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不管真好心还是假好心, 大半夜的跟一群人说“女孩子走男孩子留下”这话,怎么看怎么像人贩子,哪怕苏云这群女孩子任何一个都可以把人贩子的脑袋拧下来。

苏云笑了下, 说:“不用了, 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的,大婶您赶紧回去吧。”

于是好心的大婶遗憾地走了,还叮嘱苏云他们晚上注意安全,不要被附近的野兽吃了, 而已附近会有野猪之类的动物。

小地方的火车站晚上在停运后会关门,而且还可能停很早, 他们到时已经是最后一趟车,整个火车站就剩两个值班的人, 一个是站台上的乘务员, 一个是出口处验证的保安, 除了这两个人,大厅外连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都没有。

一群人里只有车绪鸣有在这种偏僻地方生活的经验, 因为静灵门就是这么偏僻的地方,他平时回静灵门也会碰上这种情况, 附近什么都没有,自己捏着缩地成寸术狂奔回山上, 偶尔会碰上山里的猫头鹰跟狼,进山门前还得先打一架。

刷完身份证走出火车站,外头漆黑一片, 公交车、大巴车、的士什么的都没有, 连三轮车都没有, 跟他们一同下车的人里,除了那个大婶乘坐自家那个只有两个座位的拖拉机, 其他人都是家里开了摩托车来接。

苏云抬起自己的手在眼前比划了一下,调侃道:“要是眼瞎点,真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啊,说起来,我们怎么不干脆买点帐篷过来呢?还可以当野营。”

大家都沉默了,他们几乎都没有出门的经验,加上又修为,其实在哪里休息都可以的,没有地方住就去跑一整夜,只有苏云会这么讲究,可见大小姐真的没吃过什么苦。

车绪鸣看了她一眼,直接说:“这种地方你就算想找个地方给自己扎帐篷也不容易,还不如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招待所呢。”

他们完全不知道路怎么走,就这一会儿,火车站居然就关门了,乘务员跟保安是直接住在火车站值班室里的,根本没出来,把灯一关、门一锁,甚至不用出门面对黑暗。

苏云观察了下天色,提议:“那不然我们连夜赶路得了?反正大家好像都不是很累的样子。”

“馆长,我们当然不累,是你累不累啊?”艳鬼担忧地问,殡仪馆的员工都紧张地看着苏云,现在这里可就她一个脆皮。

“我还好,在火车上坐着没那么累,这边也没有详细地图可以参考,这样,你们谁的天象学得好?要不看星星带路吧?等到了寨子,也就有地方休息了,或者路上遇上什么有招待所的村落,也可以落脚休息一下。”苏云不太习惯露宿街头,所以建议继续赶路。

要说在他们当中能夜观天象的,也就车绪鸣,他就是靠这个吃饭的,算得还算准。

于是车绪鸣在前面牵着幽兰的手带路,山里比较冷,风吹过都是呜呜声,夹带着各种属于大自然才会有的声音,树叶被吹得沙沙响,多少有点影响听力判断。

车绪鸣还是有点真本事的,他在后半夜带他们找到了一个看不出有多大的村落,因为村落被各种小树林分割,几乎每个小树林都只包围一个房子,看到起来好像大家关系都不好的样子。

由于天没亮,他们不好过去打扰人家,就按照泥路的随便在村子里逛逛,顺便问问村子里的土地跟城隍,这边是什么地方、有没有招待所以及有没有狼出没。

土地公好找,就是村里没怎么供奉,风吹日晒加上灰尘泥土,看起来相当落魄,泥塑都看不太清了。

烧饭师傅找到土地公用清洁术给稍微清理了一下,土地公回说谢谢,问他们是不是来这里旅游的。

“不过你们要失望了,这边没什么好玩的,而且没有旅馆哦,很多探险的年轻人过来都是带着帐篷自己找地方睡觉,连民宿也没有的。”土地公一口气将苏云他们的疑惑都回答完,熟练得让人心疼。

苏云跟着蹲下来,在土地公面前放了块桃花饼:“土地公公,那这边有没有狼啊?这边这么多林子,狼应该有吧?”

桃花饼忽然消失,像是被人拿走了,土地公回道:“小姑娘你想看狼啊?那你得往西北边再走一段,这边是没有狼的,因为环境太湿润了,狼是不会来的。”

闻言,大家互相对视一眼,至少证明他们方向没错,附近确实有狼,而且相当靠近辛德昌提供的位置。

苏云想了想,又问:“那边是一直有狼吗?有没有断过啊?比如说某一天狼忽然消失不见,后来的狼是迁徙来的?”

土地公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这个我就不知道 ,我其实上任晚,你们知道的,中华大地不养闲神,原先的土地公因为干得好去当山神了,这边空了位置才轮到我。”

一般当地能当上土地公的都是对这片土地的百姓有贡献,被人们信仰、尊敬,死后就能混个非常地仙当当,职位不高,事情还多。

问完土地公,苏云按照祭拜的规制,给土地公上了香烛,还给他烧了些纸钱,还拿了随身携带的糕点水果当供品,希望路过的小孩儿不要偷吃。

弄完天都亮了,村子里开始逐渐有人出来农耕,看到他们在烧纸钱纷纷躲开,觉得晦气。

苏云对这个情况很无奈,贫穷乡镇对这种事情往往是敬畏中又带着嫌弃的,好像拜自己家的祖先可以,别人拜就很不好。

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又提醒土地公记得看天色吹灭蜡烛,别引起火灾,苏云他们要继续上路了,根据土地公指引的方向。

继续往前走,就是村子的集市,今天不是初一十五,不赶集的时候这边可以当作菜市场,不少人都来这卖东西,除了苏云他们经过的村子,还有附近的几个村子也有人过来卖。

虽说都是附近的人,但这就是非常经典的经济学原理,手里多余的换别人多余的,就能赚到钱,经济会上升。

苏云看了会儿,觉得不少东西都怪好的,尤其是那些走地鸡,要不是他们身上还有任务,完全可以囤一些货带回去。

集市上很多小玩意儿,苏云看得眼花缭乱,车绪鸣更是带着幽兰乱跑,没一会儿就买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看就像冤大头。

平时在殡仪馆采买的都是艳鬼,她看到车绪鸣买东西不眨眼的,心疼死了,她啃自己的爪爪:“糟心的、不会过日子的臭男人,幽兰跟着他有什么未来可言?”

“无所谓啦,过日子这事,就是有钱万事不忧,再说了,大不了车大师回静灵门,花多一点少一点都可以,道教有补贴,还有,他自己赚得可不少,加上家里就两个人,完全不用担心花太多。”苏云安慰地说。

“所以馆长你是说我们殡仪馆人太多了吗?”艳鬼幽幽看过去。

苏云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说,相较于车大师,我只是赚得少了点,他经营十年了,钱多当然可以随便花,放心吧,我以后也会努力接单的。”

话虽如此,只是艳鬼算了一趟这次的出行费用,要不是辛德昌财大气粗,说所有的费用都包,还多给了差旅费,他们肯定是花的比赚的多,等于付费打工。

很快集市就逛完了,车绪鸣带着幽兰回来 ,两人身上多了不少小物品,还有那种两块钱一串的鲜花手链,只能戴一天,幽兰给每个女孩子都买了,选了不同的花,都是她觉得比较符合对方形象的。

能做手链的花都非常小,比如茉莉这种,幽兰给了苏云一条白色的小花,她说:“这种花其实就是地上那些小草的花,非常好找,但开花的时候大家都不会去采,因为太常见了,只有小姑娘会捡回来做成花环、手链、戒指。”

“那为什么选择这个送给我呀?”苏云抬着手让幽兰给自己系,好奇地问。

“我们妖族看人跟你们不太一样,我觉得,苏馆长你是个很常见,但……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人。”幽兰有些描述不好,就干脆说了句耳熟能详的诗。

苏云轻笑起来:“你说得对,确实是,我这样的人啊,只要没死透,就绝对是可以春风吹又生的人。”

随后幽兰又跟艳鬼她们玩了会儿,就准备继续上路了,出了集市后就是漫长的山路,甚至连山路都不太清晰,完全没有那种“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的奇迹,而是草地、泥路,加上最近一直下雨,用双腿走起来非常困难。

走出村落后他们逐渐来到手机没了信号的地方,无法给辛德昌汇报具体位置,往哪里看都是差不多的景色,不是树就是山,要不是有太阳,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出来。

他们走到了中午,别说招待所了,连个村落都没看见。

车绪鸣在树上观察方位,大家就地在树荫下休息,过了会儿车绪鸣回来,他一脸古怪:“我应该没带错方向啊,这边怎么可能没村落呢?难道是过去太久,村落没了?”

“村子可能取消,但房子总不会消失,我们一路走来,确实连房子都没见到一间。”苏云若有所思,这其中到底是土地公指错了路,还是有其他问题存在呢?

“那现在怎么办?还要按照土地公指的方向继续走吗?遮看样子,也不像是有村落可以给我们落脚的样子。”艳鬼一边给大家分干粮一边问。

现在又要苏云拿主意,她知道的信息最多,而且也有辛德昌的信,就算现在调转方向去驻地那边也可以,就是去了驻地估计就不方便光明正大找狼姑娘了,这怪力乱神的事,属于封建迷信范畴。

苏云站起来,用扇子拍拍林琅的手臂,说:“林琅,你送我到树顶上去,我想看看附近的地势情况。”

林琅直接站起来,直接给苏云用了个减轻体重可以飘起来的道术,再轻轻一提,苏云就直接飞了起来,落在树顶比较稳健的一根枝杈上,她减轻了体重,刚好可以站在树顶上不怕压断了树枝摔下来。

站得高看得远,一眼望过去,全是一片藏绿。

按道理来说,他们是一路在往山上走的,也就是说,他们的水平越来越高,水平都那么高了,有高原反应的估计都已经开始难受了,在这个位置居然连一点炊烟都看不到。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附近没有人。

苏云观察过后低下头对林琅喊道:“林琅,我看完了,送我下去。”

林琅在下面直接吹了一道风,将苏云平稳地卷下来,安全落地。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车绪鸣叹了口气问。

“没错,这地方都不知道是哪里,但可以知道的是,方向没错,因为我听见飞机的声音了,说明我们在往藏区的驻地靠近,具体多近不好算,不过大方向肯定没问题。”苏云也很无奈,这附近要是一直没有村镇或者寨子的话,他们的询问计划就落空了。

找不到地方休息都是其次的,没人能问的话,他们就得找附近的妖族来询问,能问多少还不清楚,线索也不知道真假。

车绪鸣直接说:“不然就放弃找寨子吧,我们先找到附近的妖族再说,狼这种群居动物,肯定很扎眼,不仅人会避开,大部分动物也会,比起无头苍蝇一样找人类,找动物范围还小一点。”

事已至此,苏云没什么好反驳的,同意了先在附近找动物来问,最好碰上一两个精怪,他们活得长,估计知道的事情也多一点。

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准备出发的时候,鬼新娘忽然来一句:“说起来,你们有没有想过土地公骗了我们啊?如果他是骗我们的,那其他动物跟妖族难道就会说真话吗?”

闻言,大家转头看她,顿时都不动了,彼此沉默着。

鬼新娘见他们都盯着自己,顿时吓一跳:“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我说错话了?”

苏云幽幽道:“你没说错话,是我们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想,你理解一下。”

都走到这里了,现在忽然说被骗,很容易后面的路也会连带着走不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管,先走。

鬼新娘顿时反应过来,他们不去想是因为还不到完全确定土地公就是说谎的时候,后面根据找到其他妖族获得的信息来对比,要是土地公真说谎,再处理他不迟。

接着他们就继续往前走,这次因为把重点放在路过的小妖精、花草树木跟飞禽走兽上,很快就有了新的信息。

幽兰从一颗老杉树那问到了狼群活动的范围,她复述老杉树的话给其他人听:“老杉树说,这附近以前是有狼的,但还得往西边继续走,也就是说,我们走的路程太短了。”

“那最近的人类在哪里呀?”苏云又问,她想知道辛德昌说的寨子还在不在。

“人类吗?老杉树说这附近没怎么来过人,上一次有人来,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幽兰如实复述。

苏云一时间在心里计算到底还得走多久,以及收的钱到底有没有亏:“……算了,我们就继续往前走吧,说不定就遇上什么人了呢。”

有了幽兰这个可以跟植物沟通的小能手,大家的路途顺利起来,有些活得长的植物可以给他们指路,有些就很迷糊,主要看问的品种。

他们从下午走到了晚上,还没见到人,也没看到所谓的狼群活动痕迹,甚至有种已经被困在大山里的感觉。

一个人如果在反复没有特点的环境中逗留太久,心理防线就会崩溃掉,就像是人被关在家里、误入雨林、海上流亡,这些都是可能造成人类先一步自杀的成因。

在这鬼打墙一样的环境中,晚上气温骤降,大家只能围着火堆说话,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因为没买睡袋跟帐篷。

好在都有修为可以撑一撑,反正车绪鸣跟林琅这两个是完全看不出来疲惫,苏云有些撑不住,就靠在艳鬼身上睡觉,睡到后半夜,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猛地惊醒。

苏云睁开眼,发现火堆还在燃烧着,但是自己周围的人都东倒西歪地躺着,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样子。

“都睡了吗?”苏云从艳鬼身上起来,揉揉眼睛,忽然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她的折扇不见了!

