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郡主的大嘴巴再次上线

    大渊国上朝退朝的时间在一年期间是有两次改变的,春夏两季的退朝时间会比秋冬晚一些。

    此刻申时,官员早已退朝离宫,礼部尚书裴元庆的马车正停在大门口,许是府里的人为了迎接刚下朝的裴元庆,裴府的大门还处于开放的状态,这就导致明昭路过之时能够轻而易举的听到门内聚集的人在吵什么。

    裴元庆一下朝,正好碰到一同回府的裴知慕。

    这时,有人自称是绛帐楼的小厮,说过来给裴知慕送昨晚遗留在绛帐楼的发簪。

    裴知慕还未说什么,裴元庆便发作了起来。

    “你竟敢去那种地方?成何体统?!”裴元庆怒道,“简直是败坏门楣!”

    绛帐楼在京城很出名,就连平民百姓都知道绛帐楼是烟柳巷之中最奢华的“酒楼”,裴元庆自然知道绛帐楼是干什么的,而且他与几位同僚好友也是去过绛帐楼一起喝酒听曲的。

    但裴元庆这个人有个特点,那就是专横独权。

    凡事他去做自然是有理有据,有苦难言,但若是旁人做就是道德败坏,不以为耻。

    眼下,那个说自己是绛帐楼小厮的男人给裴知慕送来了发簪,不外乎告诉裴元庆,自家女儿明目张胆的去逛窑子,这种行为无疑是在裴元庆的脸上连扇了几个大巴掌,还得是带响声的。

    裴知慕被裴元庆不调查事情真相便一个屎盆子扣在她脑袋上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

    她看了眼小厮手中的发簪,又看了眼小厮的打扮,淡声道:“这发簪并非我的。”

    不过是个样式普通的白玉簪子,上面既没有刻字又没有雕花,京城女子几乎人手一个,谁又能真的认出这发簪主人是谁?

    裴知慕并未否认自己没有去过绛帐楼,但她的得辩解一下这发簪并非是她的。

    裴元庆拧眉:“你说这发簪不是你的?那他是怎么在绛帐楼捡到的?还知道这发簪是你裴知慕的?”

    裴知慕瞟了一眼忍不住得意的裴芷柔,漠然道:“父亲明察秋毫,定能还我清白。”

    “你就是这么跟父亲说话的?规矩呢?礼教呢?”

    裴元庆被她淡漠的态度搞得上火,他当初被裴知慕威胁,无法将胡姨娘抬位于正妻,害得胡姨娘那段时间天天跟他哭诉这么多年为他生儿育女的苦楚和难处,以至于他对她这个女儿越发看不顺眼。

    胡姨娘适时出来打圆场,抬手轻轻的在裴元庆胸前抚摸顺气:“老爷,大夫说了您不能动气,身体为重,既然知慕说这发簪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呗,这种白玉发簪京城哪哪都是,说不定这小厮认错了呐。”

    小厮一听,立刻道:“这位夫人说笑了,奴在绛帐楼七、八年了,楼中来来往往客人那么多,奴这个脑子能将所有客人都记住,虽然这白玉发簪京城里的姑娘家人手一个,但奴也能认出这手中的发簪是何人的?”

    “你当真有如此厉害的记性?”胡姨娘惊讶道。

    “自然,”小厮答道,“奴还记得昨晚裴大小姐去绛帐楼时穿的衣裳呐,好像是一身软蓝青萝云锦裙,梳的是垂髻,带着两朵簪花和这支白玉发簪,长发及腰,丝丝柔软。”

    胡姨娘轻声“啊”了一下:“这这”

    裴元庆看过去:“你惊讶什么?”

    胡姨娘看了眼裴知慕,状似为难道:“这位小厮说的句句属实。”

    裴元庆竖眉冷眼:“裴知慕,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裴知慕连个眼神都没给胡姨娘,说道:“我昨日衣裳的颜色款式,发髻上带了什么首饰,随便从府里拉出一个婢女仆人都能知道,若是此人事先找人打探了我昨日的穿着,此时说出这番言论也理所应当。”

    裴元庆闻言细想,裴知慕作为裴府大小姐,每日穿着打扮府里的人都是一清二楚的,若是有心之人想要提前知道她的穿着,那可太容易了。

    “妹妹听了这么久,有一事不解?”裴芷柔缓缓开口。

    裴元庆问:“你说?别吞吞吐吐的。”

    明昭正好站在马车后面,这个位置绝佳,她可以看到全貌,听到所有人的声音。

    裴芷柔和裴知慕是有几分相似的,但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

    裴知慕恬静悠然,清雅曼妙,秀雅绝俗,似高山之间漂浮了一朵纯白的云,似风缥缈,似雨清冷,似木坚挺,似山淡薄。

    裴芷柔灵动活泼,虽有几分裴知慕的柔情绰态,但眉眼间的妖媚和造作让她落了一些俗气,那副矫揉造作的劲儿,不像是出身名门世家的小姐,反而是出入风尘之地的女倌。

    不仅动作表情像,说话那贱兮兮的样儿也像。

    明昭撇嘴:“这裴二小姐比绛帐楼里的女倌还要风俗。”

    裴芷柔柳眉微蹙,不解道:“姐姐一直在否认这只白玉发簪不是你的,可姐姐好像对自己去过绛帐楼这件事却没有一点否认啊?”

    此话一出,像是将裴元庆的天灵盖打开了一样,思路瞬间清晰。

    他道:“对啊,裴知慕,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我不管这白玉发簪是不是你的,你就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去过绛帐楼?”

    裴知慕抿唇:“去过。”

    这是事实,她懒得说谎。

    裴元庆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你竟然真的敢去那种腌臜的地方?”

    “那种下/贱肮脏的地方你一个姑娘怎么可以去?那都是一帮不务正业,臭名远扬,风流博浪的人该去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简直不把裴府门面和荣辱放在心上,真是无法无天啊!”

    裴芷柔晃动着帕子,捂嘴惊讶道:“原来我的朋友看见的人真的是你呀?”

