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劲儿
熠月家里去都夜深了, 冻的跟个小狗儿一样的,“大哥这给我冻的啊,要了血命的, 我浑身冰凉的,老小怎么就这么倔的呢。”
她不仅仅冷,还想吃点东西,熠明给煮面条的, 他们一家子, 最改善生活方式的食物就是面条, 还不是包装好的面条,就是那种专门压面条的小作坊里面, 一次性买十斤。
便宜又方便的,你要是喜欢吃菜里面就放菜, 要是加点荤腥就放个鸡蛋打撒了,熠月还加了一勺豆腐乳的汤汁在上面,吃的香喷喷的。
她这是在东北养成的习惯,冷的时候就吃东西, 不然家里这么晚从小都是不吃东西的,面条稀烂的一筷子一筷子吃, “那医院怪好, 不知道人能给赔钱多少呢。”
“报警了等着看看, 人大概是跑不掉的,你看着小妹进去的?”
“你放心好了, 我给送进去的, 她老小我还能扔着她再路上啊, 就偏心眼。”恨恨地放下碗,她还给了五块钱呢, 这钱是她的离职补助。
人当初接着来的,现在离职人也是送着你走的,好好的开好介绍信,证明你在我们这边工作作风优良,工作能力一等的,这样你就算是回去了也好找工作对不对?
而且还一次性给了补助跟路费,人家厚厚道道的。
所以熠月手里是有点小钱的,这点小钱呢,她自己留着慢慢花用的,至于拿出来给大家花,她从小看到的就不是这样子的,在谁的手里都不如在自己的手里,人自己出去找工作,活动活动去。
按照之前熠熠说的思路,没有不合适工作的人,只有不合适的工作,熠月人工作就对口上了,她也不是没学历,就是成绩差点罢了,不喜欢学习。
但是好在她会一点儿英语不是,她能去干点儿接待外商外宾的体面活儿,比如说给人介绍介绍产品之类的,而且是非常固定的产品,这工作一下就带出来了,专门给外国人卖本地产的水晶珠宝。
这伙计轻松,有单子的时候拿提成,关键人家需要的就是年轻漂亮会打扮的,还得是时髦的会英文的女孩儿。
熠熠真得给她扶到墙上去的,专业术语什么的,熠熠翻书去挨个找的,从书店里面一点的抄下来,“我姐你得背,背下来还要会些,这样子介绍的时候,人家听你讲的最好,买的东西就多,老板也喜欢。”
厚厚的一沓子,你就得背下来,“你背不下来,以后什么工作都不好找的,你现在年轻不把握机会,等过几年就跟普通人一样的,没有单位会喜欢要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往届生的,现在大学生都在市场上找工作。”
熠熠分析不出来什么前景,但是你现在做这个合适,就一定要去做,不要眼高手低去找个工作两三年,耽误下去人就散了,再也不想工作了,什么斗志也都没有了。
这工作还是谷老师给找的,有朋友问她的,打听小女孩呢,她就想到熠月了,熠月开始不干,她哪里会几句英语的,会的也都记不清了。
结果全家都劝着,软的硬的都来,她到底还是试试的,硬着头皮准备了一下,等着去面试的。
谷老师还是喜欢熠月,这孩子有眼力劲儿,“你比你妹妹强,她是死读书的,你早就应该在社会上摔打的,不跟着你大哥去东北的话,这几年也能混出个人样子来的,看看早年下海做生意的那些人,也都发达了。”
当初熠月很不平衡的一点就是,有的同学走关系或者靠着户口之类的,直接就拿了铁饭碗,她捞不到,就钻牛角尖去了,老想着去端铁饭碗,想着进哪个机关或者国企。
至于去私企里面打工,那是最迫不得已也不愿意去的。
结果现在好了,人家去私企里面,实践证明发展的非常好,到中层或者成为骨干,拿的钱太多了。
谷老师分析了,熠月不笨,她脑子聪明,她又合适的饭碗,这饭碗比熠熠想的要高大上一点儿,“开始客户肯定会少一点儿,坚持跟客户接触,慢慢地客户就找你拿货了,积攒客户之后,你就能自己当老板了,这么大的市场,你凭借着一张舌头,难道干不出一个名头来?”
她不会做生意,但是喜欢看港剧,港剧里面说的嘛,窗户外面的写字楼,十栋里面有九栋是靠舌头骗来的嘛,熠月就适合吃这种轻巧的饭。
老实人还干不下去呢。
熠月就给大家这样簇拥着去干了人生的第二份工,在珠宝城里面新开辟的外国战场上,干销售服务。
专门接待外国客户,推销水晶珠宝。
这也是水晶商人的一种试水,本地发现的水晶足够让国内的市场饱和,而且按照传统的观念,中国人比起来黄金珍珠之类的,除非是做生意或宗教用途,很少有人会第一选择水晶饰品摆件,价值上不太符合国人审美。
但是勤劳勇敢的国人非常具有开拓思维,他们发现国人不太喜欢,但是国外的人仿佛非常喜欢,尤其是做成猫头鹰或者是骷髅头一样的小视频,首先发现来玩的外国游客很喜欢,并且用的是美元。
美元一刀一刀的,兑换人民币的时候也非常的快乐,于是第一批吃螃蟹的商人,暴富了。
钱都是一包一包的往家里背,甚至是频繁地飞往海外谈生意,开市场。
比如说小瘸腿的父母,小瘸腿没想到熠熠能回来的,对着老师很亲了,跑过去牵着手,才七八岁的年纪,越调皮的孩子气势越重感情,跟个猛张飞一样的,嗓门奇大,“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你上大学去了,是不是不去上了,因为没钱吗?”
他妈妈就很尴尬,这孩子真的很难教,管不了的,“不会说话就闭嘴。”
小瘸腿不甩她的,你算老几啊,自己哈哈哈哈地笑,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你讲什么他不在乎的,“是不是,被说中了是不是,你不说话是不是恼羞成怒了,你没钱去上学了吧。”
“你来我家,以后跟我吃饭,我家里吃的喝的都不花你钱,要我妈给你钱。”
真是个恶劣的孩子,熠熠跟他很熟悉很熟悉,她能明白这个放纵的孩子没有恶意,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表达。
她不生气,而且很正面回答他问题,“嗯,钱什么时候都有点不够用,上学钱还是有的,主要是回来关心关心你。”
小瘸腿就美了,可美了,歪着头,“真不是没钱去上学,辍学了?”
“不是,我过几天就开学,到时候可以带你上学校玩,你要是最近很听话的话。”
小瘸子就跟人来疯一样的,脑子里面就没有了辍学,只有上学校玩去了,去大学里面玩人,乐呵呵的,又是一阵喊。
看,就是这样闹腾,所以他妈妈就讲了,“在家里看住他就行了,以前我跟他爸爸是没空,真没空不是推脱的,我们交易都是早上起来早市的,凌晨四五点就得去摆摊卖货,白天的时候还租了个柜台,在市场里面卖货,没办法的事情。”
现在做大了,不是柜台了,有自己的店铺了,但是想更进一步,“我们最近要去巴西,回老家去他爷爷奶奶看不住他,一转眼就不见了,很任性,他要做的事情必须要做到,我们去要一个月,机票钱也不便宜,什么时候货选好了什么时候回来,我交给你我很放心,每天早上上学下课不用你管,就晚上看住了就行,上学有老师盯着,一次不去就打电话给你。”
你看,管孩子到这种地步,从没时间管到管不住,然后找几个人一起看着,就是这样还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还是要先去做自己的事情,因为你要趁着钱好赚的时候先赚钱。
等钱没有了,你再去赚的话,可能比没了儿子还难受的。
小本起家的人都很节俭的,再多的钱也节俭,人收拾行李的时候一边说话,熠熠就指了指行李箱里面,“就吃这个?”
一行李箱的煎饼,还有咸菜。
还有一包药,感冒发烧肠胃炎,都带着的,全部拆开包装带着的。
“就是这个,去外面吃不习惯,又贵又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待多久,在宾馆里面的时候俩人吃煎饼,配咸菜就很好,已经很知足了。”在家里什么鸡鸭鱼肉没吃过啊,去外面饭钱就是一个问题,永远要精打细算。
又不是一顿饭,是一天三顿饭,熠熠听了打心底里佩服,这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她才知道原来有钱人也不是顿顿都得高质量生活的,人也是能享福能吃苦,不是一个珠宝商,是绝大多数珠宝商,只要是出国,必带的就是这些东西。
给熠熠的工钱却给的高高的,直接按天来算的,这一个月下来,我钱提前支给你半个月的,剩下半个月的我回来给你,人家主动提出来的,你好好的对孩子就行。
这孩子也分人,熠熠跟他合得来,有缘分。
真的半个月的钱,已经是沉甸甸的了,熠熠一晚上就拿到一百块钱,这个时候诺基亚手机出来,一个要多少钱,她要是一个月的话能买一个好样的手机了。
外面的钱,还是要比在家里时候好赚的多。
“我给你起个外号吧,叫钱匣子,只进不出的。”小瘸子就逗人玩儿呢,我妈给你那么多钱,你给我买个雪糕怎么了。
熠熠就不给,“你起外号都没有我名字好听,你都没文化一样的,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这个事情,你想想雪糕对我来说是不是奢侈了。”
她就叭叭叭讲,跟小瘸子讲话,她其实比一般人说话都要多,因为他理解认知都低,而且情绪很自由狂放,这样的人情绪敏感跟理解都会查一点的,他顾不到别人的情绪,按照自我为中心的。
所以就得跟着他走,围绕着他的话题开展,然后引导一下。
小瘸子听了就怪高兴,还会夸她的,“你以后一定会暴富的,比我妈还有钱,到时候你能请我吃雪糕了吧?”
“也不舍得,五毛钱对我来讲很多了,不管有钱没钱我都舍不得,我节俭嘛。”
“那你干嘛买牛骨头,吃猪骨头不就行了,你未婚夫好吧?”他思维多跳跃的,一下就想到了,等着他写完作业到了洗漱睡觉的时候,他奶奶来接班儿,这人就走了。
熠熠是从七点开始的,一直到十点,这孩子奶奶在这里呢,看着他睡觉的。
要是周末的话,她就得白天看着,夜里还是她奶奶看着。
她不太会做饭,但是小孩奶奶会做的,教着她怎么做大骨头汤的,炖好了就给她拿着走,“你买东西就来家里做,也没几个煤气钱,还给我大孙喝一碗,不碍事的,快去吧,时间马上不赶趟了。”
饭盒是家里的,借给熠熠用的,看熠熠走了才把门带上,你说这孩子,多能干的呢,人白天在这边都陪着,晚上还去医院陪床,抽空赚钱了还给买东西。
舍不得五毛钱一个的雪糕,但是舍得花钱买牛骨头,做出来还给她大孙子啃呢,人不差,又努力,她儿媳眼光不差,就是肚皮差,生个孙子疼人是疼人,就是闹的慌。
熠熠想法很纯朴的,有钱了就买吃的,国家的贫富差距都给她努力到位了,饮食开支绝对在她开销里面占大头,因为别的更买不起了。
拿去给飒飒喝的,飒飒有时候心是真粗啊,他知道她不富裕,但是没考虑过多不富裕,觉得她还有钱,而且给了十万多,不够就从里面拿着花呗,说给你就给你的,没想到人家是真的不用,说到时做到的。
喝汤喝的很美啊,他也是大小伙子嘴巴馋啊,医院里面也大锅菜,吃的喷香的,汤里面放萝卜的,他从小吃够够的,但是这会儿吃着还怪好吃的,全是汤汁的味道,吃完整个人都舒舒服服的。
熠熠就笑,收拾碗筷,“等着明天来呢,想吃什么,老吃没味道的也不行,你不是爱吃红烧排骨吗,我给你做。”
“行。”
熠熠自己洗漱睡觉,心想这不就是赚钱的意义嘛。
她留下来一千,想着大后天就开学了,她等着后天就家去一趟儿,钱拿给她大哥,让大哥先带着马海洋去看腿去。
等着再过一个月,她就能攒下来三千,俩月就是六千,三月就是九千,省点儿就是一万呢,实在不够就从学费里面拆出来补,终究打定主意了,一次性要把马海洋的手术给做了。
多少钱都给他腿好了,不然人就彻底瘫痪了。
想着想着,翻个身,听见熠熠起来又给她盖被子了,今晚天凉,盖的被子正好,她笑了笑,觉得日子有奔头的呢。
开学
熠熠的时间全部是按照手上的电子表在走的, 她很规矩地按照时间来做事,如果有冲突会快速地调节。
小瘸子刚放学家里来,看她排骨在炖着了, 就很明白,在学校里面什么都学的,课堂上学的不多,但是社会学没少研究, “烧排骨吃, 你可真贤惠!”
说完有点惆怅, 他已经很知道谁好欺负谁不好欺负了,眼前的这个准大学生不好说话, 但是保管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女孩儿,想到这里, 一张俊脸瞧着可惆怅了。
熠熠就再往锅里倒最后半壶热水,烧的烂烂的才好,“你洗手,然后把作业整理出来放在桌子上, 马上吃饭。”
人家里老人家晚上就吃点稀饭咸菜什么的,别的不爱吃, 这个季节八月份嘛, 金黄色的小甜瓜便宜, 买了一麻袋回来吃。
晚上吃一个就不能吃了,年纪大消化不了, 但是这小孩不是啊, 他吃一盘子排骨第二天早上照样吃, 晚上蹦蹦跶跶的还得出去玩会。
回来还能喝一瓶牛奶,充个橘子粉什么的解解馋。
这个厨房就非常好, 人装修的很现代化,冰箱油烟机甚至一体灶台都是最先进的,现在大家都还喜欢用的那种煤气灶,老款式的就是煤气头,但是人家煤气的就已经成一体的了,用起来干净利索。
自己研究,小瘸子洗手就跑来了,“没看过吧,傻了吧。”
熠熠就笑,“的确没见过,很好用。”
小孩就卡巴眼了,他这个年纪在学校里面就是嘴炮,你骂我我骂你,你怼我我怼你,这样才好玩,大人呢要么打他骂他,要么不搭理他。
熠熠这样搭理了但是不怼人的他没见过,不知道说什么冒出来一句,“厚脸皮。”
熠熠就拽住他脖领子,“不要跑,我坦白讲这不是厚脸皮,我觉得我爱学习爱钻研,你理解能力跟表达能力不好,我觉得我这是优点呢。”
“你要说厚脸皮的话,那我就问一句,这厨房做成这样的得多少钱,什么牌子的啊,冰箱多贵的啊?”
看着那小粉粉白白的在蒸汽里面熏热的脸,小瘸子还想喷的毒液也没喷出来,“我问我奶奶去。”
老太太具体价格不知道,但是知道花好几万呢,“贵着呢,好用是好用,现在人烧包,我跟他爷爷泥炉子用一辈子做出来饭更好吃,这玩意饭不香。”
没有柴火香味儿,而且太贵了,贵的东西用起来想想价格,再好也不香了。
熠熠喜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她这姑娘说话中肯,“乡下有功夫还是烧柴好,但是要是在这边安家落户,下班之后这个灶台干净省事呢,而且火快着呢。”
越打量越相中,带饭过去的时候就跟飒飒提这事儿呢,“我跟你讲,以后生活还是这个一体灶台好,几个人的饭菜一会就好了,而且洗菜摘菜在水池里面,一点水都不会出来。”
自己坐在小板凳上,两只手圈着膝盖,“好着呢!”