那一瞬间,苏云背上汗毛都起来了,当即推动艳鬼跟鬼新娘:“阿艳阿艳,新新,新新,快起来啊,我的折扇不见了,我的折扇!你们帮我收好了吗?”

然而无论苏云怎么推动,她们都完全没反应,甚至可以说是像……死了一样。

鬼是没有呼吸的,苏云一下子甚至判断不出来,她们到底是死了还是出了其他的问题。

苏云整个人都仿佛被冰水迎头浇下一样,浑身冷到发抖,甚至开始打摆子,牙齿磕得仿佛脑仁都在颤抖,这是恐惧激动到极点的证明,她这一刻,在害怕,也在愤怒。

火堆持续燃烧,仿佛没有任何变化,苏云直接站起身,走到林琅身边,伸手准备触碰他的脉搏,还没碰到,林子深处忽然出来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确定要打破自己的幻境吗?”

“谁?”苏云收回手,猛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林子里的声音笑了笑,没自报家门,而是说:“其实你心里很明白,你已经死了,这些人不过是你临死前幻想出来陪着你的人而已,听我一句劝,别伸手碰,打破幻境,你就要面对自己的死亡了。”

听完,苏云二话不说直接碰了林琅的脉搏,发现他已经失去气息,周围的情况却没有任何变化。

见苏云还是动手检查林琅的脉搏,林子里的声音有些感慨:“真不愧是一身反骨的苏家大小姐苏云,你比那个亲生的更像是名门望族的千金,你这样的人,怎么就是个假千金呢?你应该是真的才对。”

检查完林琅的,苏云又去看了车绪鸣的,果然他也没有脉搏,看起来这些人都像死了一样。

苏云叹了口气:“紫渊居士,有胆量就出来当面碰一碰,装神弄鬼的,真的很下三滥。”

林子里的人忽然就不说话了,顿时苏云身边就只剩下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安静得令人背脊发毛。

过了会儿,苏云还是没听到对方回话,就有些不耐烦:“你要没有开口的想法,你就别来,装神弄鬼的,还真以为自己能掌控人心?你只是碰上了几个贪心的人,并不是你本事有多大。”

说完,苏云不等他了,原地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弯下腰捡起一根烧红的树枝,直接插进了自己的脖颈里,下一秒,苏云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身边围了一群人。

“醒了醒了!”

“馆长你吓死我了!终于醒过来了,你刚才忽然怎么叫都叫不醒!”

“是啊,苏馆长,你碰上什么事了?现在身体没事吧?”

……

苏云眼睛都被憋红了,她捂住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呼吸,一一打量过眼前的脸:被她靠着眼神紧张的艳鬼、一直捏着她手腕试探脉搏的鬼新娘、幽兰手里拿着几样草药,其他人都在附近警戒。

刚才苏云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她的身体是按正常人的构造来设计的,林琅跟车绪鸣是用修为缓解疲惫跟困倦,所以一路上他们可以跟幽兰以及鬼员工们一样精神,只有苏云是完全按照人类的方式来坚持的,自然她也最早倒下。

确认都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后,苏云伸手一抓,发现自己还是两手空空,此时艳鬼赶紧递了一把折扇过来,说:“馆长,你的折扇还在的,快拿好,刚才你昏睡过去后,折扇掉到了地上,所以我帮你拿着了。”

听完,苏云呼吸一顿,她微微偏头看向艳鬼的眼睛,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咦惹……大男人一个装女鬼,真不要脸,不知羞!”

刚才还一脸担忧的艳鬼立马沉了脸将苏云一把推开,苏云冷笑一声:“做都做了,怎么还生气啊?是我拆穿太快还是觉得扮女人丢人?你不是女人生的?”

“你——”顶着艳鬼模样的人一开口就是男声。

苏云眼睛微微眯起来:“哦 ,我听过你声音,是赵涂胡吧,你这和脾气啊,跟你师父是一模一样,但凡你们脾气好点,都不会这么被动。”

被生取器官后,苏云的记忆被切割了,后来随着逐渐碰上跟赵涂胡相关的东西,才在梦中回忆起他跟别人当时的对话,而且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说话内容在梦中都没有。

那个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老天给的机会,或许是那个隐秘家族的道术没对赵涂胡上心,切割得就不太干净,苏云随便碰上一点相关的东西,居然就记起来不少。

见身份没隐藏住,“艳鬼”直接将自己脸上的皮撕下来,露出一张周正的脸,同时身高体量也迅速变大,至少比艳鬼高了一个头。

感谢静灵门提供的资料,苏云看过他的照片,立马确定自己没猜错,就是赵涂胡过来了,既然他在这,那说明紫渊居士一定在附近,甚至就是安排了这场梦境的人。

苏云有心跟他们聊聊,奈何紫渊居士慎重得很,看苏云不上当,就一直不出声了,赵涂胡直接卸掉了伪装他都没出声,情绪稳定得很,一点都不像那些会因为属下犯蠢就当场辱骂的人。

要不人家是上司,赵涂胡跟余酩都像下属。

在场的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一动不动,只有“林琅”看起来像是活的,里面的芯子应该就是紫渊居士,至于赵涂胡,已经变回原样了。

赵涂胡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是一把细长的剑,上面有些扭曲的纹路,他阴沉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难道让你们再弄一层梦境骗我吗?”苏云老神在在地又捡了火堆里燃烧的树枝,不过这回没马上扎自己脖子里,看起来还想跟赵涂胡说说话。

“呵,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折扇吧?你一直拿在手里的折扇,你醒来的时候就在找,第二次醒来发现折扇还不在手里,就知道这还是幻境。”赵涂胡咬牙切齿地说。

苏云含笑抬头看他:“是啊,你们知道是折扇,可还是拿我没办法,因为你们无法复制那个折扇,所以我才让你们有话直说,这么拖着,最后遭殃的是你们,不是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彼此都拿对方没办法,紫渊居士此时也不装了,去掉自己的伪装,露出一张清秀文雅的脸,如余酩所说,他确实长得很儒雅,带着浓厚的书生气,明明年纪比余酩还大,但看起来大概就二三十的样子,眼角眉梢没有老态。

紫渊居士去掉身上的伪装后也把其他人的幻影给去掉了,在苏云对面坐下,手里拿着拂尘:“苏馆长真的很厉害,当初我果然没算错,可是,你现在命格都这么差了,还是这么厉害,我是真的想不通。”

说话时,紫渊居士甚至会带上那种好奇中带着细微苦恼的表情,能最大程度卸下人的心防。

可惜,苏云的心是铁打的,视而不见:“想不通就证明你的知识储备有问题啊,那么多人都想得通,就你想不通,建议你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不要太巨婴,我又不是你妈,为什么要照顾你的情绪?”

“……”

紫渊居士跟赵涂胡欲言又止,想反驳居然还无从反驳起,好像从哪个方向去反驳都能被苏云骂回来,这个天聊不了一点。

第五十二章

赵涂胡无语地看着苏云:“你这样的人, 肯定没什么朋友吧?”

“有没有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你们哪里值得我对你们正常说话?再者说了,你们一个人贩子一个杀人犯,你想要我多好的态度?要不是这幻境, 我都直接去举报你们, 说你们想入侵军事驻地。”苏云龇着一口小白牙怼回去。

“好了,别吵架,苏馆长确实能说会道,所以就算是身份有假, 大家也都更喜欢你,因为你更真诚、更像是活人, 而且虽然你平时态度或许没什么不好的,但你也从来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紫渊居士目露欣赏, 一副夸赞自家孩子的神情。

苏云听完, 稍微靠近他一点, 几乎贴到火苗上,同时对他说:“来, 紫渊居士,看好我的眼睛。”

然后苏云冲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比余酩在殡仪馆地下所有的白眼都大,甚至学到了余酩那种看不起人的精髓。

原本还笑眯眯的紫渊居士笑容有一刹那的停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我呢, 还兼修了点心理学,你那个话术,在后面往往要加个但是, 这是PUA惯用手法, 不过我是个命硬胆大的, 所以碰上这种想PUA别人的,你猜我是躲开不管, 还是想办法替天行道呢?”苏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紫渊居士都在监视她,有没有做这些事紫渊居士比她自己更清楚,因为苏云自己更喜欢让别人代替自己动手,有时候甚至是下意识的,处理这些PUA大师后被害人的命格劫数是否有影响,只有紫渊居士看得出来。

紫渊居士平静地看着她,问:“难道你就不怕自己影响了别人的命格劫数导致自己出事?就像救那些桃花劫的人一样。”

闻言,苏云愣了一下,随后摇头:“不一样,我单纯是见不得这种人好过而已,对我来说,比起救人,还是让自己不喜欢的人倒霉更开心,我从不主动救人,我只是讨厌那些做坏事的人,却没有惩罚,一般来说,处理这些渣滓,还能赚功德。”

按照苏云这想法,因果就调转了,所以她不会被别人应该承担的劫数影响,因为她是直接针对了PUA的人,而不是帮命犯桃花劫的倒霉女生,不算她破坏了人家的桃花劫,就不会被牵连。

世界上的许多烦恼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就好像某些人的闺蜜非得跟河童交往,怎么劝都劝不跑,在苏云看来,这就是找错人了,想为闺蜜好,为什么要让闺蜜退让,应该是让河童溺死在河里才对。

紫渊居士被苏云这个思路震惊到了:“这么说的话,你在苏家的时候,无意中帮的那些人,其实都不是你真心想帮的?”

“当然了,我大概就是道家说的,天生没有太深缘分的人,这些事情其实我都提不起兴趣,会去做,单纯是因为看不过眼而已,就像你跟赵涂胡,其实你们有没有来杀我,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我甚至也不关心你们的想法以及将来要做什么,但你们非要凑到我面前来,跟那些被我整治的人一样,纯属自己撞枪口上。”苏云好笑地看着他们。

之前苏云答应了余酩,说要找到紫渊居士跟赵涂胡替他报仇,作为消息的交换,然而这么久了,苏云根本没动过,她对这些事确实不感兴趣,只有接单子工作,不得不来。

紫渊居士缓缓吸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低苏云了,在苏芸回来之前,苏云一直表现得非常普通,就算能讨老人们欢心,她也非常普通。

具体说起来,大概就是那种懒洋洋的海豚,高兴了扑腾两下,不高兴了就去玩鱼,她本该有的凤傲天命格根本没利用到多少,可是现在从苏云自己的角度来看,紫渊居士才知道自己算错了很多。

“有意思,不管是你还是你父母,居然都在命数之外,难道是因为你们这清奇的脑回路?”紫渊居士不死心,仿佛非要问出个结果来。

苏云突然笑起来:“哈哈哈哈……紫渊居士,你不觉得这个套路很熟悉吗?哦不,应该是我刚才的话术。”

闻言,紫渊居士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随后猛地发现,苏云刚才的话,都有点像是他给余酩跟赵涂胡画饼的时候,说似是而非的话,从另外的角度哄骗余酩跟赵涂胡做出自己期望的选择。

现在苏云被他们困在幻境里,苏云想要出去,就得让自己表现得能让他们好奇,继而舍不得对她动手。

两人虽然没说完全一致的话,但套路是一样的,主要在于利用对方认知里的“可控判断”,表现出自己的无害,在对方认为自己属于可以被控制的时候,再用稍微放低一点态度的话术来套取自己想要的回答。

苏云拿着已经熄灭的树枝在自己手里转了下,说:“自从我听了余酩的话,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你应该不知道吧,余酩啊,是个记仇起来,连你被他踢一脚都能记得的人,他真的很记仇、很小心眼,而这样,可以给我什么样的信息呢?“

“是形象侧写,他说得太详细了,所以你几乎可以刻画出我的形象了,甚至推断出我的心理,从而可以做出应付我的计划。”紫渊居士没有太惊讶,甚至很平静地回答了苏云的问题。

“是啊,但还有个问题就是,如果他从认识你开始,就一直被你欺骗的话,那他说出来的信息是没用的,甚至你现在给我看到的模样,都可能是假的,面对你这样鸡贼的人,一定得用特殊的应对方式。”苏云说着,冲紫渊居士眨眨眼。

紫渊居士饶有兴致地笑起来:“哦?是什么方式呢?或许我能给你一点有用的建议?“

话音刚落,苏云的身形忽然模糊起来,耳边还有轻轻的幻境破碎的声音,没有等到苏云回答,幻境就立马消散了。

苏云一直是睁着眼的,这次看到了幻境破碎后面前同样担忧的几张脸,与紫渊居士跟赵涂胡装出来的不一样,他们保持着一个社交距离,男士们围住了火堆附近警戒,就连鬼新娘都没有完全围着苏云转,而是时刻戒备。

看着他们的脸,苏云手指忽然抽动一下,随后轻轻握了握手。

此时旁边的艳鬼手里拿着一盏香炉,里面的香快烧尽了,她紧张地看着苏云:“馆长,你怎么样?没事吧?”

苏云看她一眼,摇摇头:“你干嘛点香?这看起来也不是让我从幻境里出来的香啊。“

“幻境?”所有人异口同声,显然对苏云的回答十分惊诧。

“嗯,坐下说吧,对了,艳鬼你先告诉我,你烧香干什么?我还没死呢。”苏云没好气地想去掐断还在燃烧的香。

谁知艳鬼抱着香炉一躲:“馆长,这个不是给你用的,是计数。”

苏云不明白:“计数?计什么数?”

