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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第 31 章

    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东宫的庖厨将裴清教授的这道炒豆芽学好, 当然,最主要也是因为炒豆芽难度低,换个菜可能就不太行了。

    庖厨尝了又尝, 确定这炒豆芽的味道和他尝过的那盘味道相近,才安心下来。

    虽然还想再试试手, 可是扭头一看, 庖厨就发现裴清再拿过来的豆芽已经剩得不多了,这再试下去, 给太上皇和皇帝皇后的分量就不够了。

    不过这一轮尝试下来, 庖厨发现这炒菜味道好,可也有一个缺点,趁热吃就好吃,菜肴凉了后那味道就差了不少。

    虽说宫中有冬日用于加热菜品的小火炉,对于炙烤炖煮的菜品恰到好处, 可对这炒豆芽来说却不太合适。

    庖厨试过了,炒完之后放在火炉上加热一会,再端上桌,滋味就不如刚出锅那般鲜美脆爽。

    快到了宫中用膳的时间, 庖厨也没想出解决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和太子禀报这事。

    太子听到也是皱了皱眉, 这道菜是他孝敬长辈的, 自然是想要尽善尽美。

    裴清这时候还没离开, 听到庖厨的话,裴清忍不住问:“就一定要在东宫做吗, 不能去大明宫的膳房做吗?”

    从东宫做好一盘炒菜送到大明宫, 菜肯定是凉了,但是在大明宫的膳房做菜再送过去, 总不至于凉吧。

    “把菜和配料准备好,拎着锅过去,就借用一下灶台,应该不会太麻烦吧,也能趁热送上去。”裴清道。

    “这不合宫里的规矩。”太子脱口而出。

    可话说完,太子又感觉不对劲,宫规好像也没有这条。

    而且太子也想到了太上皇居住的永安宫,距离东宫也是有一段距离的,如果是从东宫送菜过去,等到了早就凉透了,而用裴清的主意,麻烦就解决了。

    裴清也就是随口一说,不管太子接不接受他的意见,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明天就是休沐日,上午他要去裴家田庄看看发豆芽的情况,下午就要去邓府补课,忙得很,只想趁着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下。

    太子本以为裴清会多说几句,毕竟对方不是在出主意吗?

    太子接触到的人中,但凡给他提建议的,都希望太子能听从,所以会不厌其烦地劝谏,太子固然厌烦,但也习惯了这套程序。

    而裴清这说完就溜的架势,太子还是头一次见,以至于裴清都快走远了,太子才反应过来。

    “裴清。”太子喊了一声。

    裴清闻声扭头看过来,眼睛在夕阳的映照下格外明亮清澈。

    “你不劝劝孤吗?”太子问。

    “殿下做决定就好,我就是出个主意。”裴清回道。

    见太子一直没有说话,裴清以为他没什么要问的了,和太子道了声别,就转身离开。

    庖厨看着太子和裴清的相处,心底有些震撼。

    不过再想想中午看到的情况,似乎也没有太惊讶了,毕竟也没见哪个臣子会来东宫的膳房给太子做菜的,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裴清不一般。

    太子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庖厨都要以为太子不会采纳裴清的主意,就听太子淡淡吩咐一声,让庖厨跟着他去永安宫的膳房。

    虽然太子更想先给父皇母后做,但是他还记得自己要豆芽的最初目的。

    永安宫的宫人对太子的到来并不意外,唯一意外的就是太子竟然带着一个庖厨过来,说是要给太上皇做一道新鲜的菜。

    对于太子带来的庖厨,宫人也不敢怠慢,赶紧带着他去了膳房,而膳房收到消息后,不敢对太子有什么不满,可是对于来的庖厨,就有点意见了。

    尤其是看到对方居然还自带厨具和食材,顿时感觉被人看轻了。

    不过不满归不满,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万一耽误了太子的事,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

    太子正在永安宫正殿陪太上皇闲聊。

    太上皇对于皇帝有些不满,但是对太子的态度还是好些,只是身体不适,加上看到太子又容易想起皇帝,态度就时好时坏的。

    这次太上皇的身体就不太好,冬日一来,肉食吃得不少,加上他因为身体原因,都不怎么动弹的,出恭有些困难,憋的难受。

    只是当着孙儿的面又不好说这些,显露出来的样子就是有些不耐烦。

    太子以为是大父不太待见自己,只能不断地试图找有趣的话题,只是他身边的事情大多太普通,最后想了想,才想到一个有趣的对象——裴清。

    太子讲得累,太上皇听得也累,都想让太子别说了,没想到太子转头开始说起他身边的伴读。

    太子自己没发现,太上皇却注意到,一说到伴读,太子就放松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实。

    提到裴清,太子能说的就多了,尽管在裴清看来都是不值得说的小事,可是那些小事在太子身边却是极少发生,新鲜得不行。

    太子一时嘴快,就把中午在小厨房偷偷地凑一起吃豆芽的事给说出来了,说完才意识到这件事要瞒着。

    太子脸上白了又红,看得太上皇哈哈大笑,他这个孙儿小时候还有些活泼样,后来就被人教得有些呆板,没想到居然还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大父,这事您能不能……”太子尽管害羞,可也知道这件事说出去不好,万一被他的几个师傅知道,他要挨训,裴清他们也要被训斥。

    “行了,这有什么,只要他们不泄露,你不要再说漏嘴,就没人知道了。”太上皇无所谓地说着,扫了眼服侍的宫人。

    宫人们齐齐跪下,连声保证不会泄露。

    “按你说的,这豆芽也是裴清发的,炒菜的方法也是他教的,那我倒是要尝尝看味道如何了。”太上皇对裴清有了些兴趣。

    正说着话,膳食送了上来。

    从膳房到殿内也有一定距离,为了不让太子送来的膳食凉一点,送膳的宫人脚步飞快。

    菜品上桌后,太上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道清炒豆芽,和其他的菜比起来,看着要水灵太多。

    太上皇一看,服侍的内侍就注意到了,先试吃了一下,确定无误后才给太上皇送上。

    听太子说了一通这炒豆芽的味道,太上皇都提高了期待,没想到菜一入口,发现自己的期待还是低了。

    “这是豆芽?”太上皇皱眉,“我记得芽菜不是有一股涩味吗?”

    “那是普通的芽菜,这是裴清用新办法发的豆芽,只有鲜甜。”太子说着有些得意。

    太上皇又忍不住夹了几筷子,这豆芽的味道他很满意。

    “明天也做这道菜。”太上皇吩咐道,内侍应声,在他看来,太上皇想吃的话,自然就能准备好。

    可是太子清楚裴清那边的情况,这次拿出来的豆芽都是提前开的,裴清已经没有适合的豆芽,哪怕是太上皇,想要也没有办法拿出来。

    “怎么?”太上皇注意到太子欲言又止的模样。

    太子赶紧解释了起来,避免万一内侍找到裴清,裴清拿不出豆芽,那时候就算解释清楚,也有些麻烦了,不如现在就赶紧掐断麻烦的源头。

    “那就只能再等几日了?”太上皇问。

    太子点头。

    太上皇看着桌上的豆芽,无奈叹口气,这种情况就算他有权势也起不了作用了,毕竟只此一家,还要长出来,他也只能等了。

    太上皇这边吃上了,庖厨那头就匆匆地刚赶到了大明宫给皇帝皇后做,也是赢得两人的赞赏。

    尤其是知道太子去了永安宫陪太上皇,皇帝就知道太子是为了自己去的,不由得叹息一声。

    几天的时间在裴清看来过得很慢,可是在田庄和小田村的人看来,时间飞逝。

    小田村的人这些天就是埋头干活,因为村子里的竹料不够了,不得不找别的村子买,虽说竹料钱不多,但是花得也是心疼。

    只是想想能赚回来的钱,痛着的心又似乎痊愈了些。

    在他们不分昼夜的赶工中,裴清订的竹筐全数交付,田庄检查完竹筐的情况,确定没有问题后,就把铜钱交给里正,由里正分发下去。

    看到里正拿到手的钱,全村的人都眼巴巴地盯着,里正先把订购竹料的钱放到一边,这些钱都是他垫付的,理所当然归他。

    剩下的钱按照之前定好的规矩,做一个竹筐给多少钱,依次分发下去。

    每个人都牢记自己到底做了几个筐子,该得多少钱,然后算好钱后,才长出一口气。

    有了这些钱,这个年他们也好过多了,不用再和往年一般熬着熬着,看着空荡荡的米缸心里没底,也能扯几尺布缝补一下衣裳。

    “要是贵人还要筐子就好,我还能做。”有村民出声,这几天累是累,但是铜钱到手,身上的疲劳一下子就消散了。

    以前是既累,还没钱。

    “哪有那么好的事。”有人接话,声音有些低落。

    “行了行了,别想那美事了,这也忙几天了,都好好地歇一阵,万一贵人还有活要我们干,这身上没力气能干?”里正出声。

    村民们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万一呢,这要是错过了,那不得后悔死。

    要知道他们这些天买竹料,周围村子的人都偷偷地打听情况,得知是他们村收到贵人的活计后,那叫一个羡慕。

    万一他们因为身体没恢复,错过了,被人抢走活,那不亏大发了。

    尽管内心还有些亢奋,但是回到屋子里,村民们立刻就躺下休息,身体的疲劳让他们很快就睡着了。

    而裴家田庄,有些人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方仲就是其中一个,明天就是第七天了,第一茬豆芽也要成熟了,可豆芽到底发得怎么样,他也不知道如何。

    中途他是掀开黑布,看了一小筐豆芽的情况,发的还不错,而知道豆芽见光后的会发涩,那筐生长了一半的豆芽就被他们当菜给吃掉了。

    可这后面几天有没有可能长歪,他们谁都不敢确定,总不能一天掀一筐豆芽查看,豆芽的价格在那里,这么看这么吃,他们觉得是在占裴家的便宜。

    迷迷糊糊地想着,方仲耳边隐隐传来一阵阵的报喜声,似乎是说豆芽发好了,弄得方仲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正想问谁这么快就去开豆芽了,一看屋外还黑漆漆的,是他想得太多做梦呢。

    这才又重新躺下。

    次日,田庄的气氛有些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抬出来的一筐豆芽上,方仲深吸口气,掀开黑布,里面的豆芽露了出来。

    雪白的芽根,嫩黄色的豆瓣,挤挤挨挨地簇拥在一起,方仲拿起一根豆芽塞入口中,仔细品尝,其他人都紧张地看着他。

    “可以。”方仲点头。

    老兵们压抑着欢呼出声,这些天他们为了这豆芽也是没少操心,因为豆芽都是被黑布蒙着的,谁也不知道豆芽到底长得如何了,现在总算是出结果了。

    李枝也跟着笑,因为眼睛上的伤,笑容显得有几分狰狞,不过高兴完,想到这一百筐豆芽的数量,李枝心怦怦直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地卖出去。

    这要少卖一筐,豆芽的成本都要抬高一些。

    李枝忐忑不定,让人先拆了十筐豆芽的黑布,准备先送进城去售卖,等知道的人多了,再在田庄卖。

    只是还没等他出动,负责守卫田庄的老兵神情复杂地过来,李枝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有人正等在外面,说是要买豆芽。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这边卖豆芽的?”李枝嘀咕了一声,但是客人找上门这还有什么不好的,赶紧出来迎客。

    一出来,李枝才知道为什么老兵的表情那么复杂,来人是名内侍,一开口就是要十筐豆芽。

    李枝都听傻了,十筐豆芽的分量可不少,不过注意到内侍的不耐烦,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赶紧去拿了十筐豆芽来。

    内侍付完钱就走了,李枝觉得这下该准备着去京都城了,结果还没往回走两步,庄子外面又来人了,又是要豆芽的,也是要几筐。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地来,李枝想象中要去京都城招揽生意的计划一直没能实现,因为不断地有新客上门,上门之后要的豆芽分量都不少。

    一百筐豆芽看着多,但是卖着卖着,李枝发现剩下的豆芽都没有多少了,而这一个早晨也才刚刚过半。

    李枝搞不懂,只是因为他并没有接触到京都的官员们。

    可以说这几天,京都备受关注的菜品就是裴清弄出来的豆芽,先是被邓元和赵国公夸奖,甚至让赵国公派高岩特意找裴清讨要豆芽,这就已经很夸张了。

    但是更夸张的在后面,裴清弄出一个新厨具和新烹调手法,然后做了一道豆芽菜给太子吃,太子用过说好,又给太上皇和皇帝皇后吃,三位大佬也说好。

    而其中又以太上皇的反应最为夸张些,吃过豆芽后,本来知道裴家豆芽没长好,说是不吃了,结果第二天尝过别的豆芽后,忍了一天,最后还是找到裴家,拿了还没有完全长好的豆芽去吃。

    太上皇的这个态度就让很多人好奇,这豆芽是有多好吃,才能让太上皇如此喜欢。

    所以他们一个个地都打探好了消息,先派人过来了,看到内侍带着豆芽走,确定豆芽发出来了,就过来买。

    至于说为什么一买就是几筐,那府上的主子那么多,几筐豆芽完全能消耗完。

    这一日,京都的权贵府上,都有了一盘清炒豆芽。

    为了这盘炒豆芽,京都的铁匠们都是忙得不行,没办法,突然来了这么多人,都是要打造这般的锅具。

    大的短时间打不出来,那就先打个小的,不然怎么样,在豆芽出来后就要第一时间吃到。

    而炒豆芽的方子裴清也没有瞒着,庖厨们基本了解到了这个炒菜是怎么做的了。

    对于新鲜出炉的炒豆芽,尝过之后,有的人喜欢,有的人感觉一般,也有的人觉得夸大其词了,但是所有人都承认的一点是,这豆芽的味道确实比普通的豆芽好吃多了。

    难怪太上皇尝过他的豆芽后就不愿意吃,非要吃裴清发出来的豆芽。

    而京都中专门售卖芽菜的人家也偷偷地买了一筐豆芽回来,在吃之前还以为可以靠着降价的方式和裴清打一打擂台,毕竟他们在外宣扬这发豆芽的成本高,所以售价昂贵。

    可其实成本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高,只是为了多赚点钱罢了。

    可尝过之后,对方发现哪怕再降价,在豪门大户面前,他们的芽菜已经无力和裴清的豆芽一争,味道差距太大了。

    在所有的芽菜都有涩味时,降点价格,自然能从对手手中抢到生意,可是对方的芽菜味道更好时,降价就没用了,两者不在一个赛道上了。

    徐家人两眼发黑,万万没想到家族这长长久久的一桩生意就这么要进入尾声了,有了新豆芽,谁还会吃旧芽菜啊。

    “爹,是不是当年那个人,偷偷瞒了什么,不然都是芽菜,怎么那裴清的芽菜就没有涩味呢?”徐家大郎开口。

    徐成的脸色也有些黑,这豆芽催发之法也是他从一个人那里学会的,借着家族的权势,逼着对方将方法教给他们,然后又弄死了对方,毕竟留着他,方子就可能泄露,甚至对方偷偷改进教给别人。

    可没承想,这赚钱的日子也不过就过了十来年,就到头了。

    别看发豆芽的生意小,不怎么起眼,但是借着这桩生意,每年冬日家里都能赚不少钱,虽然有些要上交给家族,可也让他们全家日子过得舒舒服服。

    这生意断了,以后看怎么办?