飒飒吃的喷香,他最后一次吃饭了,明天开始就准备最后一次大手术了,所以吃的格外的珍惜,“你排骨烧的真好吃,糖色一点没坏。”
“嗯,我放了山楂在里面,我妈做这个喜欢放山楂,肉烂的好而且酸味进去,解腻好消化呢,省的到时候你消化不了。”
飒飒吃饭是不太说话的,就一直吃,他嘴巴很忙,但是脑子空着,想那个灶台的事情,吃饭得半个小时,人收拾桌子时候才问,“你想要那样的灶台吗,我们以后装一个吧。”
“行啊,等你好了的,我也上班了,我们就这样装。”
等她上班了,单位就能用宿舍,到时候俩人住,住几年钱攒够了,就买个小房子去。
俩人很少谈经济,谈最多的就是柴米油盐,谈经济也是谈大方向,因为熠熠目前就是没有职业。
她不知道飒飒有个小房自己住的,飒飒爹妈都不知道,他的嘴跟河蚌一样的。
他不知道这些可以说吗,以前刚谈的时候是没意识到要说,现在意识到一点问题,也是考虑到结婚要房子,而且熠熠说厨房的事情他才想起来,他那个房子装修不行。
得装个好的,他得有个大房子,装修的妥妥的那种。
他明天就得各种检查了,张摆平会来,因为手术期间得耽误好几天。
就等着人来的时候,他跟张摆平在里面谈很久,熠熠就在客厅里面,她知道是谈赔偿的。
张摆平笑呵呵的,人微微勾着脖子那种,见人就点头笑,知道是老板娘,很客气了,带了一条珍珠项链来,诸暨的,熠熠看了跟飒飒那条差不多。
她就过去找飒飒,飒飒就点头,意思是收着,她就马上出去了。
那边人找出来了,码头上人才辈出的,几个老板商量好凑了十万块,确实是十万块钱,找了道上的人,有个叫什么龙虎榜的平台。
人就就拿钱办事儿了,利利索索的,最后那几个老板已经进去问话了,之前叫嚣山东帮闹事儿呢,这下子造谣生事也要加上。
警察看着头疼,现在不是之前严打,经济放宽其余的也放宽,各种盘子都有些小岔子,轻重要根据政策走的。
又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引发的,赔偿给到位,那几个老板一进去,买卖就黄了,张摆平很兴奋,看着飒飒的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压低了声音,“以后码头上,还是我们说了算的,这得谢谢人家了,不是他们昏头办事儿了,轮不到我们这样快。”
老板的腿算什么,养着就是了,老板之所以成为老板是因为有钱,只要有钱现在遍地都是黄金,他老板又不是靠腿赚钱的。
他还得回山东一趟去,码头上的大宗货物物流,得招人呢。
“码头那边跟我们谈了,我们出钱买叉车,到时候培训人去开,用叉车集装箱就更好了。”
一条一条的,花钱的,省钱的,进账的,算下来还是花钱多,这就是投资。
飒飒是做海鲜起家的,码头上事多人杂,多亏了眼前这一位,单独的劳务公司成立,跟人家码头上合作,干股他就给张摆平二十。
他全部掏钱的,张摆平能不高兴吗?
“你把最近的楼盘,全部要别墅联排,叠层的也要,我比比价格看看去。”飒飒想换大房子的,他认识装修公司的老板,到时候大撒手,看中哪个就往哪个砸钱。
他得装个好厨房对不对,然后带个大院子,朝南的那种。
这是正儿八经地过日子,他想的热火朝天的,他现在的房子肯定不行的,“之前的小房,当初就没看好装修,厨房装的不好。”
张摆平脸上笑,心里更笑,出来看了一眼熠熠,还是很客气,连点了四五次头,熠熠给送到楼梯口去,觉得这人怪客气。
张摆平回家就跟自己老婆感慨,“明天回山东去。”
“不是老板明天下午手术?”
“有别人呢,他未婚妻在。”想想还是要笑,“饭都不做的人,跟我说厨房装的不好,他那边房子那时候装修已经很好了,地段位置都好,现在要换大房了。”
老婆听了也很羡慕,“有钱就换呗。”
又八卦,“他老婆长什么样?”
张摆平看人很模糊,主要看人气质的,“什么样?就正常样子呗,小姑娘一个,文质彬彬的对人还算客气,很有礼貌,大学生嘛!”
小姑娘家家的,没得说。
还是愿意吐槽自己老板,“到时候买大房,要是合适的话,趁着他去找人,联络上开发商了,我们也去选房,选个好位置去。”
信得过飒飒的,这人投资眼光是真好啊,买什么赚什么,以前那小房才八九十个平方,地段现在看看周边配套设施是真好啊,而且飒飒这样的在房地产里面很吃香,很多房地产老板缺钱,想拉他一起投资的。
卖鱼的嘛,是真没负债。
张太太一听,也来劲,这事儿她都能帮忙,张摆平托人把楼盘名字整理出来,他老婆就坐公交车一趟一趟挨个去现场看。
关键她也看的明白,而且越看越明白,哪个别墅说是别墅,其实地段跟城中村一样的。
哪个别墅位置高端,但是楼间距测算刚过标准,而且挨着个臭水沟子。
都得看,甚至造价里面也很多水,别墅要的就是定位高,你外面的外墙大理石是什么样子的?没有大理石的更不行了。
找来找去,就找出来了。
飒飒那边刚手术呢,熠熠回家一趟儿,在他手术前赶回来的,明天她就开学了,家里行李都拿这边来了。
安安静静地收拾东西,她有个新书包,熠月给的。
她去上班儿不是,人家规格很高了,小姑娘一人发一个手提包,那种皮的。
她觉得怪好,拿回来给熠熠的,“你不是上课呢,装书用的,到时候手提着,可贵了这种。”
一点不老气,是那种棕黄色的,特别小巧,熠熠看着很喜欢,“二姐你接待客户怎么办?”
“不碍事,我后面肯定还会发的,你上学省的买了,我可没钱给你,就给你个包,大哥有没有给你钱?”
她怪关心的,但是又怕老大偏心眼。
熠熠就瞅着她,“没有,我不说假话,大哥一样疼你,上天你送我大哥不放心,等你夜里才睡。”
疼肯定是偏疼熠熠一点的,大家都知道,但是说不能这么说。
熠月就满意了,“这就行,诺再给你个口红,上大学了别老寡着脸,这个是我用过的,还很多呢。”
疼妹妹,但是在自己限度内疼。
熠熠就揽着老二的肩膀,她二姐真的怪可爱的,刚她要是知道大哥私底下给她一百块钱,她指定气的口红拿回去,皮包也不给了。
反向讹人
大学生开学, 熠熠当头一天就开始了,去了才知道开学是三天内报道就可以了,正式开学等下个周一呢。
寝室里面人很多, 上下床就得有六张,小姑娘家家的,见人都是笑模样的,说话也都和气, 她看班级里面的排名看来看去, 自己都笑了。
“你知道吗?我是我们班级倒数!”她说的风轻云淡的, 这真是用了半生的力气才考进去的。
专业她现在也不知道很拉胯,但是她在本专业内的排名, 看的很清楚了,成绩就是略微倒数的。
飒飒不大乐意听这些, “还有很多人考不上的呢,比如我,我还不是高中学历呢。”
已经很厉害了,生怕熠熠想不开。
但是熠熠自己就抿着小嘴儿, 里面塞橘子,青橘子酸死了, 路边卖很便宜了, 她觉得维生素多, 一兜子吃不了就硬给飒飒吃,吃完俩人呲牙裂嘴的, “我以后成绩大概也差不多, 就先这样呗, 反正大学成绩也不通报,打印成绩单只看成绩不看排名的。”
大学除了出类拔萃的奖之外, 大家要人的时候似乎更看重综合能力跟面试效果的。
她现在是喜悦的,而且轻松的,又带着一些怅然,跟飒飒这一个月处的跟无话不说的闺蜜一样的,“人很多我有时候想说话,但是你知道人家聊的东西是人家知道的,你插进去说的也是废话,就不如不开口听人家讲了。”
其实更实际一点的是,如果家庭更好见识更多更开朗的孩子,谈吃喝玩乐甚至是学习,他会有更深入的见解,而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人,你没有发言权,只能脑子里面记下来,以后去观察。
总有人先观察体会这个世界,熠熠属于慢一点行动的人,要是有人跟她聊打扫卫生什么顺序,做饭怎么好吃的话,那就是她的高地了。
可惜没有,大家正新鲜的花儿一样的,没有人去关注这些话题。
飒飒对于这些都很关心,而且他极其擅长出馊主意,“她们讲的也不一定是对的,你想跟她们聊天就聊天,不想聊就不聊,不用特地融合。”
熠熠就噎一下,看他的眼神跟看二傻子一样,道理是一样的道理,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难听的呢。
同时也觉得自己苦恼这个实在是没意思,提着那一兜子酸橘子要走,跟室友吃去了,大家吃个新鲜呗。
飒飒看她要走,拉住她胳膊,可亲切了,“先别走,你来。”
熠熠挺着嘴角,待多了也腻歪,而且这人手术完成也醒过来了,她心里也没压力,“什么事?”
飒飒就斜眼看她,“来坐,给你看好东西。”
熠熠就坐在床边儿,一个低着头,另一个也低着头,从床头柜里面掏出来一个大册子,里面夹着很多宣传资料的。
“你看,我看中这个房子了,比来比去的,我觉得这个地段好,周边农贸市场跟海鲜市场配套,就在这个位置。”飒飒指着两个路,上面什么也没有标注,但是他清楚啊。
这个城市里面,哪个地段有农贸有海鲜他都清楚,这是最日常的两个需求,每个家庭都会每天出入的地方,多便利。
“而且你看我们选的是最中间的核心位置,既不靠近马路,也不靠近这个河,不用担心夏天有蚊虫,开发商也很有良心。”人家在外面的外墙装修的好,用的竟然是天然的大理石,这样的房子保值啊。
飒飒拿着张太太跑断腿的宣传册,核验了一下确实如此,唯一不好的它是叠层。
要是独栋别墅的话,那就完美了,太完美了。
但是看房子跟看对象一样的,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就得缺着一点的才叫房子,有点遗憾的才是你的。
飒飒看房子看的很精准,已经决定要这个小区了,开发商老板他认识,要是拿的话现在随便拿,马上开盘,开盘之前定下来随便选。
好的房子开盘前就内销完成了,哪个人提前打招呼预留,哪个人提前就预定下来的,如果有走向市场的,可能就是原本预留的人不要了。
这个中间未位置的就是最大面积的,上下四层,人房子做的非常非常先进的,下面直接掏空做的车库,这在本市还是第一家。
“以后车子进车库直接上楼就可以了,刮风下雨都不碍事,就算是冬天也不会在外面冷,距离大大缩短,节省你的上班时间了。”不要小看车库的位置跟小区内的路段,这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
一个小区,你在里面找车位十分钟,再走上楼十分钟,一天下来四十分钟就没有了,这都是在浪费你的时间,消耗你的精力,而且弄不好消耗一辈子。
但是你车子直接在小区外面进车库呢?
进了车库之后,直接就电梯上楼呢?
天知道这钱花的有多值得,你体会了才知道是真的方便。
熠熠脑子也在听,但是考虑的就是别的问题,“是用你的赔偿款买的吗?”
“什么赔偿款?”
“断腿的,”她指了指,觉得也不是不可以买这房子,但是赔偿款这样花的话真的肉疼,“不过我支持你各种决定。”
飒飒才反应过来,闷声一会儿,他赔偿款还没到呢,那几个人私下要私了的,他愿意私了,人家法院如果有谅解书的话,会给多一点,但是这个钱他不提,“那就买了。”
熠熠有点慌,这得多少钱啊,光看面积一层就得多大啊,“要不要再慎重的考虑一下呢,我觉得房子不一定很重要,跟你在一起比较重要。”
别为了她说什么就去买什么房子,倾家荡产的。
“你不用管,再看吧。”
熠熠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拎着酸橘子走了,这人是真的一点不吃酸的,一点不补充维生素,她拿走了。
等人走了,飒飒就呲牙列嘴的去要钱去了,人家等着谈赔偿呢,张特助还在山东回来的路上呢。
没别的好交通工具,他家里也是十八弯弯那种,而且一个星期他带着工人直接走的,对自己家乡父老可负责任了。
人都是他带着走出去的,他都是自己亲自回去,跟他们说怎么做大巴车,做汽车,在服务区休息时候哪个是洗手间,哪个饭便宜好吃。
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家乡人的,老实巴交的出来真够傻的,服务区人家休息都不敢下来,觉得下来找不到车了,回不来了车走了,又或者不知道服务区怎么绕,就真朴素。
不告诉他们热水在哪里免费,他们会以为是要钱的,一辈子不敢拿着杯子去接一杯免费水。
他一直带码头上去,到宿舍分配好住下,然后跟熠熠争取好福利。
这会儿还在大巴上面晃荡呢,这长途汽车一坐就是一天一夜的,卧铺躺在那里很憋屈,旁边几个老乡坐在那里挺满足的。
窗外的霓虹是小地方没见过的,红的黄的绿的,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明媚极了。
“你看那边,那片大。”那片的光线大而亮,映着黑黝黝的眼睛。
还有纯善的面庞,“到处都是灯,霓虹灯。”
霓虹,是个时尚又浪漫的词汇,从他们嘴里不厌其烦地重复。
就是在这样的九十年代,千禧年之前,一批一批的山东人离开故土,南下或者北上,在一辆辆长途汽车穿梭的如水的年华里,先是遇见了城市一丛一丛的霓虹,飞驰前往他们充满梦想的地方。
城乡巨大的差距在撕裂中被这些人填补,一个月一个月的薪水攒着,带回老家去,给老婆孩子。
老婆孩子也攒着,省吃俭用务农,侍奉老人,教育子女,期待逢年过节团聚。
然后换成家里的冰箱,彩电,沙发,把家里的砖瓦房拆了重新建造,把砖土换成瓷砖的地板,把灶台换成电饭煲。
一样一样的东西归置起来,就在这一束一束的霓虹里面充满希望,日子在这样的盼头里红火起来。
这些在所有人的心里,包括张摆平,但是不太包括他们老板。
飒飒的目标有点明确的说出口,这个谅解书要签,不那么容易。
张摆平晕乎乎的,坐在黑暗里面回话,周边知道他是跟老板回话汇报的,都噤声不说话,这是发工资的老板,给的是按月的现钱。
现钱比什么都重要,飒飒也是这样以为的,“要现金,多少的话看他们的心意。”
心意是多少呢,张摆平知道,“一家给六万块钱。”
三十万对不对?飒飒算账可快了,这怎么能行呢,“那他们怪破费,前后花了四十万。”
买凶也得十万呢。
张摆平咽口水,他渴,不敢多喝水在车上,又不是到处都有服务区,“要不再谈谈,其实也不少了。”
飒飒就不高兴,“我觉得还可以再谈。”
“您意向多少?”