此时其他人看苏云醒了过来,便站回自己原来的位置,烧饭师傅替艳鬼回答:“这是老馆长留给我们的香,一根香只能点一个小时,如果你某天晕了过去,一个小时之内没醒来的话,我们就要去通知他们。”

这个事情苏云完全不知道,怎么还留了香计数啊?

总不能是他们早算到女儿会陷入幻境,所以提前准备?

见苏云一脸疑惑,艳鬼小声说:“是身体,就算不是幻境,你晕过去了一定有问题,按照常理来说,以老馆长他们给你准备的、护身物品的数量,一个小时内你无法醒来,就是出大问题了。”

苏云恍然:“哦,原来是担心我身体不好啊,但刚才真不是这个问题,把香熄灭了吧,我是进入幻境了,你们在外面有没有感觉到异样?”

艳鬼没有立马就将香给熄灭,说等一等,再观察一下。

趁这个时间,苏云讲了下自己刚才进入的幻境,而且在其中见到了紫渊居士跟赵涂胡,自从余酩被静灵门回收后,苏云一直没主动接触他们,因为滨城梅雨季,到处下雨,苏云不想动。

谁知道苏云接个单说旅游一下,他们竟然追过来了,没有直接去殡仪馆闯空门。

他们之间没说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在互相试探,紫渊居士不是那么轻易开口的人,又不是余酩,被苏云一激就什么都说了,他防备心非常重,苏云不漏他也不漏,除了吵架,没别的可以聊。

说完后苏云趁艳鬼没注意直接伸手把香给掐灭了,好不容易苏一翎跟季微棠肯出去旅游,苏云不想招他们回来,到时候自己一定会跟个宝宝一样被照顾,没有一点自由。

苏云这边是睡着就进入梦境,但在车绪鸣他们这边的视角,是这样的——

因为只有苏云在睡觉,所以他们都不聊天,一开始沉默地吃东西,然后在这次出门后组建的群里玩多人游戏,是小程序里的剧本杀,这样不会吵到苏云,也不至于太无聊。

群里只有苏云没参与,大家玩得就算有些没尽兴,但条件如此,有玩的就不错了。

之后是林琅发现不对,他忽然站起来,说感觉附近多了两个人。

其他人一惊,他们当中,林琅的修为是最高的,既然他说有两个人,那就一定有,可是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以防是敌非友,大家立马收起手机,掏出武器警戒起来,当时艳鬼就想赶紧把苏云给叫醒,等会儿好跑路,结果苏云无论怎么喊都喊不醒,非常奇怪,平时苏云睡得再沉,被她喊上两三次也该醒了。

艳鬼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去摸苏云的脉搏,依旧跳动着,人没死就是好事,可醒不过来依旧说明苏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暗算了。

“大师傅二师傅,馆长醒不过来,快看看是什么问题,难道身体坏掉了?”艳鬼高声喊了烧饭师傅跟烧火师傅过来。

烧火师傅过来先给苏云把脉,过了会儿,说:“身体正常,怎么会醒不过来呢?”

车绪鸣护着幽兰,探头看了眼,说:“会不会是碰上梦魇了?林琅说附近有人,如果对方擅长这种手段,刚才苏馆长又在睡觉,很容易中招啊。”

梦魇这东西就是防不胜防,像车绪鸣跟林琅这样靠修为撑着不睡觉的还好,苏云睡了过去,总不能不做梦,会做梦,梦魇就有可乘之机。

当时他们无法确定苏云到底是不是被梦魇困住了,只能先这么猜,然后按照解梦魇的办法施救,艳鬼担心不止是梦魇的问题,就点了香,如果超过半个时辰都没醒,那就直接通知苏一翎跟季微棠。

破解梦魇的办法一般是让人从梦中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并且跳出梦境对自己的吸引与禁锢,摆脱梦中内容对自己的诱惑就能清醒过来。

然而这个办法没有成功,苏云似乎不是在做梦,做梦的人眼睛会频繁在动,她没有这个症状,反而很安静,更像是魂没了。

就在大家商量应该怎么办的时候,苏云自己又醒了过来,说自己进入了幻境。

两边把信息一整合,苏云就想明白了。

紫渊居士应该在余酩出事后就发现苏云能活过来的事不简单,就让苏家派苏凛在乌家老爷子的葬礼上打探,事后发现打探不出什么消息,就只能亲自到殡仪馆附近调查监视。

结果殡仪馆带着守护的阵法,他们进不来,靠近的话还容易像余酩那样被抓,就只能远远看着。

好不容易等到苏云出门,一路上人都很多,他们不好动手,直到苏云等人进入了山林当中,苏云累得中途休息,就用特殊手段将苏云的魂魄带去了幻境中。

“按理说,馆长你应该不会被任何东西拐走才对啊,怎么会陷入幻境里呢?”艳鬼捧着已经被苏云掐灭的香炉问。

闻言,车绪鸣也把视线转过去,他记得余酩说过,苏云现在应该是万法不侵才对,这样的身体,还能让道术对她有用,这得是多高的修为?

苏云思索了一会儿,说:“他手里可能有我无法拒绝的东西,所以我意识到之后一定会过去,能让我心甘情愿过去的东西,只有爸妈了吧?他们卖过类似的东西吗?”

如果不是带着苏一翎跟季微棠气息的东西,苏云绝对不会相信,就是不知道紫渊居士如何弄到的。

说完,苏云看到艳鬼他们一脸尴尬,顿时有个不太好的想法:“你们别告诉我,这种东西很多吧?”

“额……不算多,”艳鬼迟疑了下,“就是每年都会卖上一些,你知道的,这种东西,用来坑人简直是利器,自己手里留着又没用,所以质量一般的都卖掉了。”

“质量一般的卖掉了,还不多?”苏云忽然觉得,其实爸妈也不太能信任,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惊喜是自己不知道的?

艳鬼干笑着摸摸脸,其他鬼员工也跟着低头,无法反驳。

苏云叹了口气:“行了,既然知道问题在哪里,后面我多防备,自然就不会再中招,这次是紫渊居士跟赵涂胡对我跟爸妈都不了解,这才失手,后面他们不会再轻举妄动,想抓他们估计也没那么容易。”

主要还是对苏一翎跟季微棠不了解,这夫妻俩自从知道苏云是因为命格被抱走的后,谨慎得很,完全不会暴露自己的相关信息,连生辰八字也藏得死死的。

车绪鸣有点担心:“这紫渊居士估计不会善罢甘休,我那个师弟赵涂胡也不是好相与的,一次不成,应该还会谋划别的事情,苏馆长,要不我找一下师父,问问他那有没有什么准备?”

“可是这大老远的,我们还在山里,就算通知到了安门主,也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如我们想想办法,将他们留在这算了。”苏云眼神一狠,做出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不不,苏馆长不可,我们是正经修炼的,怎么能跟他们一样动辄就取人性命?哎,不过敌在暗我在明,确实不好放任不管。”车绪鸣嘴上这么说,但一之间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要说永诀后患,当然是将人杀了最好,可就算紫渊居士再恶心、再坏,也轮不到他们替天行道,这样的人,怎么死都是自己活该,就是不该为了这样的人损失自己的功德。

苏云明白他的意思,思索一会儿,说:“既然这样,那就不管他吧,我们先把单子完成,凭借紫渊居士的能力,他或许已经推算到什么了,或许会从中作梗,我们要做的,除了不被他影响之外,还要做另外一手准备。”

众人作乖巧倾听状,苏云笑着继续:“这另外一手准备,就是得让他们反噬,无论做什么,都不成功,最好呢,是能反过来让他们自食其果。”

听完苏云的话,大家更沉默了,因为有点异想天开。

林琅作为修为最高的,他缓缓开口:“这个很难,不如我还是去把人抓来给吧?关起来就不能作妖了。”

苏云眼睛顿时一亮:“能抓?”

“能,不过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看方向,似乎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他们愿意离开,大概是顾及我们人多,打不过。”林琅毫无起伏的语调中能听出来淡淡的遗憾。

“那看来他们还是有顾及的东西,就是修为差了点,既然如此,我们倒是没必要急着过去了,路上慢慢走、慢慢找吧。”苏云眼睛一眯,计上心头。

众人不太明白,不过苏云摇摇头不说了,示意让他们等一等,相信自己的判断。

反正单子是苏云接的,员工们听话,车绪鸣随时准备苏云翻车就联系静灵门的人过来,可以说是大家都没有后顾之忧。

后半夜苏云没心没肺地继续睡觉,完全没有被影响的模样,这次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山中只要出了太阳,温度就上来了,苏云稍稍觉得有点闷,就干脆起床,不继续睡。

按照昨天看的方向,他们今天要继续往西边走,并且最好贴着藏区与青海的线,不要完全到青海那边去,由于不能完全确定地图上的范围,所以他们必须走一段看一段,碰上人最好,可以问路。

又走了一整天,天黑前他们还真在另外一座山的山脚下碰上了一个比较落后的村落,看房屋样式跟穿着打扮,都像是活在二十年前的。

这种村落非常贫苦,女性资源少,可生孩子的时候还偏要把女婴给杀掉,觉得赔钱,等到后来发现村落里已经没有女人可以结婚繁育后代的时候,就开始出去qiangjian、绑架、购买,然后继续杀女婴。

没有文化的人愚昧又自私,对那些封建思想深信不疑,哪怕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也无法改变这种想法。

村落十分小,看起来就几十户人家,多的估计都在附近的山里,这样的地方不会有招待所给他们暂时落脚,可要去村里人家中,给钱就是给人当肥羊宰的。

从进入村子开始,那些乱跑的小孩儿就远远地用猥琐、贪婪、饱含yuwang的眼神看着他们,没有长辈跟老师教育的孩子就会变成那个样子,他们羡慕车绪鸣等人的光鲜亮丽跟强大、畏惧两位师傅的孔武有力却又贪心同行女性的美丽。

小孩儿都是有样学样的 ,想知道一个家庭什么样,其实看孩子就知道了,这些村里的小孩儿不上学在外头厮混,可见他们的家长也差不多,问题是没有女孩子,不知道是根本没长大,还是像他们的女性亲属一样被关在家里不给出门。

村子还没走过一半,车绪鸣直接说:“这种村子不能住,会出事的,人心比妖魔鬼怪可怕多了。”

苏云微微点头:“确实,这里太偏僻落后了,估计就算国家有心扶持,也没有几个家长会让孩子去读书,在他们看来,不如让孩子去摸鱼,摸到大鱼至少可以给家里加顿肉。”

村落不能住,他们只能继续往前,当晚又是在林子里露宿,结果刚点燃火堆,他们就碰上了村里人。

对方有一个年纪有些大的老人、一个中年人和两个青年,皮肤黝黑,身上背着土制猎|枪和弓,像出来打猎。

中年人看到他们一群人打火堆,用夹着方言的难听的普通话说:“你们是来旅游吗?山里有狼的,不能在林子里住,跟我们进村吧?没关系的,是好人。”

这些天大家都问过不少路,已经逐渐习惯了这边的口音,不会说,但那些重要字眼的发音还是能听懂的,加上汉语其实是一种上下联系的语言的,少几个字词也能猜到句子的意思,方言也一样。

苏云立马就捕捉到了“狼”的音,他们找了一路了,光听那些花草树木说往西边走,却一直没见到狼,也没听见狼叫,今晚来到这村子外,居然被提醒有狼。

当即苏云给了烧饭师傅一个眼神,让他去跟他们交涉。

烧饭师傅收到,就起身用类似的方言跟他们交流,他活着的时候走南闯北学厨艺,许多地区的主要方言都会一点,主要方言会的话,就算有点差距,互相也能听懂。

烧饭师傅跟他们交流了几句,随后让他们稍等,凑到火堆旁边说:“我问他们是不是有狼,他们说是,但不多,平时只有找不到吃的才会过来,而且是那种山狼,平时住在山上,并不怎么下山。”

“除了这个,他们有人亲眼见过吗?”苏云又问。

随后烧饭师傅像翻译一样互相转达,大概拼凑出简单的信息:这边的村子原先叫断山村,后来国家统计的时候,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就改了名字,叫望山村,因为可以从这个村落,望到附近所有的高山。

而他们这边,一直都是有狼的,那些狼还不怎么叫,就是来偷东西跟捕猎被发现的时候才叫几声通知自己的同伴,并不是相似的鬣狗或者狈,就是狼,银白色的毛,尾巴垂着,体型比村里的狼狗还大上许多。

狼出来得并不多,一年中,只有冬天和雨季比较好见到,因为这段时间食物不过充足,它们找不到东西吃,就来村子里偷家畜,鸡鸭兔子之类,实在饿极了,才会去偷猪和牛崽。

烧饭师傅翻译完,问苏云:“馆长,这说得有鼻子有眼,正好现在也是雨季,我们要不要在蹲守两天?”