    裴元庆拧眉:“什么?你朋友看见她了?”

    裴芷柔叹道:“父亲放心,我朋友并非是那种流连于烟花之地的浪荡子,她昨晚路过烟花巷,看到了姐姐进了绛帐楼,她知道姐姐是谁,怕姐姐出事,便跟随姐姐进入绛帐楼,结果就看见”

    裴元庆见她磕磕巴巴的,急道:“看见什么?”

    裴芷柔摆手:“许是我朋友看错了,姐姐不会是那样的人。”

    裴知慕意味深长的看向裴芷柔,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太假,可惜裴元庆次次都会上当。

    怪不得能被胡姨娘牵制多年。

    裴元庆问:“赶紧说,不然我连你也一起罚。”

    胡姨娘拉了一下裴芷柔的手,急道:“哎呀,芷柔,有什么话就说,你父亲在这里,还能委屈了你吗?”

    裴知慕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讥笑。

    明昭却将裴知慕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若是以前,她就算不上去添油加醋,此刻也该拍手叫好,但眼下,她内心突然涌现一抹凉薄。

    裴知慕的亲生母亲已死,虽然有个知疼知热,向着她的弟弟裴之轩,但父亲的漠不关心和不问缘由的斥责让裴知慕已然是百念灰冷。

    裴芷柔一跺脚,闭眼说道:“我朋友说,她她看见姐姐在楼中与一位美艳的女倌搂搂抱抱,举止亲密,好似有有那“磨镜之好”。”

    裴元庆脸陡然一黑:“”

    裴知慕似是想起什么,脸色一变:“”

    记起昨晚一切的明昭:“?!”

    什么鬼?

    感觉有一口巨大无比的锅从天而降,尺寸刚好,稳稳当当的扣住了她的脑袋。

    说她长相美艳也就算了,敢说她是“女倌”?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今日若是不打死你,以后我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裴元庆如遭雷劈,待他反应过来,扬起手就要给裴知慕一个巴掌,那架势和狠劲儿,似要将这个败坏门楣,水性杨花,离经叛道的女儿活活打死一样。

    胡姨娘假模假样的拦了一下,故意着急劝道:“老爷,不要啊,知慕也许只是一时糊涂啊。”

    裴知慕不可能任由裴元庆打她的,她拉住想要上前替她挡的符冬,准备后退两步躲开裴元庆的手掌。

    霎那间,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人话中带笑,却是满满的讽刺。

    “素来听闻裴大人是个舐犊情深的慈父,此刻本郡主看来,觉得有些传闻怕是信不得啊?”

    裴元庆落下的手掌骤然一滞,他惊讶的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昭,惶然道:“微臣裴元庆,拜见尊皇长郡主。”

    裴知慕等人立刻跪地叩拜。

    明昭走上前,抬抬手:“起来吧。”

    裴知慕目光诧异的看着明昭,似是不解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明昭却有意的不跟裴知慕对视:“刚才裴大人的动作是要给自己亲生的嫡长女一个巴掌吗?”

    裴元庆一顿:“郡主有所不知,微臣这女儿犯下大错,微臣是在教训她,让她改过自新。”

    明昭挑眉:“哦?不知裴大小姐犯了什么错误,竟惹得裴大人如此愤怒?恨不得在自家大门口动手打人?”

    裴元庆有些为难,裴知慕夜入绛帐楼那种地方玩耍,此事若是宣扬出去,定会折辱他的脸面和名声,败坏裴府风光。

    裴芷柔看到明昭主动问起,她记得明昭很是讨厌裴知慕,若是她知道裴知慕去过绛帐楼,定然会与他们同仇敌忾。

    她道:“回郡主,我这姐姐昨晚去了绛帐楼,与一位女倌举止亲密,父亲这才大怒,要教训姐姐。”

    裴元庆拧眉,但他也没有多加阻拦,毕竟明昭问了话,他们也不好闭口不言。

    “你是何人?”明昭问。

    裴芷柔盈盈一笑:“民女是裴芷柔,父亲的二女儿。”

    明昭恍然大悟:“哦,就是个小娘生的庶女啊?”

    裴芷柔:“”

    胡姨娘脸色一变。

    裴知慕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本郡主问裴大人的话,你一个庶女越俎代庖,是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吗?”明昭嘴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透着冰冷。

    裴芷柔脸上一白,急忙辩解:“不是的,民女只是想替父亲分担一下,民女对郡主绝无不敬之意。”

    “分担一下?”明昭不解道,“是本郡主责罚了裴大人?还是威胁了裴大人?竟然需要你这个庶女冒头来抢话?”

    裴芷柔吓得瑟瑟发抖。

    裴元庆忙道:“郡主,小女无状,蠢口笨舌,只因太过孝顺,一时没了规矩礼教,唐突了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明昭抿下唇线,漫不经心道:“若今日本郡主饶了这以上犯下的庶女,那明日是不是全京城的庶女都能踩在本郡主头上胡作非为?”

    裴元庆脸色难看:“微臣绝无此意。”

    “既然如此,本郡主要惩罚这个目无尊长的庶女,裴大人不会阻拦本郡主吧?”

    裴元庆垂眸:“微臣不敢。”

    明昭扬唇,讥诮道:“果然是最奉公行义,不偏不倚的礼部尚书,对待家事也是如此公正严明,真是让人佩服啊。”

    裴元庆:“”

    裴知慕看着明昭,目光在她身上流转。

    明昭能感觉到裴知慕的注视,眉头微蹙,心想着:看什么看,烦死了!

    “惜春”明昭犹豫了一下,“仇晁,赐这位庶女,掌嘴二十。”

    仇晁上前:“是。”

    裴芷柔看着人高马大的仇晁凑近,吓得花容失色,求饶道:“郡主,郡主,民女知错了,求郡主饶命啊”

    胡姨娘见此人是个练家子,怕是二十个巴掌下去,裴芷柔的脸就被打毁了。

    她连忙磕头道歉:“郡主,是小女不懂规矩,性情顽劣,惹郡主不快,还请郡主手下留情,留小女一条性命啊。”

    明昭不耐烦道:“吵死了。”

    惜春跨步上前,直接给胡姨娘一个巴掌,呵斥道:“闭嘴,你吵到郡主了!”