飒飒说个数出来,他一条腿断了对不对,人受罪如果可以用钱衡量的话,他觉得他的腿也挺值钱的。
送进去惩罚不是目的,让大家一起肉疼才是其中的主要目的。
“不要讲钱没有良心,它这个东西怎么就没有良心了,如果没有良心证明它不够多。”飒飒吐出来的金玉良言,然后说的自己很信。
张摆平听了都觉得振聋发聩的,怎么有他老板这样的人呢,他但凡多一点气愤也好啊,不,他老板谈钱的时候是不带一点气愤跟悲愤的。
这么多钱,张摆平下车之后跟人家谈,不太好开口,盯着桌子看了很久,觉得要是能谈成了,这些人要不要买他两条腿啊,他觉得他也可以呢,他比他老板还爱吃苦呢。
真棘手,飒飒开口真不小的。
你说反向讹人呢这不是,你这一套房子的成本这不就出来了不是。
领证
等着飒飒能出院了, 几个老板那里也松口了,钱马上就到位了。
熠熠没接他出院,她上课呢, 课程时间是很紧张的,而且开学之后,跟学校里面同学老师联系的很好,晚上会通电话。
知道熠熠晚上九点下课, 他九点左右就等着的, 下午去实地看了一下房子的位置, 打算今晚就跟人订下来了,那边开发商也在催, 好房子很多人在等的。
但是还是想跟熠熠说一声的,熠熠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打电话, 一般是九点半左右,她会从教学楼那边走到宿舍去,然后在宿舍楼那边打电话。
“你看看,这个房子没问题的话, 我打算定下来了。”
“钱够吗?”
飒飒想了想人家给的钱,“够了, 要是不够的话我这边还有一点,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你考虑一下后面装修的事情,可以看看喜欢什么样子的风格, 什么样子的院子, 都可以想想的, 马上就交房了,现在封顶了。”
下去看了将近三个小时, 虽然坐着轮椅,但是轮椅也把那个房子前后左右的小路都丈量了一下,看看几米几米是不是挡着他家阳光的,绿化也看了一下,可以要求好一点的绿化对不对。
这还是外面的,里面的院子也要设计,那么大的院子呢,熠熠是没有概念的,她连自己房产都没有一处,自己也没有生活过,就连想象都没有地方去想象,“你看着装吧,我没有什么意见,舒适便捷就可以了,如果钱不够的话,后面我们慢慢攒着。”
“好。”飒飒就挂了,他自己钱就够了,装修钱他自己出就可以了,熠熠之前那十万块,俩人说好了,就放在那里留着急用的,不到了关键时刻谁都不会拿出来用。
他看的别墅多,去的地方也多,最近闲着也是闲着,就去找人设计,看看什么样子的,这个钱也不大想花,还是请认识的人帮忙。
他为什么可以找人帮忙不花钱呢,因为很多人愿意给他做点事情,他一个码头上的劳工跟买卖,跟多少人打交道的,多少人想要去码头的,尤其是这边港口越来越好。
他进出口的船队,到了港口上就有劳工,劳工装卸之后就有车队,然后配套的仓库,这是个庞大的海陆联运系统。
飒飒很早就发现一个问题了,做物流比卖海鲜还要赚钱的,海鲜这部分生意呢,他自己想切掉的,但是很成熟的一个产业,这边景区里面主打的菜系海鲜就是他这边的货源,一天不知道吃掉多少海鲜的,每一个餐桌上都会出现。
但是结婚对飒飒影响是很显著的,最起码张摆平是这么觉得的,他坐在那里听飒飒谈自己的想法,你要他割肉,他是不情愿的,这难道不都是钱吗?
“我觉得这个资产不能甩掉,才做了几年而已,如今蒸蒸日上,整个苏北地区的海鲜,高端供应商就是我们几家在做,我们是做的最广的。”
张摆平觉得很可惜,他老板也是从一个小海鲜市场开始的,也是从一个小门头面开始的,一条一条的海鱼自己往外送到,第一笔大单子做的是进出口的外单海鲜。
怎么能说不做就不做了呢?
飒飒就是不太想做了,他想做物流生意,“我们既不是自己的船队出去捞鱼的,也不是饭店里面卖鱼的,我们做的是中间的流通环节,一条大黄花从东海的海域上岸如果是一百块一斤,到餐桌上的利润是多少呢?”
他笔画一个收拾,饭店最起码要卖三百块一斤的野生大黄花,一个高端的饭局光一条鱼就要一千块的。
看起来很赚钱,但是他们做的事流通环节,这一千块跟他们没关系,跟饭店有关系,他不太想做这样的中间商了,这样的环节位置太靠下了,“在这个环节我们卖给饭店的价格是一百五,流通环节利润百分之一百五。”
他算过这个数字,当大家都还没有提起流通环节这个概念的时候,飒飒就自己算,“虽然现在我们做物流的单线利润比这个数字要低,但是他的发展跟运作,远远要比当供货商要好太多。”
现如今海鲜供应,不是以前一家独大那么容易的了,交通不断地发展,信息差也不断的缩小,咨询获得不是以前那么难了,供应海鲜不是那么有技术含量的。
张摆平跟他谈完,一晚上没睡着,躺在那里唉声叹气的,有些话只能对着自己的枕边人说说,
张太太自己琢磨院子的呢,她搞个角落里面的边户,院子小点,面积也小点,但是想着种水果吃吃的,稀罕人的先来一颗桃树,再来一颗石榴,哪个喜欢就种哪个,花开的时候多美啊。
“你老板的生意自己不心疼,你疼成这样干什么的,卖给人家就卖给人家,多少人抢着要的,价格也不低,你着急什么的,你也没钱买。”
“我要是有钱买,我就买下来这个摊子了,你知道这利润是多少,一百五都不满足,我搞不懂他想什么。”
张太太拉拉被子,现在这个温度是真的冷了,晚上都得上被子了,今天没来得及晒,有一点味道,“你不用懂老板想什么,你只需要干就行了,人不是傻子,肯定有其中的道理,不是跟你说了物流以后发展会比现在更好,专心做物流转型的吗?”
她讲起来道理,话糙理不糙,“不是非得穷途末路的时候才转型,是得从巅峰时期转型,这才是深谋远虑,现在看着海鲜供应好,可是你看看市场上,那多少卖海鲜的小摊子,人家东海来的,南海来的,俄罗斯进口的,澳洲金口的,我跟你说压力竞争大了去了,又不是以前一家独大的时候,做食品供应还真不如做运输,什么事情跑在前面才好。”
等着大家伙都一起上的时候,你分什么钱,分空气吗?
俩人是大学同学,只不过由于张先生能干,俩人毕业了就决定了,不回老家了,去外面闯荡去,携手到这边来,张摆平一个人上班,张太太带小孩儿,张太太的见识,有时候比张摆平要高深的多。
张摆平真能听得进去,他能走到今天,有时候也看自己老婆是不是有格局,肉疼地闭着眼睛,等着摊子给卖出去。
飒飒的意思,是今年就全部出手,资产全部转换完成。
当然还有没说出来的,这么大的盘子,他全部不要了,好几个海鲜市场的物业都留着,他收租的,其余的钱落袋为安,他要落到自己的口袋里大部分,剩下的全部去做物流。
海陆空都要有,在飞机很多人都没坐过的年代,飒飒就已经想着做空运了。
张摆平就等着他亏钱了,你做空运,运空气吗?
有什么业务需求吗?
没有,这个经济发展水平,不至于让你空运去运输一个东西的。
心想我就不吭声了,知道飒飒脾气,劝不动的,我就等着了,看你哐哐撞南墙,你撞疼了,自己就知道了,最好的教训就是南墙嘛。
有时候说话不如看他撞墙。
张摆平在这一整年心情都很糟糕,尤其是年底看着年报表里面的财务公开项目里面,他做空运航线,亏损三百多万。
脸上保持微笑,看着腿已经好了的老板,穿的人模狗样的,自从有个对象之后,他打量飒飒上下,穿衣服明显会穿了,自己经常买衣服,逢年过节都给自己买衣服穿,搭配的不管好不好,但是又贵又款式好。
他拿着财报表,就很想砸在飒飒面前,问问他头疼不疼的。
飒飒知道赔钱,但是看到数字也还是难过了一瞬间,肉疼啊。
马上就压到下面去,他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还有别的事情吗?”
“财报里面显示,营业支出比营业外支出要少许多,最主要是我们白白地给航空公司……”他撑着眼镜,张摆平说的哒哒哒跟个小马达一样。
飒飒就低着头,你说你的,这就是个过程,亏损是正常的,他觉得这是投资,投资没回本而已,“我结婚不举行仪式了,这个我太太请我带给你的伴手礼。”
他突然从办公桌上面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红色礼盒,在张摆平的眼前晃荡着,张摆平从办公室出来,把盒子抠开,东西倒桌子上,特别绝望。
这是真的喜糖,喜烟,放的板板正正的。
一个秘书,自己老板结婚了,他不知道,吃喜糖才知道。
还有,他老板现在一心不在事业上,亏这么多钱根本不疼。
张摆平疼得趴在桌子上,他比飒飒还扣呢,要么能给飒飒看中的。
这个业务,他得拉回来,你航线老闲着干什么,没有业务量,创造业务量吧。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嘛。
飒飒在办公室里面,很欣赏身边人的表情,张摆平是第一个拿到的,他跟熠熠领证了,在今年旧历年之前,没有举行婚礼,也不打算举行。
不方便。
家里人那边也还没有讲,等着后面回家讲一下。
熠熠还在上学,她不是很方便,也没有太多的事情精力去考虑这个。
当初是个学渣成绩进来的,选的也是个较为垃圾的专业,但是她这个专业有个好处,行政管理的嘛,对口的是企事业人事部门跟政府机关。
就业就两个结果,混的不好的去在单位行政部门干后勤,混的好的中层高层直接掌管人事大权,所以专业的就业方式,直接决定了你的选择。
熠熠看的很清楚,晚上两个人吃饭,领证是下午人家一上班就去民政局领的,她刚好有户口本在学校里面用,然后匆匆上课去了。
晚上没课,她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骑着过来吃饭的,飒飒骑着一辆新摩托车,他喜欢骑摩托车。
吃米粉呢,新开的一家米粉店,飒飒不喜吃的,想吃肉,但是刚领证,她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熠熠其实是省钱的,给他里面加鸭脚,自己也加一个。
男的领证之后,看女孩子的心理感觉是更不一样的,更亲近更贴切,更把你当成自己的责任担当一点,今天熠熠就感觉这人比以往更温和一点。
飒飒就是看她顺眼啊,领证之后更合心意了,吃鸭脚就吃鸭脚对不对?
里面汤是辣的,熠熠先吃上面的螺狮,她点的是螺蛳粉,酸笋的味道出来味蕾就很刺激,吃的嘻哈的辣,“等我放假了,我们出去玩,就去广西去,去桂林,吃米粉。”
很喜欢吃,没吃过的东西都喜欢,嘴巴也比较馋馋的。
飒飒满口答应,“好,到时候你去那边吃米粉,比这家还正宗。”
“嗯,你去不去?”熠熠挑着粉看他,嘴里面咬开酸豆角,咯吱咯吱的,长的很漂亮。
年轻漂亮还活泼,哪哪看着都好极了。
飒飒满口嗦粉,“我当然去,你去我肯定去,你定下来时间,钱我给你,到时候我护着你。”
土不土,拿着自己当保镖。
熠熠就笑,不吭声了。
她一直给人干兼职呢,以前是做家教,后来做的更全面了,她英语很好,周末的时候给人做留学宣传。
熠熠的第一桶金,就是靠这个的,一个留学单子坐下来,她一年的学费就出来了,手里有一些钱。
飒飒不喜欢吃,吃一半就看着熠熠吃,等着她吃完,递过去水。
很少给她买东西,基本上不买什么零食水果,他不知道女孩子嘴巴也馋的,熠熠自己吃就自己去买,大多数时候舍不得,她就买回来俩人一起吃。
这次就路边买一筐子草莓,冬天很贵的,飒飒就一口一口的,一会儿就剩下小半盆。
捡出来一个最红的,先给熠熠吃,熠熠吃饭呢,他就全吃了,剩下几个的时候熠熠才吃完饭,自己捡起来吃了,真甜真满足啊。
她知道他独生子,吃东西有时候能想到你,但是想不了那么细,也不会想到你吃饭时候不喜欢一起吃水果,也想不到留着等你吃完饭一起吃。
擦擦嘴,对生活很满意,“等着明天放假,我就回家跟家里人讲这个事情,他们不会反对的,我们暂时不办婚礼,就先这样。”
“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后面再商量一下。”
飒飒也要回家的,“那这样,我后天的时候过去一趟,去看看你家里,我们都领证了,我应该再去一下的。”
“也行,你想的怪周到。”
她着急去开会,留学那边九点钟有会的,但是面上不急躁,看了下时间,手表是飒飒给的,这是他唯一的礼物。
飒飒就送着她起来,站到门口外面去,手里一直提着自己的皮包,皮包内衬都坏了,有时候乱塞东西,内里破了,但是外面还好。
俩人慢慢走几步,沿着这条短路散步半小时。
“你家里还欠钱吗?”
“嗯,我爸爸之前手术的时候,我大哥问战友借了很多钱,他单位那边不回去了,直接就转业回来了,退伍费够第一次手术的。”她慢慢说着,老大的退伍费其实是还了战友先前的债务,还完又借了一部分。
不然真的没钱,有个战友给了一万。
股骨头坏死不能拖着,一年比一年差劲,第一次手术之后效果有,但是达不到预期,第二次手术还要钱,老大熠明是没办法了,熠月跟熠熠凑了一部分,“我之前兼职的钱一部分给家里了,我二姐也给了一些,只有她上班一个人,我们兄妹三个打算慢慢还的。”
笑了笑,有时候也觉得家里日子紧凑的不行,但是一步一步的,不也走到了今天了吗?
穷不可怕,没钱也不可怕,因为她一直在这样的日子里面度过。
说这些的时候,俩人各自走各自的,飒飒就突然牵她手,拉着她的手腕子,那眼神看过来,熠熠是懂了,心疼。
“我觉得没什么吧?”
飒飒答应,“嗯,没什么,你还差多少?”