雨季再难找食物,也比冬天容易,何况这边并不算在北方的范围里,没有过秦岭淮河,狼没那么容易被饿到完全没有食物,所以要在这个时节等,估计等上半个月都不一定有缘分见到。

除非幸运碰上母狼生孩子,无法远距离捕猎的情况下,母狼或许会选择偷东西。

苏云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下那四个村里人,跟烧饭师傅说:“大师傅,你再问问他们,平时打狼吗?如果打的话,我们想花钱买点狼的牙齿跟皮毛。”

这个问题让烧饭师傅有点不解,不过他一向尊重馆长的决定,就起身继续去问对方有没有猎狼,他们想买牙齿跟皮毛。

那四个村里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摇头,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句子非常长,就连烧饭师傅都让他们重复了两遍才听懂。

“他们说,没有打过,因为狼很凶,而且打了一只,容易被狼群集体报复,村子里有不少小孩儿,如果被狼报复的话,它们会来偷小孩儿回去吃。”烧饭师傅将一长串句子提炼出中间的核心来。

听完后苏云轻轻叹了口气:“打发他们吧,是骗人的,想骗我们回村里,估计看我们长得好,也穿得不错,就打歪主意,最好男的死林子里,女的抓回去关起来,一本万利的生意。”

众人顿时脸色一黑,忍不住去看那四个村里人,中年人能听懂普通人,已经紧张起来了,他估计也没想到做主的人居然是个女人,并且很警惕。

随后中年男人冲着苏云叫骂:“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你这样的,在我们村,是要被打断腿的!”

苏云瞥他一眼,甚至都没说话,对着烧饭师傅摆摆手,烧饭师傅就站起来,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还有烧火师傅,也走到四个人面前。

以两位师傅的身高,可以完全把他们吓得不敢高声说话,之前态度那么好,也是砍在这两位的份上,刚才就连叫嚣,也只敢对着看起来“弱小无能”的苏云,因为她是女人。

四个人被两位师傅恐吓得跑掉了,或许是回去摇人,或许真的不敢再来,至少这一刻,林子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等人走远,完全听不见声音后,烧饭师傅才问苏云:“对了馆长,刚才你怎么让我去跟他们说?那个中年人其实会普通话的,只是说出来有口音。”

他确实能用方言交流,可到底隔了一层,翻译或许并不如直接交流直观。

苏云讥讽地笑笑:“这样的村子,眼里的女人比那些养在家里的鸡鸭都不如,所以我开口的话,他们甚至不会应的,我不想跟他们扯这种皮,直接换个他们自己都害怕的男人过去,问什么都会乖乖说,因为他们会觉得,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家人。”

男人作为社会权力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会为了彼此龌龊的心思和家庭社会偏爱,而共同仇视女性,哪怕因此被别的男性坑骗了,也不会改。

说来悲哀,道教里的歧视很少,就连称呼都是固定的,不会弄出男女的区别来,流传很广的道姑一类的称呼,其实是蔑称,道教中无论男女,称呼一致。

唯有师兄师弟这样的称呼难处理,因为古时候女性地位低下,没有单独创字,所以就连坤道,也一并称呼师兄师弟,而没有师姐师妹的称呼。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加上后来坤道也有自己的门派,称呼就逐渐向普通人家靠近,但一般男女性共学的道观跟道教学院里,依旧选择称呼一致。

因为一视同仁,道教里反而对男女性的态度没什么区别,余酩跟赵涂胡那样的,属于普信男进入道门了,教不会的,将来修为也不会有什么大的进展。

车绪鸣也有坤道同门,哪怕是知道门派外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也感到不忿和疲惫:“有时候真恨不得给他们下断子绝孙咒,这么不需要女人,有本事别生啊。”

静灵门的弟子但凡求道侣,都是真心把繁衍抛去脑后的,哪怕将来修为见底,从此长眠,依旧不改,不然怎么叫道侣?而不是婚姻中的伴侣呢?

苏云揉了揉额角:“老天爷心中有数,他们当中,都是没后代缘的,曾经做的决定,最后都会狠狠砸到自己身上。”

“也是,我看他们的面相啊,不仅没有后代缘,连老婆缘都没有,活该没人爱,”车绪鸣狠狠骂了两句,去牵幽兰的手,随后问,“不过,苏馆长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说谎啊?”

“很简答啊,有狼的地方,是一定会打狼的,或者捡狼崽,这就像,湖南会打野猪做野猪酱、两广会打蛇泡蛇酒,有狼一年出现一次的地方,会打狼牙给孩子戴,驱邪保平安,没有狼的地区呢,用黑狗牙替代。”苏云按照自己知道的地区常识来举例。

幽兰从车绪鸣旁边探头:“苏馆长,为什么你举例的都是吃的?可是狼牙不能吃诶。”

苏云沉默一会儿:“……因为狼身上好像没什么好吃的地方,所以没关注。”

第五十三章

好好的对比被苏云说得像是因为狼不好吃所以被打就只是要取狼牙一样, 不过苏云说得有几分道理,大家就都接受了这个回答。

一般来说,当地贫瘠的话, 肯定什么东西都会被拿来做特产的, 狼也一样,草原上有草原狼,哪怕是国家保护动物,也有专业的游民可以饲养, 这边的村子既然有狼,就不会一次都没打过。

至少, 在狼来村子里被发现的时候,总会打一两只下来, 平时存着估计是自己家用, 但苏云刚才让烧饭师傅去问能不能购买狼牙跟皮毛, 对方却说没有,就不符合他们贫瘠的生活条件。

有钱不赚大傻子, 除非他们想要得更多。

哪怕是骗苏云他们进村子呢,他们也敢说有, 看来是真的没有打过,只能编故事让他们害怕, 从而进入村子。

现在人被吓跑了,不知道还会不会过来,倒是有些麻烦。

出门在外, 他们打扮得并不富贵, 可以说是真正做到了财不露白, 结果因为穿得跟当地人不一样,还是被人想当肥羊宰。

苏云看了看天色, 跟车绪鸣说:“车大师,他们见到我们了,估计不会善罢甘休,虽说我们不怕,可他们真的一村人过来,还是挺麻烦的。”

这种村落,愚昧且残忍,他们心中没有法律规矩,只有自己的yuwang和所谓的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被拐卖到这样的地方,连警方都很难救人出来。

所以苏云有点想走了,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搭上不属于自己的因果,能走就尽量走。

车绪鸣就不喜欢这地方,而且那些人总往幽兰的裙子下面看,这个行为很大程度上触怒了他,所以他立马说:“我没关系的,如果苏馆长你能继续坚持,我们就连夜往前走吧。“

两个最柔弱的没意见,就可以继续上路,他们熄灭了火堆,用存的溪水跟泥土混在一起,将火完全扑灭才继续摸黑往前走。

重新上路后没多久,林琅就说:“他们重新过去了,带了更多人,在我们刚才的火堆那边。”

听完他的话,苏云轻笑了声:“果然还是想抢劫,可惜我们走得早,他们要内讧了。”

如苏云猜测的那样,村子里的人重新过来发现人已经熄灭火堆走了之后,开始互相指责,说放跑了大肥羊,明明只要刚才说有东西,或者不害怕烧饭师傅跟烧火师傅,他们就不会警惕起来跑掉。

然而这一切都跟已经重新出发的几人没关系,他们重新上路,就不在中间停歇了,准备等到了最近的狼群活动区域再停下。

山里没什么信号,就连那些村子里也是时有时无的,无法与外界联系,如果不是难以与外界沟通,也不会有那么多落后贫瘠的村落。

苏云一路都在盯着地图,车绪鸣就通过星星来判断他们具体走到哪里。

按照林琅的感知,村子里的人跟了他们很久,从林子里的脚印试图追上他们,结果快天亮的时候下了场雨,把痕迹都冲没了,村子里的人这才返回,放弃了宰他们一顿的可能性。

没走多久,幽兰从附近的花花口中得知,它们见过狼,而且是很大只的狼,不过最近没见到了,这个所谓的最近,具体多少时间,它们也没个具体的标准,说是太阳升起落下的次数,它们也数不明白。

没办法,只能先暂时在附近休息,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到狼,找不到再继续往前。

来到这附近后,苏云找了个高一点的地方想给辛德昌打电话,汇报一下进程,估计是快进入了有人的区域,所以手机有了信号,不过距离太远,互相之间说话错位有点严重。

苏云给辛德昌描述了一遍眼下的情况,对方零零碎碎听完后说:“大概就是这片区域,接下来往西边走,跨过那片山坳,就可以到狼姑娘的家,你们路上有没有遇到麻烦?”

“没有,您放心吧,我一路顺利,而且我带了不少保镖呢,对了辛爷爷,这边有个村子叫断山村的,您记得吗?来的路上他们说有狼,但我觉得他们是骗我的。”苏云想起那个村子,干脆就直接问辛德昌,或许对方当年在这边当兵的时候见过。

“断山村?我记得,是个很小的村落,那边的人啊,以前还好,但后来遭受袭击,本村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现在还住在那的,应该是当年的俘虏。”辛德昌若有所思地说。

听到这个称呼,苏云一下就明白为什么那个村子的人都那么奇怪了:“俘虏啊,这么说的话,他们好像野性未驯的样子倒也可以理解了,都像抢劫犯野蛮人。”

辛德昌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说法倒也没错,这种人当然也只能教出很差劲的孩子,但我们一向有优待政策,所以只要他们没有再闹事,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偏僻的地方,稍微做点不出格的事,自然也没人去管。”

是不出格,也等于不要闹大就不会管。

苏云听明白了辛德昌的意思,暗暗叹了口气,庆幸自己走得早:“那他们的话就不能信,估计没几句真话,所谓有狼,怕事真骗我们的。”

“应该是,他们在的那个位置,狼群不会过去的,因为太潮湿了,高原狼已经适应了干燥的环境,它们除非没有食物吃,不然不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辛德昌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有些又不好意思,“还有,云云啊,你对于狼姑娘的事,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就知道辛德昌会抓住机会问,然而苏云并没有别的消息,这是最可惜的,辛德昌听到苏云的回答有些失望,但也在预料之中,继续让她注意安全,别逞强,实在找不到,可以随地安葬陈珍杰。

毕竟实在找不到的话,也是他们命中无缘。

苏云一一应下,让辛德昌放心,自己回到了鬼员工那边,跟他们说了辛德昌的回复,接下来如果再碰上类似的村子,就要多小心一些,毕竟这种村子留下来的人,可能并不会把他们当人看。

车绪鸣对这个结果有些震惊:“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屠了原本的村子,然后因为投降,就可以代替原本的村民,活在这个村落里,然后改掉名字,就没人可以知道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艳鬼正在点火,她头也不抬地说:“这种事情啊,多得是,很多地方都是这样,看似好像只是改了个地名,其实啊,不仅地名,连人都没几个是原来的。”

说到这个话题,晚上就免不得要说流传的一些恐怖故事,并不是所有地方都会出现“桃花源记”一样的神话故事,还有类似“倩女幽魂”的故事。

在艳鬼的记忆中,他们早年跟着苏一翎跟季微棠出门的时候,就碰到过,大概是十年前,他们在回滨城看苏云中途,遇上了一个赶尸的单子,可现代社会,基本不会有人选择再赶尸了,而是把尸体火化了,再抱骨灰盒回去就行。

客户却说,家里老人看得紧,一定要尸体完整回乡,可是这各大运数公司,都没有送死人的啊,再者说了,就算买高铁票火车票之类的,也不能上车,国家推行火葬,肯定还没上车,就被劝说送去火化了。

“但这要求实在奇怪,老馆长他们不是很想接,加上钱给得也不多,还要多跑一趟,就很奇怪。”鬼新娘也来凑数,她用黑纱裹住自己的脑袋阴森森地来一句。

幽兰被她吓得躲到了车绪鸣怀里,越变越小,已经小到跟七八岁差不多了。

苏云也跟着抱紧自己:“然后呢?”

艳鬼继续说:“然后老馆长他们当然拒绝了,但是客户说,老家有卖一些珍惜药材,不少还是有价无市的,那时候馆长你年纪小,正是爱生病的时候,老馆长担心苏家照顾不周,没多犹豫,还是同意去了。”

十年前苏云年纪不小了,十五六岁,但偏偏那时候苏云没有保姆照顾了,就显得稍微容易生病,其实是不习惯,过个半年,苏云慢慢适应了需要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

不过看在苏一翎跟季微棠眼中,大概就是苏家没照顾好吧。

决定接下赶尸的单子后,苏一翎跟季微棠带着员工们,调转了方向,去另外的地方,本来以为就是一个落后封建的村子,结果到了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这个村子里的年轻人不知道,其实他们一整个村子,上一辈,都是鬼,但因为太久没人来了,所以那些鬼又跑出来自己生活,只有早早离开村子到外面讨生活的才是活人。”艳鬼压低声音,尽量用嘶哑的声音说。

说完,幽兰已经变回拇指姑娘那么大了,躲在车绪鸣手里,她说:“太可怕了,一个村子都是鬼!”

艳鬼奇怪地看着她:“一整个村子是鬼就可怕,那一个村子都是妖,就不可怕了吗?”