    徐成恶从心头起,但是一想到裴清的身份,那股恶气就泄了,他不敢动裴清啊。

    这要是个普通人想出了发豆芽的改进方法,那他怎么也要把方子弄到手,然后弄死对方,反正权贵只要能吃到就好,才不管发豆芽的是哪家。

    可裴清的身份比他还高,而且还入了皇帝的眼,就算家族帮忙也不好弄,更别说家族不会帮忙。

    徐成很有自知之明,他只是个旁支中的旁支,给嫡系送钱,对方都是傲慢地收下,一般的小事可以讨好着说,或许还能办成,这种事他一说出来,恐怕嫡系都会把他送到裴清面前,展示徐家嫡系的大公无私。

    徐成忍不住想起被弄死的那人,有些后悔让对方死得那么痛快的,现在回想起来,对方死前脸上似乎还带着点笑,说不定就是瞒了什么。

    “你们想想看,那人是瞒了什么?”徐成问道。

    然而在场的人没一个吭声的,他们接触发豆芽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都说不出发豆芽要怎么做,怎么能猜出对方可能瞒了什么技巧。

    “是不是要少浇水?”

    “豆子多泡一会?”

    ……

    徐成听得不耐烦,就听徐大郎开口道:“爹,我听说那豆芽是在城外的田庄上发的,还是由一群残废看管的,若是想知道,我们抓一个人回来问问,不就好了。”

    许大郎这话让徐成眼前一亮,这主意好啊,那田庄上的人能是什么身份,抓一个,用刑问出发豆芽的方子就行了,到时候杀了埋了,也没人知道是他们做的。

    在野外,处理一个人的办法太多了。

    徐成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抓不到人,在他看来,在一群残废住的田庄里抓个把人还有什么难的,这不是有手就能办到的事吗?

    徐成很快就召集好人手,连探查下田庄的具体情况都等不及,就直接冲向了田庄。

    毕竟现在时间就是金钱,裴家豆芽第一天卖的时候,因为都是权贵去买,所以普通的商户人家还是买他们这边的豆芽,多少还是能赚一点的。

    可是到了第二天,哪怕是普通的商户也知道新豆芽的消息了,尤其是一些酒楼。

    因为第一天的时候客人点明豆芽要吃裴家豆芽,别家发的豆芽完全不吃,甚至因为没有这个豆芽,导致客人来了后转身又走了,这些酒楼能不赶紧打探消息吗?

    这些人都去裴家田庄买豆芽了,徐家的豆芽就更加卖不出去了。

    本来第一天赚得就少了,第二天赚得就更少了,这冬日的生意是做一天少一天的,再这么耽误下去,什么银子都挣不上了。

    徐成带上了徐大郎和打手,一行人脚步匆匆地朝着城外而去。

    看着远处的裴家田庄,徐成忍不住摇头,徐大郎不懂他爹怎么这样,出声询问。

    “这庄子大概是从来没吃过亏,一点防护也没有,这次我们就让他吃个大亏。”徐成冷笑。

    第032章 第 32 章

    被人一把按在地上的时候, 徐成还没反应过来,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徐成本以为进入田庄掳人是很简单的事情,毕竟他带的人不少, 谁知道他们刚要靠近田庄,还没有挨着田庄, 就先被附近村子的人发现了。

    如果只是一个人, 徐成还能仗着他带的这么多人威胁一通,谁知道这村子这么晚了, 还有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干活, 一个人发现,其他人也都看过来,觉得他们有威胁,就追了过来。

    徐成没办法,只能带着人赶紧跑, 如果是偷偷地潜入,他们这群人不会散开,可是被人追着跑,天黑路乱, 走着走着就走散了一部分人。

    “这些刁民,如此深夜还聚众成行, 定是欲行不轨之事”徐成恨恨道。

    说完他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看向他无语的眼光, 村民是聚众的话, 那他们是干什么。

    而且他们刚才晃眼看到村民似乎是在编织什么东西,也不像是要行不轨事, 反倒是他们, 确切是要做一些图谋不轨的事了。

    如果徐成是昨天来的,小田村的人这时候都在睡觉, 可今天,方仲注意到一件事,因为很多豆芽都是一筐一筐地卖出去,豆芽卖了,筐子也没有回来,想象中的循环使用不太行得通了。

    哪怕他说这竹筐也要钱,可是和豆芽的价格比起来,竹筐的那点钱也不算什么,反而是送回来更麻烦。

    所以考虑过后,徐成还是决定多收一些竹筐。

    小田村的村民知道这事还有点不敢相信,确定消息是真的后,那是一阵狂喜。

    本来以小田村这段时间锻炼出来的速度,其实不至于弄到这么晚的,但是因为通知的有点晚,加上还要找周边村子买竹料,就弄到了深夜。

    小田村的人本以为只是一两个人在外面,这一追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人好像有点多啊。

    因为太黑了,往外追了一段路,村民就不敢追了,他们晚上看路也看不太清,再追下去也没有结果。

    “这大半夜地出来,莫非是小贼?”有村民猜测。

    “我看不像,哪里有小贼成群出现的,说不定是匪类。”有人反驳。

    里正听着村民们的议论,眉头紧皱,虽说他们村子这几天富裕了些,但是也不至于传太快,况且编竹筐赚的钱在他们看来不少,可是在盗匪眼中还算不上什么,也不至于这么多人出动。

    而且那么多人,如果真是冲着他们村子来的话,就算是被他们提前发现,盗匪也只会拼一把,而不是逃跑,村民看着是多,可是战斗力弱,武器也不足,没办法挡住这些盗匪的。

    不是冲着村子,那是……

    里正猛地惊醒,这周边还有哪里富呢,不就是裴家的田庄。

    裴家田庄发出来的豆芽他们都听说了,上百文一斤,一天就卖了一百筐,那是多少钱。

    这些盗匪说不定就是冲着裴家田庄去的,想到这里,里正再看向那群盗匪离开的方向,越看越可疑,赶紧找了村里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让他们去把这个消息带到田庄。

    万一田庄遭遇不测,他们提前猜到了,却没有说,那不是恩将仇报,更别说有田庄在,他们也能靠编制竹筐赚钱,田庄要是出事,他们也别想赚钱了。

    送消息的村民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跑着去了裴家田庄,好在田庄离村子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而看守田庄的老兵听村民们一说,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般没有耐性。”李枝得到消息后,感慨了一句。

    方仲安抚好来报信的村民,让他们先在庄子里休息一会,等歹人抓住了再走,不然万一回去的路上遇到盗匪,那就危险了。

    村民本来是想快点回去的,可听他这么一说,也都不敢轻举妄动,这万一撞上可不是说着玩的,谁知道那群盗匪会干吗。

    不过村民也有些奇怪,他们本以为田庄的人会惊慌,结果田庄的人一个个地都淡定异常,甚至还有人笑出来。

    然后他们就看了一场好戏,一场猫抓老鼠的剧目。

    *

    裴清从睡梦中醒来,就从管家口中得到一个消息,有一伙歹人闯入田庄,试图掳掠,结果被田庄里的老兵打败,全部被俘虏。

    “是哪里的人?”裴清好奇。

    管家给裴清介绍了下徐家的情况,是湖阳徐氏旁支中的旁支,不过借着徐家的名头,加上独一手的发豆芽的技术,在京都过得也还不错。

    “就确定是徐家干的吗?会不会是诬陷?”裴清听管家这么一介绍,感觉是不是招得太快了,这半夜抓住了,早上就全招了,万一是诬陷呢。

    管家沉默了一瞬,说实话,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也以为是诬陷,但是铁证如山啊。

    “那领头的人便是徐家家主徐成,以及他长子徐朗。”

    啊这?

    裴清沉默,这要是也能是诬陷,那只能说背后指使者太厉害了,不管有没有指使者,这徐家绝对是不干净了。

    “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富贵闲人,还能跟着打手出来,身子骨真不错啊。”对于徐家家主的行为,裴清也只能从这个角度评价了。

    不然也不知道说什么,不过徐成这个名字,裴清总感觉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但是记忆太浅淡了。

    裴清想了想也没有想起来,

    “他应该是怕有人知道方子后不回来告诉他,直接带方子跑了,或者说个假方子蒙骗他。”倒是谢云煜知道情况后,说出自己的猜测。

    裴清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不过此人如此行动,倒像是吃过亏,才吸取教训。”谢云煜若有所思。

    “以前就做过这事?”裴清诧异,“如果做过,那应该有记录,可好像没有听谁说过啊?”

    “你忘了,十多年前兵荒马乱,大盛刚刚建立,律法也不严谨,真有什么事,也能隐藏过去。”谢云煜说。

    十多年前,对于裴清来说,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婴儿,哪里记得那么多,不过谢云煜这一说,他也反应过来。

    “那要他真做了什么,还能查出来吗?”裴清问。

    “如果有证据,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倒是能查出来,可要是没有,那就难查。”谢云煜道,毕竟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会暴露自己以前做过的违法事呢,那不是找罪受。

    听谢云煜这么一说,裴清有点沮丧,他很相信谢云煜的判断,既然谢云煜说了,那这个徐成定然是做过某些事,但是明知道他是做过,可找不到证据来,就很气。

    虽说他这次的行动已经足够判他了,但……

    裴清越想越憋屈,去崇文馆的时候都还惦记着这件事,而太子见他如此怏怏不乐,问他是怎么了。

    裴清将事情说了出来,高岩惊讶:“谢大人居然能猜出来,当真心细如发。”

    而太子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有些愤怒:“如此贼人竟然入裴家田庄,意图作恶,真是罪无可恕。”

    太子可是知道,裴清这些天因为豆芽的事,偶尔还会去田庄住一晚,这要是没有村民提前报信,或者出了什么意外,那裴清岂不是……

    毕竟有裴清在,这伙贼人是抓别人还是抓裴清,那不是一目了然的事。

    太子越想越愤怒,都忽略了一点,这群贼人有没有胆子去抓裴清,毕竟抓个普通的田庄农户那还好说,抓了裴清,有命赚钱没命花。

    太子开始考虑是不是要给京兆府递话,让对方从严处置,但是这般行为又和往日师傅教导的相违背,一时间有些纠结。

    倒是周凌,看到两人的表现,唇角微抽,不是,裴清这么说,那是因为裴清很信任谢云煜,可你们一听就信了,就因为什么?

    就因为这话是裴清说的吗?

    但是内心对两人无语的同时,周凌惊诧的发现,他对于裴清说的话也没有几分怀疑。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周凌沉默。

    课业结束后,裴清跟着太子一起用膳,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他终于知道在哪里看过徐成的名字了。

    原文中有一小段关于徐成的叙述,以他的死牵出了湖阳徐氏。

    徐成是被复仇者杀死的,而杀死他的人,恰好就是被他谋杀人的儿子。

    因为生父下落不明,娘辛辛苦苦把他养大后也是积劳成疾,撒手人寰,而后张继便一直追查生父的下落,最后查到了徐成头上。

    而后偷听到徐成的话,才知道张父并不是出走,而是被徐成谋夺方子后害死了。

    得知这件事后的张继立刻去告官,可惜他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反而被徐家反咬一口,说他是穷困潦倒后得知了徐成和张父关系不错,试图压榨一笔钱。

    徐成的徐氏旁支身份在全文出现的大小配角看来都算不得什么,可在一个普通百姓面前,他是高高在上的,因为徐成的身份,张继告官失败,反而因为诬陷徐成进了牢房。

    徐成为了除掉这个祸害,还试图在牢狱中弄死张继,但是失败了,被张继得知后,张继趁乱逃出牢狱,最后逃到徐家杀了徐成。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知道他要的证据一直都在徐家,因为张父的尸体就埋在徐家。

    据徐大郎说,徐成一开始也想着挖出来,可是丢去哪里都觉得不安全,加上时间推移,也就渐渐不愿意冒险。

    “裴清?裴清?”太子正和裴清说着话,就发现裴清忽然愣神,连着喊了几声,裴清都没有反应。

    太子无法,只能推了推他,裴清这才如梦初醒。

    “你想什么呢?”太子问。

    “我……”裴清下意识想要回答,但是很快又闭上了嘴巴,这个事太玄幻了,就算是用做梦当借口,那也不太合适。

    毕竟从来没有说谁做梦还能梦到这种事,这要是说出去,说不定他就要被人当妖孽了。

    而且谁没有秘密,他这么一说,他是用的借口,可别人会当真,万一觉得他哪天做梦梦到自己的秘密,那不得先下手为强。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皇帝也保不住他,更何况皇帝也不一定愿意保住他,毕竟皇帝也是有秘密的。

    裴清很有自知之明,他提供的利益,在这种危险下,用处并不大。

    裴清随便找了个借口岔开话题,回府后就和谢云煜打探起徐成的情况,得知对方已经被关押进京兆府的牢狱之中,等待提审。

    “他会怎么判?”裴清问。

    “如果只有此事,大抵不过就是笞六十。”谢云煜道,这事怎么说,虽然对方是冲着掳人问方子来的,但是老兵们太厉害了,对方还没有动手就先被逮住,等于还没有得手。

    可是他杀过人啊!