“两万多——”
他就撑开自己的皮包,里面都是现金的,今天也是取了五万,打算给她的,“这个你拿回去,把钱还给人家,剩下的后面医药费够了应该。”
会亲
熠熠觉得自己完蛋了, 一辈子见过最多的钱都是这个人给的,她觉得自己现在耳朵听见了就是死心塌地的。
夫妻的感觉是非常奇妙的,就仿佛跟谈恋爱的时候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是恋爱的感觉,也不是互不相识的感觉。
就相当于是,突然从一个季节进入另外一个季节一样,比如说春天进入了夏天, 总不能说没有春天直接有夏天, 没有恋爱直接成为夫妻吧, 但是夏天跟春天确实是毫无联系,婚姻跟恋爱也能毫无干系。
他们现在就是进入了一个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面,只有两个人互相信任, 并肩作战,并且有一种共同的意识,那就是好好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勇敢且美好地生存下去。
这个感觉主宰了整个夏天, 主宰了整个阶段的关系。
因此哪怕熠熠买最贵的草莓,给他吃的一点也不剩下, 她也不会有不好的心情, 只会下次多买两盆。
就跟飒飒如今提着钱来见她是一样的, 偶尔心血来潮,但是绝对舍得, 给自己老婆的钱, 给她解决一些问题, 没有一点的犹豫。
夫妻之间,俩人懵懵懂懂, 但是确实是摸到了精华,就是不计较,飒飒自己不说,但是心里这么想的,给熠熠他是真愿意,“你现在做这些事情都很好,但是我觉得你不要太累了,你把钱先去还外债,这样家里也舒服了,以后你爸爸那边也能下地走路,我觉得很值得。”
不要问值不值得,给自己老婆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这个人很有意思,跟父母是相处不太好的,甚至是没办法相处,生下来到现在,在世界上好像是一直矛盾的,一直是一个人随便转悠。
但是现在他就觉得是两个人,他跟熠熠算是两个人,他有个伴儿,他有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熠熠,想不到他的父母,他父母压根就不是一个战线,不是跟他肩并肩的人,他天然的就会有这种思维。
熠熠钱拿家里去的时候,三女还在烧火呢,烧的是煤球,夏天刚晒好的不是,马海洋的腿手术了之后现在还需要人伺候呢,还是要卧床,自己瞧着窗户外面,看三女进来就问,“孩子们回来吗?”
那谁知道呢,三女拿着簸箕把屋子扫扫,“我给你弄鸡蛋吃吧,他们要回来就回来,不回来我们俩吃,中午炖豆角吃。”
豆角炖土豆,她早上起来先烧火,一锅的热水,然后给马海洋弄鸡蛋,生鸡蛋打在碗里,然后滚热水浇上去,搅和搅和,里面再挖一勺奶粉进去,这奶粉还是熠明战友来这边看他,带过来的。
熠明又一帮子好战友,他都回来了,人路过了还来看他呢。
他这人就是仗义,仗义还喜欢交朋友,三个孩子里面他性格是最阳光最大方的,熠熠过日子仔细,做事儿也是有点抠搜,节俭的厉害。
三女就舍得给马海洋吃,好东西都紧着他吃,他是个病号不吃怎么恢复的,拿出来钙奶饼干,里面泡进去两块儿,再拿的时候马海洋就不要了,“够了,吃不了了。”
她再泡进去三块,得五块才行,不然全是汤汤水水的,“多吃点儿,不吃你身体不行。”
做手术之后,人就瘦的那么一把骨头了,脸颊凹进去难看得很,她这些年来就老觉得,尤其是马海洋病了之后,照顾老伴就是自己的责任,她甭管他孬还是好,给他吃好的,穿干干净净的,养的胖胖的,就心满意足。
满满当当的一缸子,就端到他床头柜上,他背靠着墙,自己欠着身体,一勺一勺挖着吃,吃的样子很别扭,三女就忙去了,她现在退休的年纪了,之前一直给厂子里面当临时工的,现在到饭店里面给人家顺菜去了。
她这样的老太太反而好找工作,但是固定死了就全是不太重的,但是脏活累活都等着呢,她洗菜理菜,在招待所里面,因为做饼的手艺好,饭点儿还会做面食。
一天天不闲着,这会儿才七点半呢,她收拾收拾就上班去了,自己就是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糙得很。
拎着包骑着自行车就到路上去了,她还得到县里去上班,骑车过去二十多分钟。
就看见有个小姑娘在岔路口那里对着自己挥手,她一下就认出来了,是熠熠,熠熠坐汽车回来了,孩子花两块钱的车票,到镇上十字路口下来,往家里走呢,最早的一班车是五点的。
她晃荡晃荡俩多小时到家里,高高兴兴的,“妈,今天上班呢?”
“上班去,你上来,我给你送家里去。”
“不用了,我走家去,你今天几点的班儿,上午班吗?”
“我全天班儿的,不过我有半天假,我午饭等忙完就回来,锅里炒的豆角儿,你中午跟你爸吃,要吃肉的话我下午买回来,你自己出去买熟肉也行哈。”孩子回来了就感觉不一样,平淡的日子里面撒了一把白砂糖一样的,甜滋滋的友盼头。
吃肉也高兴,吃豆角就觉得配不上孩子一样的,想着赶紧去干完回来,跟领导说修半天假,一周可以休息半天的。
一个月的工资,上够了就给那么一点儿,真的是比不上工厂的工人,但是有个好处,人家是招待所,到时候能拿退休金,她前面又没上班儿,也没缴纳什么养老钱,现在要是补上了以后能拿退休金,这样子以后俩人就能过,不用他们三个孩子花钱。
这活儿是她自己找的,托人找的,所以轻易不休息,干的兢兢业业的。
单位里面人缘好,一说领导就催着走的,午饭厨师一结束,就不用她收拾了,“三姐,你抓紧走吧,这边他们消停收拾,你家里去吧。”
等到家的时候,熠熠刚喂饭呢,她在家的话就给她爸端着吃,自己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煮的面条呢,上面热的豆角,这样软的他爸愿意吃。
一勺一勺的,面条煮的时候就得掰断了,吃差不多了,最后两口,三女到家膝盖火辣辣的,路上摔一下子也没说,“你爸吃了?”
“嗯,吃的面条,马上好了,妈你吃了没?”
三女就松口气,一天三顿饭,那顿饭你都要给他安排好了,自己才能去吃,看着熠熠收起来碗筷马上去洗干净了,又给倒杯水递给马海洋慢慢喝。
才看熠熠的饭,她自己碗里满满当当一碗豆角土豆,一个冷馒头,自己懒得热的,大口大口的吃,“妈,我愿意吃冷馒头,劲道,别热了。”
“那给你炒个鸡蛋去?”
“不用,我爱吃豆角,你炒的香,我能吃这么多,学校里面一份儿豆角要两毛,一分儿红烧肉五毛。”她学校里面吃的简单,菜给一勺两勺的,你要是特别喜欢的菜,就打两份吃。
她最常吃的就是土豆丝,白菜炒豆腐,这些菜哪个季节都便宜,她实际上也喜欢吃这两样菜,自己起来,拿出来那个黑袋子,那个朴实无华的黑色塑料袋,递过去给三女,自己又坐在那里继续吃。
“什么啊?”
“你看看。”
三女就笑,马海洋也没睡,孩子回来热闹他多看一会儿,就看见她打开袋子,脸色一下子变了,“你哪来这么多钱?”
熠熠就知道来了,掏出来一个小本儿,结婚证呢,一手掐着馒头,站起来递过去,“爸妈你们看看,我们先领证了,我们两个处的好那天正好有空儿,就商量着去领证儿了,以后就打算好好过日子的。”
她站在那里,在局促的屋子里显得高挑,老旧的窗户上面的木头纹路挂着风,石头的窗沿儿上还有黑色的墨水跟毛笔,四角黑色的碗柜上面能当写字台,当马海洋的床头柜,中间能通过狭窄的一人。
熠熠小时候就喜欢站在里面写作业,只露出来一个小小的脑袋,三女只觉得一眨眼就长大了,眼泪刷就出来了,女儿结婚总是要人难以接受,更何况这种突然领证结婚的。
她能想到要结婚,但是想不到结婚这样仓促,就单纯领个证一样,“长大了,突然长大了。”
哭的泣不成声儿的,眨眼就嫁人了,眨眼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了。
熠熠最不喜欢哭了,她拉着三女的手,撒腿的裤子带着风,肥肥大大的穿着,露出来脚踝,下面一双橘色的塑料拖鞋,整个人跟个小灯笼一样的秀美可爱,婷婷可人。
“我妈你不要哭了,我是帮你找了半个儿子回来,现在新时代新社会了,千禧年了,不是以前老思想了,嫁人又不是不回来了,你看我还是照旧回来看你。”
她是真相中飒飒的,她相中他的优点很多,而且都是她看重的优点,“而且你看你女婿,人多好啊,领证了您猜猜跟我怎么说的?”
三女的心跟空一块儿一样的,这会儿已经成定局的事情,她不能说什么,但是很关心两个人婚姻,“怎么说的?”
熠熠就绘声绘色地站在那里,小衫子七分袖滑到胳膊肘上,“就这样,我给你们看看,我那时候吃完螺蛳粉一身臭味,那东西是臭的,他不太喜欢吃其实,他就喊我,说熠熠你来一下。”
她就挪动几下脚,哒哒哒地过去,“你还差多少钱啊?”
三女脾气急,满脸笑追问,“你怎么说的?”
熠熠就继续场景再现,“你看,你找个好女婿吧,我眼光好着呢,钱我都拿着了,我妈你听我说。”
“钱拿去先还了,还有几个月过年了,年底下咱们终于不欠钱了,咱们吃白菜都香今年年夜饭。剩下的你交齐你的保险,以后拿退休金,跟你别的姊妹一样的。再有剩下的一点儿,我一点的不留着,给我爸爸后面检查用的。”
“这也是飒飒的意思,他说你们就是他爸妈一样的,这都是他该做的,我原本舍不得的,他劝我说我们还年轻,以后赚钱机会多着呢,我现在帮忙做留学,以后我毕业了就好了,到时候我们俩人赚钱,日子好着呢。”熠熠讲话半真半假,她一方面怕钱三女不要,一方面怕三女有心理负担,没有要女婿钱的道理,谁的钱都是辛苦钱。
熠熠就很会琢磨,她讲了,她不愿意给,三女不会往心里去,但是强调一下,女婿愿意给的,给的理由也说了,多么教人舒服的话,三女这么倔的人,听了高高兴兴的。
轮哄人这一块儿,还得是熠熠,熠熠最会哄人,好的话坏的话她都会说,这不是虚假也不是别的,等长大就知道了,这是会做人会说话,极其有眼力价。
跟熠熠这样的人交往,她事事都想的周到,会盘算,三女有时候都想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仔细的,“那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的?”
“等看看吧,最起码我毕业了,不着急,我们先领证。”
“行,你们年轻人事情自己看着办。”这就是答应了,没有意见。
日子是靠着女儿女婿过起来的,熠熠回家就主要是干这个事情的,知道飒飒明天要来,一晚上没睡好,备菜的。
高青青不知道给钱了,也不知道别的,就知道俩人领证了,喜得跟什么一样的,准备的礼物厚厚的,好烟好酒都抓紧去买,“你不早说,我赶紧让你爸去拉回来去,这边小卖店里面的东西贵,酒贵一块钱呢,不如集上那一家。”
又担心别的,“她爸爸不喝酒,她哥哥在家喝酒不喝酒啊?你不能喝酒,去了千万别给喝醉了,新女婿上门,人家难为人的呢,有专门灌酒的。”
说着说着就多了,自己美一会儿,当婆婆了是不是,又自说自话,“喝醉了也不碍事,不就这一回嘛,多喝点罢了。”
把东西都规整好了,怕酒箱子弄脏了,外面套着黑色的塑料袋,这酒买回来,人家还没拆呢,外面有白色的捆绳。
飒飒出去一看,就看见捆绳了,“这绳子拿下来。”
“拿下来干什么,这样省的路上碎了的。”高青青不愿意拿,这路上颠簸,碎了可贵了。
他爸爸拉着三轮车带飒飒去的,她跟着一起去见亲家,熠熠说了,就当两家聚聚的,他们还没去过她家呢。
东西都装三轮车里面了,新买的上山方便,倒地头上拉东西,赶集的时候拉人,现在拉飒飒呢。
哒哒哒哒的一路上土,里面放俩小马扎,高青青坐上去,给个好位置留给飒飒,“上来吧。”
不一般的女子
母子俩本来都好好儿的, 坐在半路上,冯立仁就听到后面吵起来了,他从山路上过去, 风驰电掣的倒不至于,但是这石头土堆的多,人在里面跟一筐嫩豆腐一样的,听见后面人吵起来了, 他就加油门。
加油门就听不见了, 只能听见哒哒哒的车子声音了。
成年子女跟父母之间的争吵, 没有太大的事情,也没有太激烈的冲突, 只是很单纯的不顺眼,这种不顺眼来自对各自做事方式的不认同, 进一步反应出来理念的不统一。
比如在后面闲聊几句婚礼情况的时候,高青青冒出来一句,“到时候婚后还得敬茶,我得买俩红茶杯子, 还有进门的时候,煮一碗生面条, 这个得安排人来做, 别煮熟了。”
问一下生不生嘛, 生就是好的,凑热闹的习俗嘛, 她还想着去找人掐算一个好日子呢。
一样一样的, 飒飒还没忙起来呢, 也觉得没什么好忙的,他觉得结婚就是两个人的事情, 有关于亲戚的事情就是来吃喜酒,来家里吃饭然后领个伴手礼就可以了,这就是亲戚朋友儿份儿。
结果给高青青一讲,怎么就复杂成这样呢,关键意义是什么?
他就老觉得他妈在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甚至是不利己的事情,“我妈为什么吃生的?”
高青青理所当然,她的理解能力就没办法很清晰地解释这个问题,“大家都这样,进门问问生不生嘛。”
生几个小娃娃,多好啊,美滋滋的,她想想紧了紧头上的围巾,正美着呢,风刮着跟小刀子一样也不觉得冷了,天儿是晴天,但是太阳不暖和啊。
正想着就听见她儿子跟个小毒舌一样的对她喷了,飒飒的表情就特别到位地讽刺人,“怎么,我妈熟面条吃了犯罪是不是?”
我就是找茬的,你好好的面条煮生的给人新娘子吃干什么?
你们自己平时自己怎么不吃生的呢,他不理解,且无法理解,怎么给熠熠吃生的呢。
高青青就开始费劲巴拉地解释,她脾气急啊,一着急就更上火,“人就是吃生的,谁家结婚不是吃生的,你叽歪什么的,这有什么好犟的,意思意思吃一口就行了,你怎么天天这样找事儿的。”
又不是摁着人吃一玩,微不足道的一件事而已。
飒飒有时候可较真了,尤其是在家里,“人家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是不是?好好的东西就是图个寓意的,吃熟的不是一样的,嘴上说个吉利话不就行了,而且非得吃面条,吃饺子不行吗?”
他讲这个的时候,满脸的不屑,那种恨不得把世道砸碎的模样,看的高青青真想一脚给他踹下去,就在这里埋了吧,她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一个玩意儿。
能不生气吗?她现在喝一口山风就肺疼,一喘气就疼的,浑身出冷汗,她真的更年期,一阵冷一阵热的,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子,拿着围巾擦。
飒飒就看着,“我也没说什么,你气性这么大干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看着递过来的水杯子,高青青一手打翻了,她真看一眼就够这个儿子,水杯结果没想到真翻了,前面人冯老爹一个转弯,人正好拐了一下,水杯子没拿稳就倒了。
没倒在别的地方去,就正好是那几箱子酒上去了,那是纸壳子的,瞬间就吸水了,看起来不体面极了。
俩人手忙脚乱地去擦,高青青就用自己围巾,着急嘛。
那围巾飒飒看着就来气,“这是人给你的,贵着呢,你兜里不是有一卷卫生纸的,你为什么不拿出来用。”
真气人,脑子就这么不够用的吗?