幽兰一愣,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虽然这么说……但原本都是人啊,后来全部变成鬼了,还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有点可怕,就像是……变异了。”

随后大家都笑起来,没把这个故事放在心上,只记得笑幽兰胆子怪小的,让车绪鸣晚上多安慰一会儿,之后还不知道要在这边过几天,别被吓到晚上睡不着。

这天晚上过后,第二天大家照常上路,根据辛德昌给的位置往西边走,而且在他们往前走着,逐渐发现周围的树木在减少,已经趋近辛德昌说的高原地貌,开阔、陡立、贫瘠,属于人类不太会走动的地方,就算有人类,也是聚集在一处,而不是分开居住。

众人走在最后一片林子处休息,这边再往前走,就没有植物树木让他们询问了,到处都是山石,只有山神跟土地可以问。

幽兰始终没变回成年女性大小,晚上就拇指大,白天还好一点,大概是四五岁的样子,被艳鬼牵着去问了附近的树精后回来说,这边有熊。

“熊?辛爷爷也说他们被熊追过,看来有熊的地方,我们就快接近狼姑娘的位置了,不过野外黑熊的寿命最多就二三十年,估计已经不是从前的那批了,或许问不出什么来。”苏云有些担忧,万一这个地方还找不到,他们就要继续深入藏区。

虽说是国内,但这边有驻扎的军队,遇上总是麻烦的。

大家准备继续去找熊,顺便休息两天,一直这么赶路,就是再强悍,都会累。

苏云跟没办法变大的幽兰留在原地,如果附近有熊,再由艳鬼跟鬼新娘带她过去。

留在火堆旁边的有林琅跟幽兰,苏云在掏自己的乾坤袋,想从里面找出点吃的来,她出门前总会往里面塞很多吃的。

翻出地瓜土豆丢给他们去烤后,幽兰看了苏云一会儿,忽然问:“苏馆长,你这几天好像没有带那把很漂亮的折扇了。”

苏云翻动乾坤袋的手一顿:“你觉得它漂亮啊?”

“当然,白玉的折扇骨架,下面的玉佩也是一黑一白两条龙首尾相连,看起来就十分漂亮帅气。”幽兰非常认真地说。

“那他们会很开心的,不过啊,最近他们没空哦,所以不在我身边。”苏云轻笑着回答。

幽兰听不明白:“他们?”

苏云微微眯起眼:“对啊,他们,扇子,跟玉佩。”

不管是林琅还是幽兰,都不明白苏云的意思,不过看她没有继续说的想法,就没追问了,他们其实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苏云到底是怎么从幻境中回来的,又比如她为什么从不离手的折扇,好像忽然之间就没有再拿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该问的就最好不问,对方如果想说,自然会开口。

很快,鬼员工们跟车绪鸣都回来了,他们没有找到熊,怀疑是最近雨季,熊都下山去了,冬天冬眠,夏天去下游可以捞鱼吃。

至于那些花花草草说的话,只有幽兰听得懂,其他人等于是无功而返。

既然没有熊,就得继续往前走,这次他们又走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即将入夜的时候,碰上了一个人口不多的寨子,入口处放了石头,上面刻着字,就是辛德昌说的寨子。

这个寨子从前就有,叫藏龙寨,说是地下有条龙脉,但从来没被人挖出来过,所以叫藏龙寨,在辛德昌那个年代,寨子甚至用这个名字为理由,发起过造反,最后被国家镇压。

处理了一批脑生反骨的逆党,寨子就安分下来,从前辛德昌跟乌家老爷子过来找狼姑娘,寨子里的人还帮过忙。

不过跟之前的望山村一样,这个寨子还有多少本地活人不知道,辛德昌估计没多少了,年轻人跑出去,原本的人杀了一大片,还有安置过来的俘虏跟投降的,很难说这个寨子里还有多少对国家有感情的人,总之一切小心。

藏龙寨是距离辛德昌当年驻地最近的一个寨子,再往前就是军事驻地,不太好走动,所以他建议苏云在这个地方落脚,其他地方最好早上去傍晚回,不要留到天黑。

苏云将辛德昌说的话都交代给其他人,让他们白天出门后,晚上前尽量回来,不然与驻地发生冲突,她还得去捞人。

进入寨子后,立马有穿着特殊民族服饰的女人过来搭讪,对方穿的不太像是藏服,有些改动,或许是他们这个区域独特的服装,就像广西那边,出了市,服饰就不一样了。

女人皮肤白,但是脸上有晒伤的痕迹,就是常说的高原红,看起来相当健康的脸色,让人一看就有好感。

“扎西德勒,你们是来这边旅游的大学生吗?怎么还带妹妹啊?”女人用夹杂着藏族口音的普通话问,笑容真挚,似乎很习惯这种有人来旅游的情况。

苏云小时候看过不少藏区的电视剧,听得懂,就说:“扎西德勒,shu,是的,放假了我们过来玩,妹妹闹着要来,但我们不是大学生了,是研究生。”

就算他们长得年轻,两位师傅样貌在那,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模样,倒是不好装眼神清澈愚蠢的大学生,但研究生就不一样了,谁知道研究生要读几年才毕业呢?

女人听到研究生愣了一下:“哎呀,是研究生啊,平时我们这来研究生都是做研究的,哈哈哈哈倒是第一次见带妹妹来玩哩,那你们得找地方住吧?我们这有招待所跟民宿,你们看看要住哪里,我给你们介绍!”

一行人里就苏云一个社牛,她直接跟着女人走,然后四处打量,看起来确实像是个不谙世事的研究生:“大姐,你们这经常有研究生跟大学生过来吗?”

感觉来了大生意的女人很开心,脸上笑容没断过:“对对对,这边说有什么树啊动物啊什么的,大学生就是来旅游的,你们听说过吧?去布达拉宫、拉萨,还有自由骑行什么的,偶尔会路过这边。”

说话的时候路过一家酒馆,里面还有不少照片,是一些年轻人过来留下的拍立得,或许真的有不少人过来。

苏云低头看了会儿,说:“你们这空气还算好啊。”

女人回道:“是啊,因为还不到高原,所以不会出现高原反应,就显得空气好,其实在山里,没什么区别的。”

藏龙寨的招待所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小到无法住人,就一栋小楼,但每一个房间的大小跟位置都出乎苏云的预料,她简直无法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招待所。

每层楼都是拥挤的国道里塞着大小不一的房间,用木板隔开,一楼门口居然还有值班室跟柜台,一个男人坐在里面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没走近就能闻到巨臭的味道,像是食物腐烂又像混合了别的。

上一次闻到类似的味道是在乌姑姑的那个胖儿子家,而且那是在两个老人死后胖儿子不打扫才有这样的味道。

柜台里的男人明明手脚健全,却弄得这么脏乱恶臭,不知道是对这个工作不满意,还是人就这样。

除了这个柜台,有些房间里还有屎尿味,房间门都是木板门,合上之后还能从缝隙里看到屋内的一切,而且一个房间有三面墙都是木板,里面居然还能放三张并在一起的床。

用曾经苏云在短视频上看到的一句话形容,大概就是“这地方晚上关了门都不敢闭眼”。

女人是知道这种情况的,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上了楼后小声说:“其实招待所这个样子也正常,因为这样旅客才会去民宿,虽然多花点钱,但门是能关上的。”

可出门在外,谁不是多花点钱,只为了门能关上呢?

那招待所也没看多少,里面味道太难闻了,大家都受不了,走到二三楼就赶紧跑了,看着这小楼有三层,顶上还有个小阁楼,属于乡下常见的建筑,结果每一层楼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也是不容易。

楼下柜台的男人看到他们下楼,目不斜视地继续看着电视,一副早就猜到他们不会留下的模样。

之后女人带苏云等人去看的就是民宿了,都是自家院子或者楼房改的,怎么说呢,撑死比招待所好点,门窗是好的,房间能下脚,而且有单人间跟双人间。

苏云陪着女人从寨子入口逛到另外一头的出口,直接把寨子里所有的民宿和宾馆都走了一遍,女人都受不了,她看他们的眼神从待宰肥羊变成了敬佩——毕竟这么能走的人不多了,还一次性来九个!

女人身上的衣服重,她用袖子擦着汗水,勉强微笑问苏云他们有没有看中的,如果没有,她就不干了,谁爱伺候谁伺候!

其实苏云也不是为难人家,她单纯想看看这个地方的具体情况,有个当地人带着走一遍比地图都清晰,路上女人还会给他们解释各种风土人情,用来调查信息最合适不过。

见确实走完了所有的地方,苏云想了想,说:“那我们去中间那家吧,带院子那个,我喜欢那个院子。”

此时他们正在寨子边缘位置,而苏云说带院子的民宿刚好在藏龙寨正中间,现在还得走回去。

女人脸色都难看了,她有些艰难地问:“既然喜欢,为什么刚才看的时候,不直接住下?”

“因为不知道后面有没有更喜欢的呀,现在看完了,发现还是最喜欢那个,妹妹你说是不是?”苏云笑着低头拉拉幽兰的小手。

幽兰直接点头:“是,有小院子,有花花。”

在装小孩儿这件事上,幽兰非常有经验,一下就把女人的抱怨给堵了回去。

女人长叹一口气:“行,回头就回头,但是那家比较贵哦?”

任何房子都是这样,知道自己奇货可居,就会往死里加钱。

辛德昌老爷子给够了开销,可以放心住。

这个时节很多大学生过来玩,就如女人说的,年轻人就是喜欢来这种地方说朝圣啊、洗涤心灵啊,其实都是家里钱多烧得慌,不然怎么出来吃这个苦呢?

而且谁知道所谓的洗涤心灵是不是因为高原地区缺氧?

苏云选的民宿比较贵,住的人不多只有四个大学生、两个过来采风的作者、一个漫画家和五个过来冒险旅游的发烧友,除了那三个工作的,其他的有钱有闲过来找人生真谛的。

老板穿着款式跟带路女人差不多的服饰,是个年纪稍微再大一点的女人,背着两个孩子,收钱很麻利,普通话说得也不错,可以日常交流。

订房的时候老板说:“你们人太多了,没办法每个人一间,双人间也不够,你们自己挑选吧。”

于是老板将客房的照片跟钥匙摆到了柜台上,让苏云他们自己选。

车绪鸣当然得选双人间,他要跟幽兰住,选了间有阳台的,他拿了钥匙笑着说:“这选房间看起来像鸡兔同笼题,全部住双人间不够,全住单人间也不够,怎么分才能让所有人都住进来?”

“哈哈哈哈确实,不过我选单人间,你们要早出晚归的,别带上我。”苏云手快抢了其中一个三楼的单人房,这是三楼最后一间房,似乎是其他客人都选了单人间,可能觉得三楼更安全一点。

现在三楼已经没房间了,车绪鸣为了阳台跟双人房,选了二楼的,其他人不挑,两位师傅身材高大,就选了单人间,艳鬼跟鬼新娘选的是双人间,剩下林琅跟鬼差阿休,他们可以按照喜好选单人间还是双人间。

不过如果都选单人间的话,其中一个人虽说是自己住,但得订双人间。

两人考虑了一下开支,决定住双人间,反正都是两张床,可以给苏云省点经费,这一趟出门,还没办正事,开销就已经很大了。

分别拿了钥匙,大家准备各自上楼去休息,有什么事,都等明早再说。

苏云拿着钥匙上楼,发现这民宿并不隔音,质量很差,环境看着也就拍得漂亮,但其实隔壁走路的声音都能听见,十分没有隐私。

之前住下的客人全部都选了三楼,苏云可以听见那四个大学生在聚会,吃吃喝喝各种吵闹,还有作者跟漫画家工作时外放的音乐以及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远一点的五个旅友倒是没听见了,或许是被临近的声音给覆盖住了。

苏云不习惯用被子捂头睡觉,可听着声音实在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等他们结束。

然而大学生、作者跟漫画家这三个物种,都是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的夜猫子,大学生还差一点,三四点就不行了,开始睡觉,那两个作者居然敲键盘敲到了天亮,然后互相哭了一顿说写不完、根本写不完才哼哼唧唧去睡觉。

漫画家是早上五六点睡的,反正精神好像也不太正常的样子。

苏云难得享受早上的清净,躺在床上准备安然入眠,然后就收到了艳鬼他们准备出门的消息,前一晚说好只发消息,不用通知,免得吵醒苏云,结果谁知道她能一晚上没睡呢?

既然没睡,苏云就起床去送送他们,顺便把幽兰给接过来。

大家在院子里齐聚,民宿包饭,老板早早就起来给他们做饭了,不管好不好吃,反正包含在住宿费里,不吃的话,就相当于自己放弃这部分粮食。

幽兰今天还是小小一只,被车绪鸣牵着,她问苏云:“苏馆长,不是说今天要睡懒觉不起床吗?怎么起来了?”

“我是一晚上没睡着,你们难道睡着了?不吵吗?”苏云感觉自己困得都在打飘。

于是大家都有点沉默,哪里不吵呢,这隔音那么差,就算是在楼下,依旧被吵得难以睡着,尤其是习惯了静灵门那种幽静环境的车绪鸣跟幽兰,他们最后用了隔音术才睡着的。

听到这个,苏云愣住了:“我怎么没想到,肯定是被他们吵傻了,反正起都起了,我接幽兰上去继续睡个回笼觉,你们出去注意安全,天黑前记得回来,不管有没有收获。”

大家纷纷应下,就转身出了门,等人都走了,老板拎着锅铲出来:“休巴德勒,早上好,你的朋友们不吃饭了吗?”