    裴清很想这么说,但是他还是忍住了,这话他还不能说,必须得找别人来说。

    裴清细细地回忆原文,试图找出张继的下落,他只知道张继的名字,想短时间里找到对方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这一回忆,裴清倒是没有想起张继住哪里,可是想起了一些时间线,发现按照时间线,张继已经察觉到生父的消失和徐成有关系,只是还没有查到生父是被徐成杀死的。

    对方应该很关注徐成,要是知道徐成被抓了,应该会有所动作,裴清将自己代入张继,觉得自己最有可能做的事就是先去看看徐成,然后再去徐家,趁着徐家人慌乱,更好查找问题。

    裴清估计今天张继应该没有来得及去官府,毕竟徐成被抓的太突然了,还是从城外抓回来的,但是明日,说不定会去看看,找周边的人打探一下。

    第033章 第 33 章

    如果明天是休沐日, 裴清倒还想自己亲自去找找看,可惜不是,他也只能安排人到京兆府衙和徐家附近看着, 注意有没有奇怪的人,问清对方的身份。

    “清儿就如此信任我的判断, 不怕是我弄错了吗?”谢云煜得知裴清的安排后, 怔怔看向裴清。

    “我觉得兄长说得很有道理,也不是盲目信任, 反正安排人调查看看, 也不碍事。”裴清解释。

    只是裴清觉得是解释,在谢云煜听来,裴清还是因为完全地信任他说的话,才会做出以下安排,不然这么安排或许是不碍事, 可也是麻烦。

    本来谢云煜还在考虑要不要找找徐成身上的麻烦,让对方判重些,毕竟依照律法对他现有罪行的惩处,实在不足以震慑他人。

    但此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定然还做过不少作奸犯科之事,只不过是被他瞒住了, 唯一麻烦的是, 这些罪行找起来不容易, 要不要为此人浪费心神。

    毕竟如果他真的想重判对方,也不是没有更轻松的法子, 只不过让裴清知道的话, 可能不会太开心。

    谢云煜看得出来,裴清对他的认知有些误会, 他真这么做了的话,恐怕就会戳破裴清对他的误会。

    而裴清的安排让谢云煜彻底放下那抹念头,裴清如此信任他,他也不能辜负了对方的信任,不过是多费些事,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谢云煜慢条斯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裴清没想到谢云煜居然都想到这里去了,激动点头。

    虽说一个杀人埋尸应该就够徐成死的了,但是他做过的那些坏事没人知道,受害者家眷的冤屈也得不到声张,还是谢云煜想得更周到。

    既然谢云煜也要调查,裴清干脆把他安排的人手交给谢云煜,让他统一调查,避免浪费人手。

    裴清找的人手是裴家老宅里的人,乍然听到小公子安排下来的任务,一个个的都激动得不行,他们都是裴穆派遣回来照顾裴清的人,结果裴清一直在谢府,他们想照顾也没机会。

    现在好了,小公子有活让他们干,而且还是给裴家敌人找麻烦,工作热情一下子就提升了不少。

    *

    张继是昨日做工回去后,从街坊邻居那听说了徐成的事,得知徐成被官府抓了起来,要不是惦记着一早要出来打探下徐成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张继都差点睡不着。

    一大早张继就出门了,顺利抵达京兆府衙门附近后,打探起了徐成的情况,得知徐成是带着一伙歹人去城外的庄子偷东西,才被人抓住送来。

    张继有些失望,他学过唐律,盗窃的处罚并不算多高。

    当然,这只是在张继看来,虽说他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可张继调查徐家这么久,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当年人人都说他爹是欠债所以跑了,可是张继还记得,当年爹明明是兴奋地说以后不用担心债务,能赚钱了,怎么就突然跑了呢。

    可是外人不信这话,只觉得那是张父用来哄骗家里人的话,好给他更多时间跑更远。

    张继后来有段时间也觉得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或者外人说得是对的,可是查上徐成后,他就发现他爹当年说得可能真没错。

    当年徐成虽说有些小钱,可也只是和普通百姓相比,而掌握了发豆芽的方子后,一天比一天富裕。

    张继模模糊糊记得张父当年说的赚钱法子好像就是发豆芽,如果是真的,那张父不见了,怎么徐家就富裕起来,其中定然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况。

    张继调查这么久,也查到一些徐成可能杀害了张父的证据,只是这点证据压根不够他将徐成送入大牢,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既然觉得对方可能杀过人,这都进牢狱了,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看着对方以盗窃罪处罚,怎么可能觉得刑罚重呢。

    不过张继很快就振作起来,既然是没有证据,那徐成被抓起来了,而且听说跟着一起抓起来的还有徐家大郎,那这徐家人定然是慌乱得不行,他倒是可以趁乱去徐家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张继的行动在裴清派来的人看来十分的显眼,对方如此关心这徐成,不是和徐成有恩,那就是有仇。

    护卫悄悄地跟了上去,然后发现张继又去了徐家,顿时感觉这可能就是公子要他们找的人了,尤其是看到张继偷偷摸摸地进了徐家,就越发肯定了这个结果。

    不过护卫还是按捺住询问的心思,一路跟着张继从徐家出来,再回到自家,然后再去打探清楚张继的身份,好和裴清汇报。

    收到护卫传来的消息,裴清没想到自己运气居然这么好,同时也有点庆幸,还好他早早地想起来,也没有犹豫,不然的话怕是要错过这次机会。

    谢云煜那边的调查也在继续,虽然才一天时间,但也查出了徐家一些不法之事,虽说还都是小事,但加起来也不少了。

    不过和裴清查出来的消息比,就不算什么了。

    谢云煜看着查到的消息,眉头紧皱,他猜测徐成大概是做过什么事,可不曾对方竟然敢杀人。

    如果查到的消息完全属实,那谢云煜敢肯定,这就是一桩典型的谋杀案,唯一的问题是找不到尸体,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证据都掩盖掉了。

    裴清听着谢云煜的分析有点急,考虑着要怎么把徐家埋尸在自家院子里的事说出来,忽然注意到调查中的一句话。

    徐成最开始靠卖豆芽富裕起来后,只是扩建了宅子,没有选择去别处购置宅子。

    “兄长,你看这里,这里是不是不对劲?”裴清指着这句问道。

    根据调查,那徐成喜好奢华,性格虚荣,有了钱怎么会继续住老宅子呢,那不得赶紧换个好宅子。

    谢云煜注意到这句话,听着裴清的分析,也反应过来这里的不对劲,再拿起调查的资料细细看了起来。

    多年阅览卷宗的经验提醒他,这里面很不对劲。

    “杀人,埋尸。”谢云煜吐出四个字,以徐成当年的情况,如果真的杀人了,又传出那般的谣言,定然是不会让尸首轻易被人发现。

    可不管怎么抛尸,都很难保证完全不被发现,而一旦被发现,谣言就有破绽了,那他定然是需要一个藏尸地,可哪里最安全呢?

    谢云煜看着调查上说的,宅子扩建后,老宅院子那边就有些荒芜,徐家人很少凑过去,尤其是徐成,大概就是做贼心虚了吧。

    而且据说当年扩建宅子,有人建议把老宅翻新一下,可徐成也不同意,说是要忆苦思甜,不忘以前的苦难。

    这话鬼都不信。

    徐成被关进牢狱的时候慌了,但是也不算多慌,他可太清楚大盛律,按照盗窃罪算的话,他还没有偷到什么东西,不过就是笞刑,忍忍痛也就过去了。

    他在牢狱里蹲了几天,再被提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想好要老实认罚,就在公堂上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徐成吓得猛地退后几步,连抓着他的衙役都没料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不慎,被他挣脱开了。

    张继看着徐成的反应,忽然想起张母去世前说的话,他和爹长得很像,本来他觉得这可能只是母亲一个人以为的,可现在看来,确实是很像。

    张继之前怎么也没想到,他还在考虑怎么查找证据,就被人找上门来,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徐家派来的,发现他这边的情况,想要来灭口。

    当时都想和对方拼了,才知道找来的人是裴清派来的,而裴清正是徐成偷盗的那家田庄的主人。

    而后被问了一通问题后,才知道原来裴清已经查出来徐成可能犯了不少事,甚至都已经查出他爹的死因和埋尸点。

    到了公堂上,张继脑子都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他以为自己要调查很久,甚至都想到就算他找到证据,万一官员被徐家贿赂,那他岂不是也要报仇失败。

    都开始考虑万一官府不能报仇,他就只能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为爹娘报仇。

    毕竟当年张父消失无踪后,欠下的债务只能由他和张母来偿还,可他那个时候年纪还小,也没有什么赚钱的本事,只能靠张母一个人苦苦支撑。

    张母一边勒紧裤腰带还债,一边又要照顾他,那些年到底有多苦,张继都无法形容,不然张母还年轻,怎么就积劳成疾病逝了呢。

    算下来,徐成身上已经有了两条人命,张继不能让他再这么潇洒地活下去了。

    第034章 第 34 章

    京兆府尹最开始听谢云煜说徐成有别的罪行, 还觉得他是不是觉得徐成刑罚不够重,想要给对方加刑。

    哪怕最后发现谢云煜给出的证据堪称铁证,也心底怀有一丝疑虑。

    和谢云煜同朝多年, 京兆府尹也清楚,以谢云煜的能力, 若是真有心做一份伪证, 他一时半会地还真查不出什么破绽,只是以对方的为人, 并不会如此行事。

    这徐成要是得罪的是谢云煜, 京兆府尹都不会有这个担心,可他去偷盗的可是裴清的发明,虽说没有成功。

    谢云煜有多宠溺裴清,他那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就一点, 不用上朝的日子,谢云煜天天都是送了裴清才去大理寺。

    要去崇文馆的伴读不少,哪怕有家里放不下心的,可顶多也就是第一天的时候由家中长辈送出门, 接送一回,其他时候也就是仆人接送了, 唯独裴清一直都是由谢云煜接送。

    京兆府尹不是没见过娇惯孩子的人, 但谢云煜的行为还是突破了他的认知。

    正是因为清楚这点, 京兆府尹才有此担忧,他担忧的不光是现在, 还有谢云煜突破底线后的未来。

    不过这点担忧在看到徐成撞鬼似的表情后消散了不少。

    不光是徐成看到张继后傻了眼, 候在外面的徐家几人也都看傻了,甚至喊出了有鬼的话, 这话一出,其他围观百姓纷纷侧目。

    徐家人得知徐成被提审后,担心京兆府尹因为裴清的身份,故意判重了,便想法子喊来了一群人,万一京兆府尹不按照律法行事,他们就可以裹挟其他百姓,痛斥京兆府尹畏惧裴家的势力,行事不公。

    可还没有等审判不公出来,徐家人就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脸。

    徐家年轻尚轻的人或许不认识他,可是年长的人怎么会不记得被他们家夺走富贵的那人容貌,哪怕已经过去了不少年。

    “娘,哪里有鬼?”徐家幼子被母亲的话吓了一跳。

    徐夫人这才注意到张继的容貌虽说和张父很相似,可对方显然更加年轻一些,也有影子,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注意到其他百姓看热闹的眼神,徐夫人才感觉大事不妙。

    徐成也缓过神来,人死不能复生,再说就算要复生,那张父都成了他院子里的白骨,哪里还能再活过来。

    不过他这一缓神,忽然又想起一点,官府怎么会喊此人过来,他这盗窃案应该和此人无关吧。

    徐成虽然不认识张继,但是从对方的容貌就能看出,对方和张父大概是有一些血缘关系的,心底惴惴不安起来,莫非东窗事发了。

    不,不可能,才这么几天工夫,他都瞒了十多年的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查出来。

    徐成努力压下心底的忐忑,觉得这可能是裴家查到了一点什么,但是具体如何没有查出来,发现此人和张父长相相似,想来诈一诈他。

    他不能慌,慌了就如对方所愿了。

    徐成强自镇定下来,面对审问也很老实,做了的都交代了出来,京兆府尹还是头一次审问得如此轻松,证据充足,在徐成认罪后便让他签字画押,准备受刑。

    要是没有张继在一边,徐成还想狡辩一下,但是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些刑罚,结束这一切后就赶紧想办法处理掉以前的疏漏。

    六十笞刑打得徐成龇牙咧嘴,他刚开始还想维护一下形象,只是几板子下来,他就面容扭曲,他富贵太久了,还以为自己能吃苦,结果真被打到身上了,才知道笞刑也不是那么好挨的。

    徐成有些后悔之前没有说什么减轻一点刑罚,判的时候六十笞刑感觉还不重,可真打起来,他才感觉每一板子都那么难挨。

    不过让徐成庆幸的是,一直到他挨笞刑,张继就是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开口,这在徐成看来,裴家应该是没有找到证据,只能用相似的脸来吓唬他,他徐成岂是吓大的。

    然而徐成忽略了一点,张继没出声,除了没有证据恐吓他这个可能,还可能是想看着他受罚,毕竟真揭露他杀人的事,那岂不是让他一死了之,没办法受罚了。

    而因为张继的出现,徐家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想早日结束这一场牢狱之灾。

    眼看着一段笞刑结束,徐家人激动不已,刚想去把徐成带走,就听京兆府尹说徐成身上还有一桩官司要了断,然后让证人上堂。

    徐家人傻眼了,徐成也傻眼了。

    徐成胆战心惊,生怕是自己最担心的那件事,可看到苦主后,松了口气,来人是被徐家低价强抢房屋的人,也是十来年前的事。

    徐成想不承认,可看到人证和物证后,固然证据不是那么的充足,可以再狡辩。

    可想到狡辩完要调查,他要继续待在牢狱中,拖得越久,张父的尸骨越不好处理,还可能被裴家找到证据,只能咬牙认了,屋子没法还,只能还钱给苦主。

    苦主拿到银子的时候手抖了抖,猛地跪下对着京兆府尹磕头,连声感谢:“多谢大人为小民主持公道,多谢大人”。

    自从被徐家强抢宅子之后,告官无果后,他就死了再讨回公道的心,可不承想十来年过去了,反而能讨回一个公道。

    京兆府尹看着苦主的面容,深吸口气,心底动容。

    对于谢云煜的计划,他是知道几分,可也觉得为了对付一个小民这般行事,有些不合君子行事原则。

    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哪怕是一件在他眼里的小事,可对于苦主来说,都是奇大无比的大事。

    百姓们本来听徐家人哭诉,觉得这徐成只是贪欲作祟,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又因为是得罪权贵看他被打得那般惨,还有些悲悯之心,可看到苦主的眼泪和感谢,心情一下子变化了。

    恍惚间发现他们被误导了,就算和裴家比起来,徐家是小民,可是徐家这样的所谓小民和真正的百姓相比,那也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家。

    他们哪里有资格同情这样的人,要说这徐家是与人为善的人家,那倒值得同情。

    可这才多出了一个苦主,百姓们就发现这徐家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什么好人能干出强抢他人宅子的事。

    眼看着苦主离开,案子完了,徐家人刚要把徐成带走,就听京兆府尹说徐成还不能走,他身上还有一桩官司。

    还有……

    百姓们本来都准备散了,听京兆府尹这么一说,惊呼一声,感觉到这次的情况不一般。

    而徐成则像是被人一记头槌,眼前一黑,又是胆战心惊一番,还好不是他担心的事。

    看着上前来的人都不太认识,可是对方给出的人证和物证都很充足,想了想还是认了,大不了就是罚点钱。

    徐成看出来了,这定然是裴家没有办法找他大麻烦,就只能找些小麻烦来骚扰他,他忍了。

    徐家人倒是不忍,可是徐成在堂上都认了,他们还能怎么样,只能咬牙认了,只能安慰自己还好都是小事,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件事。

    只要能留下命,也还好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经过这两场官司后,后面又出来了一个个的苦主,徐家也只能应下,只不过这下就不只是徐成一个人的事了,徐家其他人也有份。

    因为徐家人都到衙门外来了,还省了衙役找过去抓人的时间。

    眼看着徐家人一个个地判处刑罚,徐成都麻木了,他们徐家做过这么多不法之事吗?

