶几上,似乎和他离开前的摆放位置有一点不一样,似乎没有。

    他走过去,蹲在喻兼而面前,喻兼而很快就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看手机了吗?”傅椎祁柔声问。

    “没,”喻兼而说,“你不是让我先别看手机吗,如果不是老师的电话也别接。”

    傅椎祁笑了笑:“我说你就听?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听我话。”

    确实是这样,可今天傅椎祁受的刺激太多太大了,喻兼而只能顺着他点哄着他点,生怕他当场崩溃。

    傅椎祁沉默了一阵,弯腰抱住他。

    喻兼而拱了拱脸,让自己得以呼吸,然后抬起手来轻轻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的,Arvin哥。”

    “……为什么还这么叫我?”傅椎祁问。

    “不是你说你不想姓傅吗,椎祁哥听起来有一点点感觉肉麻。”喻兼而老实道。

    傅椎祁没觉得哪里肉麻,不过说真的,他嫌弃姓傅,便连这个傅人杰取的名字都嫌弃。

    而喻兼而居然这么照顾自己的情绪吗?就一句话而已,这么放在心上……

    傅椎祁越发抱紧了他,身体都有些颤栗。

    他不想失去喻兼而,不会再想着去詹骥面前说破、炫耀,甚至可以不再幻想喻兼而和詹骥分手选择自己……只乞求时光可以倒流,他不会再去找心理医生,不会把心底里的秘密说出来。

    为什么要相信心理医生呢?为什么要相信人呢?

    他现在恍然地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可笑。

    喻兼而其实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傅椎祁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他就憋住了好奇,很快上了飞机之后把手机关机,就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傅椎祁自从上飞机后几乎再没有说过话,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苍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喻兼而没有试图撬开他的嘴,只是默默地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想要给他一点支持的力量,也可以让他冰凉的手暖一暖。

    傅椎祁先是受惊似的甩开他的手,看他一阵,伸手过来握他的手,用很小的声音说:“抱歉,刚在想事情,没注意……”

    喻兼而摇摇头示意没事,只是越发担心他。

    两人的手几乎拉了全程,也就中途空姐送餐来的时候松开了一小会儿。

    傅椎祁没吃东西,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喻兼而吃。

    喻兼而眨了眨眼睛,叉起一块水果递送到他嘴边要喂他,他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很浅的笑,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趟行程对于傅椎祁来说既漫长又短暂。

    落地后,小左已经开车到了,来接他们。

    两人上车后,傅椎祁没说什么,喻兼而自然以为就是直接回自己和傅椎祁的家,可车上的气氛有些怪异,傅椎祁就不说了,左助理也有些怪,喻兼而有点不舒服,就假装随意地四处打量着车里。

    这一看,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去哪?”他看着车载导航问。

    傅椎祁轻声道:“黎川家。我让小左给你买好了回美国的机票,不过是明天的,你先在黎川家休息一晚,明天他送你去机场。”

    这一天天的……

    喻兼而有点烦了,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傅椎祁只是这么说。

    喻兼而想了想,低头就要看手机。结合前后,他觉得答案就在这里面。

    傅椎祁一把按住他的手机,说:“再等会儿,没多久,一会儿我走了你再看,行吗?”

    “你要走去哪?而且为什么我要住黎总家里?”喻兼而问。

    傅椎祁驴唇不对马嘴:“我跟黎川说了,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