苏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板是问自己早上好,随后笑着应道:“休巴德勒,他们不吃了,要去看狼,男人嘛,就喜欢这种东西的,今天只有我跟妹妹在哦。”

老板提醒:“就算没有吃,也不退钱的,但我可能少做一点,而且不会再做。”

“没关系的,他们可以在外面吃。”苏云自然不会跟老板要回这一点点饭钱,况且她跟幽兰还要在民宿里吃呢,只是老板要少做几个人的饭而已。

晚上没睡好,苏云带着幽兰回了房间继续睡,中间老板来送饭,还是幽兰开的门,她说苏云在睡觉,老板就把饭帮忙端到了房间里,还交代幽兰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这里很不安全的。

幽兰乖巧应下,然后自己爬到桌子边吃了点,苏云说不吃,让她自己先吃,如果吃完了,午饭前都不要叫她起床。

本来幽兰很小心的,结果还不到中午,精力旺盛的大学生们起床了,开始闹腾,又把苏云给吵醒了。

困成这样,苏云还能被他们吵醒,可见有多大声。

苏云一摸手机,才十点半,她躺下不到四个小时,顿时两眼一黑:“这些大学生是什么做的啊……太能闹腾了。”

回想当年,她当大学生的时候都没这么能闹腾啊。

扭曲着爬起床,苏云看到了在桌子旁努力啃糌粑的幽兰,晃荡着手像猩猩一样跑过去:“幽兰,你怎么还在吃?”

幽兰那小米牙又啃了口糌粑,含糊不清地说:“噎得慌,但诡异地想继续吃……”

苏云过去一看,是糌粑,青稞面炒干捏成团的食物,意思是炒面,但其实看起来像小饼干,吃起来噎人,难怪幽兰啃了一早上,她现在这么小一只,吃饭蛮辛苦的。

“这个是这么吃的,你得放酥油茶跟糖,你怎么不问老板怎么吃啊?”苏云刚准备示范一下倒酥油茶冲糌粑,发现没了。

“啊?泡着吃的吗?我刚才因为太噎,把这个奶茶喝完了。”幽兰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说着又啃了一口噎人的糌粑。

苏云提着铜壶,欲言又止:“没事,酥油茶而已,我去找老板再要一壶,你爱吃,这么干啃一样,确实炒挺香。”

没来过的人确实不知道怎么吃,尤其幽兰这种没出过远门的小花花,肯定是平时见类似的东西怎么吃就怎么吃,别说小妖怪了,就算是大人来了,也得问过才行。

看幽兰实在噎得慌,苏云就准备下楼去找老板多要壶酥油茶,还有看看有没有其他吃的,她不太爱吃甜口的食物,等会儿要点盐冲酥油茶也比放糖好。

出门后苏云看到那群大学生跑来跑去,作者跟漫画家还没出来,但估计也是醒了,他们的职业多少都神经衰弱,听不得一点声音,估计在客房里骂娘呢。

大学生们自来熟,能跟别人一块出来旅游的,多少也是社牛,跟谁都能聊,他们在问老板哪里好玩,还有他们想去山里看熊瞎子。

老板见多了这种不怕死的大学生,直接说:“熊不一定能见到的,而且不要做危险的事,可以去附近看看风景,但记得地上本地导游。”

听说没有熊瞎子,大学生们哀嚎起来,好像错过了人生什么重要事情一样。

苏云下楼来,跟着老板去了厨房,问:“老板,我妹妹把酥油茶喝光了,想多要一壶,还有,我想要点盐,不爱喝甜的酥油茶。”

老板诧异地看她一眼:“酥油茶可以一直续,不过很少见女孩子爱喝咸的哦,就连很多男人都喝不惯,你是不是来过这边啊?”

“没有,但我来之前,去问过以前在这边当士兵的爷爷,他说得很详细,说以前想去找食物,还被熊追过。”苏云将铜壶递过去,笑着跟老板搭讪。

用一个曾经居住在这边的人作为突破口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办法,这样双方有共同语言,还能迅速拉近关系。

老板不疑有他,给苏云灌了一大壶中午新煮的酥油茶,说:“哈哈哈哈那你爷爷一定很勇敢,我们这边都是不敢追熊瞎子的,只有那些外地人敢,有时候我们还得出去追他们回来,免得被熊吃了。”

苏云忍俊不禁:“是啊,年轻人就是勇敢,不过,这边除了熊,还有狼吗?”

说话间酥油茶装完了,老板用毛巾包着把手递给苏云:“有,但不多,很少见吧,西边听说有时候会出现狼,下雨或者下雪的时候,我们这都说,狼是会报恩的,救了狼,狼就一定会回报你,不过哪里这么容易见到狼呢?”

狼不容易见到,是因为少,还是因为狼姑娘离开,狼群就再也没回来呢?

苏云不得而知,从年纪没有太大的老板这问不出什么,谢过后就提着酥油茶回到了房间,幽兰居然生生吃了一整块的糌粑。

“你不噎吗?”苏云惊呆了。

“噎,慢慢吃就好了,比那个好吃。”幽兰指着那盆牛奶糊糊说。

其实就是炒面放胡萝卜加牛奶做的糊糊,外地人吃不惯,除非是平时早餐就喝各种糊糊的人,以幽兰在静灵门那养成的口味来说,她能吃的确实就糌粑。

苏云给她倒了碗酥油茶:“行,你爱这么吃就这么吃,等会儿想泡进去也没问题。”

幽兰跟着试了下泡的,不爱吃,继续干啃,然后喝甜的酥油茶防止噎死。

泡好了自己的,苏云跟她说:“刚才我出去问了下老板,她说这边有熊,但狼不太见得到,只说狼是会报恩的,如果救了狼,狼就会回报你,难道是狼姑娘后期又被什么人救了,不得已去报恩,所以才不在?”

“也有可能吧,是我们妖怪的话,如果知道回不来,那不如消失,让别人断了念想。”幽兰思索了会儿说。

“真的一点消息都不会留给别人吗?”苏云追问。

幽兰摇头:“不会,留了信息万一对方不死心追过来怎么办?就像牛郎织女,织女都跑回天庭了,还被追过去,这对我们妖来说,也很可怕呀。”

所以,不如走得干干净净,这样才是断了彼此的念想。

苏云皱着眉头思索:“还是多问问吧,最后要真是这结局,可不知道怎么说了,老天爷那不是乱点鸳鸯谱吗?明知道不成的事,干嘛非得在他们都没办法确定未来的时候让他们相爱呢?”

第五十四章

鉴于幽兰说的可能性太可怕, 苏云没往深里想,简单吃一点就想去睡午觉,连老板准备的午饭都不想吃。

然而这个时间点也没有安静下来, 大学生走了, 旅友们居然是从外面回来的,一群人闹着要吃饭喝水收拾各种东西,又不能睡了。

苏云打开门往下看,叹了口气:“怎么这个民宿每个人的作息都不一样还能活得这么自在啊?他们晚上也睡得着。”

幽兰从苏云咯吱窝下探出头:“说起来, 昨晚我跟阿鸣的房间就在他们附近,他们很早就睡了, 然后早上起得比我们还早,居然没有一点抱怨, 为了旅游特别努力的样子。”

看看别人, 再看看自己, 苏云不好再摆烂,就带着幽兰下楼。

老板之前就说好的, 早饭可以送到房间去,有要求的就不送, 午饭跟晚饭都得自己下楼到大堂跟餐厅吃,并不会送到楼上, 因为老板会做一些中餐提供,就不包送了。

藏龙寨只是藏区边缘,其实算在川藏区内, 建筑物跟日常生活已经跟现代生活没什么区别, 房子就是川藏山区独特的水泥房, 还错落有致,房顶会盖红瓦, 远拍很有意境。

但靠近了居住只有自己知道有多拥挤不便。

苏云就不太习惯跟一群人挤在狭窄的桌边吃饭,尤其是在场的并不止民宿的客户,还有从其他民宿过来的,有老、有小、有高、有矮,一群人混一起男女都不那么明显,主要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一身味道,没有洗就过来吃饭了。

吃饭时老板趁送菜的时候偷偷问苏云要不要带妹妹去后厨吃,平时旅游的人鱼龙混杂,难保其中有坏人,伤害小孩儿或者弄丢就不好了。

可是苏云想听听他们一大早就出去旅游看到了什么,或许会有她想要的线索,就算是难挨一点也能忍,就拒绝了老板。

老板提醒她:“那你多注意点妹妹,这些人里也只有一半是我家的客人,其他的人我都不认识,不过交了饭钱可以过来吃而已。”

“哦,那他们是一个旅游团的吗?”苏云借着喝水的动作小声问。

“没有,他们没报团,跟你们一样,是自己过来的,而且好像好几伙人,在路上遇见了,就一块走。”老板说完,撇了撇嘴继续回后厨了。

作为带着两个孩子独自在旅游区开民宿的女人,老板对来来往往的客人最为敏感,什么人可以接近、什么人最好不要接触她看一眼就知道,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对今天这一堆人是不太满意的,不过看在钱的份上没说什么。

苏云沉默笑笑,忍着那股奇怪的味道继续吃东西,但是总觉得饭菜香味也不能掩盖掉那股恶臭,可周围的所有人好像都没闻到一样。

过了会儿,老板又送了几道菜上来,她考虑到来的客人都是汉族,所以有最基本的一些中餐,比如说笋干炒肉、西红柿炒鸡蛋、南瓜丝炒木耳丝,这种不出错又方便准备的菜。

老板还准备了牦牛馍馍、藏面和炸土豆,都是经过了游客跟当地人筛选的菜色,口味没什么差别,都会觉得好吃。

然而就算是炸土豆那么香的味道,苏云也觉得有点掩盖不了,在老板又一次回后厨的时候忍不住问幽兰:“幽兰,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很臭。”

幽兰喜欢那个糌粑块块跟土豆,正左右开弓地吃,在被噎死的边缘大鹏展翅,她听见苏云的话,抬头嗅了嗅,随后茫然摇头:“没有呀,食物坏了?”

“不是食物,是……”苏云一下子也卡壳了,她形容不好那是个什么样的臭味,看幽兰的样子,似乎并没有闻到,总不能是她自己的鼻子坏了吧?

“不是食物我们就先吃饭?”幽兰将炸土豆推到苏云手边,诚心安利。

苏云看着色泽金黄的炸土豆,低下头去闻了闻,发现很香,说明不是食物的问题,那就是有什么东西,带着臭味进入了民宿大堂,并且这个味道只有她一个人闻到了。

勉强吃了两口粉粉糯糯的炸土豆,苏云还是有点食不下咽,开始动手捏糌粑,实则在打量整个大堂。

中午回来的游客几乎占据了整个大堂,餐厅那边也坐了人,出来旅游的,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巨大的行李袋,方便携带食物、衣服跟薄被,甚至应急物品也有。

那些行李袋有的很新,有的已经旧到出现磨损跟口子,一看就是用了很长时间,还有些比较脏,不知道去哪里滚过,十分埋汰。

苏云以为是那些脏兮兮的行李袋比较脏,所以带了臭味,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是行李袋脏的话,没理由老板跟幽兰都没反应啊,尤其是老板,她挺爱干净的,估计不会允许有人带着脏兮兮的包放在大堂里吃饭,影响其他客人的胃口。

所以还是要以人类跟妖怪闻不到的方向去想。

还没想完,苏云忽然被戳了戳手臂,她低头一看,幽兰委屈地看着她:“苏馆长,你捏太多了,我赶不上吃……”

此时苏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捏了整整一盘的糌粑,幽兰两只手抓着吃都没赶上,估计快被噎死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呢,没事,你吃不完放这,我等会儿冲了酥油茶吃也一样的,我喜欢喝糊糊的。”苏云赶紧道歉,她都没注意自己捏了那么多。

“那我们慢慢吃,苏馆长你还在想刚才的问题吗?可是我没闻到诶,会不会是什么只有你才能闻到的味道?”幽兰小声嘀咕,没让其他桌的人听见。

苏云皱起眉头:“我也怀疑是只有我能闻到的味道,可是我修为摆在这,有什么味道是你闻不到,而我能闻到的?”

幽兰左右摆头将在场所有旅客都看了一遍,说:“会不会是……有不是人的东西啊?我记得阿鸣说过,有的人或许已经死了,但不知道自己死了,还继续当人一样活下去,但人会腐烂,就会飘出一股很特殊的臭味。”

这个味道就像当初苏云在楚飞独身上闻到的,人面临死亡的时候总难以飘出这种身体好像从内到外开始腐烂的味道,很多临死的老人都是这样的。

可苏云在殡仪馆住了四年,对这种味道不说熟悉,简直是闻到一点连当事人什么时候要死、死多久都能知道,不过眼下的味道并不是死人的味道。

苏云摇摇头:“不对,死人的味道我很熟悉,这里面没有死人,难道是他们带的什么东西?”