    唯一庆幸的是,最严重的那件事还没有被揭露出来,徐成也只能庆幸这点了。

    一个个苦主现身,得到了应得的赔偿,都纷纷感谢京兆府尹明察秋毫,京兆府尹被谢得有些羞愧,这些人证和物证也不是他找来的,都多亏了谢云煜,只是在公堂上,他也不好解释。

    而百姓们越看越心惊,可也越看越兴奋,看着恶人被惩罚,真是大快人心,同时看向京兆府尹的眼神也越发尊崇,万万没想到,京兆府尹竟然是这般的断案如神。

    对上衙门外百姓的目光,京兆府尹心底苦笑,感觉有些羞愧。

    又赔偿完一位苦主,徐成迷迷糊糊地等了好一会,发现京兆府尹还没有说话,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大喜过望,不管刚才有多难熬,可总算是结束了,他熬过来了。

    徐家人也都是大喜过望,虽说没被抓起来的徐家人也就是些女眷幼子,可眼看着家主要被放回来,都是长出一口气。

    不管小案多少,人没事就好了。

    然而,他们高兴的太早了,因为一次次的有苦主出现,而被他们有所忽视的张继忽然站了出来,告发徐成谋害人命。

    徐成听到这话愣住,心底刚刚松了点的那根弦一下子又绷紧了,他年纪也大了,本来就在牢里待了好些天,身体吃不消,加上这一天的折腾,直接昏了过去。

    徐家人也是慌乱到不行,如果张继是最开始说出来的,他们既有准备,也有精力面对这件事,可是一桩桩的官司下来,全都身心俱疲,哪怕知道这案子和之前不一样,可也没有精力处理了。

    百姓们本来看这些案子也有些麻木,虽然看到恶人被惩罚很爽,可是一直这么也爽麻木了,而现在谋杀案的出现,则让他们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这可不是一般的案子。

    徐成昏过去还是被摇醒了,直面张继的告发,他想垂死挣扎,然而一件件证据被送了上来,就连徐成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张父尸骨也被挖了出来。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他倒是还能绞尽脑汁地狡辩一番,拖延时间,可他的精力全被前面的小官司给消磨了个干净,眼看着谋杀案越定越死,脑子里却怎么也想不出推脱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落深渊。

    裴清作为最开始的苦主,一直在公堂上,不过随着苦主的不断出现,时间变长,他就从站变成坐着。

    不过也没有人在意这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徐家人身上。

    最后连徐成当年杀死张父的凶器也被呈了上来,就在张父的胸膛内,因为插得太深了,卡在骨头缝里,徐成就没有拔下来,也不愿意再碰,就跟着一起埋入土中。

    一把匕首早就锈蚀的坑坑洼洼了,饶是如此也能看出当年这把匕首是如何的锋利,而被刺入骨缝,证明徐成当时下手是多狠,不狠怎么会刺得那么深。

    看着那把匕首,听着仵作的讲述,裴清只感觉浑身一寒,尽管那把匕首看着已经锈蚀不堪,可他还是觉得异常危险。

    张继这是第一次看见要了他父亲命的凶器,嘴唇颤动,泪如雨下。

    公堂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多数人内心都是一股悲意,唯独徐成看着那把匕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他用匕首刺死张父的场景,而后看向裴清,眼神有丝凶意。

    徐成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但是他不会忘记是谁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裴清。

    他不过是想要裴清的方子,以裴清之前做的那些东西,一个方子根本算不上什么,对方为什么要穷追不舍,如此斩尽杀绝。

    徐成算是看出来了,之前的一切都是裴清预备好的,就像是猫戏耍老鼠一般,让老鼠以为有逃脱的机会,实则却根本没有机会,那只是他以为的有机会。

    不光他没有逃掉,甚至连他徐家大半人也都没能逃掉,如果不是他被拿住了,后面那些小案子,徐家完全有机会解决,而不是一个个地认罪。

    徐成越想越恨,尤其是看到裴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将眼前的一幕幕当成游戏表演一般,可这是他徐家用命和钱财演出来的戏啊。

    如果裴清知道徐成的想法,大概会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坐了这么久,有点困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过裴清也是看满足了,铁证如山,这徐成这次逃不掉罪名了,张继也不用为了报仇而丢掉一条命了。

    裴清动了动身子,准备离开了,后面的事他不看也知道。

    张继看着徐成的样子,想到自己之所以能够这么轻易的报仇,不过是因为一个人,下意识转头看向裴清,眼神中满是感激。

    哪怕对方或许是为了自己而找徐成的麻烦,可他也是感激万分。

    张继看着裴清,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就看到趴在公堂上的徐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抢过一旁衙役呈出来的凶器,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时候朝着裴清冲了过去。

    谁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个力气,衙役们一时不防,晚了一步,只能看着徐成拿着匕首朝裴清刺去。

    京兆府尹猛地站起来,大喊:“快拦住他。”

    那把匕首埋在土里已经锈蚀了,或许不能一匕捅死裴清,可是京兆府尹很清楚,这把匕首的危险不在于刀刃,而在于上面的铁锈。

    他上过战场,知道不少伤兵最后都是死于伤口发炎溃烂,然后高烧不止,最后去世。

    如果伤口发炎消了,那还有生还的机会,而铁锈就是导致伤口发炎的一个原因。

    但是这还只是一个危险点,更危险的是有铁锈的兵器伤到人后,伤者可能会患上一种名为金疮痉的病,无药可救,如果说发炎的话还可能救回来,金疮痉就真的太难了。

    裴清要是在他这里出事……

    徐成可顾不上这一刀出去会导致什么结果,反正他都要死了,还怕什么恶果,他一心就是想弄死裴清,有铁锈的兵器伤到人会出什么事,还是他偶然从一个医者口中听来的。

    本来觉得知道这个没什么用,可现在看来,什么知识都有用,只是不知道何时能用上。

    看着刀刃离裴清越来越近,徐成沙哑着笑了出来,然而还没等匕首落到裴清身上,一边站着的张继冲了出来,猛地推开了徐成,让他手一歪,匕首也刺歪了,正好划伤了张继和他自己。

    不过张继的伤口浅些,而落到徐成身上的伤口就要深多了。

    被张继挡了一下,衙役终于赶上了,猛地将徐成狠狠压住,将裴清护在身后。

    京兆府尹从上座下来,着急地看了眼裴清,他刚才看到张继似乎是拦住了徐成,可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完全挡住了,那匕首就跟淬毒了似的,哪怕伤到一丝都可能出大事。

    好在,他仔细地打量完裴清,发现裴清身上没有一处伤口,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京兆府尹这才有时间来看徐成,见他被押在地上还不断挣扎,眼神愤恨,似乎是在遗憾怎么没有伤到裴清。

    “先押下去。”京兆府尹挥手道,今日再审什么,这徐成都自暴自弃了,也对他没什么伤害,等后面他就知道他这么做会导致什么结果。

    做完这一切,京兆府尹才有精力转头来看张继,注意到对方手上的伤口,不禁叹了口气,虽说这伤口不深,可也很危险。

    京兆府尹赶紧退堂,然后喊人去找大夫,给张继看看这伤口。

    不管有没有用,先看看再说。

    京兆府尹做完这一切见裴清看死死盯着张继的伤口看,安慰道:“别担心,等大夫来了看看,说不定没什么大事。”

    张继也开口安慰裴清,他也了解被铁锈兵器伤的结果,但是他不在乎,裴清帮他报了杀父之仇,他为救恩人付出一条命算什么呢?

    况且,裴清不光是帮了他,也帮了太多被徐家欺负过的人,张继看着那些苦主,发现有些还是以前帮助过他家的街坊邻居,这让他对裴清越发的感激了。

    裴清回过神了,看着还在淌血的伤口,深吸口气,不管他此时对于徐成有多愤怒,以及对自己有多懊恼,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处理伤口。

    伤口还不算很深,但是那把匕首到底带了多少细菌,他完全不敢想,所以必须快点清洗伤口,给伤口消毒。

    清洗伤口的洗剂,裴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双氧水,但是在这古代完全没有,除此之外就是用生理盐水清洗了,生理盐水倒是可以现在赶紧调制,再不行就用清水冲洗伤口,也勉强能用。

    不过这还只是清洗伤口,最主要的是消毒,而消毒要用到的酒精。

    裴清站起来,头一次感觉自己的脑子转这么快,迅速安排人去买酒,尽量多地买,除此之外,裴清还让人再买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大瓮,大小不一的竹管,生石灰或者石灰石都可以。

    大夫很快就赶到了,路上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张继的事迹,对他也是敬佩无比,不是谁都能有这个勇气的。

    大夫到的时候裴清已经用调配出来的生理盐水冲洗过伤口了,将落在伤口上的一些铁锈清理了干净。

    看到伤口处理得如此好,大夫松了口气,可是对于京兆府尹让他判断伤口之后会不会发炎什么的,很是无奈。

    “大人,不是我不说,实在是小人也无法判断啊,只能等等看了。”大夫无奈道。

    京兆府尹也知道自己这有些强人所难,可看着如此勇士在自己面前出事,他于心不忍。

    他原本以为张继是不知道那把匕首的危险才敢如此英勇,可听了张继安慰裴清的话才知道,原来对方对这事一清二楚,如此知恩必报,看轻生死的勇士,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京兆府尹判过不少案子,情绪也平稳很多,可此时想起徐成来,都是恨得牙痒痒。

    裴清要的东西很快就买到了,虽说不知道裴清要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但是京兆府尹还是全力支持。

    裴清看了眼张继,对方此时的状态还不错,可是不消毒的话,后面是什么状态就不好说了。

    至于破伤风的话,裴清只能庆幸,还好对方的伤口不算深,不然又深又有铁锈,那真是……

    裴清来到后院,看着买回来的东西,内心再一次庆幸,还好穿越前他有点被害妄想症,看过太多杂七杂八的内容,不然怎么蒸馏酒精都不知道要怎么做。

    虽然现在买回来的东西很粗糙,制备效率也很低,但是只要救张继一个人,效率低点也没有关系了。

    裴清指挥起其他人一起忙,靠他一个人,要耽误不少时间了。

    审判徐成的时候谢云煜没有去,本来他是想要去的,可是公务缠身,只能让裴清一个人去,反正他一切都安排好了,裴清独自去也没有问题。

    但是这点安心在谢府下人来汇报消息时,彻底粉碎了。

    第035章 第 35 章

    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 尤其是得知了徐成拿的是什么凶器,谢云煜头晕目眩到险些站不稳。

    “小公子没事,有人帮小公子挡住了。”下人反应过来, 赶紧补充道。

    谢云煜听到这里才好些,只是也没有办法继续在大理寺待下去, 大理寺卿看他神思不定的样子, 催着他赶紧去看看裴清。

    谢云煜这般的神思不定,就算留下来也干不了什么事, 甚至可能因为过于担心而出差错, 还不如让对方走。

    “不过今日这公务我帮你做了,下次你可得双倍还我。”大理寺卿道。

    “多谢大人。”谢云煜感谢了一番大理寺卿的好意,匆匆离去。

    谢云玉抵达府衙,往内走了几步,忽然嗅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不过他没有在意,跟着衙役继续往里走。

    可是越往里走,这股酒香就越发明显,谢云煜闻得出来, 这股香气的源头可能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清儿在这边吗?”谢云煜疑问。

    衙役见谢云煜猜疑,说起裴清之前的举动, 然后道:“我出来前, 看到裴公子正指挥人在那里煮酒。”

    说到这里, 衙役吸吸鼻子,感受着空气中那股浓烈的酒香, 有些惋惜, 这酒哪里能这样煮啊,这煮一煮就没了, 这么香的酒,价格定然不菲,全浪费了,也太可惜了。

    其实准备好全部器皿蒸馏酒精没有这么浪费的,可是裴清这是突然要蒸馏酒精,用的容器也都是匆匆买来,蒸馏的效率低,浪费大,但也只能凑合着用。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等谢云煜抵达院内,看到的就是裴清在一组奇怪的容器面前站着,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像是宝贝一样端着。

    “清儿,你没事吧?”哪怕从下人口中得知裴清没事,可谢云煜还是担心,必须亲眼看到裴清,从他口中确定他没有事,他才能放下心来。

    裴清这才发现谢云煜到了,闻声抬头看去,一向衣冠齐楚的谢云煜发丝凌乱,微微喘气,显然是因为担忧他,匆匆过来。

    “兄长,没事,你看我,一点伤没有。”裴清赶紧摇头,说完还怕谢云煜不信,张开手脚在谢云煜面前转了一圈,让他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伤。

    看他如此精神,谢云煜才松了口气。

    谢云煜还想说些什么,裴清看着手上调配好的酒精,一拍脑袋,赶紧朝隔壁的屋子走去,要快点用酒精给张继消毒。

    谢云煜看裴清匆忙,也咽下口中的话,跟了上去。

    大夫还在屋内,本来是要走的,可是因为裴清说用什么酒精给伤口消毒,伤口就不容易有炎症,这让大夫有点好奇,就厚着脸皮留下了。

    不过闻着隔壁院子的酒香气,得知裴清用了多少酒在提炼酒精,大夫忍不住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看得出来,这样提炼出来的酒精定然是价值不菲,普通百姓想用上怕是不能了,只有一些达官贵人才能用上。

    不过看看张继,大夫心底对于裴清也是有些好感,这么多酒价值不菲,裴清能舍得用上,也不枉张继舍身相救了。

    看到裴清进来,大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裴清手里拿着的小瓷瓶,顿时猜到这就是那酒精了。

    “公子?”张继正坐着,看到裴清进来,下意识起身迎接。

    “你别动,我用酒精给你的伤口消下毒,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裴清说着。

    张继不在意地笑了笑,他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还能怕什么痛。

    因为没有棉花,自然也就没有棉签了,裴清只能拿麻布裁成小块,用开水烫过,作为酒精蘸取布。

    “对了,我刚刚说错了,这个很痛很痛。”裴清忽然想起来,酒精消毒伤口是非常痛苦,还是提前提醒一句,让张继做好准备。

    张继笑笑,正想说什么,就感觉手臂一凉,紧接着一股火辣辣的痛从伤口处蔓延开,张继脸上的笑容笑到一半,就成了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凉气。