高青青都怕了,她干不过飒飒的,他跟个□□一样的,自己拿着纸巾去擦,真委屈的不行了,这个儿子就跟个杠精一样,看她样样都不顺眼,这是真伤心了,“你不觉得你天天看我不顺眼吗?”
眼泪都快出来了,但是憋住了,这就不能掉眼泪。
飒飒看见她哭就头疼,他干什么了吗?
他有说很过分的话吗?心就得硬起来,而且特别硬的那种,“你做错事难道不能讲?就事论事,我跟你说不要用围巾,那个羊毛的很贵你儿媳妇买的,人家勤工俭学给你买的,你为什么不用卫生纸呢,就在你的包里,我对你态度怎么样不影响这个事情怎么做。”
非得把围巾弄脏才好了,羊毛的你怎么洗怎么打理?
真够人。
而且你现在为什么要哭,你现在去赶路做客对不对?
永远不会做事,永远没有大局观,飒飒一瞬间失望的透透的。
他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说下去了,可是看见高青青还在哭,就忍不住了,一些话他觉得自己不说,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妈妈的一辈子,一辈子没有人跟她说怎么做事,怎么穿搭。
包括今天,他也终于发现一些问题了,发现自己跟父母的一些问题,为什么老是吵架,为什么总是沟通很苦难呢?
是因为他觉得一些基本的事情,随便都很容易做到,比如说准备像样的礼物,比如说刚才水撒了应该用卫生纸,再比如说你今天应该穿的好看一点。
但是高青青打扮了,她平常老干活,穿的都是破衣服,也不买新衣服穿,过年买个新裤子就很不错了,年初一穿一天,回娘家穿一天,然后就是今天了,拿出来用湿毛巾擦擦,穿着就是最好的衣服了。
不然她跟飒飒爸爸哪里来的钱盖房子买家具家电呢,这都是攒出来的,不吃不喝不买攒着的。
所以她出门像样的衣服就没有配套的,也没有太入眼的,她跟冯立仁的生活标准就很低,所有的标准都很低,所以衣服觉得今天穿的很好,买的东西也很好,这些很好在飒飒这里,觉得不行,父母能力不行,办事的水准也不行。
达不到他的最低标准,年纪大人的最高标准,达不到年轻人的最低标准,并且年轻人没有耐心去解释去教,更忘记了自己从来没有讲过这些更好的标准。
比如你穿的运动裤,下面是皮鞋,你穿的秋衣领子比毛衣还要高,都是圆的,跟土豆一样一圈一圈地套着多么不好看。
这些东西,飒飒能讲吗?
没讲出来,他也没那么敏感那么机灵就能找到问题所在了,所以他就只能责怪,觉得父母是大人,大人什么都会,不会的看看也能学会了,最起码能自理简单的事情对不对?
结果看一看全是失望,他有一瞬间觉得年龄跟年代带来的隔阂太深了,不知不觉把一个家庭分割的很遥远,像是两个星球相遇,一个往前,一个往后,但是你连相遇的时间都模糊没有界限,发现的时候已经是遥不可及的距离了。
“我妈你不要再哭了,马上就要到了,我是你亲儿子,我难道会坑你吗?我跟你讲事情,教你怎么做事,每次一说就就哭,除了我跟你说之外别人会说吗?会说你衣服不好看,不应该这样搭配,说你出现这样情况应该怎么紧急处理吗?”
不会的,周边人都是这样的层次水平,大家都觉得很好,按理说飒飒也应该是里面的一个,但是他有本事,早早跳出来了,看到更美好更高级的社会,所以他回过头去看他爹妈怎么都不满意。
不是嫌弃,真的不是嫌弃,就是想让他父母跟人家父母一样,会享受会高级的东西,进入一个更高级的社会阶段,仅此而已。
不然他有钱,再多的钱,他从来没提过说让他们不要种地了,去城里面,城里面养老什么都不要干了,他能出得起这个钱。
可是结局呢?
他们不会比现在活的好,或者更快乐的,他们在那样的环境里面,没有良好的人有耐心的带的话,会痛苦,还不如去种地的那种痛苦。
有时候有钱,但是你没办法花到位,也很难受。
不会花钱,不会享受,给钱了也不知道怎么提高生活质量,这就是一代人的思想。
飒飒是无力的,这种无力他说不清道不明,绷着脸跟石膏一样,“你可以仔细考虑我的话,如果对的话可以采纳,以后也要多从这些方式里面思考问题,我不是为了不跟你吵架,或者逼你听我的,我只是要你以后生活的更好,你要融合整个社会。”
现在外面社会什么样子,她不知道,谁知道呢?
但是社会发展的很快,他们跟不上了,他们被抛弃了这是真的事情。
千禧年的宣传铺天盖地的,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可是粮食的价格没有动,为了提供收入,他们两口子今年不种小麦了,往年的小麦够吃三年的了,他们种农副产品了,就是大棚草莓,整个村子一起,大家都创收去。
时代在大跨步,他们在小跨步。
高青青把围巾叠起来,用卫生纸低着头给围巾再擦擦,卫生纸磨的掉沫子,也擦不干净了,飒飒就拿来,“我回家给你洗去,你别气也别伤心了。”
他气上头,爆炸一样的,哪个难听说哪个,这就是狗脾气,高青青跟自己儿子也生气,但是生气也是自己生的,不能记仇,这会儿稳定下来也质疑自己,还不忘记交待飒飒,“你以后结婚了,不能是这样脾气了,有话跟熠熠好好说,不能一不高兴就急赤白脸地呲哒人,跟变脸一样的。”
这样子对婚姻不好,“脾气慢一点儿,有话好好说,尤其是夫妻里面,你脾气急就得收收,不然两个人往往就会吵架不愉快。”
说的都是老生常谈的话,但是哪个标点符号都是为了他考虑到深远的,这就是当妈的,飒飒坐在那里,又开始拉着脸,生自己的气。
看高青青样样为了自己,就这样吵架过了还是第一个想到为自己,就自责,自责刚才对自己妈妈那个态度,不会好好说话,他也有挫败感,也觉得自己爸爸妈妈可怜。
有时候都想关爱,中国人都很爱,可是不会爱,爱的自己在心里翻来覆去地表达不出来,最后跟自己烧的生疼的。
等到了,大家寒暄一阵儿,熠熠从飒飒一面儿看见了,就觉得这人不高兴的,家里什么事情都准备好了,三女一早上就忙了,五点钟她就起来收拾了,盘点了一晚上的活儿。
忙的马不停蹄的,飒飒一家子到了看着院子也干净利索,花架子也摆着鲜花,这个小院儿看着就可亲温馨起来了,屋子里面的糖果子水果摆了一桌子,都在叠字盘子里面摆着好看。
高青青看一眼高兴是高兴,但是也感慨,“弟妹,你比我回收拾屋子,你看院子里的花,还有那几条大鱼,比我手巧呢。”
人家家里利索干净,三女拉着她手一起进屋子的,茶壶是新的,人早上赶早市一起买的,回来烧水洗茶壶,里面的茶叶是新买的一包,“嫂子,我就是早上收拾的,你也别笑话我,你跟飒飒爸爸平时地里伙计忙,农闲的时候收拾成那样已经很不错了,我是下班之后没事收拾的,你们比我辛苦。”
这话说出口,多么地善解人意啊,高青青的委屈都散一半儿了,儿子还不如亲家会理解自己呢,俩人就说的很热闹。
冯立仁就坐在那里喝茶,一杯一杯的,马海洋特地换了衣服坐起来了,在沙发上,穿着棉衣腿上还得盖着被子呢,也是勉强坐着的。
窗户外面熠熠手里一点儿小伙计,剥蒜呢,“跟我说说,道路上是不是不高兴了,是不是跟家里人拌嘴了,还是阿姨说你了?”
她想想就只有这些可能性了,飒飒是不太爱说仔细的,开始不说,熠熠就大眼睛歪着头看,他不说就慢慢地把脸凑过去,给他看清楚自己的脸,“啧啧,我可是拿了五万块的女人哈,你要是不给点伙计让我分忧,那你可亏了哈。”
你看多么会安慰人,熠熠这丫头,不去外交部有时候都可惜了,她嫁人才展现出来这么优质的沟通技巧,以前她都不费心,说话直不楞登的,从小直眉瞪眼的不讨人喜欢。
谁能想到呢,人现在对自己老公说话,这么好听的呢。
飒飒就说了,开始模糊说几句,后来就说的仔细了,人家会问啊,问的一点脾气没有。
这样情况怎么办,他觉得无解,但是人熠熠会想啊,有时候听飒飒跟家里人相处的方式,她对飒飒的脾气也了解的更深入。
首先要理解一个人,了解一个人,才能去爱一个人对不对?
理解完之后还爱,还包容的,还觉得这个人很喜欢,还能忍受,并且想帮助的时候,这就是夫妻的感情模式了。
事情反馈给熠熠,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解决,飒飒绝对不是不孝顺或者想有个人站在他这边说父母错了,他干的漂亮。
她把蒜都给飒飒,自己坐直了腰,“你来剥蒜。”
她干什么呢?
她拍拍手上课呢,“我寻思多大的事儿呢,你进门脸就刮着,不过就我看明白你强颜欢笑了,不要紧张。我首先说你没不对的地方,就是太聪明了一点儿,你说你发现问题这么及时,就是说出来的时候急了点儿。”
“你得这么说,把自己小脸送到阿姨跟前去,知道吗,就跟我刚才把脸送你跟前一样的,说妈妈,我觉得你可以用卫生纸擦更省事一点,那围巾太可怜了,你放过它吧。”
她脸上的表情活泼的跟场景再现一样,给飒飒一下就看笑了,怎么这么可爱的呢,什么吵架干架都忘了,“我可不干。”
“你不干可以啊,世界上的路多了去了,咱们不走幽默路线了,你实干派的对不,自己去把兜拿来,手脚麻利地地拿出来卫生纸擦,一边擦一边说妈妈,咱们有卫生纸,你着急忘了吧,下次做事情不能慌,也不能大惊小怪,显得咱沉不住气一样的。”
你呵斥人的目的是什么,你要的效果是什么,你要达到效果的才是好方式,“你这样一说,阿姨不就是不慌了,今天一整天都不慌了,有你给稳住了,而且这以后类似的事情,人也有对策了,也有案例了是不是?”
你不喜欢人惊慌失措做错事,就不要再去吓唬别人了,不然更慌张。
能听进去吗?
总有一个方式能听进去,熠熠就塞给他一个大草莓,“拿去,给阿姨吃去,就说你选个最大的给她。”
这不就是道歉了吗?
飒飒是谁?
宇宙犟种嘛,“我不去。”
熠熠就一只手揽着他腰,她曾经也是犟种,所以理解,她之所以不当犟种了,是因为这个社会犟种太疼了,她比一般孩子挫折药多点,遭受的贫穷更多一些罢了,“你去呗,我跟你一起,我端着盘子,我来说。”
俩人站一起进去,就特别养眼,看着高青青就饱了,熠熠递过去盘子到跟前弯着腰,指着最大的那一个拿起来,“妈妈,您看,我们洗的草莓,飒飒说您爱吃,捡着红的大的要先给你尝尝看,到时候家里草莓比这个种的还好呢。”
高青青猝不及防,这女子怎地怎么会说呢,她常年跟老头儿老儿子俩人互喷互怼,乍然这么一下,太舒服了,这心理上就舒适度极高。
爱情的滋味
有的人被不温柔对待太久了, 或者没有被温柔对待过,就不知道如何对待温柔了,遇见温柔就好像是遇见了一个很新奇的东西, 心里面小鹿一样的,砰砰砰地跳着。
暖呼呼地吹着小风,把人吹得微醺陶然,就好像是一个酣睡的夏天一样, 在里面徜徉着不起床, 就着日头睡的变长。
高青青捏着那个草莓, 结结实实地拿起来了,当婆婆了, 一瞬间又自满,这是当婆婆应得的对不对?
熠熠转个身, 又递给她一个红的,“再来个,多尝几个才好,”
掉头过去又给三女, 三女摆摆手不吃,被熠熠抓了一把塞在手里, 压低了声儿说话, “我妈你赶紧吃, 大家都吃呢,今天千万别不舍得, 你最大呢。”
飒飒在一边看着, 就觉得特别有意思, 怎么有人能搞得定这么多人的,小嘴跟抹了蜜一样的, 怪甜的嘞。
心里是很满意的,他难道不想看到其乐融融的样子吗?
难道他天天喜欢咆哮吗?
给自己找补几句的,“我妈她们年纪大了,有时候想法不一样。”
别的不会多说什么,如果他现在讲自己爸妈不好,那是真的有意见,但是熠熠听着不是,就明白飒飒的意思了,他对家里没有意见或者是抵触的情绪,只是相处不好。
她站在太阳地下面,现如今也有些冷了,手指头还能伸的出来,对着飒飒她也很坦诚,“又不是你一个人会遇见这样的问题,比如说我,你看见那一水缸的鱼了吗,我跟你说其实是白花钱的,每次我都讲,你养这个冬天可能不会活过一个星期,太冷了晚上,但是我妈每次过年都买。”
女婿来了更得买,这是她的一种仪式感,有自己的思维在里面,“如果别人很执拗地去做一件事情的话,无关紧要的,就看他们去做吧,南墙又不是不能撞对不对?”
她讲话很有意思,也很大胆,“不过等鱼死了,我就会站在她跟前儿,说你看看,让你不要买你偏买,白花钱了吧,不如换成两斤猪肉吃吃,或者买盆花时间还久一点呢。”
看别人撞南墙,不是一个残忍的事情,如果一个人能沉得住气,能稳得住眼睁睁看着别人撞南墙,那这人就成气候了,最起码心态好包容心极其多吧。
熠熠就发现一个问题了,你不要很卖力去劝别人不要做什么,或者是劝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咱们老祖宗不是说了吗?堵不如疏,你不喜欢煮生面条这种习俗,你肯定也不喜欢很多其它的旧习俗,你站起来打击报复是没有用的,老婚礼上面的那一套,取其精华嘛,微不足道的尊重一下,总而言之都是好寓意的,麻烦费事儿还不讨好的,我们就按照新方式替换一下。”
“他们听吗?”