如果是行李袋里捡到了什么特殊的东西,那有味道就不奇怪了。

这么一想,苏云开始着重看那些地上的行李袋,还有一些被放在了单独的椅子上,似乎是随便放在一起的,只有几个比较谨慎的游客选择放在自己脚边。

看着这些新旧不一的行李袋,苏云的目光大概是太直白了,游客们发现了,就让一个年纪大一点的阿姨过来问,苏云是在看什么,是不是也想一块去旅游。

毕竟看穿着,苏云跟幽兰一看就知道是来旅游的,而且是那种小年轻一时冲动过来发现什么都没准备好的样子。

苏云干巴地笑了下,说:“没有没有,我比较懒,陪朋友跟妹妹来的,我是看你们的行李袋好像有的特别脏,就是想不太明白,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是一起的啊,但行李袋这个东西,路上一个不小心就弄脏了,就连衣服也是呢,你啊,肯定是那些年轻人说的什么……强迫症,看不得不一样的东西对不对?”阿姨怪会说话的,直接就给苏云找了借口。

“对哈哈哈哈,所以看见不太整齐的东西就很难受,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们了。”苏云见问不出什么,直接道歉,反正她也只是看看,别人不会过于追究她盯着别人的行李袋看。

阿姨又夸了几句幽兰可爱就回去继续吃饭了,跟其他笑着说该清洗一下行李袋了,有几个确实脏得厉害。

他们一群人吃饭要聊天,吃得慢,苏云跟幽兰吃不下就不吃了,去跟老板说一声,剩下的糌粑、酥油茶跟炸土豆可以当下午茶,其他中式菜品都尽量吃完了,那个不能放。

随后苏云就带着幽兰回了三楼,在楼梯口还碰上了终于起床吃饭的作家跟漫画家,三个都一副精气被小妖精吸干了的样子。

幽兰回到房间后说:“她们看起来身体都不是很好,但晚上就是不睡觉,是不想睡呢,还是睡不着啊?”

苏云直接扑到床上:“不太清楚,但我大学的时候有准备毕业就全职当网络写手的同学,听说那是吊着命在写的,每天无论什么时候去找她,都会得到一句‘等一会儿,我在写小说’的回答,后来就没人去找她了。”

有些像是跟人类社会脱节,活在了自己创建的世界里。

幽兰想了想那样的生活,抖了抖:“这样的生活或许在外人看来,就跟奇葩差不多吧,不过她们自己要是过得开心,倒也没什么,就怕不开心,身体还越来越不好。”

别人家的事情无法置喙,苏云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又想起来刚才在楼下闻到的味道了,现在回了房间就没再闻到,应该说,从离开大堂进入院子开始,她就没有再闻到了。

一旦没了那个味道干扰,苏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吃饱,不吃饱睡不着,干脆就起来准备再吃一点。

民宿非常简陋,这边连电视都没有,但有信号,所以车绪鸣走之前给幽兰的手机平板充了非常大的流量包,让她可以直接在房间里看玩。

吃过饭后幽兰没有午睡的习惯,都戴上耳机准备追自己还没看完的脑残狗血爱情剧,就看到苏云爬了起来。

“苏馆长,你不睡了吗?”幽兰摘下耳机,茫然地问她。

“睡,我先吃点东西,刚才在大堂里我老闻到那个味道,就吃不下了,现在回来闻不到吧,居然又饿了。”苏云开始啃自己捏的糌粑团子,时不时掰一点混进酥油茶里泡着喝,还招呼幽兰过来外放声音跟她一块看电视剧。

幽兰没意见,她本来就是一株需要人陪的小铃兰,有人愿意陪她可太快乐了。

看了一集电视剧,苏云感觉自己看得小脑都萎缩了:“好看吗?”

当人还不是很多年的幽兰见识少,点头:“好看呀,人都白白的,我有看过别人的短视频,都说现在的人类这样是最好看的。”

听完,苏云只觉得车绪鸣一个男的带孩子果然不靠谱,都没注意孩子在网上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云欲言又止,勉强挽尊:“其实我们人类也可以是五颜六色的,不一定要全白……”

幽兰似懂非懂:“是其他颜色的铃兰那样吗?”

“……你要这么对比的话,其实是像百花齐放的花园一样,铃兰也是花园里花卉的一种,还得有其他花花,花园才漂亮对不对?”苏云撑着脑袋反问。

“好像是,但现在好多电视剧都是黑的白的,难道不是人类现在的审美变成黑的白的了吗?”幽兰疑惑地看着电视剧里一张张被滤镜过滤到惨白的脸问。

苏云沉默一会儿,给她挑了几部以美学出名的电视剧跟电影,都是上过教材的,幽兰一看见,顿时惊为天人,感觉自己妖生都白活了,她怎么就在化形的时候没变个大美女呢!

给小朋友找了好看的电视剧,苏云也吃饱了,倒头就睡,跟猪一样。

好在下午旅游的那群人终于吃完饭要出门了,开始吵吵嚷嚷地准备东西,还问老板买干粮,最好是路上能吃的,青稞面或者牦牛馍馍,顶饿还方便携带。

他们一吵,苏云就醒了过来,发现幽兰还在看电视剧,就问她:“幽兰,你不担心车绪鸣吗?我以为他出远门会一天给你打十几个电话呢。”

幽兰头也不抬地说:“他的信息发不过来,我中午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了,好像只有这个寨子里是有信号的,他们离开寨子,就都联系不上了。”

换句话说,除了这个寨子,周围的地方等于与世隔绝,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有人知道。

苏云琢磨着这个特殊的情况,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太安定,不过殡仪馆员工跟车绪鸣修为都不低,不用担心被黑吃黑,就算是修为最低的车绪鸣,也有静灵门护着呢,他师父是安静和,可以使用传送阵法,就算有人想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苏云就跟幽兰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找爷爷奶奶们聊天吧,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在外面晒太阳,我们就可以跟他们聊天,然后问关于关于狼的事,他们应该是知道的,年纪摆在这。”

幽兰依依不舍地关掉视频,站起身:“那我们需要带什么出去吗?我看网上说,这种村头神秘组织,都需要带瓜子和老人家爱喝的浓茶水,哦,对了,还有橘子?”

这三样东西简直就是标配了,每次聊完一地都是,但在农村,根本不用管,随便扫到院子里,鸡鸭会把瓜子壳跟果皮都吃掉,连茶叶也会吃。

苏云想了下:“好像网上是这么说没错,但川藏区的老头老太也爱吃这个吗?”

大家的零食总不至于全国统一吧?

不过瓜子跟橘子这两样东西,只要拿出来了,就不会出错,属于聊天必备品,苏云想了想,还是带上了,有一整袋炒瓜子,茶水是问老板泡的奶茶,幽兰要了甜的,苏云还是喝咸的。

至于橘子,还是老板提供的贡嘎橘子,吃起来跟普通的橘子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这个地理位置平时日照多,蛮甜的。

带着从老板这搜罗的一兜子橘子跟两壶奶茶,苏云跟幽兰像小朋友出门一样离开民宿到处去逛,走到哪儿算哪儿。

昨天的带路女人又在寨子入口的树荫下坐着,她身边就有不少老头老太,老头是在编织东西,看起来都是回头要卖给游客的特产,全部手工制作,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

至于老太太们,就是编织类,还有做各种针织品的,有些游客来藏区多少都会买一两块回去,还有编织毯子的,花色审美在线,不比那些所谓的大设计差。

苏云带着橘子跟瓜子过来,看到带路女人,自来熟地分她一把瓜子:“你也在啊?在等客人?”

瓜子这东西平时没少见,但这个天气出来嗑瓜子,就是纯纯针对自己的嘴巴,女人不太想吃,等会儿有游客还得废口水说话呢,结果一拿上手就没忍住,下意识就嗑了起来。

“对啊,等游客,每天下午到晚上,就差不多是游客最多的时候,我们在这里等,可以接到最多的客人。”女人咔嚓咔嚓啃着瓜子说。

“哦,那你平时是接招待所的中介费还是民宿的?”苏云有点好奇,没有认为女人坑他们的意思。

女人有些不太好意思:“基本上是民宿的,招待所环境不好,还便宜,赚不到钱,所以你们昨天去看到,很破烂,也没人招待。”

苏云想着也是,要是想住人,至少得起来迎接客人吧?就连她想招客户的时候都得微笑迎接呢。

随后苏云看女人噎得慌,又给她分了一杯奶茶,还有橘子,接着搭讪:“那确实是,我也更愿意住干净点的民宿,不过我们这次碰上的客人不好,太吵了,大学生,还有游客,他们很早就起床了。”

女人平时估计也听过不少这种抱怨,顿时紧张地问:“那需要我给你们重新安排民宿吗?不开心的话,我可以让老板给你们送小礼物,但其他家没有愿意打折的。”

看女人误会了,苏云忙说:“不用不用,就是聊一下天嘛,我就是觉得人有点多了,住的时候不是才五个人吗?然后今天吃饭,忽然变了很多很多出来。”

闻言,女人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你确定是很多人吗?我昨天推荐到那家民宿的,就五个客人啊。”

苏云顿时瓜子也嗑不动了,她缓缓偏头看向女人:“但老板说,那些人是昨天一起过来的,说是路上碰见的,不过没住到一起。”

“哦,要是其他民宿的……我也没接那么多人,可能是其他人接的吧,你等我给你问问。”女人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就拿着剩下的瓜子去找了不远处另外一棵树下的男人说话,两人说的藏语,具体是什么,听不懂。

两人越说脸色越奇怪,很快女人又回来了,她说:“我问过了,昨天他也接了一个团,大概是十几个人的样子,住在了隔壁的民宿里,你看到的,可能是他们。”

十几个人的团不会让女人这么紧张,苏云直觉其中肯定有什么秘密,或许是为了生意,女人不愿意多说。

苏云无声笑笑,没追问,而是把自己剥好的橘子递过去给她:“原来是这样,我就是觉得有点吵,他们人太多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很挤,晚上不知道他们还回不回来,要是回来,我都想跟妹妹在房间吃饭了。”

女人立马说:“就在房间吃吧,人太多了,你带着孩子,不太安全,万一有人贩子呢?”

对方都这么提醒了,苏云自然都说好,借由这些古怪的游客,苏云又开始跟女人聊起关于藏龙寨的事情,昨天女人其实已经介绍过一轮了,比如说这个寨子是怎么来的,还有在这边居住可以看到什么风景。

都是一些正常导游会说的内容,苏云今天趁着女人心绪不定,想问点关键的,比如说附近关于狼的事情,不是传说故事,而是是否有与狼相关的事情。

女人想了想,说:“你们是为了狼过来的啊?那应该不太好见到了,现在连熊都很少见,动物们不太会到人活动的区域,我们这里游客多了之后,狼几乎就见不到了,偏一点的地方倒是还能。”

苏云眼睛一亮:“哦?具体要多偏呀?”

“最近,也得往藏区里面走上百公里吧,太远了,还不如等一等看熊瞎子。”女人直白地打破了苏云的幻想。

“那么远?”苏云惊呆了,她以为到这个寨子,就距离狼不远了呢,至少可以问问情况。

如果还差一百多公里,那就是深入藏区了,到时候高原反应,很容易被暗算,危险程度大大增加。

苏云思索了一会儿,又问:“大姐,这附近没有狼的话,那以前有没有关于狼的故事啊?”

女人好笑地看着她:“你这么喜欢狼啊?专门来高原看狼,这边其实还是不容易看到,你不如去看草原狼。”

不知道女人脑补了个什么样的理由,苏云赶紧解释:“是我爷爷,他年轻时候在这边当兵,见过狼,听说那时候还有狼群呢,现在年纪大了,怀念当时的日子,我就过来看看。”

对比辛德昌,女人的年纪算小的,她不知道曾经关于狼群的传说,但听苏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真的吗?有狼群帮忙打那些抢劫犯?”女人明显已经被这个人与自然互帮互助的故事给吸引住了。

“当然,狼群还会给士兵们送食物,那个时候的冬天很难有粮食,我爷爷说,狼偶尔会送獐子和一些小动物来,兔子什么的,虽然小,但是做成肉干的话,能骗自己不饿。”苏云声情并茂地描述着。

说了一通后,苏云还不忘来一句“不信的话,你问问这里的爷爷奶奶,他们肯定听说过的”。

前面铺垫那么多,就是为了这句话,让女人没有任何怀疑地问老人们关于六七十年前藏区军事驻地跟狼群之间的故事。

这个事情本来就不好问,最好还得会藏语,不然听不懂,苏云来的时候就觉得沟通估计是最麻烦的事情,当时想着走一步看一步,来了之后才庆幸,国家普及了普通话,年轻人虽然有口音,但多少会说,可以沟通。

有年轻人作为翻译,老人们或许更愿意开口。

女人像是聊天一样问旁边做毯子的老太太,对方手一顿,用藏语问了些话,似乎是在质问。

面对老人家的质问,女人一脸不明所以,声音忍不住高了一点,在她回答后,老太太似乎看了眼苏云,不过那浑浊的眼珠也看不出具体的眼神来。

看着她们在说话,幽兰忍不住问:“苏馆长,你说这个大姐能问到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悬,他们怎么都很讳莫如深的样子?下单的单主跟我描述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没有人愿意说,找不到线索,仿佛人间蒸发,从来没出现过。”苏云心底愈发担忧,万一女人问不出什么来,她就得去找其他翻译了。

女人跟老太太说了十几分钟,似乎终于达成了某种共识,女人脸上有着兴奋与向往:“苏云!我问到了,是有这样一群狼,太神奇了,似乎是一位英勇的女战士养的,他们帮助了国家,打跑了土寨主,才有我们今天的安稳生活!”

苏云没想到在藏龙寨,故事版本是这样的:“女战士……那是人吗?”