    胡姨娘捂着脸,泪流满面。

    而另一边,裴芷柔再怎么哭诉求饶都无法阻拦仇晁的手掌扇在她那张细皮嫩肉的脸上。

    啪——

    声音清脆无比。

    裴芷柔直接被打昏了过去,右脸颊上清晰可见指痕。

    仇晁眨眨眼:“郡主,她晕了,还打吗?”

    胡姨娘哭嚎的扑过去:“郡主开恩啊,郡主开恩啊,再打下去会死人的”

    裴元庆也来求情:“求郡主开恩,小女之过,做父亲的以后会多加管教,还请郡主手下留情,留小女一条贱命。”

    明昭状似为难:“可还差19个巴掌,若是随意更改本郡主的命令,那以后本郡主在京城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的人?”

    “但裴大人请求本郡主又不能置之不理,那么”

    明昭看着裴元庆希冀的目光,坏笑道:“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不如由裴大人代替庶女受那19个巴掌,如何?”

    裴元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反正本郡主看裴大人老当益壮,身强体健,正适合挨巴掌。”

    裴元庆气的腮肉抖颤:“”

    他身体好还怪他了?

    裴知慕跪下,轻声道:“郡主,民女可愿代父受罚。”

    明昭眉头蹙紧:“有你什么事?”

    裴知慕抬眸:“父亲虽教女无方,但父亲抚育儿女多年,劳苦功高,民女受父亲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代父受罚,以表孝道。”

    明昭冷哼:“裴大人还真是生了一对好女儿,一个为你回话,一个为你受罚,真真是让人赞叹不已。”

    裴元庆汗颜:“郡主说笑了。”

    “既然你这位嫡长女想要替你受罚,裴大人可舍得?”

    裴元庆垂眸,迟疑片刻:“小女字字恳切,若做父亲的一再拒绝,怕伤了儿女的孝心和情意。”

    明昭:“呵呵。”

    真是个冠冕堂皇的狗东西。

    裴知慕知道裴元庆这副德行,自然也没表现的太过吃惊。

    仇晁看向明昭,等待她的命令。

    明昭气笑了,鼓掌赞叹:“好好好,好一个父慈子孝的场面,都快把本郡主感动的流泪了。”

    她偏头,“仇晁退下,此人由本郡主来施罚。”

    “是。”仇晁退后。

    裴知慕见是明昭施刑,顿时舒了口气。

    仇晁刚才打裴芷柔的凶猛架势,她怕是也顶不住一两个便要昏厥过去,但若是明昭亲自动手,也许她还能留一条命。

    明昭走上前,抬起手,问道:“裴大小姐确定要代父受罚?”

    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哪有人上赶着找巴掌抽?!

    这根本就是愚忠!愚孝!

    裴知慕就是个滥好人,假惺惺的孝顺,真是活该被欺负!

    “是。”

    明昭气立马就不顺了,恶狠狠道:“好,这是你自找的。”

    哪怕被系统惩罚,她也得在裴知慕身上好好泄泄这段时间被她气出来的火。

    明昭看着她微微仰头,像是故意调整成方便明昭动手打她的姿势,眉宇间似拢着一抹月华,柔情暗藏。

    明明即将受罚,神情却没有一丝恐慌,反而怡然自得,似有笑意在眸中浮现。

    “”

    明昭抡圆了胳膊,其架势似要将裴知慕打飞似得,却在落下之时,速度骤然下降,最后只是轻轻拍了一下裴知慕。

    那动作,说是“打”都严重了,得叫“摸”。

    裴知慕瞳孔一颤,忽地弯起了唇,笑的格外灿烂。

    明昭:“”

    笑得那么好看干什么!

    是不是嘲笑她?

    一定是!

    ————————

    明昭:烦死了!

    第19章 郡主要被气死了

    “你竟然没有惩罚我?”

    明昭收回手,懒得看裴知慕笑颜如花的模样,惊讶的问向系统。

    系统淡然:【宿主没必要测试系统君,就算人家不能与你同思同想,但是人家也是有数据依据可以探测到宿主刚才并不想伤害裴知慕。】

    明昭道:“可我真的很生气,上次我生气的时候你不就惩罚我了吗?”

    系统微笑:【生气也是有各种原因的,系统君会酌情判定的。】

    明昭是真的很生气,生气裴知慕的愚蠢,生气她无用的善良,生气她莽撞的勇气,生气她有眼无珠。

    但她并未想过真的想惩戒裴知慕。

    “哎呀,抽筋了,”明昭痛叫一声,埋怨道,“你的脸是石头做的吗?都把本郡主的手打抽筋儿了。”

    惜春上前,握住明昭的手揉一揉。

    裴知慕忍笑,赔罪道:“是民女长得不好,脸蛋不够柔软,害得郡主手腕抽筋儿,真是罪该万死。”

    明昭:“”

    明昭压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转头看向裴元庆,阴森森道:“瞧瞧裴大人养的这两个女儿,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裴元庆尴尬一笑,默不作声。

    明昭道:“按理来说,裴大人的家事,本郡主不该插手去管,但碍于此事跟本郡主有关,本郡主就不得不干预一下。”

    裴元庆面露疑惑:“郡主您这是何意?”

    什么叫和她有关?

    裴元庆猛地想起,面前这位不能招惹的“霸王”好像经常流连绛帐楼,还在绛帐楼包养了一个小倌,天天玩乐,好不快活。

    他想起自己刚才的花,骤然脸色一变,急于解释:“郡主,微臣只是”

    明昭晃了晃手指:“裴大人无需多言,本郡主很是理解裴大人刚才的一番言论,绛帐楼那种风尘之地,像裴大人这种高风亮节之人定是从未踏足过一次,所以才敢义正言辞的抨击绛帐楼这种乌烟瘴气之地,对吧?”