熠熠也不回答他,只说一句,“看你的本事喽。”
巧言令色的人,骨子里其实最叛逆的,这是飒飒发现的。
等着家里去的时候,跟自己妈妈还是没的说的,夜里吃饭的时候,姑姑跟大伯那边都担心呢,到家里来吃饭顺便商量商量。
高青青陷入僵局有儿媳妇了,家大业大的一些话就放开了说的,姑姑听了也很满意,也是看嫂子眼色的,嫂子要是说这女孩不行,她就找茬,要是说女孩可以,那就跟着说可以。
女孩子在小家庭中的地位是老公确定的,但是你在家族里面的地位,真的是婆婆确定的,婆婆几十年的媳妇给人家当的,自己婆婆立得住的话,要护着一个新媳妇那太简单了。
高青青现在不需要儿子满意了,她自己满意就可以了,因此一个字不说不好,反而事事还要为人家考虑的,尤其是成为一家人了,马上就转变自己的心态了,这就是自己的半个女儿。
冬天快到了,她得给买衣服是不是,家里钱也有,儿子她不管,是真的糟心,跟姑姑商量的,“结婚还早着呢,孩子的事情他们自己商量,先紧着她上学,学业重要,年纪也都小呢。”
“我打算把屋头没齐全的添置一下,她周末的时候就家里来住,她妈那边也上班还得照顾她爸爸,忙不开。”她觉得这个想法很好,这修的这样好的房子,不给她住留给谁啊。
眼巴巴地看着飒飒,还得要这个犟种儿子去说,“你看看,怎么样,你们星期天就回家里来,在外面也没个地方住。”
回来俩人还有个屋头呢。
飒飒才不甩,“这么远,回来不方便。”
高青青就糟心死了,你不回来也行,但是儿媳妇回来多接触,谁稀罕你一样的,“我跟熠熠说。”
飒飒老大不高兴,“跟她说干什么,你自己考虑清楚了,让人来住人愿意不愿意呢,不要老是按照自己想法一厢情愿的,这坐班车得一上午才能到,而且周末了人家不想回家看看吗?”
姑姑和稀泥,“说得对,也有道理,这样我看事情呢,还是按照人家女孩自己的意愿来,想来就来,我二嫂把家里收拾好,不想来呢也不碍事,年轻人都忙。”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嘛,姑姑就跟个定海神针一样,有时候风乱了就到处歪,从来不把自己固定死,墙头草一样的到处晃荡,手一摆指点江山的时候一点不含糊,“二嫂你明天我来帮忙,把家里再布置布置,就算是不经常回来,这趁着领证了也要板板正正做好了,不然逢年过节也要回来的。”
这倒是提醒了飒飒,逢年过节是要回家里来的,他有时候只是单纯反对他父母,不是为了什么事情,就看他妈妈讲话不顺眼,高青青也不是会说话的那种人,直勾勾地词不及义讲的太多了。
飒飒晚上睡觉前,就再去屋子里面转一圈儿,是的,装修之后他就不能住了,新床新家具什么的,人都是留着给儿媳妇一起住进来的,高青青把门再锁上,布置的已经很走心了,“等着我去买新的家纺,人家店里面订做的很好了,都是一套一套的,枕头套被单什么的全套,可漂亮了,再给你们买一床蚕丝被去。”
这边不产丝,不养蚕,但是嫁女儿的很多陪嫁蚕丝被,一大一小子母被,暖和的时候就用一床,天冷也不碍事,两个被子扣在一起叫子母被,暖和的很。
飒飒听见了可知道要好的了,去哪个地方哪个店里,是在村子里自己买呢,还是到镇上去呢,问的清清楚楚的。
高青青又怕买不好他作妖,“这样你明天跟我一起去看看,就在隔壁村子的,看看不行我们就上市里去买,买好的去。”
给儿子结婚花钱,还是舍得的。
飒飒就满意了,“这样,都去市里去买吧,还有毛巾什么的小东西,一次性买齐全了。”
“行,都买,都买。”
飒飒就睡觉去了,检查一下自己屋子的锁,怕夜里有东西进去了,然后才回自己被窝里面去了,他自从装修之后那卧室就不是他的了,是新房了。
以前的小床搬出来,然后放库房里面去了,他就躺在库房里面睡觉去了。
睡得也是以前的旧被子,一半儿在下面压着,一半儿盖着,自己要求不高,也还行。
就是硬,翻个身会醒,没办法硌得慌呗,尽量不翻身,跟着高青青到市里面去,这些东西高青青怎么知道哪里有好店铺的,她不知道。
飒飒更不可能留意了,三个人在批发市场呢,四件套婚庆批发市场,咣当了一上午,拉着一三轮车回去了,高青青可真的是捡着好的买的,被套买的都是纯棉的,那个棉说是新疆棉,一床被子的含棉量比别的被子要多。
这都不是她消费能力能买的东西,但是本地有句老话,叫喜不足,办喜事儿花再多钱,出再多血也不为过。
飒飒就不知道市里人开了好两家家纺店,家纺店里面都是好看漂亮的四件套被褥,一应俱全的质量还有保障。
他就土,也不留意,就知道跟熠熠去嘱咐,“你被褥不要准备了,我们今天买好了,去批发市场买了四套。”
熠熠是知道的,女孩子心细嘛,但是人家去批发市场买的,她已经很满足了,批发市场也不便宜啊,而且这些东西一般是陪嫁过去的,“我妈说是给我买的,你们怎么提前买了啊?”
“嗯,家里什么都齐全,为了欢迎你呗,他们牙刷都买了一对的,你来住的时候就方便了。”飒飒这会儿情绪很稳定,自己到工地上来看呢,当监工的。
张摆平在一边听着呢,他也来看看,俩人约好的,结果看到施工的弄清楚就笑了,飒飒那房子不是大,而且位置是居中,那时候看图纸看的清清楚楚的。
但是就忘记留意一点了,他没留意你家是四层不错,但是你四层最下面我们挪出来一点点,是设备房。
整个别墅区的设备都会在他楼底下,飒飒一看就气死了,这不是坑人的,你一开始怎么不说下面是个设备房的,高低不愿意给人在他楼底下,这有没有安全隐患是一方面,主要是有噪音啊。
施工的经理都认识他,跟老板熟悉对不对,先挑的房子嘛,“您看看这样,这房子就是这样设计的,我那个墙体多加一层消音棉怎么样,到时候听不见的。”
飒飒就喷人,他是真气坏了,这买房子到处都是坑,“墙是听不见了,顺着电线插座上来的能听见吗?”
这不是靠空气,你还能靠固体传播声音呢,多烦人到时候。
项目经理也很沉默,沉默到最后提出来一点补偿措施,“到时候你家里所有墙体,我都给装消音棉行不行?”
张摆平本来装死的,听到这里耳朵都竖起来了,这个东西贵啊,按平米来算钱的,这四层都装,得多少钱啊,最关键的事他也想要。
他老婆更年期,失眠呢,听不得一点儿声音,不然晚上就睡不好。
飒飒跟周扒皮一样的,他这人是真抠搜,在那里跟人叽歪了俩小时,等出来的时候,张摆平首先获得了一套消音棉,不是全部楼层的,他装地下一层二层。
也美滋滋的,回家时候跟老婆诉说心理感受,“要说还得是老板,真敢开口,你说这叠墅就跟人家几个老板送他的一样,现在好了,人家有专门送装修送绿化的了,多好啊。”
装修里面,消音棉是四层全装的,然后施工的还负责给他下面负二层防水做好,水电改好,最绝的是,张摆平歪着头咂摸,“你说他怎么想出来的,让人家给小区绿化的时候,给他那边单独绿化一下,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费事儿,要一株有年头的桂花树。”
桂花树是初步想法,飒飒人没全部说出来,省的人家不答应,在占便宜跟精打细算这一块儿,没人跟他媲美。
这脑子太灵活了,左一步右一步想的全是赚钱跟入账。
脑子太好用了,张太太听着也不得不佩服,这人就是当老板的材料。
人才一个。
“他喜欢桂花?”
“喜欢个屁,他都不一定见过桂花。”张摆平换下来衬衫,穿着居家服,居家服也很简朴,磨边了是他大哥家上大学的侄子不穿的。
他在家恨不得要饭打扮一样的,洋洋自得地揣测,“他不喜欢,有人喜欢呗。”
什么人?
他老婆呗,大胆的揣测,“周末回家去了,肯定是跟亲戚吃饭说这事儿的,回来喜气洋洋去看房子,着急住,我们这房子算是买对了,跟着省事儿多好啊。”
坐在那里又接着琢磨,他没事儿就琢磨老板,老板的行为跟想法,得给老板研究的透透的才好呢,“你看看他买的喜糖盒子,里面放的烟,都不是一般的烟,这么抠搜的一个人,舍得放这个烟,你看着糖都是进口的,里面全是巧克力,这多少钱得,一个礼盒比别人都高档。”
盒子是一般的盒子,但是里面东西不一样。
张太太就总结了,“人这是真爱,爱情。”
从这里面,咂摸出一点爱情的滋味儿。
走绝路
就飒飒这么一个人, 多年没有回馈过本家,这次人可大方了,喜糖盒子挨家挨户发的, 也没收礼金,到时候还办婚礼呢。
他姑姑到家里就打开看啊,跟姑爷就说了,“烟拿给你抽, 这是给你带来的酒。”
姑爷就给盒子打开了, 一看里面烟酒笑了, 贵啊,“都有吗, 还是给我们的盒子里面有?”
“都有,都有。”姑姑抻着脑袋一看, 那大大的脑袋里面就得有个大大得问号,“不是,这不得不少钱了,这不是本地烟, 云烟是不是?”
“是云烟,你看看人家这烟, 这档次, 我跟你说, 他小子这指不定出血的。”喜糖盒子里面看什么?
看的不就是烟,烟值钱这一盒子就值钱, 谁家看糖的啊, 结果人家不仅烟好, 姑姑嘴巴馋爱吃啊,拿个棒棒糖吃一口, 表情就变了,这好吃啊。
贵的东西一吃就能吃的出来,味道就是不一样,天然的水果香味,塞一个白色的给姑父,“你快尝尝,人家这糖也好,还有白色的。”
姑父吃半天没吃出味道来,但是好吃啊,再找就没有了,一个品种就一块儿的,这会才明白过来人家是真走心的,把糖袋子捡起来看看,“你说人家这是白色包装不喜庆,但是你看看这是海南的椰子糖,你吃没吃过椰子,你看看人家都吃椰子糖了,不一个味儿。”
自家亲戚都这样满意,外面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其实婚礼整个前后做到的,就是要大家满意,这个大家的范围主要是自己家里亲近的亲戚,这些亲戚呢主要集中在叔伯大爷姑姑跟女方娘家人这两类上面。
连新郎新娘都得考虑让亲戚们怎么满意,婚礼的本质就是这样子,人那噶所有人满意,做不到的话就紧着让亲戚满意,至于新人满意不满意的话,大家并不是很在意,你要是专门要你俩人满意的话,最好就谁也不请,谁的钱也不收,俩人随便满意,碍不着事儿。
但是要办酒席,要请客,要收礼金,就得把宾客放在前面第一位的了,不然为什么办个婚礼结束以后,有一半亲戚是不高兴的,一半儿亲戚是心里骂的呢,无非就是没吃好喝好,服务不到位罢了。
这事儿飒飒是琢磨不了这么仔细的,熠熠提出来的,“既然先不举行婚礼,但是又要跟亲戚们亲近,好好相处,我们宁愿多花点钱,自己吃亏一点儿,也要让大家满意,东西里面装好的糖果香烟,一来显得对亲戚尊重爱护,第二个显得亲戚之间亲近。”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有时候考虑的事情很远很深,但是这可不是委曲求全,她坐起来一点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不舍得,对待亲戚就是得舍得,不舍得的话,你事情白办了。
既然要办事,费心费力还费钱了,咱们就做到位,做到最好,不然白费力气,也不要勉强过关,心态就是非常的稳当。
她考虑别人很多,但是她的理念里面,这就是一个良性的循环,你多为别人考虑,让别人舒服了,难你就舒服了,你环境就不一样了,成功的环境绝对是顺顺利利的,不是崎岖到处有人说闲话使绊子的。
姑姑吃的满意,就给高青青去电话了,打电话夸夸呗,你家儿子不错,你家儿媳妇也不错,俩小孩都不错。
又给老大那边去电话,闲聊呗,有什么事情就说什么八卦,这小孩在外面也多少赚钱了,不然哪里能买这么好的东西对不对?
大伯也想得到,但是赚了多少,想不出来,大伯觉得可能没有自己赚的多,他下岗之后就干个体呗,赚钱也是闷不吭声地赚,别人也不知道他赚多少钱,但是城里面给儿子买房子,人家全款买的,一句话没跟家里人提起过。
这家里人都瞒着呢,挂了电话,就跟大伯娘说的,“之前买房子,怕滔滔结婚的时候去借来着,现在他结婚了,我们也敢说了。”
老大夫妻人想的可仔细了,这要是家里第一个买房子的,自己儿子有对象打算结婚呢,这城里房子可不容易买哦,大家都没钱买的,他们有钱,而且很轻松,但是就怕一个事情。
怕人家借钱,还怕人家借房子,借一切别人家里没有的东西,这飒飒之前孤寡一人,眼看着就那样的,要是结婚或者相看女孩子,万一为了充面子到他那边房子里面去相看或者办喜事儿呢,多不好。
就愣是不说,什么时候飒飒结婚了,俩人才松口气。
你说高青青能有这脑子,还是冯立仁有这个脑子啊?
俩人八辈子想不出来去借老大家里的楼房给孩子用,但是老大心眼小啊,他过日子特别仔细呗。
远的不说,有专门骗婚的那时候,现在在外面打工的也都知道住宿舍不好了,结婚得有个楼房,都愿意找个有楼房的,这就出现了亲戚之间借房子相看或者一直到结婚,先哄着女孩结婚呗,结婚了之后就赶出去,又不是自己家里房子。
这就是空欢喜,就算不是为了空欢喜,也有的为了面子,在楼房里面相看多体面啊,亲戚朋友都来相看的时候大家都舒坦对不对?
一方面城乡差距就出现鸿沟了,另一方面充分证明了国人的美好向往都是从一套房子开始的。
高青青知道这事情的时候,愣了一下,姑姑压低了声音说的,她敢说老大坏话,“你看看大哥,早买了也不说,不知道怎么想的。”
她想不明白老大怎么这么古怪的呢。
高青青也想不明白,跟冯立仁嘀咕,冯立仁脸就拉下来了,别人不了解他大哥,但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琢磨着老大来领喜糖的时候问的话呢,想憋住的,毕竟是自己大哥的坏话。
结果一直到饭碗端起来,实在是咽不下去,吐出来了,问自己老婆,“你不是不知道,我来跟你说说。”
“老大心思鬼,怕我们借房子的,他先前跑来问我,说飒飒办婚礼打算在哪里办的,我说这边房子都盖好了就在这边办,他就问我买不买楼房小孩都喜欢楼房,我没说买不起,我说老家亲戚都在这边,在老家办方便。”
“老大放心了,敢说自己买了房的。”
高青青听得心里拔凉拔凉的,一时之间不知道夸老大聪明还是糊涂了,你聪明你就瞒到死,结果你跑来试探,“这人不行,你大哥就这样小气,一辈子就这样了。”
但是夜里翻来覆去恨得啊,瞧不起谁的呢,“就你大侄子,现在在学校里面不就当老师的,当初还是靠你去跟冯老师说话请客,才牵桥搭线的。”
老大两口子,只专心过自己的日子,人情往来很一般,在本家里棉没有多少人情世故在的,红白喜事儿冯立仁去的多,他在外面忙前跑后的。
大侄子大几岁,到上班年纪了,想着找路子上班呗,学习成绩比飒飒那时候可好多了,他就欢喜大侄子啊,男人就没有不疼侄子的,当亲儿子一样的,忙前跑后的,托冯老师准备备考资料的,人家就考上老师了。
在镇上当老师呢,后面冯老师使劲儿,人给调到县里当老师去了,老大后脚赶紧给儿子在县城买个房,多好的房子啊,人四室两厅的。
讲出来,你不得去烧锅嘛,买个楼房不易,现如今的习俗流行烧锅,热房,出份子钱呢。
高青青还得去啊,亲戚往来就是这样一来一往的,去了就坐在那里,不想帮忙,也不想做菜,蔫头耷脑的,心里憋着气,“嫂子,这房子多少钱?”