    张继想要控制表情,可是一控制他就忍不住倒抽凉气,发出嘶嘶声,实在让他尴尬,可想不倒抽凉气,脸上的扭曲表情又控制不住。

    裴清刚才说的时候他就猜到会很痛,但是没想到有这么痛,伤口处的疼痛像是炸裂开来一般,刚才被划伤他都没有这么难受。

    不过张继也知道这是为他好,只能咬牙忍住了。

    大夫看着这和水没两样的酒精有些好奇,光是闻着酒精挥发后的酒香,他也知道这和水绝对是不一样的。

    大夫眼睛注视着裴清的动作,只是光看,实在是不能看出酒精什么。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擦了这个就能消毒呢,按照裴清的说法,用酒精消毒之后,伤口就不容易发生感染了。

    *

    京兆府衙门发生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都,一开始传播的还是徐家的事,毕竟从一桩盗窃案扩展到十年前的案子,这实在是件稀罕事。

    而后不断地揭出徐家的龌龊事,更是让京都的百姓目瞪口呆,毕竟这一切实在是远超他们的想象了。

    而事情经过落到其他达官显贵耳中,却能听出一种威慑,这是谢云煜展示出来的威慑力,如果你敢动什么歪心思,那就小心一点,看看自家有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不然可能会被谢云煜揪出来。

    如果只是一两桩的案子,其他人倒没有什么怕的,毕竟这也不是很难找。

    但可怕的是一桩又一桩的案子牵出来,而且犯事的不光是徐成,还有徐家其他人,数一数,徐家除了老弱妇孺之外,基本进京兆府衙门了。

    这就有点恐怖了,谢云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出这么多问题,还都找出了证据,实在是不一般。

    他们倒也不是做不到,可这么短时间,用这么少人手,做出这么精准的判断,他们确实很难办到。

    其实裴清也做了些事的,只是在一些达官显贵眼中,大概就是谢云煜安排下去的,并没有把裴清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裴清还是个小孩子,哪怕是做梦能梦到什么好东西,也不如谢云煜来得有威慑力。

    不过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其他人对于裴清弄出来的赚钱发明,一时间是兴不起什么打探的兴趣了。

    万一打探不成,反而被谢云煜给打探了,那就得不偿失,谁也不想给家族招惹这么一个敌人。

    而后续徐成刺杀裴清不成,反而将自己给伤到了,普通百姓感慨的是徐成如此穷凶极恶,还好被抓起来了,不然如何得了,以及对于张继舍身救恩人的赞美,到了权贵耳边,就是徐成自寻死路。

    他要是老老实实认罪领死也就罢了,和裴清的矛盾也不算多深,可死到临头还折腾这么一出,到时候自己死也不安生,还牵连家里人。

    要知道上次害得裴清落水的世家子弟,都是家宅不宁,自己也是不明不白地落水一次,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大概是谢云煜的手笔,可是没有证据,也没法说什么了。

    这徐成试图刺杀裴清,谢云煜肯定不会让他以后好过的。

    而和裴清关系亲近的人听到消息后,都很是担心裴清,哪怕知道裴清没有受伤,可也担心他遇到这种当面刺杀吓到了,为此还送了一些礼物来安慰他。

    皇帝也很快收到了裴清遇刺的消息,听闻经过后大怒,不说裴清弄出的那些发明对大盛有功,就徐成这般的恶棍,犯事后被抓了,不思悔过,还试图害人,皇帝就容忍不了,当即让京兆府尹从严从重处置。

    要用徐成的下场警告天下恶人。

    除了这些,皇帝还让裴清暂时不用去东宫了,好好地修养一段时间,毕竟这刚受到惊吓,还是要注意些,不能累着了。

    裴清没想到遇刺一次,他还有假可以休息。

    本来可以休息,裴清是很高兴,只是想到张继的情况他就不太安心。

    伤口感染的危险有酒精消毒,倒是没什么担心的,裴清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破伤风,虽说伤口看着不算很深,但是也不浅,会不会感染破伤风也不好说,只能多观察观察。

    短则七天内有症状,长则几月,或者可能几年才能看出来。

    裴清一时间都不知道是几天就发作让人痛苦,还是潜伏几年后发作更让人痛苦,前者走得太快,很遗憾,而后者,可能张继会以为自己没事,为了未来而奋斗,忽然发现发病了,也很痛苦。

    张继知道裴清的想法后,哈哈大笑,很是豁达:“公子,若是我张继几日后发作,哪怕就是死了,可做好了准备,没什么可难过的,若是后者,我多活了些日子,也挺好的。”

    *

    张继这几天是住在谢府的,本来他是想要回家去住的,可是被裴清拦住了。

    裴清的理由很充分,张继这要是回去一个人住,万一发热或者哪里不舒服了,要是人清醒还好,人不清醒那不是完了,难道张继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恩人有危险却不出手,做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更何况张继的伤口在手上,若是一个人住,那这手不时的就要干活,很容易污染伤口,万一导致伤口感染,那不是更糟糕。

    裴清给出的理由太充分了,加上谢云煜也在一边帮腔,哪怕张继有些不好意思,可也拗不过两人的话语,只能答应在谢府养伤,起码先养到伤势不严重了再说。

    当然,裴清这几天也没有闲着,他正在想办法弄出更高效的蒸馏设备,蒸馏出一些酒精来备用。

    之前裴清也没想到这点,毕竟在现代的时候,裴清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弄伤过自己,偶尔手上有些小伤,也都没想过还可能伤口感染的事,贴个创可贴就完事了。

    可是在古代,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不然随时可能小命不保。

    除了研究如何弄出好的酒精来,裴清还用大蒜做了一些大蒜素出来给张继吃。

    虽说用最简单的土法制大蒜素的办法做出来的大蒜素可能有效成分不多,保存时间也就两三个时辰,但是在裴家有充足的人手做这些事,也能提供定量的大蒜素,缺点倒不是很明显。

    不过裴清还是打算尽量弄出可以保存久一些的大蒜素,不然临时制备太危险了。

    虽说液体状的大蒜素保存时间短,但是经过沉淀干燥后的大蒜素只要保存得当,也是能放一个月的。

    一个月做一次总比要用的时候再做方便得多。

    裴清本来对放假休息除了开心,还没有什么感觉,可现在感觉多亏皇帝给了他几天假期,不然的话,他都没有时间来研究了。

    不过他是不是又遗忘了什么?

    捣鼓完一种制取大蒜素的方法,裴清皱眉,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直到杨桐上门来告诉他马蹄铁的事情,裴清才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什么,酒精和大蒜素这两种东西,完全是可以用在军队上的。

    当然,不只是军队上的,皇帝应该也是需要的,毕竟皇帝也是人,也有生老病死的,有这两样东西,起码可以避免一些病痛危险。

    虽说大蒜素不是神药,可在古代也是能治疗不少病的,效果绝佳。

    不过他忘了,怎么谢云煜也忘了,裴清下意识看向谢云煜。

    谢云煜对着裴清笑了笑:“这东西还没有试验过,怎么好呈给陛下,万一让陛下空欢喜一场呢?”

    况且那时候说,没有张继的例子在前,哪怕是说出来了,可能也只是惊喜一下就不觉得如何了。

    毕竟以往的梦中寻宝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在梦中看到什么好东西,说出来后,所有人都惊喜万分,然后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做出来,却发现没有用或者效果一般,而后寻宝者就遭了白眼和质疑。

    再说,那时候说了,大惊大喜的也不长久,不如让陛下为裴清担心,然后发泄出怒气,心情安稳一些后再得到消息,想到万一裴清出事,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后怕不已来得好。

    算计君主本不该是臣子该做的事,但是谢云煜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如果不是张继拦住了徐成,以徐成当时的狠厉,裴清身上的伤口绝对不是张继这般的浅,而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哪怕裴清当时也能指挥人弄他现在做的这些东西,可是真的能有用吗?

    谢云煜看得出来,对于酒精预防伤口感染,裴清很有信心,可是对于锈迹导致的破伤风,则只能听天由命了。

    而且他听裴清的意思是,伤口越深,感染破伤风的可能就越高,那裴清被伤到,岂不是……

    谢云煜最后悔的就是他没有跟着,没有让护卫保护好裴清,可是他现在对于自己也不够放心,只能让尽量多的人都注意裴清,保护裴清,意识到裴清的重要性。

    *

    皇帝收到谢云煜传来的消息时还不以为意,直到将谢云煜的折子看完,猛地站了起来。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帝王,皇帝可太清楚战场上的兵士死亡率如何。

    一部分的兵士是死在战场上,可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兵士是死在伤口溃烂,若是酒精可以有效地防止这种问题,那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有极大的好处。

    固然酒精提取或许花费不小,可一个兵士培养起来也不容易,大不了就是多些银子,国库应该够……吧。

    皇帝想到这里有些心虚。

    至于谢云煜说的大蒜素,虽说看裴清说作用比较多,可暂时也就用在了张继身上,看不出什么效果来,皇帝虽然也比较重视,但是和酒精相比,就不是那么地重视了。

    而眼下距离大军出征也没有多久了,这酒精必须快点制备出来,不然到了战场上不够用,那就是浪费人命了。

    想到这里,皇帝也顾不得还没有处理完的政务,准备先出宫去谢府一趟。

    当然,和他一起去的也有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乍然一听到皇帝的命令还有些茫然,不过知道目的地是裴府后,恍然大悟,觉得皇帝这大概是听到马蹄铁的试验效果绝佳,才想起了裴清,准备上门去看看裴清修养得如何。

    皇帝看到兵部尚书一副淡然的样子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告诉兵部尚书裴清又弄出了什么好东西。

    皇帝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准备看看兵部尚书得知事情真相后的表情。

    一到谢府,两人就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得酒香气,如果不是谢府的大门近在眼前,他们都要以为自己是到了哪个酒坊附近。

    皇帝和兵部尚书都是好酒之人,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感觉酒气从鼻间穿过,直入喉咙,莫名地馋了。

    “这也太香了吧,你们这府上是干什么了?”兵部尚书忍不住问道。

    门房笑了笑,有些为难,毕竟这香气虽然瞒不住,可是自家主人到底在做什么,他们还是不清楚。

    兵部尚书看出他也不知情,就不再问,跟着皇帝往里走。

    管家虽说不认识两人,可听两人说是谢云煜的好友,见两人气势不凡,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就带着两人去了裴清蒸馏酒精的院子隔壁。

    兵部尚书向来好酒,也自觉酒量绝佳,可现在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酒香气,感觉有些晕乎乎的,像是喝醉了一般。

    “这酒好烈!”兵部尚书脱口而出。

    哪怕还没有喝到这酒,他已经能感觉出这酒绝对不是一般地烈,毕竟不是什么酒闻闻香气就能让他以为要醉倒了。

    皇帝闻着这酒香也有些陶醉,实在是太香了,不过他还记得这次来谢府是为什么,想起谢云煜说的酒精。

    酒中精华,莫非就是这东西。

    哪怕知道酒精的用处极大,可闻着浓郁的酒香,想到这些是用来擦拭伤口,皇帝还是不由得生出一丝可惜之意。

    裴清正在实验他新做出来的一批蒸馏设备,这批蒸馏设备就不能只考虑他自己用了,而是要考虑大批量地生产酒精,既要高效,又要简便,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算弄出了一套设备。

    看着酒精通过冷却管,一滴滴地落到了瓷瓶中,效率还不错,裴清这才松口气。

    管家安置好两人,才过来和谢云煜禀告,得知来人的长相后,谢云煜愣了一下,赶紧从院子里出来,对皇帝和兵部尚书行礼。

    管家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等谢云煜行礼起身后才猛地清醒过来,赶紧赔罪行礼。

    皇帝不在意地挥挥手,跟着谢云煜进了院子,裴清这才发现了皇帝和兵部尚书的身影。

    “这就是酒精?”皇帝稀罕地看着一滴滴滴落进小瓷瓶的液体,好奇道。

    “对,这就是酒精,不过还不能完全用来给伤口消毒,需要进行调配,才能更有效地消毒杀菌。”裴清。

    “那能喝吗?”皇帝凑近了闻,发现这酒精的香气比在外面还要好闻不少,甚是勾人,比他以前喝过的各种美酒还要好闻得多,最主要是有一股霸道的香气。

    裴清沉默,脑海中猛然出现以前看过的各种小说,每次主角发明出了酒精,总是会被人询问能不能喝,甚至被人偷偷地喝,然后酒精就从医疗用品变成了饮品。

    裴清这几天蒸馏酒精的时候以为会遇到这个事,结果不管是他,还是谢云煜,或者张继,或者谢府的人,都没有说这话,裴清都快遗忘这点了,结果皇帝的话又提醒了他一次。

    皇帝误会了裴清的沉默,以为是不可以,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看着酒精又实在是有些馋。

    倒是兵部尚书盯着酒精,手蠢蠢欲动。

    裴清发现皇帝误会了,想了想还是解释了起来:“回陛下,这酒倒是可以喝,但是……”

    裴清的但是还没有说完,兵部尚书就快人一步,飞快地端起小瓷瓶猛灌一口。

    皇帝慢了一步,忍不住瞪了兵部尚书一眼,不过还是等他的反馈,就看到兵部尚书一张脸涨得通红。

    兵部尚书也没有想到这酒竟然如此的烈,一入口就像是吞入一口火炭,烧得喉咙滚烫,但是又确实比别的酒水香浓太多,他吞在喉咙里,吞不下,又舍不得吐出来,最后只能小口小口地咽了下去。

    “怎么样?”皇帝问。

    “好酒,好烈的酒。”兵部尚书瞪大了眼睛,一口闷下去这么烈的酒,他都有点醉了。

    裴清见皇帝也跃跃欲试,赶紧继续他没有说完的话:“但是这酒刚蒸馏出来,甲醇含量也高,喝下去之后不好排出来,长年累月的会损害身体,尤其是对眼睛不好。”

    裴清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然而两人只听到了那个长年累月,那喝一次肯定不算是长年累月了吧。

    第036章 第 36 章

    不过就算是皇帝想喝, 刚刚蒸馏出来的酒都在兵部尚书手上,皇帝再看看正在接酒的小瓷瓶,晃了晃瓶身, 感觉里面的酒液连一小口都没有。

    “朕记得谢卿不是说做过好几次实验吗?那些酒呢?”皇帝。

    裴清以为现在蒸馏的酒没有多少,皇帝可能就会放弃这个念头, 没想到对方反而惦记起了之前的酒精。

    对方是皇帝, 裴清能怎么办,只能去拿了个小瓷瓶出来。

    这一小瓷瓶的酒分量实在不多, 不过皇帝也看出来了, 裴清这边是不太愿意让他多喝,估计就是担心他刚才说的问题。

    有了兵部尚书的反馈,皇帝没有一饮而尽,而是小小抿了一口酒。

    只是就算是做足了准备,蒸馏出来的酒精和大盛的美酒烈度还是相差巨大, 一小口酒也让皇帝有些吃不消,抿紧唇,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当真是烈如炭火入喉。”皇帝本来还以为兵部尚书是在夸张,可现在看来, 恰如其分。

    好好地品了一小瓶的酒,虽然觉得还能再喝点, 可皇帝也知道还有正事, 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 但是也不忘和裴清说一句多准备一些这种酒之精华,他要带回宫再试试看效果。

    试试看?我看陛下你是想喝喝看把。

    裴清觉得他把皇帝的心思看透了, 但是面对皇帝的要求, 还能怎么办,只能让人去准备。

    要酒完毕, 皇帝也正经起来,认真问起裴清关于酒精消毒的具体效果,户部这才知道皇帝带他过来,也不是为了喝酒而来,而是这酒精对军务有帮助。

    裴清将自己了解的知识给说了出来,皇帝和兵部尚书听得很认真。

    “当真效果如此好?”听裴清说完酒精对伤口的消毒效果,兵部尚书激动不已,要知道伤口溃疡不知道收割走多少将士的性命。

    当年他出征在外,一道刀伤红肿溃烂,要不是运气好,最后伤口不知怎的,最后还是好了,恐怕命也要丢在那里。

    他有大夫专门诊治都是这般,更不要说普通的将士了,情况更加危险。

    见裴清点头,兵部尚书忍不住扭头看向皇帝,目露期盼之色。

    皇帝没说什么,只是向裴清问起张继的情况,裴清赶紧将张继喊来,得知面前的人是皇帝,想看看他的伤势如何,张继二话没说就将伤口上的纱布掀开。

    一道不深不浅的划伤出现在皇帝面前,因为才过去几天,伤口并未长好,但是伤口处颜色正常,并没有出现红肿的情况,也没有脓液,看着很正常。

    然而在刚才的对话中,皇帝和兵部尚书都很清楚张继是被什么划伤的,伤口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了。

    “那个徐……成如何了?”皇帝忽然问道。

    徐成?