    裴元庆眉头紧蹙:“”

    他是去过绛帐楼一两次,也曾夜宿过一次,甚至还与明昭偶遇过,如今明昭这番话无疑是将他的脸踩在脚底下一般。

    非常羞辱。

    裴元庆咬紧腮肉:“郡主郡主说笑了,微臣只是”

    “哎呀,本郡主甚是理解裴大人的用心良苦,见到自己如此“疼爱”的女儿去了那种地方,有一种被玷污糟蹋的感觉,本郡主都理解,”明昭一副推心置腹的神态,“但话又说回来,裴大人的心胸和气度也该跟皇上学学,本郡主天天流连于绛帐楼,皇上也是知道的,但皇上却没有像裴大人这样气不过,竟然要动手打自己的亲生女儿。”

    “现在想想,裴大人竟然比皇上还要眼里不容沙子呢?”

    裴元庆脸色瞬间惨白,慌忙跪地,颤声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微臣怎敢与陛下相提并论,还请郡主不要折煞微臣啊。”

    “裴大人这是做什么?”明昭给惜春一个眼神,“怎么突然跪下了?本郡主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裴大人还当真了?让本郡主有些不好意思呐。”

    惜春扶起裴元庆:“裴大人,郡主只是跟大人您开个玩笑话,莫要当真。”

    裴元庆额间渗出冷汗,干巴巴笑了下:“郡主如此风趣,是微臣愚钝了。”

    明昭淡笑一声:“瞧瞧裴大人,究竟是老了,跟不上我们年轻一辈的笑话,本郡主只是再讲笑话,裴大人竟然把自己当成笑话了,真是有趣。”

    裴元庆:“”

    “其实啊,本郡主既然敢在绛帐楼玩耍,就不怕世人谈论,”明昭看着似有苏醒征兆的裴芷柔,嘴角微勾,“世人都说本郡主一个女子天天流连于这等烟花之地,实在是放浪形骸,不务正业,风流博浪”

    裴元庆听着明昭把自己说裴知慕的词一个个重复出来的时候,脸色越来越难看。

    “但本郡主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和意见,毕竟这些人在本郡主眼里就跟那过街的老鼠,卑微的蝼蚁一般,可悲又可笑。”

    明昭侧目,看向半眯着眼的裴芷柔,声音陡然冷了几分:“正所谓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本郡主平白无故被人扣了个屎盆子,被人当街辱骂“风流女子”,这份憋屈本郡主可不会自己忍着?”

    裴知慕神色一变,长睫下星芒熠熠,看向明昭的目光有些微妙。

    裴元庆费解道:“郡主,何人胆敢如此羞辱郡主?竟然将你比作风流女子?”

    明昭好整以暇的看着胡姨娘怀中捂着脸哼唧唧的裴芷柔:“自然是裴大人这位以上犯下的庶女喽。”

    裴元庆瞪大眼睛,惶然道:“郡郡主可是误会了?小女虽然顽劣,不知分寸,但但她万万不敢羞辱郡主殿下啊?”

    胡姨娘闻言,脸色煞白,忙道:“郡主殿下,这一切定是有误会的。”

    “误会?”明昭说,“可是你这庶女侮辱本郡主的话可是本郡主亲耳听到的呢,这还能有误会?”

    胡姨娘震惊道:“怎怎么会?”

    裴芷柔也被吓坏了,虚弱道:“郡主,民女民女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侮辱郡主您的,这这一定是是误会。”

    “哦?你这话是…觉得本郡主在胡编乱造吗?”明昭冷眼如刀,“为了污蔑你这个庶女,本郡主自降身份,把自己比作风流女子?”

    “你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裴芷柔瞳孔颤动:“不不是的民女”

    明昭垂眸看着她,瞳孔深邃:“难道刚才说出裴知慕与一位美艳“女倌”在绛帐楼里搂搂抱抱的人不是你吗?”

    裴芷柔突然顿住。

    明昭看她这副表情,想来是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没错,昨晚与裴知慕搂搂抱抱的“女倌”正是本郡主,”明昭直起身,看着裴元庆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昨晚本郡主喝多了酒,身形有些不稳,幸而裴大小姐路过,扶了本郡主一把,如此恩情,本郡主本想登门酬谢,结果却看见裴大人怒斥嫡长女,一个卑贱的庶女高声侮辱本郡主的戏码,还真是让本郡主大开眼界,觉得裴府门楣清高无比啊?”

    裴元庆跪倒在地:“郡主,微臣无知,不知昨晚是您与小女在绛帐楼里畅聊,这这都是误会。”

    裴芷柔肿了半边脸,柔声道歉:“是民女眼拙,一时认错了,不知者不罪,还请郡主开恩。”

    胡姨娘吓得眼泪都出来了:“郡主,小女真不知道是您,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明昭给仇晁一个眼神,仇晁将想要偷偷溜走的小厮抓了回来,“听说你是绛帐楼的小厮?在楼中待了七、八年了?”

    小厮早就被吓得脸色惨白,此时跪坐在地,不敢直视明昭,只能磕磕巴巴道:“是,是的。”

    明昭道:“是吗?本郡主好心,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确定自己的回答,那么后果也要自己承担哦。”

    小厮虎躯一震。

    胡姨娘顿时脸色不对劲儿。

    明昭重新问:“你是绛帐楼的小厮?还在楼中待了七、八年,这件事是真的吗?”

    小厮不敢抬头,也无法接收到胡姨娘的眼神示意,但都被明昭和裴知慕尽收眼底,甚至裴元庆都能感觉出来一丝不对劲儿。

    “怎么?”明昭见小厮迟迟不回话,“是不想回答?还是不敢回答?”

    “你不想说也行,反正本郡主和绛帐楼的楼嬷嬷很熟悉,让她来见见你,看看楼中有没有你这个小厮?”