大嫂听了,生怕借钱的,“这个贵呢,一般人买不起,种地十年的庄稼钱都不够。”
锅里的水开了,烧的风生水起的,水池子里面还有俩大鲤鱼,冯立仁给买的,高青青给气的,心肝肺都开始抑郁了。
等着出门的时候,就跟冯立仁说了,“你忙前忙后,买这个那个贺喜,还出份子钱,你大嫂怎么跟我说的。”
她原话讲,冯立仁不信,“听错了吧,或者她理解错了,不是瞧不起人的。”
高青青炮仗一样的,门口就打起来了,是的,她们家不仅子女父母不和气,有时候夫妻还不和气呢,都能动手。
我挠死你,我嫁给你现在还要受你大嫂的奚落,你是不是下三滥。
给老姑看呆了,都一起坐着三轮车来的,她家条件也不行呢,这会儿只能劝着,她真觉得像是大嫂说的话,但是还得劝呢,“二嫂,二嫂,你不要生气,先消消气,有话好好说,这样子打起来不像话。”
然后就拉着高青青,不然她二哥吃亏啊。
这一拉,高青青就挨了冯立仁劈头盖脸的一个巴掌,真的是劈头盖脸,从头顶一直拍到了脸颊上去,嗡嗡的。
她就梗着脖子,一歪,对着老姑撞过去了,“姓冯的,你们全家欺负我一个。”
哭的嗷嗷的,她得找她大儿子去啊,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全家欺负她一个。
就是特别伤心欲绝,一个农村妇女如果崩溃了,绝对是已经伤心到极致了,实在是天大的委屈了,不然不会连最后的一点体面都不要了。
她省吃俭用,留给儿子她愿意,给儿媳妇也愿意,给老冯她也愿意,但是你看,老冯向着他大哥,他大嫂还瞧不起人。
你拿着侄子当亲儿子一样,我儿子呢,她越想越委屈,这里面的事儿太多了,不是一天造成的,从她嫁过来就是这样的,老大一家把什么便宜都占了。
工作工作老大接班儿的,冯立仁就种地呗,老姑是因为爹去的早,不然老姑高低不能跟冯立仁一样。
全家里面就看她家不争气,欺负她跟飒飒是不是?
哭的鞋都掉了,姑姑追几步也不追了,她得跟这个说说,那个说说,商量商量出主意啊。
大嫂是不能去找的,这会得去找冯老太太,找她亲妈去,“你赶紧的说说老二,这好好的日子不过,跟媳妇置气干什么,我大嫂也不对,高高兴兴的事情说话那么难听的呢,她买房子先开始不说,后来再说谁知道什么心思,防着谁的呢。”
想想看,再怪一下高青青,“这是有儿媳妇捧着的了,自己也矫情起来了,有儿子儿媳妇撑腰,你说你去找人家,人家能待见你吗,说是那么说,还能真去给人家添麻烦。”
飒飒那脾气,指不定给你呲哒一顿回来,或者耽误他事儿呲哒你几句,那日子可怎么过。
要是真这样,去找亲儿子再给呲哒一顿,高青青这样的人就想不开了,日子就彻底没有盼头了,这路就走绝了。
一脉相承
高青青坐大巴车, 到车站就傻眼了,没进过城的人呗,县里到市里的车, 她也不会坐。
就很老实本分的,去县里面汽车站坐车,等着人家发车,人家发车了就到市汽车站, 不敢去别的地方, 也不会中间下车的。
就是熠熠小时候上学的时候, 也分不出远近来,在县城里面念书也是到汽车站, 汽车站就是大家都的终点,别的地方不了解。
所以后来有了导航, 熠熠是最积极的一个,有了导航,就给她们这些人对这个世界多了一点衡量,多了一个了解的最便利店工具。
导航附近周围有什么, 距离多少,都能找到。
她到汽车站就傻眼了, 不知道飒飒在哪里对不对, 要打电话给飒飒的, 但是看看这个点,下午五点了, 这人要是卖鱼的话, 这会儿人家正下班做饭呢, 说不准忙得很。
她就问路,去找熠熠去, 熠熠学校名字她知道啊。
就硬走,幸亏这汽车站建设的还很人性化,都是在市中心的。
走一个小时就到了,熠熠听到电话的时候都愣了一下,就是觉得遇见难处了,小跑着过来接人的,气喘吁吁的,“哎呦,妈妈你怎么来了,来这边来。”
扭头对着同学老师说谢谢,“谢谢大家了,我妈这边不熟悉,我也没给她留个电话什么的,她只知道我什么专业的,给你们这一通忙活,实在不好意思了。”
都是小事,知道专业找个人还不简单嘛,摆摆手人就散了。
高青青才觉得不好意思,她的气也散了,看看这样的儿媳妇,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兜里还有钱呢,本来给老大的热锅钱多出来的,没有亲戚住楼房的,不知道给多少钱,礼钱多多的带了。
绝口不提吵架的事情,这怎么好跟儿媳妇说呢,熠熠这人特别节俭,正好是饭点了,自己端着盘子打饭呢,给打的都是好菜,自己平实抠搜的舍不得吃的,大学食堂的菜其实对着母女俩来说,都好吃的不得了。
人家是厨子做的,有花样呢,口味跟家常菜也不一样,而且食材很多,要吃鸡就有鸡,要吃鱼就有鱼的,“妈妈,你尝尝看这个炸蘑菇,可好吃了,还有这个,咱们这个是人家□□清真餐厅,专门给回族人吃的,这大盘鸡可好吃了。”
她自己吃就是俩素菜,早上吃个包子白开水,豆浆都舍不得端一碗,喝免费的汤呗,中午晚上也是免费汤,吃点馒头米饭的,全靠碳水活着,也馋呗。
给拿好筷子,端免费汤去了,想了想,汤有点温热的了,买一杯热豆浆,“妈妈你喝这个。”
一口一个妈妈的,嘴巴多甜啊,大概是饿了,看的高青青都饿了,她今天穿的就是一个深色的格子褂子,里面套着一个老棉袄,下面就是青色裤子,劳动人民的解放鞋子,在食堂里面窗明几亮的,本来局促的,但是看人忙前忙后的。
就心疼儿媳妇啊,“你吃,你多吃点,在食堂里面不要省钱,这顿饭妈给你钱。”
“不用,我吃的好着呢,我每天都吃一个土豆丝,一个白菜豆腐,这白菜豆腐烧的可好吃了,但是妈妈你来了,我就不吃了,换换口味。”自己说的嘻嘻哈哈的,脸上笑着,心里也在考虑,家里肯定是有事儿的。
给高青青说的心疼的,俩孩子不在一个地方,飒飒她不关心,那么多鱼呢,光是死鱼都够他吃的了,死鱼也有营养对不对,也是贵价的鱼啊。
海鲜有什么不满意的,拉着自己的包,想着一会钱都给小牛留下来,她个女孩子不容易,菜人家一个一个给介绍,炸蘑菇没吃过啊,“这个我会做,等着你家去的时候,我做给你吃吃,就是费事一点儿。”
“妈妈这得油炸吧,吃很多油。”
“对,就得油炸,先把蘑菇洗干净了,晾干净,不然油就喷出来了,裹上鸡蛋面粉浆糊,就跟我们炸酥肉一样的方法,我做这个好吃,飒飒可喜欢吃我做的酥肉了,我过年都弄那么一大盆。”说的眉飞色舞的,高青青也不是拘束的人,她人单纯直接,有话就说了,就是嗓门大点儿罢了。
熠熠嗓门也大,想想这个步骤,她虽然没做过,但是应该也会,说实话家里孩子多,油少,三女会做,但是很少做油炸的东西,好好的油得一锅,用完了你炒菜吃不健康,老觉得黑黢黢的,不炒菜吧也不能浪费。
干脆就不做,“妈妈我也喜欢吃,到时候过年家里去的时候,我看看你怎么做的。”
“行啊,这大盘鸡你看,不如家里老鸡好吃,你看着个皮,都是油,家里老鸡那个皮就跟胶一样的,吃起来可好吃了,我养着大公鸡呢,炖得两锅水才行,到时候炖的稀烂的,肉比这个好吃。”
熠熠还真分不出孬好来,因为她也很少吃鸡,没别的,还是那句话,家贫。
要是住农村还能养鸡,她们家里养不了,不然院子就没法待了,光吃粮食也养不起土鸡。
小时候养的鸡,说实话也都是卖钱了,八月十五卖一波,过年前再卖一波,收鸡的小贩子到乡下去买,一个鸡卖不少钱呢,卖了鸡换猪肉。
王守香也不大会做鸡,过年吃饭炖一只有时候好有时候坏,不如吃猪肉。
所以来学校之后,只以猪肉打牙祭的熠熠给美住了,世界上怎么有大盘鸡这么好吃的鸡肉呢,这土豆在里面比鸡肉还好吃呢。
给美滋滋的,美着美着,看天色晚了,都黑透了,吃东西贼拉快的她就问出口了,“妈妈,你肯定有事情才来的,你跟我讲讲,夜里不要回去了,晚上我们去找飒飒去。”
“不用,不用,我夜里找个旅馆,明天早上就回去了,我没事儿,就是来办事儿想着没来过你学校,也看看大学什么样子,飒飒自己不争气,我们也没眼光,你看看你在这里多好,我也长见识了,这饭菜好吃也不贵,你就多吃点,别不舍得,这钱你拿着。”
她留了一百,剩下都给塞过去,“你拿着,学习辛苦,老吃白菜土豆干什么,地里种的都吃不了,你没钱以后就问飒飒要,他一个月给你两百块钱,你上学他上班,不要不好意思。”
“妈妈,他给我钱呢,给我很多钱,我很感激他呢。”
高青青骄傲啊,你看这是她的狗儿子,狗儿子也知道疼人了,她一点嫉妒心也没有,飒飒虽然没给高青青一分钱孝敬,但是自己养出来的狗儿子,能知道疼别人也行,能疼老婆就知道疼父母,不像是他那个狗爹。
想起来就给自己掐断,可千万不能再想了生气,今晚多好啊你看看,来大学里面吃饭了,看同学老师就感觉倍儿有希望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得多上大学里面转转,看看就能改善心情的。
改善心情了,一些话也释怀了,“嗨,没别的事儿,就是今天你大爷跟你大娘知道吧,先前这俩人真有意思……”
她就讲,讲了俩小时,就在学校一边散步一边讲,走到湖里面中心的亭子里面,看着灯火通明的图书馆,她就一直看着那里,讲完了,其实熠熠要冷死了,她小姑娘不抗冻,穿的也不那么厚实。
但是不讲,就听她讲完。
讲个开头,其实熠熠就懂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人来,人穷志短的滋味,她们一家子比任何人都清楚,过了多少年靠借钱才过年的日子啊。
借钱这个事情,真的是敏感,多少亲戚不是从借钱开始坏的,而是从担心你借钱开始的,像是大爷那边儿,生怕你开口,人想的多长远啊,她接受的很良好,“妈妈,咱得这么想,亲戚也是各色各样的人,咱们能帮衬的就帮衬,也不图他们什么,像是这样子的时期,心里有数就行了,也不要恼,也不要气,总归还是亲戚要走动。”
“妈妈我跟您讲,你好日子在后头呢,您看他儿子在县里,飒飒这不是在市里吗,他职业也不差对不对,赚的钱以后也越来越多,我以后毕业了,我俩一起攒着,钱就出来了,到时候咱们买大别墅,一家子都住。”
“你跟爸爸来住,请他们来热锅,你看咱们不是非得听人家说什么的,咱们做事儿就行了,你嘲笑我三五年,我不在意,三五年之后呢,告诉他们别老小看了人对不对?”
一句一句的,说一气儿,周围人潮攒动的,不论哪个时间,只要不到睡觉点儿,大学里面的哪个角落里,都是一些美好的大学生,干什么的都有。
个个都是笑的,慢吞吞的,袖手看着,也怪安详的。
高青青吃着儿媳妇画的饼,想着儿子赚的钱,俩人都没好的向往那大别墅多少钱,“是不是比你大伯那个楼房贵,贵多少啊?”
她问价格,就是想给俩人攒钱买个的,人家孩子都有,他们两口子不比老大差对不对,那飒飒跟熠熠也不比那大侄子差劲啊,凭什么问都不能问一句,就问,而且眼光很高,就听见大别墅了。
熠熠不清楚啊,但是一套楼房这边的话,就得十万块了,这个数字想起来,她其实手里有钱,但是那钱说好了不能动就是不能动,无论飒飒当初给她干什么的,她多么想用,但是就得放在那里。
她也知道飒飒能赚钱,你看他外面请她吃东西,从来没还价过,吃的都是好的,哪个好的吃哪个,她带着婆婆只能吃食堂。
图的不是便宜,是实惠,食堂里面几块钱的菜,外面几十块差不多。
学校给的补贴特别到位,连□□清真餐厅人都给配套的。
吃饼的时光总是快乐的,听着熠熠说的这个数字,高青青想了想,也不是很难得,四个人要是都攒钱,攒几年是不是就行了,最起码买个四室的。
“唉,这就对了,妈妈咱们只管做,不听别人讲什么的,你等着晚上我带你给爸爸捎信儿,省的他记挂,他怎么不记挂你的呢,你一个人出去了他饭都吃不安,跟他说说好安心的。”
“跟他讲好了,以后可不能打人的,要种大棚可得好好弄,你回去之后指挥好爸爸,跟他说等着我毕业之后,咱们就买房子的,买大别墅呢,可得好好干活了,平时你俩不能闹意见,得好好保重才对,对不对?”
给高青青这一顿忽悠啊,满意,太满意了,未来想想是满意的,糟老头子能干活,能跟她一起干大棚也是满意的,累活还得他干啊,她一个人弄不了,想想给狗儿子买别墅也是满意的,再狗也是自己儿子啊。
看儿媳妇,那就更满意了,来了也不嫌弃自己添麻烦,带着吃,带着逛,关键还贴心,开导这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说的,说的她兴冲冲的,未来充满了光芒啊,你看着到底是大学生,就打心眼里对儿媳妇服气,看看人家的这个口才,这个觉悟,她儿子差早了呢。
熠熠办事儿,要是想办好了,那绝对是满意,给人安顿好住的是学校的招待所,这个价格贵啊,订好的房间,她跟着一起睡,高青青洗漱的时候,她就先给家里飒飒去电话了,讲清楚。
飒飒果真一听就急眼,再怎么样是他妈,他呲哒可以,别人不行,“你跟我再说一遍大娘怎么说的?”