    裴清还没反应过来皇帝是在问什么,谢云煜已经开口了:“京兆府尹让他单独待在一间牢房,伤口也找医师简单处理,但还是溃烂了。”

    皇帝和兵部尚书从谢云煜这句话中阅读到了很多信息,能单独住一间房,也有医师治疗,这修养的条件比一般人好不少了,可伤口还是溃烂,说明这匕首的杀伤力不低。

    不过一个对照组还是少了,皇帝想了想,让裴清多蒸馏些酒精出来,多对照一番,至于酒精蒸馏需要的酒,直接买,开支从国库出。

    至于哪里找受外伤的患者,这都好办,牢狱中受刑的犯人基本有伤,对照组太容易找了。

    “陛下,那需要蒸馏出多少酒精呢?”裴清问。

    “自然是多多益善。”皇帝。

    裴清算了算账,觉得他要是真的按照皇帝说的多多益善,虽然说不至于国库都不够花,但是花销绝对是让人心疼的。

    所以他觉得要提前说清楚。

    “陛下,这酒精的提取成本比较高。”裴清说。

    “多高?”听裴清这么一说,皇帝感觉有些不对。

    “一斗酒蒸馏出的酒精不过一两半,这还是不浪费的情况,按照市面上的酒酿价格,算最便宜的那种,一斗也要二十文。”所以如果蒸馏得多,开销太大了。

    皇帝也不是不通算术的人,按照裴清的说法,也算了算。

    如果这酒精当真是要用到军营内,用量必然不小,而以现如今的酒酿价格,岂不是一斗酒精的成本,光是酒就要二三百文,这还不算人手。

    皇帝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兵部尚书算了算,心也凉了一下。

    出征的军费本就高,若是再加上这酒精的制备费用,兵部尚书都不敢去想户部尚书邓元的脸色了。

    不对,不光是脸色难看,是就算邓元想出钱,国库可能也没有这个钱出。

    裴清又想起来了酒精的保存难度,说了出来,皇帝和兵部尚书的脸色又难看了一瞬,这下又找到一个缺点了。

    “裴清,你梦里还看到别的东西吗?也能用来给伤口消毒?”皇帝有些不甘心。

    给伤口消毒的东西裴清也知道一些,双氧水,碘伏,都可以拿来消毒,甚至比酒精更合适,可问题来了,这两样东西在古代想做出来真的太难了,这是要攀科技树的东西。

    如果裴清理科好,那倒是还有点头绪,可他学文科居多,虽然也看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但那真就只是看一眼啊,像酒精蒸馏这种好记的倒是能记住,可别的,能记住也做不出来。

    “是有什么问题吗?”皇帝注意到裴清的反应不对劲,追问道。

    “回陛下,有倒是有。”这话让皇帝和兵部尚书都浮现笑意,只是笑到一半就听到裴清后面一句但是。

    “但是我们做不出来。”裴清深吸口气。

    在现代很多习以为常的东西,到了古代才发现那些都是现代工业科技的产物,想要做出来真的是太难了,因为那是一个工业体系。

    “为何,这酒精不是就做出来了?”兵部尚书追问。

    “张大人,我举个例子,酒精是酒酿中存在的,因为和水的沸点不一样,所以可以用蒸发的先后顺序蒸馏出酒精,但是另外一些东西不一样。”

    “比如说碘伏,在梦中我看到这样消毒剂,比酒精更适合给伤口消毒。”裴清将他听说过的碘伏的好处说了一遍,说得皇帝和兵部尚书眼中满是期待,这玩意听起来比酒精好多了啊。

    若是有了碘伏的话,那这些酒精岂不是就可以拿来喝了。

    而且不光是喝,两人还很快想到了一点,这酒他们喝惯了美酒的人都很喜欢,若是卖的话,价格定然不低。

    垄断这个蒸馏酒精的法子赚钱,不说国库,起码帝王私库要鼓起来一些,两人越想越美好。

    可裴清的话很快就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碘伏制作最需要的就是单质碘和聚乙烯吡咯烷酮……”裴清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这个碘是什么,还有这个聚乙什么来着。”兵部尚书想复述一下裴清的话,但是说完前面两个字就卡住了,他想不起来后面到底是什么。

    谢云煜复述了一遍,不过他的目光也很困惑,对于这东西完全没有印象,只记住了声音,但字体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裴清在纸上写了出来,三人看着这十个字陷入了沉思,也就是那个单和质,聚和乙他们认识,其他的就不认识了。

    皇帝和谢云煜都是饱读诗书的人,何时见过这种情况,盯着眼前的字,使劲地想,试图想起来,可还是完全想不起来。

    “这些字怕是大盛没有的。”谢云煜做出总结。

    皇帝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明白裴清为什么会这么说,先不说这东西怎么做,连字都没有,就知道这东西必然很少见。

    裴清又说了下他记忆中制作碘伏的步骤,但是三人就和听天书一般,一个又一个地疑问,不光是制作的疑问,连字词代表什么都要问,有些裴清能回答,有些他也不知道,只能和其他人大眼瞪小眼。

    “这碘伏,看来一时半会是做不出来了,还是做酒精吧。”贵是贵点,可好歹能做出来,而碘伏这东西,皇帝感觉制作难度不是一般地高。

    皇帝感觉裴清刚才说的这些话就是他的克星,他喝酒后处理政务一整天都不会这般头昏脑涨,可这才听裴清说了多久,就脑子一阵阵地发胀。

    兵部尚书也听到两眼发晕,第一次发现原来不光是经学课能让他头痛欲裂,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要让他面对这些东西,他情愿上阵杀敌,也不想再听了。

    裴清也说得头昏脑涨,他本身就对这些不算了解,说完之后也是把大脑给掏空了,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

    唯有谢云煜手持羽毛笔,不断地在纸上写着什么,裴清缓了一会才看过去,发现谢云煜竟然是把他刚才说的话都记了下来。

    “兄长,你怎么都记下来了?”裴清惊讶。

    “现在做不到,不意味着以后做不到,说不定可以用上呢。”谢云煜淡淡笑道。

    “谢卿说得不错,现在做不到,但百年千年后,后辈说不定就能做出来。”皇帝也回过神来说道。

    “那再补点吧。”裴清有些惭愧,从记忆缝隙里找出关于碘的知识,不过也仅限于碘,碘伏中另外的东西他就知道个名字,别的完全不懂,还是不要误导后人了。

    听到裴清说在海草海产品里有碘存在,三人都很淡定,裴清刚才都说了,他们刚才想着能不能从海草中获取,但是听裴清说完可能的制取方法,就放弃了。

    真要制作的话,成本比酒精还要高,而且产量也低,还不如用酒精。

    “对了,很多大脖子病就是因为缺碘。”裴清忽然想到碘的一个作用,补充道,见三人都一脸茫然,“就是瘿病。”

    裴清这么一说三人才意识到这是什么病。

    瘿病死亡率不高,看着不算多么的可怕,可对于一般人的生活却会造成很严重的影响,不光是生理的影响,脖子上挂着一个大瘿,还很容易被人嘲讽讥笑,自然内心也会产生自卑心理。

    谢云煜曾经见过一个同窗生瘿,脖子上的瘿越来越大,也被书院内的同窗嘲笑,性情大变,自卑无比,因而对于脖子上的这个瘿愤恨无比,哪怕知道十人割瘿九人死,却也情愿冒险割掉。

    还好赌成功了,瘿子被割掉了,好好休养一阵回到书院,以前嘲笑他的同窗也都没话说了,对方性情又变好了。

    “缺碘当真会导致瘿病?”皇帝问。

    “主因就是缺碘,可能也有别的原因,但是梦里没有说,我只看到说是吃碘可以预防瘿病。”

    “那若是有瘿病呢,也能靠吃碘治疗吗?”皇帝追问。

    “要是是缺碘导致的,靠吃碘是有治疗效果,但具体如何,臣也只是见梦中说过,不敢确认。”裴清道。

    不过他的这话还是让皇帝极为开心,这天下百姓都是他的子民,而瘿病这种怪病不光只是病,还因为过于怪异,导致瘿病高发的地区巫风盛行。

    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那这碘,今日就没有白问。

    皇帝也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多问了,也还好裴清记得多,不然这碘完全不会想起来。

    虽说这海产品不算便宜,可如果只是当药吃的话,不少人家中还是能拿得出一些钱的,毕竟不管是治病还是防治,他们也都舍得出些钱。

    皇帝看向裴清的目光又温和了许多,在他看来,裴清简直就是上天送给大盛的礼物,不然以往这么多的梦中寻宝者,怎么偏偏就裴清记得如此多的内容。

    第037章 第 37 章

    得知了碘的重要性后, 皇帝一刻也等不得,立刻写了一封手谕送回宫中,让几位重臣先看看, 商量出一个办法来,怎么把这个消息推广出去, 并且还要让百姓知道。

    皇帝则是继续留在谢府, 他本来对所谓的大蒜素不太在意,可看过酒精和一个意外冒出来的碘后, 他对大蒜素的兴趣是大涨。

    裴清将大蒜素的治疗效果说了一遍, 虽然还没有具体的试用组,但出于对裴清的信任,皇帝就决定了,不管这东西多麻烦,宫中一定要常备此物, 这是能救命的好东西。

    兵部尚书也听得眼热,这真是好东西啊,若是大军出征也能带上这些,多少能挽回一些将士的命吧。

    只是裴清虽然没有说这大蒜素的提取多麻烦, 可从酒精和碘伏来看,应该也不好弄, 不然, 多准备些蒜, 是不是也有用。

    毕竟大蒜素大蒜素,顾名思义, 大蒜是主要的, 没有素,有大蒜, 应当也能起点作用。

    兵部尚书不光是这样想的,还直接问了出来:“若是没有时间弄大蒜素,吃大蒜能有效果吗?”

    “张大人,如果是治病的话,我不敢说有没有效果,不过适当地吃一些大蒜确实有好处。”

    “我在梦中看到是说大蒜当中的大蒜素具有很强的抗氧化作用,比其他蔬菜水果效果好,如果适量食用的话,可以延缓细胞氧化衰老的速度。”

    裴清这是照本宣科,三人对于他说的抗氧化,氧化,细胞什么的都不是很清楚意思,可是延缓衰老这话是听得分明。

    “就是,如果是靠吃大蒜对身体起到明显保健作用的话,要吃的量可能有点多。”裴清记得自己当初看到大蒜素的作用后,也想靠吃大蒜来吸收大蒜素,保养身体。

    然而一查资料,确定一天要吃多少大蒜后就放弃了,这完全吃不下。

    “多少?”看裴清这样,兵部尚书有了不好预感。

    “一日要吃一斤大蒜。”裴清说。

    在场三人都是唇角抽动,一斤大蒜,大蒜在他们看来,大部分时候都是用来当调料的,天天吃一斤的大蒜,这,吃完还会想吃别的东西吗?

    更别说吃蒜还有个问题,吃完之后口臭,如果只是少量吃些,倒是可以通过漱口清除掉一些味道,可天天吃一斤,那要腌入味了吧。

    哪怕有个保健身体,延缓衰老的胡萝卜吊在前面,想到吃一斤大蒜的事,皇帝和兵部尚书忽然感觉自己又没有那么心动了。

    “那要是吃大蒜素,需要吃多少?”皇帝问。

    “5mg以上,也就是0.001钱。”裴清说。

    皇帝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么小的重量,因为太小了,甚至都没有办法想象这么多大蒜素是多少,不过和一斤大蒜相比,显然是大蒜素更方便吃些。

    不说味道如何,起码这个分量就少了很多,大不了就一口吞。

    *

    宫里为了皇帝传回来的消息争论不休,先是争论皇帝说的海产品中的碘可以预防瘿病,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话,争论的就是要如何将消息传播给百姓。

    毕竟海产品的价格不低,尤其是内陆高山深林,路况不好,海产运输到这些地方价格也高,可偏偏就是这些地方,瘿病最是泛滥。

    反倒是一些沿海地区,或者路况好的地方,海产品的价格也低些,百姓反而没有什么患瘿病的。

    当然,这个原因反过来说也是成立的,正是因为海产品便宜,所以不缺碘,而内陆山区海产品昂贵,百姓吃不起,自然容易犯瘿病。

    可越是这样,想让百姓主动去吃海产品就越不容易。

    百姓家底本就不丰厚,一病就更贫穷了,这海产品的价格不低,百姓不相信的话,自然不会去吃,觉得吃了是浪费。

    不过一边讨论着,大臣们心底都纷纷决定,以后定然要多吃海货,不然的话……

    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些患有瘿病人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们绝对不能得这病。

    只是讨论来讨论去,虽然不时地有主意提出来了,可是很快又被人否决,觉得行不通,只能继续想办法。

    折腾来折腾去的,直到皇帝回宫了,大臣们最后才勉勉强强地想出个主意,只是能不能起作用就不好说了。

    皇帝传回来的消息并没有瞒着,后宫里也都知道了缺碘会导致瘿病。

    哪怕一个个的这时候都没有瘿病,可想到自己平日里海货少吃,不管是哪个妃子,都开始慌乱了,担心万一就是差这么一天呢,就患瘿病了。

    膳房顿时迎来了各宫的妃嫔娘娘,都是来说今天的膳食要多做海产品,多多益善。

    膳房的庖厨都摸不着头脑了,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平日里不是嫌弃海货的腥味重,不爱,怎么突然就这么爱了。

    一个找上来说要多做海产品还好,膳房的存货绰绰有余,可一个接一个的娘娘上门,有位份的用名,没位份的塞银子,明里暗里说的就是要吃海产品。

    不光是现在要吃,之后也要多上。

    膳房总管开始收银子还有些自得,可收着收着就感觉不对劲了,这要海产品的人太多了。

    这海产品从沿海送到京都来不容易,大部分都是干货,所以分量备得也不多,以前宫里爱吃的少,自然没有问题,可现在,算算库存,膳房总管发现原本够吃两月的干货可能一个月都不够用了。

    赶紧准备派人去市面上买些海货回来,然而派出去的人转了一圈,带着一些海货回来了,可买到的分量比起他要的就少了太多。

    “怎么就这些?”膳房总管以为是采买的人不尽心。

    采买的内侍赶紧给自己解释:“总管大人,不是小的不尽心,是,都卖光了!”