    小厮一听,顿时将真话全都吐了出来:“草民草民不是绛帐楼的人,是是她”

    他指着胡姨娘,“是她给了草民一笔银子,让草民拿着发簪过来指认裴府大小姐流连花楼。”

    果然,明昭早就知道这个小厮不是绛帐楼的人,毕竟他身上没有绛帐楼的熏香。

    绛帐楼的人都在楼中居住,身上都会带有绛帐楼特制的熏香,那种熏香长时间浸染,像是会刻入骨髓一般难以散去,但这个人身上没有一点熏香味道,反而汗臭味更甚。

    “胡说八道!”胡姨娘立刻反斥,“郡主,此人谎话连篇,怕您惩罚他,故意诬陷民妇,此等小人,应该严惩!”

    “哼,我就知道你们这种达官显贵的妇人会反悔,”小厮看向明昭,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玦,上面刻有“裴”一个字,“这个玉玦是草民管一个叫做“芳华”的婢女要来的,草民故意装作贪财的样子,让芳华姑娘将腰间的玉玦给了草民,为的就是留个证据,怕以后东窗事发,引火烧身。”

    胡姨娘顿时愣在原地。

    芳华是谁,明昭或许不知道,但裴府的人都知道,芳华是胡姨娘的贴身婢女,胡姨娘很是信任此人,很多事情都是交给芳华去办。

    此时跪在胡姨娘身后的芳华已经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裴元庆明白真相,怒极,给了胡姨娘一巴掌:“贱妇,你竟敢联合外人欺辱知慕!”

    胡姨娘叫了一声,摔倒在地。

    她泪流满面:“老爷,这些事情妾身并不知情啊,定是芳华心生歹念,故意坑害知慕,此时妾身和芷柔都不清楚啊。”

    芳华握紧拳头,爬跪上前,颤抖道:“回老爷,此时都是奴奴一人所为,是奴奴自作主张,想要谋害裴大小姐,跟夫人和二小姐没有一点关系。”

    裴元庆深吸一口气:“来人,把这个贱婢拉入柴房,二十大板,发卖出去。”

    芳华脸色瞬间白了,她本想求饶,却见胡姨娘给了她一个狠辣的眼神,她想到家里人,便将嘴边的求饶咽了下去,任由护卫将她拖走。

    明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刚要继续发作,却听见裴知慕开口道:“郡主,民女庶妹出言侮辱了郡主,是她之过,民女定会让父亲加以惩戒,以儆效尤。”

    “昨晚之事,民女只是随手一帮却让郡主如此挂牵,是民女之荣。”

    裴知慕看向明昭,面容沉着,字字恳切:“郡主报恩,民女无以承受也不敢承受,如今庶妹过错,令父亲困扰生气,还望郡主看在昨晚之事,能开恩谅解?”

    明昭:“”

    这人脑子是真的有病!

    她明明在帮她,结果她反过来去帮伤害她的人?

    裴知慕,你就是活该被人欺负!

    明昭气的头昏脑胀:“裴大小姐还真是宽宏大量,圣人之心啊!”

    裴知慕能听出来明昭的冷嘲热讽,她淡淡一笑:“多谢郡主夸赞,民女不敢当。”

    明昭:“”

    滚啊,谁夸你了?

    不要脸!

    “既然如此,本郡主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明昭见裴知慕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也懒得跟她继续折腾下去,“既然裴大小姐恳求,本郡主就放过这个庶女一马,若是再有下次,本郡主可就要见见血了。”

    裴芷柔抖成筛子。

    裴元庆忙道:“多谢郡主,郡主果然是大人有大量。”

    胡姨娘叩首:“多谢郡主,多谢郡主开恩。”

    明昭眼不见为净,转身离开。

    明昭快步离开,刚要在巷口转弯,听到背后传来裴知慕的呼唤。

    惜春道:“郡主,裴大小姐在追你。”

    “闭嘴,当没听到,继续走。”

    明昭一点都不想见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惜春闻言,继续跟着明昭快步往前走。

    “郡主——”

    裴知慕见明昭继续往前,显然是听到了她的喊叫,只是不愿理她罢了。

    裴知慕眼见追不上明昭,眼睛一转,看着前面的石子,抬脚踩了过去。

    脚腕发出“清脆”的声响,裴知慕故意提高嗓音:“啊——”

    明昭脚步骤然一滞。

    裴知慕见状,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她就知道,明昭刚才是故意帮她出头,那么她定然不会对她见死不救。

    裴知慕装作疼痛难耐的样子:“郡郡主等一下”

    她撑地起身去追,但脚腕确实扭到了,涌起的酸痛让裴知慕身形有些晃。

    手臂被人抓住,裴知慕看着停在她面前的锦绣双色芙蓉鞋,抬头看了过去。

    她浅笑道:“郡主,民女”

    “裴知慕,你是脑子被驴给踢了吗?”明昭见她站稳,松开手,没好气道,“又宽又大的道,还能摔个屁滚尿流?”

    裴知慕被骂了一脸,也不恼,反而笑道:“多谢郡主关心。”

    明昭震惊:“谁关心你了?你摔成这样,真丑!”

    “民女本就是百拙千丑,实在是污了郡主的眼,民女很抱歉。”

    “”明昭白眼一翻,“你是真有病。”

    京城排得上号的美人胚子,裴知慕起码可以挤进前三。

    现在说自己百拙千丑,不入眼,在这儿寒碜谁呢?

    “若是骂骂民女能让郡主撒撒气,”裴知慕温朗一笑,“也是民女之荣。”

    明昭匪夷所思的看着她,像是见鬼了一样。

    “你追本郡主干嘛?”

    裴知慕脚腕有些痛,她抬手撑着旁边的墙,轻声道:“想和郡主解释一下。”

    明昭看了眼她的脚,哼道:“别装了,你的演技可比你那个庶女劣质多了。”

    系统都没有因为她受伤而惩罚她,就说明裴知慕是假装摔倒的。

    “就因为民女演技不好,怕郡主您发现,所以”裴知慕说,“民女只能真来。”

    “”明昭惊诧,“你真把自己脚腕拧到了?”