声音就阴冷的,熠熠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掉脸子的,着急上火的,还是劝,“你别着急,大娘的话也不要放心上,难免都有口角的,不好听的话晾着她就行,什么时候高兴了再当亲戚是不是,爸爸那边毕竟是亲兄弟,你斩不断的,再说了口舌上面就是小事儿,主要是妈妈受委屈了。”
“晚上我都安排好了,你看看这样行不行,明儿早上呢你来这边,跟妈妈说说话,然后我带你们去早餐店吃饭,吃完了你打车,送妈妈去车站行不行啊?”
“妈妈给我钱,我推不掉,不如明天一早上呢,我去买点特产新鲜的水果点心,路上饿了渴了她吃点,带回去也给家里人吃点,这样安排你看看行不行呢?”
说实话,这是飒飒第一次见识到这个老婆待人接物的本事。
本来他上头了,一个劲要去把大娘干掉,再把大爷连坐了,一股脑要恩断义绝的。
但是给熠熠带偏了,人就特别注重结果跟效果,你这个事情的目的是什么,你的目的是为了安抚受委屈的人,你去干一顿有什么用,不是很好的反击。
做人熠熠也看出来了,飒飒这人有点急,有点耿直的急,不会弯弯。
飒飒自己绝对想不了那么细,但是这个安排他听着太好了,这样三方都满意,就是熠熠有点累,“你上课吗明天,会不会太累了?”
“不碍事,妈妈情绪比较重要,明天早上吃早饭你要早点来,不然我赶不上上课,所以你不要迟到,六点钟准时到才可以,你来了大家见个面这事情不就好了,都痛快了,她高高兴兴的走,我们在外面也安心。”
又讲买东西,“早上来不及了,人家不开门,我晚上就去店里买,四样小点心,买店里有名的吃,水果就路边买了,今晚我给洗好了,到时候直接吃就行,你又喜欢的水果没有,我一起买。”
飒飒自己想不出来,但是人家要征求意见的时候,他是很会完善方案,并且大胆找出瑕疵的,“点心你上次买的那个咸口的就很好,给我也带一盒,水果的话他们不爱吃甘蔗什么的,不好带也没什么味道,你不要买,买点小颗粒的好放嘴里的。”
“好的,好的。”
然后正好人出来,电话她就给高青青了,自己走了,剩下的事情有些话,跟飒飒沟通去吧,她看时间,着急去买东西。
飒飒有时候你不讲,是真粗心,他考虑不到这么晚了这么冷,会不会很难拎东西,他对自己老婆就很天然的信任,熠熠能说的东西就是她能做到的,他不说不是看不见或者想不到。
而是一种信任跟满意,熠熠也绝对不会挑刺儿的,她去赶点买,拎着死沉死沉的,然后再去挑水果,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得尝尝,然后挨个选出来,再到招待所里面,还得赶着时间,不然晚了影响高青青休息了。
她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结婚就是一家人,人飒飒拿钱的时候,从来没有讲过什么,没有一点磕巴。
她老婆婆从谈亲家到他们领证,没有当她面说过一句不好带话,永远都是好好好是是是的,没有别的意见,人敬重她家里,敬重她这个女孩子,不欺辱她,她就打心眼里也对着人家好。
论亲,不都是这样的嘛。
所以她干起来心甘情愿,跟老黄牛一样的任劳任怨,关于飒飒的一切有关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分担。
飒飒少烦心事啊,他少烦心事,就有心思去干别的,比如说晚上破天荒的,看电话来冯立仁都发怵,听到飒飒声音都揪心,怕是来发飙的。
结果人情绪很平稳,交代几句就挂了,冯立仁挂了电话还有点窃喜,这孩子结婚不一样了,不是那个臭脾气了。
飒飒睡得很香,睡觉前想着自己房子装起来了,也不会喊人来热锅的,没别的,他不承认自己跟他大爷一样,但是他就是低调,就是做小生意的太懂这些门道了,就是怕人家嫉妒找事儿,其中也包含借钱。
这不是大事儿,但是瞧不起人摆台面上,就很低端了。
日子蒸腾
起个大早, 飒飒少有的靠谱,他其实喜欢睡懒觉,而且逮着机会就睡觉, 想着打车过去,大早上竟然不太好叫车,给他冻的不行。
穿的少,就硬抗, 早餐店旁边有卖小笼包的, 杭州小笼包摞起来可高了, 面粉蒸腾发酵的香味沾染肉汁的香味,模模糊糊的热气熏腾着眼, 他看了好几眼,特别想吃, 但是想着熠熠肯定找早餐店了,一定比这个好吃。
等好一会儿才有摩托车,花两块钱就过去了,吹得脸膨胀的厉害, 跟糊了浆糊又风干一样的,他攥紧了拳头, 就考虑别的问题了, 得买个车。
对车没有兴趣, 就用过一次,熠熠家里上他家的时候去接, 不接没办法, 她哥那时候腿不行, 开的也不是很熟练,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还是坐车舒服。
但是一早一晚的,不能老喊人张摆平开车对不对,还得自己来。
那边高青青早就起来了,她其实就没睡着,自己也不翻身,怕熠熠给听见了,就硬生生地挺着,第一次住宾馆的感觉,知道是花钱的好地方,但是没享福。
熠熠警醒着呢,她喜欢闹钟,这边没有,就不停的看手表,看了看五点半,起来上厕所,高青青那边就动了,“妈妈,你醒了?”
“醒了,你睡你的。”
“不睡了,我睡好了,陪你说会话吧。”其实还想睡,她也喜欢睡觉,就是没时间罢了,洗把脸就清醒了。
早上起来不爱说话,就像修养生息的,沉默觉得耳朵特别舒服,就起来打热水了,这还得去开水房打热水,俩人慢慢地洗漱。
飒飒就敲门了,站在门口没进去,“去吃饭去?”
然后看高青青,“我妈你去尝尝看,先吃饭。”
有了老婆就不大一样了,出去一阵风,人先挡在自己老婆面前,拽着熠熠,“你走里面儿。”
他胳膊挨着她的胳膊的,靠着外面风来的方向,高青青看了,没吭声,自己拽了拽围巾。
你又老公,我有围巾,一样的呗,小两口感情好就好呗,要是住一块儿了,感情就更好了。
“随便吃点都行,吃完我就走,你们忙你们的。”
“不着急,妈妈你看看喜欢吃什么点,吃不完不碍事,飒飒能吃。”这不是小的早餐店,这个早餐店是人家连锁的,卖豆浆什么的都有,还有大包子,你要吃面条蛋炒饭什么的都齐全。
她们很多同学早上有时候来吃,她没吃过,学校里面一个包子解决问题了。
这次能来吃,也是喜气洋洋的,吃好东西当然开心了,她跟飒飒对物质生活的需求其实很低端的,吃顿好吃的就美滋滋的,俩人打电话还能再回忆一天。
看着没吃过的都点,一桌子呢,你尝尝这个,尝尝那个的,她对自己婆婆很尊重的,先给婆婆尝尝,“妈妈你尝尝这个,这个里面你看看什么馅儿的,好吃的话我也吃一个。”
夹过去,高青青就赶紧尝尝,看就三个,掰开一半儿里面是豆沙的,“人家这豆沙怎么这样细的呢,好吃,你快吃。”
另外一半儿递给熠熠,熠熠就吃,确实味道不错,但是早上起来爱吃咸口的儿,甜的可以留在最后吃。
高高兴兴吃半小时,人就走了,拎着那么多东西,自己拎着,走前面去。
飒飒手伸着打车呢,上车的时候看熠熠,熠熠就凑过去脑袋,他从车窗里面亲一口,就是很简单的亲吻。
俩人都笑,高青青另外一边上车也看见了,没抬头人家,你亲你的呗。
小夫妻感情真好哈,蜜月期呢这不是。
回家就跟老头儿闹腾,闹腾几句也觉得没意思,就考虑别的事情了,“俩孩子领证结婚了,得给他们一点钱,让他们出去玩儿去,外面好吃好喝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年轻时候不出去长见识,年纪大了跟我一样老太婆车都不会坐。”
家里的钱攒多少,冯立仁是真不管,“给多少?”
寻思着给一千啊。
结果人高青青扭头给五千,“给五千吧,攒钱不就是给他俩的,留着不花干什么,省的你大手大脚的,孩子在外面花不到你的钱,你今天给你大哥出份子钱,明天给你妹妹送个猪腿儿的,他们是吃的呲牙咧嘴的,我亲生的儿子儿媳妇在外面萝卜青菜的。”
做人,得想开。
留给孩子的,就给他们啊,留手里干什么,光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儿媳妇这样好,她满意的不得了,给钱起来特别痛快,就给五千。
手里其实攒着六万块钱的,花了四万办大棚,种草莓的时候草莓苗是一笔钱,棚子上面的材料是一笔钱,后面喷抹上药的钱也多,这个前期的药得给补充营养,不然草莓结出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草莓的后期药就用的少了,她现在马上就能出第一茬了,赶着年前卖一卖,天天起早贪黑的在里面保温呢,草莓比人还金贵。
给五千她觉得不算什么,这两棚草莓肯定卖的好。
梗着脖子,就给。
而且是给儿媳妇的,给现金。
老姑那边好几天没给靠着她,冯立仁打电话过去,“给妈拿点点心过去吃,熠熠买的。”
老姑就来了,只字不提那天的不愉快,夸赞了一番熠熠,拎着就走了。
高青青就笑,“你妈能吃几块儿?”
到谁肚子里去了?
刺挠完就走了,日常刺挠几句。
老姑高高兴兴的,心眼儿也不少,但是就用在吃喝上面了,回家喊姑父做饭的,“你去把这鱼收拾收拾去,我去我二哥还给拿一条冻鱼。”
“多加点辣椒,省的没味道。”
自己打开盒子,跟老太太俩人吃,老太太也疼女儿,也听女儿话的,“你二嫂还生气吗?”
“不生气了,她生什么气的,大嫂也是过分小心眼了,你看这次去人儿媳妇多好,大嫂连个儿媳妇都没有,就大侄子那个样子,比飒飒差早了,除了工作,哪个比得过。”姑姑也是看脸的啊,她老公就首先帅啊,帅还听话对不对?
那里面放奶油的什么东西,真好吃啊,她掐着再来一个,“等着人儿媳妇大学毕业了,上班拿钱头一年,就得比大侄子强,说不准比飒飒都高呢。”
“等着看去吧,人就是家里差点儿了,虽然她爸南方人来援建的,但是身体不好给拖垮了,不然你看她大哥,办事说话可出息了,现在干什么的,之前给人家干杂活儿的,现在不知道干什么的?”
说的是熠明呢,熠明转业回来,也是吃好大一顿苦的,没学历没文化,跟社会也稍微脱节一点儿,连续换好两个工作,最后就还是到码头上去了。
有个同学,人给介绍的工作,进大厂里面去了,流水线给的工资从来不卡钱,按月发的,逢年过节还有福利,而且就在县城里面,你每天还能回家。
熠明想了想就跟人家去了,家里现在轻松了,他还是很有干劲儿,“妈,我上班儿了,到时候拿工资,小妹学费就不用操心了,到时候我们凑凑,飒飒那边钱也凑凑。”
拿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可高兴了,买两只烧鸡,两只猪蹄儿家里来,其中一只包起来,“这个等着明儿咱们到淌水崖去,带过去吃。”
天冷不会坏,熠月可想两只鸡一块吃了,不然家里鸡肉不够吃的啊,几个人吃一只鸡,“大哥,还有别的菜吗?”
熠明就知道她馋,笑了笑,“有,妈买了猪肉呢,我给烧干豆角。”
猪肉过水呢,煮出来切片儿,炒锅里出油了,然后放干豆角,小火嘟嘟嘟地闷着,屋子里面有了人,油锅开始滋啦冒烟的时候,就暖和起来了。
马海洋看着屋头,市里面的小女还没到呢,“熠月啊,你看看你妹妹去,拿个手电筒去,路上慢点走。”
“哎——”熠月摸个手电筒,刚出去,就看见熠熠拽着俩大塑料袋下沉胳膊到门口了。
“赶紧的,二姐,我买了好吃的呢,你拿这个。”她买了两只老鹅,还有一些实惠的水果,市里面卖的贵,但是人家有,县里面没得卖。
熠月就爱吃肉,“这就齐活了,我还买两袋汤圆呢,一会吃完饭再吃。”
马海洋能下地儿了,拄着拐杖一点一点的在红砖地面上,家里小小的,房檐矮矮的,都是年轻时候的老房子了。
熠熠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马海洋慢慢走到那个写字台旁边,看着那一口窗户,小时候刚来的时候,觉得院子宽敞屋子精致,现在看觉得院子旧了,屋头也矮了,不是那样地窗明几净,她爸爸也慢吞吞的了。
马海洋把写字台上的东西都收起来,“明天你们去看你妈,这些东西都留一份出来,熠熠结婚了,家里喜糖还有,拿一袋子去,让你妈也吃吃你的喜糖。”
小饭桌上渐渐摆满了鸡鸭,摆满了一桌子的烟火气儿,人的眼睛笑的弯弯的,熠明开了一瓶酒,倒给马海洋一小杯,“爸妈你们喝一杯吧,我也陪一杯,难得人齐了,今儿菜又好。”
马海洋就笑,自己拄着拐杖,点点地坐在床边,他不能坐马扎腿还是不能弯下去,小饭桌他排不上。
捡了菜在写字台上吃呢,吃的也不少了,一会儿熠月捧着碗问,“爸爸,鸡腿给你吃。”
马海洋才不吃,“你跟妹妹,一人一个。”
从小就这么分的,熠月就笑,“我就知道,从小疼我。”
熠熠就捡着老鹅肉多的地方,再夹几块儿在他碗里,“爸爸你下酒吃,这个味道好。”
日子好过起来,饭桌就能看出来,每当这时候,她笑模样地坐在这里的时候,每一次,她都会感念飒飒。
觉得特别满足,如果不是那五万块钱,她们也许要三年,五年,或者更久。
吃完饭就跑去跟飒飒讲电话,家里也装电话了,“我今晚吃饭的时候,就特别想你,特别想你一块吃,我买的老鹅很好吃,很想给你一块儿。”
“下周的,你下周不是回村里,到时候给我吃。”
“嗯呢呗,我这个星期做留学,人给了奖金,两百呢,我一百块钱买了老鹅买了水果,另外一百等着下周去村里看你爸妈的时候,也买老鹅吃,他们也没吃过。”缠着电话线,又松手,有时候钱给大家花了,是真高兴的。
她毕业还有三年,三年转眼就会过去的。
就跟这个小院一样,不知不觉的,熠明在洗碗,三女在扫地收拾桌子,马海洋泡茶喝,她二姐儿捡着水果点心在吃。
她在陪自己想陪着的人,亲人都在身边,可是很想见飒飒,比爱的想见面,更想见面。
她选了个自己喜欢的人,而且对自己很好的人,熠熠忍不住的想。
三年,就在流水一般的日子里面,松手一过罢了。
热闹的,温馨的,或许依旧带着贫瘠的,但是精神富足又有干劲儿的,眨眼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