    内侍将他这一路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这外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很多人都在买海货,不是一般地买,是大量的扫货。

    他能买到这些,还是因为是宫内采购,对方才卖一些的,不然一般人连这些都买不到。

    “是谁买了?宫里要,他们就不知道让让吗?”膳房总管质问。

    内侍小声地报出几个名字,膳房总管脸色一变,长公主,赵国公,周相,这几个都是皇帝面前极为得脸的存在。

    如果是对方有错在先,可能陛下还会不满,可对方无错,他说什么那就是自找死了。

    “大人,这怎么办,这海货不够用啊?”有庖厨赶紧过来问话。

    膳房总管顿时感觉先前拿的银子烫手,这银子好收,可想还回去就不容易了,他得罪一两个小妃嫔没事,可得罪多了,那就麻烦了。

    况且谁知道小妃嫔里会不会有冒头的,到时候他被记住了,岂不是惨了。

    可海货实在是不多了啊。

    膳房总管看着菜单子,咬咬牙,决定给后面来的妃嫔都降等级,想要的东西都没有,按照位份来说话,有什么上什么。

    以至于位份最后的妃嫔看着送来的膳食,一个个的都变了脸色,这哪里是正经的饭菜,分明就是一锅杂汤。

    “这就是膳房送来的海货?”小妃嫔都不敢相信,她今日可是没少使银子,就给她这些膳食,莫非是看她好欺负。

    “娘娘,其他娘娘那边也都是送的这些,说是海货不够,只能吃这些了。”取膳的宫女说道。

    “都这些?”听到宫女说其他人也是这些,小妃嫔顿时冷静下来,如果是踩高捧低的,她是生气,可如果大家都这样,那就还好。

    “是啊,说是知道这海产能防瘿病,外面的海货都卖了个精光,膳房去采买都没买到什么,加上宫里的娘娘们都点名要海产,膳房备的海产就不够了。”宫女说着听来的消息。

    “据说容妃娘娘点名要了一道菜,结果也没有上,实在是没有了。”

    听说妃位的娘娘也有没吃上的菜,小妃嫔是彻底平衡了,也不吭声了,慢慢的喝汤。

    反正也就是吃点海产预防瘿病,好的海产和差的应该都能防吧,抱着这个念头,小妃嫔将海产汤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这在宫里,最要紧的就是美姿容,若是患上瘿病,那就毁了,哪怕后面好了,可是让陛下记住你患了瘿病后的样子,怎么可能还有复宠的机会。

    宫里为了海产闹成一团,宫外也差不多,不光是知道皇帝传来消息的人在买海产品,一些消息不甚灵通的人,发现其他人在抢购海产品,也下意识跟着买了起来。

    毕竟好东西才会有人抢着买。

    以至于等皇帝过几日后再去谢府找裴清,就发现朝堂上大臣们还在讨论如何让百姓相信缺碘会导致瘿病,吃海产能预防和治疗。

    而京都,大部分的百姓早已经相信了这个消息,甚至在抢海产品。

    第038章 第 38 章

    京都的百姓最是能探听京都小道消息了, 朝堂上的讨论还没有结束,他们就知道了缺碘会导致瘿病,而碘在海产品中最多的消息。

    本来百姓是不太信的, 毕竟这碘是什么他们都不知道,闻所未闻, 谁知道是不是官老爷们拿出来骗人的玩意, 可看到京都的达官显贵都在买海产品,并且不是一家两家的买, 还因为买海产起争执, 这就让他们不得不信了。

    毕竟官老爷们都抢着要的东西那肯定是好东西。

    谢府也买了一些海货回来放着,管家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其实是从裴清口中说出去的,但是看人人都在抢,也就赶紧买了些,不然的话以后想买也不好买。

    现在天寒地冻的, 河运受阻,海货从沿海运过来运输不易,这次要是没有买到,那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听着管家的话, 裴清惊叹,他也是看到了皇帝的手谕, 没想到宫内大臣们办事效率如此之高, 这才几天啊, 京都的百姓都知道了补碘的重要性。

    谢云煜笑了出来,不想让裴清继续误会下去, 这在家误会没什么, 可是在外被听到的话,就怕被人以为是在阴阳怪气, 虽然裴清并没有这个想法,但是和现实对比,就显得怪异了。

    听完谢云煜的解释,裴清明白了,搞了半天是政策还没有出来,但是小道消息已经满天飞了,流言的传播是真快啊。

    裴清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兄长,你说要是像传播谣言一样传播补碘的重要性,传播起来应该挺快的。”

    百姓们可能对于官府的消息没什么兴趣,但是这种偷偷传播的,从亲友那边听到的消息,应该会信几分,就算不信,听在耳边也比较有用。

    当然,这不能作为主要的传播手段,官府推广也是必须的。

    “好主意,不错。”皇帝没想到来谢府还能听到一个好主意,惊喜道。

    “陛下/陛下!”谢云煜和裴清这才发现皇帝到来,躬身行礼。

    领着皇帝进来的护卫看向谢云煜,有些无措,皇帝上次来了,他们也都认得了,皇帝不让他们通报,他们也没办法偷偷通报。

    谢云煜自然不会怪罪他,挥挥手让人下去。

    “朝堂上的大臣,一个个的,朕听他们说的那般困难,当真以为很难做到,可现在出来一看才知晓,这消息早传播开来了。”皇帝摇头。

    当然,皇帝也知道,如果不是宫中和世家大族们都买海产品,掀起的波澜太大,百姓们也不会这么快知道,这么快相信。

    只是对比一下朝堂中商量出来的结果,就觉得有些无用。

    “陛下,诸位大臣也是谨慎行事,毕竟在京都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改也好改,可推广至大盛国土内,若发现有错漏,想改起来就难了。”谢云煜为朝中诸臣说了句好话。

    皇帝也知道这个道理,现在为了讨论耽误几天,总好过匆匆推广下去才发现哪里弄错了,那再改就是耗时耗力。

    只是……

    皇帝叹了口气,不再说这个,而是问起了裴清酒精效果试验得怎么样了。

    裴清拿出这几天的记录本来,这个记录本的填写方法是他说的,但是具体填写是谢云煜填写,毕竟大理寺的牢狱中重犯多,受外伤的时候也多,试验起来也方便。

    记录本一拿出来,皇帝就发现这记录不一般,不只是说伤口擦酒精后的效果如何,还有很明显的对比。

    不光是不同人用酒精和没用酒精的伤势对比,还有同一个人身上不同伤口的对比,甚至连伤口都分深浅一致和深浅不一的对比,且不同的时间,伤口是什么样的都记录清晰,对比的内容一左一右填写,看得人赏心悦目。

    本来看记录本上这么多字,皇帝还感觉看起来有些烦躁,可现在,粗略看一眼就能判断出大致结果。

    酒精对伤口的消毒效果确实很不错,尤其是相同的伤势对比,越发能凸显出酒精消毒的好处来。

    只是酒精越好,想到调制酒精的成本,皇帝就是一阵头疼。

    不光是银子的耗费,酿酒可是很耗费粮食的,如今大盛的百姓也只是不至于饿死,拿粮食去酿酒也太浪费。

    听到皇帝的为难之处,裴清这几天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酒精是个好东西,但是酒很贵,然后他想起以前看的那些内容,发现一个降低酿酒成本的方法。

    给人喝的酒自然要味道好,成本也就高起来,但是酒精的话,是不是就不需要这么好的粮食了,用最便宜的酿就行。

    “陛下,这酒精需要的酒也不需要喝,能不能找些最廉价的东西酿酒呢,不管酿出来的酒味道如何,比如说米糠?”裴清说。

    裴清的话就像一道闪电,瞬间惊醒了皇帝,酿酒为什么贵,自然是因为粮食耗费,可若是能用些别的东西酿酒呢,是不是就能降低成本。

    皇帝立刻又发了一封手谕,让工部找匠人去研究这个事,只要研究出来了,他重重有赏。

    皇帝看向裴清,感觉万分满意,他这次来谢府也只是宫中烦闷,才想着来谢府看看,并没有想着有什么惊喜,没想到裴清又想出办法来了。

    虽说裴清没有说这米糠酿酒是不是能成,但是对方能这么说,皇帝怀疑裴清是梦中看到过,但是不记得具体怎么做了,所以只能这么说。

    “陛下,这酒精虽然成本高,但我们想办法从别处赚钱。”裴清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这还是他从以往看过的小说里得来的灵感。

    蒸馏出来的酒精味道可比一些普通的酒好喝,如果卖高价的话,那就能赚不少钱了,用赚的钱来弥补军中消耗酒精的费用,多少能补一点吧。

    皇帝若有所思,如果他不知道这酒精是如何做的,乍然喝到此等美酒,为了继续喝下去,定然舍得花大价钱。

    皇帝忽然有些庆幸,因为他觉得这酒精耗费甚多,就推迟了和大臣们说,不然若是让人知道酒精如何做的,岂不是赚不成钱了。

    不对,还有兵部尚书,皇帝忽得想起兵部尚书,赶紧让人将他找来。

    “张卿,这酒精的事你和他人说了吗?”兵部尚书一到,皇帝就追问。

    兵部尚书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家中人也不知道?”皇帝追问。

    “陛下,臣都没有说,您也知道,其他人那都是嗜酒如命,要是知道臣这里有好酒,岂不是一滴也不给臣剩下了。”他这酒还是借口要研究才从裴清这里扣出一点来的,自己喝都不够,哪里肯让人知道。

    皇帝看了眼兵部尚书,将裴清的主意说了出来,兵部尚书惊喜不已。

    一是惊喜那之后他就有机会正大光明地喝酒精了,这偷偷摸摸的喝也难受,二则是惊喜于陛下对于将士的在意,这可是经商啊,虽说皇室中也是有暗地里经商的宗室,可陛下却从来没有沾手过这些。

    只是谁来经商呢?

    皇帝和兵部尚书回头看向裴清,只是看到裴清那一脸茫然的表情,都在心底摇了摇头,虽说裴清是有几分机灵,脑中有些奇思妙想,可让他去经商不好,看着就是容易上当受骗的样子。

    况且这经营酒精售卖的生意,往来的人定然不是善茬,让裴清去处理就怕出问题。

    裴清可不知道皇帝差点就想让他去做生意了,如果知道的话,大概会不断拒绝,他这穿越一次,打理自家的生意还是不得不干,加上想赚钱,可是让他去涉足皇家生意,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毕竟没有生意,他想离开也能随时离开,不必守在京都,可要是接受了皇帝交下来的生意,那想走就难了。

    自家有钱就不必去做辛苦打工人吧,更别说他现在还有个学子身份,这一边上学,另一边还要工作,简直想想就要愁掉头发了。

    谢云煜看出了皇帝的心思,见最后又放弃了,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皇帝没有开口最好,皇帝一开口,他要想办法为裴清拒绝就有些难了。

    从裴清这里得到了一个解决办法的主意,皇帝回宫之后就将主意给说了出来,让大臣们商讨一下,看看能不能用上,怎么用上。

    朝堂上争论的诸臣乍然听到这个主意,第一反应就是这主意不靠谱,然而皇帝把宫外调查出来的消息往诸臣面前一放,让他们都看看。

    新任的礼部尚书第一个拿起来看了看,毕竟这推广缺碘补碘的事是他们礼部的任务。

    而这一看,脸就红了。

    其他大臣见他这样,都有些好奇,这上面写的是什么,而等他们看完,也都不争执。

    他们的主意还没有实行,而宫外就已经验证了裴清提出来的主意,不管对方是不是看到百姓的情况后才想出来这个主意,可总是快他们一步了。

    第039章 第 39 章

    在朝臣们的默认下, 裴清说出的主意也成了政令的一环,不过并没有摆在明面,毕竟这要是摆在明面上, 那就是失败了。

    本来有几个大臣还不太认同这个主意,觉得虽然是有效, 可未免不光明, 有损朝廷颜面,可是随着年节将至, 外地的亲友送礼上门, 谈话中居然就和他们打探碘的情况。

    “你们怎么知道了?”大臣愣了下,对方可是住在离京都五百里外,年节送礼也不是年年亲自来,太费事了,基本就是三年走一趟, 离得这么远,怎么就知道下达没多久的政令。

    亲友解释起来,是路上听人说的,说是这碘是不能缺的东西, 缺了就可能得瘿病。

    “要真得了这怪病,那以后就没脸见人了。”亲友心有余悸, 脖子上挂个大瘿子, 样子别提多难看了, 自己都看不下去,更别说出门被人看到。

    只是以往他们都以为瘿病要么是中邪了, 要么就是情志内伤, 可现在看来,也不是中邪, 就是缺了碘啊。

    亲友忽然想起以往看过的几个瘿病,好像都不怎么吃海产品,而他虽说也不怎么爱吃,可好歹也是吃过一些,怪不得这么多年没有得过这病。

    亲友摸了摸脖子,庆幸不已。

    大臣听着亲友的话,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脑中只是在算着亲友说的地方和京都的距离,然后尴尬地发现那时候京都的政令还没有下达,此地的百姓就知道了,大概就是裴清说的,道听途说的消息传播起来快。

    他们之前做的是不是无用功?大臣都有些怀疑自己了,就听亲友说道:“这话我本来还半信半疑的,谁知道是不是哪个商户传出来,就为了给海产涨价,不过你也知道,看来是真的了。”