    “系统,她自己搞伤的,不赖我吧?你不能惩罚我吧?”

    系统:【任务对象这种“自残”行为,人家不会惩罚宿主的。】

    明昭舒了口气:“那就行。”

    “不过,裴知慕真把自己脚扭伤了?”

    她还是觉得可疑。

    系统:【是的呢。】

    明昭:“”

    “你想跟本郡主解释什么?”明昭问。

    裴知慕道:“刚才民女替父亲求情,代他受罚,想必郡主心中不快吧?”

    明昭没想到裴知慕会看出她当时的内心戏,她大大方方承认:“是啊,没见过你这么又傻又笨的,非得上赶着找罪受。”

    “郡主定会以为民女是那种愚忠愚孝之人,不辨是非黑白,只在乎血缘,定是对民女恨铁不成钢。”

    明昭环臂抱胸:“哼,还有点自知之明呢。”

    “所以民女想解释一下,不想让郡主误会。”

    “误会什么?”明昭不解。

    裴知慕露出坚定的神情:“民女刚才之所以替父受罚,不是为了孝道。”

    “民女父亲,虽官拜礼部尚书,看似为人刚正不阿,严明律己,实则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自私自利。”

    “他虽畏惧郡主殿下,但民女知道他心中定会对您有所不满,此时他不会表现出来,但之后定会找机会为自己讨回“公道”,”裴知慕讽刺一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民女父亲这种小人,最是难缠,若当时郡主执意要对父亲惩罚,定会让父亲恨极了你。”

    明昭怔愣片刻,眉头微蹙:“你觉得本郡主会怕他?”

    裴知慕摇头:“不会,郡主威风凛凛,鹰扬虎视,世上无人值得郡主殿下惊恐一二。”

    明昭:“够了!”

    没必要一个劲儿提起昨晚的糟心事。

    裴知慕忍俊不禁:“郡主虽然不拘小节,可小人如同蝼蚁,虽渺小却难缠,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郡主就算是再受皇上喜爱,但所遭受的流言蜚语太多,也会惹得皇上对您心生厌烦。”

    明昭表情有些古怪:“所以你才替父受罚,为的就是不让裴元庆记恨本郡主,后面给本郡主穿小鞋?”

    裴知慕点头:“是的。”

    明昭意味深长的看着裴知慕,幽幽开口:“裴知慕,你知道本郡主是讨厌你的,干嘛还要为本郡主着想?”

    裴知慕道:“那郡主可以这样想,民女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郡主少讨厌一点民女。”

    明昭冷哼:“想得美。”

    “那民女可要多多努力了。”裴知慕轻笑道。

    明昭歪头看了眼裴知慕身后,她的侍女并未跟着过来。

    “惜春。”

    惜春走上来:“奴在。”

    明昭抬抬下巴:“送裴大小姐回府。”

    裴知慕眨眨眼:“郡主,民女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哪那么多废话?”明昭板着脸,“再多嘴一句,本郡主可就掌你嘴了。”

    裴知慕:“”

    这暴脾气。

    惜春扶着裴知慕往裴府走去。

    明昭看着裴知慕的背影,脑中浮现昨晚她将自己送到侯府门口时,裴知慕对她说的话。

    “郡主刚才问了民女,为何收到了拒绝的邀请却还来绛帐楼赴约的原因?”裴知慕看着醉醺醺的明昭,言辞恳切,“是因为民女想要证明自己真的不喜欢太子,民女知道您肯定不信,但民女可以让郡主相信。”

    “民女知道郡主在绛帐楼设宴是为了让民女名声不好,这样太子知道后,也许会厌弃民女,但民女不知为何郡主突然反悔,不让民女去绛帐楼。”

    “可民女还是想让郡主放心,相信民女的真心,所以民女今日没有任何遮掩,前来赴约。”

    裴知慕是故意去的绛帐楼,明知是她设局,她还将计就计。

    “果然是傻子,”明昭叹了口气,语气颇为烦闷,“用你滥好人。”

    惜春送完裴知慕就跑回来了。

    “回府。”

    明昭刚转身,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滴!恭喜宿主点亮一颗星,目前星星进度:一星半,请宿主再接再厉!】

    明昭惊讶道:“这次竟然地点亮了一颗星?”

    系统:【是的呢。】

    明昭笑了起来:“看来我帮她出气出对了,裴知慕肯定很感激我,一下子给我点亮了一颗星。”

    系统:【宿主继续加油哦。】

    “嗯。”

    明昭已经开始期待婉叙县主的及笄礼了。

    ————————

    明昭:没用的东西,就欺负我能耐。

    裴知暮:能欺负郡主是我的荣幸。

    第20章 郡主万分懊恼的一巴掌

    及笄礼,是世间所有女子成人的一种“嘉礼”,只要女子过了及笄礼就意味着可以缔结良缘,成婚生子。

    明昭的及笄礼是去年办的,皇上下旨大办,皇后操持她的及笄礼,场面甚至浩大,比当初册封太子的阵仗还要声势浩大。

    幸亏她是女子,沈以峤再不满也不好发作,若她是男子,沈以峤都得被他偏心的父皇母后气死。

    明昭早早就来了益王府,将一对金雀发簪作为礼物递上,然后就被益王和王妃笑脸相迎的请到了高台上座。

    明昭起了个大早,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郡主,奴帮您挡着,您休息一会儿?”惜春建议道。

    “算了,好歹是婉叙县主的及笄礼,不能不给面子,”明昭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这几日天天被仇晁拉着操练,是有些疲倦,你给我按按肩膀吧。”

    惜春道:“是。”

    益王府大门还在不停地来人,朝堂官员携带亲眷、京城里知名的商户、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世家大族的话事人还有备战今年春试的学生。

    人越来越多,偌大的王府此刻人流攒动,欢声笑语,庆贺声不绝于耳。

    明昭一手撑着脸,一手玩着酒杯,百无聊赖的看着台下的人热情的寒暄,一会儿聊聊高山流水,一会儿吟诗作对,附庸风雅。

    无聊的很。

    突然,府内传来丝竹管弦之声,明昭闻声看过去,只见右侧长廊出现几名优怜,正弹奏着乐器,随后从侧门里走出两个男子,启唇吟唱,唱一曲高雅又端庄的曲子来迎合今日的宴会。

    明昭一看来人,还挺熟悉。

    绛帐楼的丹青和长舒。

    多难得啊。

    自打长舒被她包了以后,还从未接待过除她以外的宾客,如今她对长舒开始疏远,楼嬷嬷这个眼尖的家伙,立刻开始榨取长舒剩余的价值。

    不愧是生意人,心是又狠又脏。

    明昭做的位置非常的高调,凡是进入到益王府的人都能立马看到她,长舒自然也能一眼看到她。

    只是自那日后,明昭毫不留情的撕破了长舒的伪装,长舒便对她又怕又恨又不甘。

    他不过是绛帐楼的一个漂泊无依的小倌,如今被明昭所厌弃,还想将他送给晋无忧,长舒不能坐以待毙。

    正好楼嬷嬷说起益王府要给婉叙县主举办及笄礼,届时会从绛帐楼中挑选几名唱曲好听的人去宴会上庆祝。

    长舒抓住机会,向楼嬷嬷自荐,虽然被楼嬷嬷暗讽了几句,但长舒还是凭借自己的唱功得到了这次机会。

    长舒的想法很现实也很天真,能参加婉叙县主及笄礼的人,必定是达官显贵,有权有势之人,长舒想在这次及笄礼上找一个“依靠”,这样他便可以摆脱晋无忧对他的虎视眈眈。

    “礼部尚书裴大人携长女、长子,到——”

    门口迎客高声喊道。

    明昭闻声看过去,只见裴元庆带着裴知慕和裴之轩踏入益王府。

    明昭感觉长舒将视线牢牢挂在裴知慕身上,眼神发亮,神情激动亢奋,就像是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难道长舒不知道裴知慕的真实身份是礼部尚书之女?”明昭疑惑道。

    不然长舒怎么会露出那样一副震惊又意外的神色。

    惜春见明昭动了动嘴,问道:“郡主,您说什么?”

    明昭摆摆手:“无事。”

    裴知慕和长舒是何关系她不在意,反正她是一定要收拾长舒的,至于裴知慕,她要是好好听话,不多管闲事,明昭是可以给她一点好脸色的,但她要是非要搅局,插上一脚,明昭也不会惯着她。

    不过

    明昭看着裴元庆后面进来的人,始终没看到裴芷柔的身影。

    她问:“惜春,你有看到裴元庆带庶女来吗?”

    惜春眨眨眼:“郡主,裴大人并未带庶女前来,只带了裴大小姐和裴大公子。”

    “啊?”明昭惊诧,“裴元庆没带裴芷柔过来?”

    那前世那场发生在婉叙县主及笄礼上的风波岂不是没了?

    那她还怎么点亮星星啊?

    “对的,”惜春见明昭如此惊慌,担心道,“郡主,是哪里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

    要不是为了帮助裴知慕,点亮星星,明昭才懒得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及笄礼。

    结果裴芷柔还没跟来,那么前世的风波没有裴芷柔推波助澜就不会发生,明昭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啊啊啊啊啊啊

    烦死了!

    明昭捧脸丧气道:“她为什么不来?”

    惜春知道明昭说的是谁,猜测道:“可能裴二小姐是庶女,她的身份不方便出席这等隆重的场面?”

    明昭摇头:“你不懂,裴元庆还是很疼爱他这个二女儿的。”

    前世裴元庆就把裴芷柔带来了。

    惜春没问原因,继续猜测:“或许是郡主前几日让仇晁惩罚了裴二小姐,把她脸打肿了,今日可能没恢复好,所以裴二小姐不好意思前来赴宴?”

    明昭:“!!”

    明昭如遭雷劈一般,半瘫在椅子上:“造孽啊。”

    原来是她自己把“点亮星星”的机会给搞没了!

    惜春见明昭一脸悲痛,关切道:“郡主,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明昭闭眼悲痛,不想说话,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只是内心有些抓狂。

    没了裴芷柔作祟,这次的及笄礼将会平静的度过,而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昭抬手捏住眉心,她真的头疼又心疼啊!

    裴知慕自打落座后,便一直偷偷注视着高台上面的明昭,见她突然瘫在椅子上,唉声叹气,神色痛苦,不停地揉脸捏头,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是生病了嘛?

    很难受吗?

    看起来脸色确实有些不好。

    裴知慕抿了抿唇,神情流露一丝担忧。

    “姐,你在看什么呢?”裴之轩见裴知慕一直盯着前方,神情变幻莫测。

    裴知慕道:“只是觉得来参加婉叙县主及笄礼的宾客好多。”

    “对啊,这可是婉叙县主的及笄礼,虽然不及去年尊皇长郡主的及笄礼那么奢华张扬,但也很夺目,”裴之轩指着几名正在交谈的男人,“姐,你看,那几个都是与我一同上课的学子,都是要参加这次的春试的。”

    裴知慕看了一眼,无意和长舒对上视线,她微微一怔,没想到长舒会出现在这里。

    长舒见裴知慕看到他,他心中虽有羞辱,不想让裴知慕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眼下他已经走入绝境,若是不管不顾,他定会万劫不复。

    如今老天相助,让他知道裴知慕是礼部尚书嫡女,此等身份地位,再加上他对她的心意,长舒心里已经做好盘算,一定要拿下裴知慕。

    长舒冲着裴知慕盈盈一笑,笑容透着三分羞愧,三分为难,四分欣喜,表情变化的如有民间绝技“变脸”,叹为观止。

    “姐,你看那两人作甚?”裴之轩见裴知慕看向优伶,“那些人都是绛帐楼的清倌,是益王府请来热场子的。”

    裴知慕没想到长舒竟然是绛帐楼的人,她在宝华寺时,见长舒出手阔绰,还以为长舒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公子,没想到处境这般艰难。

    她道:“都是不容易的。”

    裴之轩闻言轻笑:“姐姐可是心疼这些清倌了?”