    “嗨,当时我听人一说,遇到运海产的商家,我当时就买了一些,价钱还不低,买完就觉得亏了,可现在看看,还好买了,这京都的海产铺子我去看过了,只有几家商铺还在卖,价钱比我买的高多了。”亲友闲聊着,有些得意。

    毕竟当时听到消息的人不止他一个,只是路途上买了一批海产的就他,他当时就是担心万一是真的呢,那买点也好,早买晚买都是要买的,结果到了京都才知道,这早买不光是省事了,还给他省钱了。

    就京都这海产品的价格,他顶多就只能买了三分之一的海货,还可能买不到。

    “你买了海产?”大臣听到亲友的话,忽然问道。

    “对,当时不是说要多吃,就买了不少……”亲友回道,然后看着大臣的眼神,忽然明白过来了。

    毕竟到了京都他就听说了,因为太多贵人要买海产品,而且买得都不少,很多店的货都被扫空了,听说不光是普通百姓难买这海产,就连官位小点,消息不太灵通官员也没有买到海产。

    等他们确定消息再去买,海产都卖光了。

    *

    海晏县。

    县令一直为县里的政绩发愁,没有政绩就不能升官,可是要做出一番政绩来,却是要钱要人,可海晏县,除了个名字好听之外,其他压根指望不上。

    全县都靠海吃海,可是他们这边路又不太好走,虽说有些海货,可别处路好走的县,海货也有,走南闯北的商家何不去别处呢。

    况且海晏县这边的特产裙边菜,虽说是个特产,可偏偏是个没人爱吃的特产。

    曾经有商户从他们这运了些裙边菜走,想卖出去,结果第二年来的时候,看到裙边菜脸都绿了,说是这海货压根卖不出去,吃过的人说是有股海腥气,口感还不行。

    最后他低价才卖出去,算上买裙边菜的成本和运费都亏了,怎么也不肯要这些裙边菜了,哪怕县令说是降价出售,还附赠一些海货,商户也不肯要了。

    见县令逼得急,直接说出了再逼着他要,那他就不来了的话。

    见商户态度如此坚决,县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他收了些干贝鱼虾走,只是在海晏县,这些海货的数量都不错,卖出去也挣不了几个钱。

    “唉!”县令长叹一口气,没钱没人,这海晏县何时才能出点政绩呢,他都在这县里当了快十年的县令了,本来还想着升一次,换个好点的县,结果就在这海晏县一蹲就是十年了。

    在当县令之前,县令一直觉得钱财是身外之物,不必太过重视,可当官后才发现,这没钱干不成事,没钱,就没办法给县里的官塾提供支持,以至于现在的官塾就是个样子货,没有几个学生,也没有几个先生。

    没钱,也就没法修路,其实海晏县的条件不错,可就是路太烂了,可没钱就没法修路,没修路就越发赚不到钱,恶性循环了属于是。

    至于说请求朝廷的支持,那要修路的县多着,海晏县又最是靠海,修路的支出多,但是海产又没比别处好多少,收支一比较,就发现不划算,以至于支持一直没有来到。

    县令唯一庆幸的就是,还好他们这边的裙边菜,风干之后能放个两三年,哪怕味道差点,但是耐放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这裙边菜就走俏了呢。

    再不行,拉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个不识货的商户把裙边菜给卖了。

    可惜的是,以往还有些不识货的商户,觉得这裙边菜和昆布类似,应该也卖得不错,看他们出价低,就买了,可现在,在海晏县附近来往的商户没谁不认识裙边菜的,都知道这是个卖不出去的玩意,也没人上当了。

    这三年前的裙边菜还放着呢,再不卖可就彻底卖不出去了。

    海晏县县令愁得不行,唉声叹气,正叹着呢,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个人,是主簿。

    “大人,我们的裙边菜,可以卖出去了。”主簿一脸喜色。

    “当真?”县令大喜过望,“是骗到哪个商户了?多少钱卖出去的?那些三年的他们要吗?不要的话再降点价,怎么都要卖出去啊,不卖就全亏了。”

    “不是,还没有卖出去。”主簿意识到县令误会了,赶紧解释。

    “没有卖出去?你这不是说卖……”县令反问,忽然想起主簿进来时说的话,好像是说可以卖出去,这,空欢喜一场。

    眼看县令情绪低迷,主簿道:“大人,这是刚刚送来的文书,您看看。”

    县令接过一看,发现上面是说人要是缺碘,就容易患上瘿病,这瘿病县令是知道的,老家常常能看到人的,最可怕是还找不到病因,以至于县令当年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患上此等怪病。

    这要是患病了,那他这官也别想当了。

    倒是到了海晏县后,发现这地方虽然穷得不行,但是瘿病绝迹,倒是让他少了一个担忧,虽说这当上官了,应该不至于因为患了瘿病就罢官,可也有失体面。

    继续看下去,县令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海晏县的人不得瘿病,原来是海产品里的碘最多,所以常吃海产品的人自然就不缺碘,也就不容易得瘿病了。

    “不过这和裙边菜……”县令疑惑,这海产品多着呢,裙边菜也不一定能卖出去啊,但是等他看到文书下方说的含碘食物由高到低排行时,声音就断了。

    因为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海草类,昆布,紫菜,裙边菜,位列第一,其后才是别的海产品。

    昆布和紫菜县令是知道的,一个比一个昂贵,可裙边菜居然也能和他们列在一起。

    县令欣喜了一瞬,可是很快地,他又反应过来,他知道了,不代表商户就知道啊,万一商户不知道,那还不是白瞎,可要是从他们这边告诉商户,对方会不会以为朝廷是在骗人。

    对于他的疑虑,主簿道:“大人,这消息我最开始就是从外面的商户那里偶然听到的,说是外面这裙边菜的价格都这个数了。”

    主簿比画了一下,县令看着这个数字,两眼放光。

    要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海晏县的裙边菜岂不是能卖上大价钱了。

    “快,快去和县里的人说清楚,这次的裙边菜不能便宜卖了,不对,不能让他们私自和商户交易,咱们统一卖,出一个价。”县令找来衙役,吩咐下去。

    县令的反应很快,刚下的命令,次日就有商户上门来了,还是打听过海晏县以往的裙边菜价格,想要出个低价买走,转手好大赚一笔。

    然而县令现在心里有底,压根不怕他不买,咬死了一个价格。

    这个价格是县令和县丞等人商量出来的,这裙边菜的价格现在是高了,但是他们也清楚,这是一时的,以后还是会降一些价格的,起码不会和昆布紫菜的价格一般。

    如果现在卖了高价,那就等于坏了名声,这裙边菜虽说算是他们这儿的特产,可别的地方也不是没有,万一惹恼了商户,对方不往这边来了,那他们是因小失大。

    所以众人商量出了一个价格,比现在外面卖的裙边菜价格低些,这样商户也有得赚,可比以往又高不少,这样他们也没有少赚。

    商户看出他们的意思来了,猜出官府定然也是知道消息了,想想外面裙边菜的价格,咬咬牙还是买下了。

    现在裙边菜太紧俏了,人人都知道不吃这些会得瘿病,这裙边菜的价格又是朝廷说的含碘最高中最便宜的海产品,大把大把的百姓买不起别的海产,自然就想买这裙边菜了。

    他这转手一卖出去,也不少赚了。

    一队又一队的商队到了海晏县,把裙边菜带走,留下银钱,县衙富了,百姓也富了。

    不光是海晏县一处得利,原本海产售卖不畅的地方,也有商队排除万难地进去买,以前不来是收益不够,可现在,海产品价格涨了不少,吃得人也多了,收益足够让他们吃这些苦头。

    第040章 第 40 章

    崇文馆, 高岩看着眼前的饭菜,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吃不惯?”裴清早就注意到高岩慢吞吞的吃饭动作。

    “大前日, 我吃了干贝和海鱼,前日, 吃的紫菜和鲍鱼, 昨日,吃的昆布和淡菜, 感觉身上都是一股海货的腥味了, 不是说宫中也买不到什么海货吗,怎么也是海产?”高岩瞪着眼前的虾。

    说完高岩忍不住又看向裴清,他可是从他大父口中知道这一切是谁造成的,要不是裴清说什么缺碘会如何如何,而海产中有大量的碘, 也不至于如此。

    他对海产本来是可吃可不吃的,可现在,饭桌上天天都能见到,海产的腥气都快要把他腌入味了, 简直不能忍受。

    “吃这么多?”裴清惊讶。

    高岩憋屈地点点头,他也想不吃, 可是想到缺碘导致的后果, 他不敢不吃。

    国公府的人还特意找了个患有瘿病的人来让他看, 虽说高岩觉得自己不在乎他人的美丑,可是那个模样, 幻想一下在自己身上, 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这个不能吃多了,缺碘的话会导致瘿病, 但是碘摄入过量的话也会有问题啊!”裴清没想到还能出现这种情况。

    “什么问题?”太子问,要知道在宫中,他也是要日日吃些海产的。

    “我想想啊。”裴清一开始也不知道补碘过量还会出问题,还是后来发现买的食盐慢慢地从加碘食盐变成无碘食盐,才发现原来摄入碘过量也会影响身体健康。

    “记忆力下降,还有可能也有甲亢。”裴清慢慢回想起看过的科普内容来。

    “甲亢是什么?”从裴清口中听到一个新词,周凌很自然地问道,如果是之前,他可能还要再自己想想,可现在,还是直接问裴清吧,简单。

    裴清简单的给三人介绍了一下甲亢病,症状大概就是眼球突出,甲状腺肿大,多食消瘦,怕热,心悸……

    裴清每说一项,三人都忍不住代入一下自己,担心是不是有病,因为和一般人比起来,他们海产品吃得还是比较多的,尤其是自从裴清说缺碘如何如何后,别人吃了多少海产不知道,可他们是吃了不少。

    因为长辈都担心他们缺碘,一个劲地给他们补,就像是想要把以前没吃到的都给补回来。

    “咳,你们不要太担心,才吃这么些天没事的,而且这些症状也很寻常,就算全对上了,也不一定就是甲亢。”裴清说完发现自己好像是一个百度看病app,太子他们就是搜索病情的人,一搜就发现好多症状能对上,怀疑自己得病了,赶紧开导。

    说实话,裴清没想到前段时间才为百姓们担忧过缺碘的情况,这才过去多久,就要开始担心起补碘过头的情况了。

    “这事必须和陛下说,告知其他人,不然的话,恐怕会出事。”周凌皱眉。

    若是没有瘿病的特征,倒还无妨,可有这个症状,加上吃碘,定然会让人产生联想。

    如果知道真相如何倒还好,如果猜歪了,那裴清反而会有麻烦了。

    毕竟能摄入碘过量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普通百姓能补碘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钱买很多海产品吃,以至于补碘过头,要是这些人病了,一定会觉得是裴清的问题。

    而且不只是这些症状,可能一些别的病症也会被说成是裴清让他们补碘导致的,到时候裴清就是千夫所指了。

    周凌的猜测让太子都有些慌乱,赶紧催着裴清去说,裴清也不耽误,直接去面见皇帝,将补碘过头可能导致的问题说了一遍。

    “补碘过头也会出问题?”皇帝诧异。

    “陛下,这世上的东西再好,吃多了也不一定是好啊,就比如人参,吃一点补身子,这要是吃多了,身体也是受不住啊。”裴清无奈,他之前确实是忘了这点,毕竟现代的加碘食盐都不知道卖了多久了,后来才改成不加碘的食盐,谁能想到古代贵族居然吃这么猛。

    皇帝想到将京都海产买空了的世家贵族,沉默了一瞬,说实话,这补碘过度的副作用他还有点不想说呢,毕竟按照裴清的说法,其实是在削弱那些世家大族。

    可不说的话就必须全都不说,他的臣子们也是购买的一员,甚至后宫内的妃嫔也吃得一个比一个猛,这不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手段也过于龌龊了些。

    不只是害世家,也害了他治下百姓。

    皇帝微微叹了口气,又召人来在文书上追加了一条内容,提醒百姓注意不能摄入碘过量,以及摄入过量导致的后果。

    当然,这条补充说是说给百姓听的,其实也就是说给达官显贵听的,一般的百姓根本做不到摄入碘超标的情况。

    文书一传达下去,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因为裴清说的症状很清楚,导致看到文书的人,都下意识的来了一波自我诊断,生怕自己就已经碘摄入超标了,然后提心吊胆的发现好像有符合的症状,慌得不行。

    下值后就赶紧去看大夫,生怕有什么病在身而没有发现。

    当然,也有人埋怨裴清,说他事先不说清楚,可皇帝已经在文书中以裴清的人参论为他辩解一番,以至于这些人也只能在心底埋怨一番,也不敢说些别的了。

    这个消息传播得也很快,本来京都还热销得很的海产品一下子就滞销了,主要是达官显贵们不买了。

    以他们之前买的量,如果是大量地吃,那自然吃得快,买得也快,可现在,裴清都说了不能吃太多,以及吃多了的后果,自然也就不敢猛吃。

    京都的商家看似没有什么海产品卖,其实好些都已经收到了外地运来的海产品,收购价并不算高,之所以还是卖高价,只是在囤积居奇,试图狠赚一笔。

    毕竟这京都的富贵人家可太多了,稍微买一点,就够他们赚不少了,结果文书的内容一传播,之前愿意出高价的人不买了,以他们的价格,普通百姓也买不起,这货就只能砸在手里了。

    一开始还有些商家想要趁着京都外诸县还没有收到消息,或者外地人没收到消息的时候卖掉,可是就和之前一样,消息传播起来飞快,他们想卖也不好卖。

    除了几个反应迅速地卖了些货,大部分商户的货就直接卖不出去了。

    如果都不降价的话,还能多撑一会,可是有些商户撑不住,毕竟为了赚这一波快钱,有些商户是借钱买的海产品,图京都海产品的高价和紧俏,谁能知道裴清的话把海产品的价格和市场拉起来,又一句话把价格和市场打下去了。

    之前商家们有多喜欢裴清,现在又有多恨,只是他们恨也没有用,消息都传开了,只能偷偷地降价销售。

    毕竟京都中富贵人不买了,可普通百姓很多都没买海产品呢,降价后还是能卖出去一些的。

    有一个降价的,就有跟着降价的,毕竟普通百姓的购买力也是有限的,谁家的货先卖出去,谁家压力就小,而剩下人的货,那就麻烦了。

    最开始降价的时候,百姓也买了一些,毕竟能在京都定居的百姓,和外地的百姓比也是有些钱的,只是随着降价出售的商家越来越多,百姓们也挑剔起来,货比三家,还要看货色如何,以至于一些产品差的只能不断地降价,让一些更贫穷的百姓来买。

    到了最后,一些零碎的海产品价格低得不敢想象,而这些也被京都中最是贫穷的百姓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