    裴知慕道:“每个人都有不如意之时,他人之疾苦不可做自己之笑话。”

    “姐姐教训的是。”裴之轩虚心听教。

    “之轩,我记得你会随身带一些药膏,可以缓解疼痛劳累?”裴知慕问。

    “是的,”裴之轩拿出怀中的一小罐白玉瓷瓶,“这是济善堂大夫给我特制的“青草膏”,提神醒脑,镇痛消肿,我有时候读书累了就容易头疼,把它涂在脑门上,立马就舒服了。”

    “姐,你是头疼了吗?”裴之轩眼含担忧道。

    裴知慕道:“有一点,你还有吗?”

    “那这罐你拿去用,”裴之轩递过去,“我房间里还有很多。”

    “谢谢。”

    “姐弟俩说什么谢谢,生分了。”裴之轩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是不是被今早的大风吹到了?”

    裴知慕喝了口热茶,将罐子放入袖中,淡笑道:“可能是。”

    宾客接待完,及笄礼正式开始。

    及笄礼的流程繁杂又繁琐,各种规矩、礼仪、三拜三加整套流程做下来,已经过了午时。

    明昭还被拉上去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恭贺了婉叙县主及笄,便重新回到座位上继续萎靡不振。

    及笄礼结束,宾客继续把酒言欢,满堂欢声笑语,衬得明昭内心更加哀伤低迷。

    裴知慕本想趁着及笄礼结束,将手中药膏送给明昭,但往高台看时,却发现明昭不见身影,问了王府门口的护卫,他们都说没看到明昭离开过,所以明昭还在王府内。

    裴知慕想着去找一下,这时,有一个婢女给她递来一个纸条,说是有位公子在王府花园等她,与她有要事相商。

    裴知慕找了个隐秘的地方看了一下纸条,上面落款是“长舒”。

    但裴知慕并未去长舒所说的地方,之前在宝华寺见面,来来往往客人那么多,他们举止有度,行为得体,倒也不怕传出流言蜚语,但这里毕竟是益王府,女子和男子单独见面,定会被人误会,裴知慕不想自找麻烦。

    裴知慕将纸条撕碎,扔入湖中,以防被有心之人拿走做局。

    符冬走过来,说:“小姐,奴问了好几个府内的婢女仆人,有人说看到郡主往花园那边走去了。”

    裴知慕:“”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裴知慕刚要离开宴席,就听到王府门口传来“太子到——”的喊声。

    众人立刻下跪迎接,裴知慕不好这时偷溜,也只能先跪下。

    沈以峤走进来,扫视一圈,看到了角落的裴知慕,他嘴角微勾,抬手道:“都起来吧,孤这次前来,只是为了参加婉叙的及笄礼。”

    “益王,孤来晚了,还请多多包涵。”沈以峤旁边的贴身护卫将礼物送过去。

    益王笑呵呵的接过礼品:“太子言重了,您能来就是婉叙的荣幸。”

    他喊来婉叙,“快过来,拜见一下太子。”

    婉叙莲步走来,羞涩一笑:“婉叙见过太子殿下。”

    沈以峤抬手:“今日是你及笄礼,不必多礼,随意就好。”

    婉叙抬眸,眼中柔情四溢:“谢谢太子殿下。”

    “无事。”

    沈以峤余光瞥到裴知慕起身往后面走去,又与大理寺少卿宋毅之对视一眼。

    他开口道:“益王,孤来只是庆祝婉叙县主及笄,大家不必拘谨,继续把酒言欢。”

    “是的,是的。”益王看向其他人,“大家继续吃,继续喝,随性而来。”

    原本安静的宴会瞬间又热闹了起来。

    沈以峤道:“听闻益王菊花开的茂盛,孤早有耳闻,可否一观?”

    益王道:“自然可以,微臣带太子去看看。”

    “不用,前厅这么多宾客,王爷便留在这里待客,孤可自行赏玩,不劳烦王爷陪同。”

    益王眼睛一转:“那不如由婉叙陪您去?”

    婉叙心里一喜:“太子,婉叙带您过去吧?”

    沈以峤拒绝道:“婉叙县主刚刚及笄,孤男寡女,传出去终归对婉叙县主的名声不太好,孤可自行前往,王爷莫要多加劝阻。”

    益王尴尬一笑:“那太子请便。”

    婉叙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咬了咬嘴唇,气道:“爹爹,太子都没有正眼看过女儿一眼。”

    益王叹道:“太子何等厉害,见过的美丽女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你想做东宫太子妃,就得自己争气些。”

    “人家怎么争气啊?太子都不理我。”婉叙跺脚,满脸不服气。

    这时,婉叙的贴身婢女红枫走过去来,低声道:“小姐,太子好像是追着裴府大小姐裴知慕去了花园。”

    益王闻言,神色一变:“怪不得突然说起要观赏菊花,原来是为了裴府嫡女。”

    益王对裴知慕有所了解,也是因为自己女儿说过几次,他便派人去查了一下裴知慕的身份。

    他通过查到的信息以及婉叙对裴知慕的态度,大约能猜出太子对裴知慕是有好感的。

    婉叙闻言,柳眉倒竖,气急败坏道:“又是裴知慕那个小贱蹄子,上次元日佳节,太子就是被她拐跑的,百花宴上,太子还为她出头,现在竟敢在我的地盘上明目张胆的勾引太子殿下!”

    “裴知慕是礼部尚书裴元庆之女,此时你可私下处理,手脚干净些,别到时候弄得不好收场,”益王警告道,“虽然本王官级比裴元庆高,但在官场里,终归是少一个朋友比多个敌人要好上许多。”

    婉叙拧着手中的丝帕:“知道了。”

    “走,红枫,我们也去赏菊。”

    红枫应道:“是。”

    ————————

    明昭:可真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