问题太过古怪,女人直接就愣住了,两颗漂亮的大眼珠瞪着苏云:“不、不是人还能是什么?苏云你的问题太奇怪了。”

对方不太好发苏云名字的音,每次叫名气都像在叫外国名字,苏云揉揉自己的脸:“因为我爷爷跟我说,那位跟着狼群的女孩子,是狼的领头人,像是头狼一样,所以应该是狼女。”

狼女这个称呼还是辛德昌跟苏云复述的,他说在自己去问的时候,就听周围的寨子村落称呼狼姑娘为狼女,是狼妖的意思,也可以说是狼族的女儿,反正不归属到人的范畴里。

女人听到这个描述,摇摇头:“没有问到,老人好像都不爱说,问来问去就只说了是有这样的狼群,还有一个女战士。”

“那女战士的父亲呢?我爷爷说,那个女战士有个猎户父亲,从小带她打猎,所以才跟狼群这么熟悉。”苏云准备换个方向入手。

新的人物出现了,女人没忍住,又去找了附近的老头老太,这次为了不被敷衍,她问了不少人,不仅问狼女,还问了狼女的父亲。

这次问的时间很长,长到苏云以为等会儿女人估计知道了什么,就不愿意跟她分享了。

半个多小时后女人回来了,她表情有点严肃。

苏云关切地问她:“怎么了?你还好吗?要不要喝奶茶?”

女人呆愣摇头:“谢谢,不用了,我只是太震惊了。”

“震惊?为什么?”苏云不解,就听了点故事,怎么就震惊了?

“因为,好像大家觉得,女战士跟你说的、女战士的父亲,都不是人。”女人显然已经被刺激得有些三观炸裂,就算是从小听神话故事长大的人,也不会觉得神话故事就是真的,现在忽然听老人们说,真的有这种事,她完全反应不过来。

苏云微微皱起眉头,她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狼姑娘可以是狼妖,那猎户也不一定是人,他所谓的死亡,到底是真死亡,还是他假装的身份,应该死亡了呢?

故事疑点越来越多,苏云却还是没找到人,老头老太们知道的故事版本也不过是比辛德昌知道的多了一层神秘色彩,以及猎户也不是人这一点,更多的线索就没有了。

问了一下午,没有新的游客来,相当于是免费给导游中介讲故事,收获并不大。

傍晚时分太阳落山,大家都要回家吃饭了,苏云和幽兰为了不突兀,也得回民宿去,这个时候早早出门的车绪鸣等人也该回来了。

两人还没走到一半路,幽兰就接到了车绪鸣的电话,两人腻腻歪歪地说着情话,听得苏云一身鸡皮疙瘩,难以想象如果被人看到,别人估计会想把车绪鸣报警抓起来。

但幽兰被吓到了,一直没办法变回原来的大小,实在没办法。

踩着余晖回到民宿,大堂里明显比中午还热闹,所有客人都回来了,他们自发遵守晚上不出门的规则,就算是胆子贼大敢撵熊瞎子的大学生都没在外头磨蹭,而是乖乖回来了。

苏云从人堆里看到了单独围一桌的鬼员工们,车绪鸣不在。

“车绪鸣怎么办不在?他不是急着要见幽兰吗?”苏云一边找了位置挤着坐下一边疑惑地问。

幽兰此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弯腰跟苏云说:“苏馆长,不好意思啊,他在房间等我,说一天没说上话了,得过二人世界。”

得,看来是车绪鸣恋爱脑发作,苏云没道理拦着小情侣不给过二人世界,就让幽兰记得带点吃的上去,其他的不用管了。

一楼人太多,幽兰现在比较矮,居然没一会儿就蹭了出去,不像高大的成年人们,走路得用挤的。

艳鬼跑了一天了,她一个劲灌酥油茶,还狂吃牛肉饼,抽空问了下苏云:“馆长,我们就出去一天,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生意好起来了?”

“不是生意好起来,是跟我们一块住的旅友,认识了其他拼团的游客,然后混一起玩,算是旅行中短暂的朋友。”苏云对这个人数也很无奈,就在这说话期间,还有不少人走过会踩到她的裙摆。

“所以,这不是民宿的人,都是来吃饭的?”鬼新娘的头纱被勾掉了,急忙捡回来,捂着脑袋问。

苏云看他们被撞得东倒西歪的,无奈地说:“对,不过这情况,我们大概也是吃不下了,不如给他们让桌子,我去问问老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位置,不然我们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的。”

殡仪馆的院子跟餐厅都做得非常大,听说设计的时候是对照着苏家别墅的大小,苏一翎跟季微棠认为,哪怕自己用不上,也不能输给偷小孩儿的垃圾家庭,所以最终殡仪馆比苏家老宅还大不少。

员工们不说活着的时候,后来到了殡仪馆生活条件也很少有这么拥挤的时候,尤其两位师傅,高大的身材挤在林琅跟鬼差阿休这两个瘦竹竿中间,显得十分憋屈。

本来这民宿的桌子就不大,一桌子还得坐这么多人,实在委屈,苏云只好挪蹭着起身去了后厨找老板。

老板锅都要甩出去了,一直在做各种菜,有藏区的经典食物,也有各种客人点的餐,问题是整个民宿居然就老板一个人在做饭,小孩儿倒是在院子里玩。

听了苏云的要求,老板盖了锅盖,然后说:“可以去别的地方吃,也有桌子,但是你们要自己搬,而且饭菜是不送到楼上的。”

苏云没意见,这些都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不至于现在要求忙得fen身乏术的老板去帮忙。

饭菜都是统一的,老板做什么所有住户就吃什么,苏云挤回大厅跟员工们说了,让他们去搬桌子跟椅子,到二楼的双人房聚餐,因为那个双人房最大,也是最贵的,目前是艳鬼跟鬼新娘在那住。

民宿虽然隔音不好,可到了楼上关门关窗,好歹声音小了很多,大家总算可以安静地汇报今天的情况。

民宿的食物员工们除了鬼新娘跟林琅,都不是第一次吃,其他鬼曾经跟着苏一翎与季微棠进过藏区,都驾轻就熟。

简单开饭后苏云先问他们有没有找到狼。

由于每个人去的地方都不同,以至于回答的时候像在报数,一轮过去,谁都说没见到。

“地方有都找完吗?我今天听本地的老人说,附近都没有狼了。”苏云并不奇怪他们没找到狼,这太正常了。

结果都说找完了,却一个都没见到,倒是有其他小动物,跟开了灵智的精怪,说要想见狼,得去藏区深处,这边是没有的。

这从侧面印证了老太太们的话,这边就是没有狼了,因为多年前狼群的缘故。

苏云将自己这边打听到的故事说给他们听:“似乎在本地人的传说里,狼姑娘的猎户父亲,被他们当做是狼王,而狼姑娘,就是继承人,狼族里有老狼王会带继承人,然后当继承狼可以胜任狼王的位置后,老狼王就会离开狼群,默默死去。”

因此,在藏龙寨的人眼中,带领狼群的女战士既然可能是狼妖,那猎户作为她的父亲,那肯定就是老狼王,那段时间是老狼王在教新狼王东西,教会后老狼王就会消失。

自从老狼王消失后,女战士带着狼群与士兵们合作,击退了土寨主后,带着狼群去往了自己的领地。

关于这个领地,众说纷纭,大家都有自己的猜测,但都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

苏云说完后,向自己的这一群臭皮匠提问:“你们觉得,这个故事有什么问题呢?”

大家沉思了一会儿,艳鬼举手说:“是领地,他们因为某种原因,必须离开这里,可惜的是没办法给远方征战的爱人留下信息……”

作为艳鬼,就是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一下子就脑补出了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苏云真是服了她了:“你先别想那么远的,就说说,当时那个年代,什么理由需要狼群迁徙啊?”

“就算迁徙不是目的,也是结果,应该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没有流传出去的。”林琅忽然开口。

“你这个没有流传出去就很灵性,这等于是在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快死绝了。”苏云似笑非笑地说。

预测即将死绝,在藏龙寨,那些老头老太一定还知道什么,可惜的是,他们统统闭口不言,也不能强迫他们开口,都是老人家,逼老人家开口这种事,容易遭天谴。

此时烧火师傅说:“我们没有线索,不代表那个车大师没有,他老婆就是妖怪,说不定真有特殊的发现。”

然而现在人家在过二人世界,不好打扰,肯定不能现在去问,只能等他们出房间。

接下来就是正常吃饭,吃完后鬼员工们习惯性开始收拾碗筷,苏云倒是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

“说起来,你们在我回来之前坐在大堂里,有闻到什么特别臭的味道吗?我中午闻着就吃不下饭了,但是幽兰跟其他人都没反应,似乎是没闻到的样子。”苏云纠结地问。

员工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他们如果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会报告给苏云的,不会隐瞒到吃完饭都不说。

苏云支着下巴:“那就奇怪了,到底是什么情况,会散发出只有我能闻到的臭味呢?”

艳鬼跟幽兰的想法一样:“会不会是死人的味道呢?总不会有比死人更臭的了。”

“死人的味道我还能不知道吗?那个味道我其实没闻过,但是真的很臭,而且只有我闻到了,太古怪了。”苏云说完,赢想给苏一翎跟季微棠打电话了,想问问他们是不是给自己做的身体出了问题,怎么就她一个人闻到了呢?

就在苏云纠结的时候,林琅犹疑着开口:“或许不是死人,是物品,那个物品甚至可能是活的,将馆长你当成同类了。”

苏云眉头一紧:“物品?什么东西能那么臭啊?粪坑里的石头吗?那旅游团的人捡回来做什么?觉得能开出绿来?”

开出绿是赌石行话,意思是见翡翠了,不过这倒也不奇怪,有些人会个半桶水就到处晃荡,以为能捡大便宜呢,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便宜可捡。

林琅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就算有描述,没有闻到,也很难确定到底是药材还是香料,或者就是什么特殊制造的、下面的东西,不小心给人带上来了。”

“下面的东西……”苏云刚想说墓地里的东西哪里那么容易带出来,忽然灵光一闪,这个寨子的名字就叫藏龙寨的!

要说这个寨子里活得最久的,不是那些老人,甚至不是那些小动物跟精怪们,而是地下的龙!

苏云心绪一动,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们要找的答案,或许就在地下:“今晚收拾东西,明天我跟你们一块出去,这边地下应该有个巨大的龙脉,或许……还会有点额外的收获。”

第五十五章

“下地?明天?”艳鬼惊呆了, 她都不知道苏云怎么就从旅游身上奇怪的味道想到了要下地。

不过很快鬼员工们的注意力就被苏云最后那句“额外的收获”给暗示到了——意思是指苏云跟她爸妈一样,雁过拔毛,但凡走过, 寸草不生, 连块石头都不会留下来。

苏云跟她解释:“今天我被那个味道困扰了一天,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会有味道只有我自己能闻到,刚才林琅说可以是地下特制的东西, 加上这个寨子叫藏龙阵,一直流传说地下有龙脉, 这么一联系,你们想到什么?”

鬼新娘歪头:“好东西?”

闻言, 苏云笑起来:“而且可能是跟我体内某样东西种类相同的好东西, 去还是要去的, 看看游客到底捡了什么回去,如果能顺便问到狼姑娘的事, 就更好了。”

现在苏云的身体是拼装的,苏一翎跟季微棠给她几乎把全身就换遍了, 用的材料也都是殡仪馆内留存最好的,一点没吝啬, 许多材料只记录在书上,能找到纯属运气,要不是两人真有点子运气在身上, 现在苏云估计都还不是新身体。

一听苏云说可能有好东西, 而且是苏云身上用的, 找到就等于是可替换素材,将来万一苏云身上有什么不对, 至少可以有更换的,鬼员工们立马就同意了,准备立马回房间收拾东西。

吃过饭后苏云本来准备回去睡觉,顺便收拾东西,至于车绪鸣那边,只能稍稍玩一会儿再去通知,他们估计还在腻歪。

苏云回到房间就开始把自己弄出来的东西收进行李箱里,看着自己的衣服,她想洗澡,但是这边的民宿不配备独立卫生间。

因为很多人有高原反应,藏龙寨在高原考验区,这个地方发生高原反应,就不能再继续往上走了。

去拉萨并不止一条路,不少人其实就止步于川藏线上,洗澡的时候最容易发生高原反应,所以小地方都不会配备洗澡间,担心游客出事自己被牵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虽说没有独立卫生间,但有澡房跟温泉店,都是可以去洗澡的,人多的话,就算出现高原反应了,也来得及救助,而且可以把问题推到洗澡上,很多人出现高反,就不能洗澡了,只能等离开。

苏云感受了一会儿自己的身体,觉得应该没有高反,她没哪里不舒服,也不缺氧,那些鬼就不说了,反正他们没呼吸,苏云想了会儿,还是决定洗个澡,回头下了地,出来前都不会有洗澡的机会。

收拾了东西,苏云准备去喊艳鬼跟鬼新娘,她们俩也在商量这个事情,就算鬼不用每天洗澡,一直这么在山里转悠,也想念泡澡的感觉。

男人们就不通知了,他们想的时候会自己去的。

走到院子的时候,艳鬼忽然问要不要叫上幽兰,就她一个被留在民宿里,有种没被他们接受的感觉。

“虽然你这个问题很好,但人家热恋期,或许会更希望去洗鸳鸯浴。”苏云平静地回答。

“好像也是哦。”艳鬼顿时不纠结了。

民宿里的澡房做得很简陋,苏云看完就不想洗了,感觉洗了也没有多干净,而且看起来年久失修。

老板看到她们从澡房那边过来,就说:“因为附近有温泉,所以很多人不在民宿里洗澡了,但今天太晚了,你们出去的话,不安全的,这里就连大男人在路上都不安全,别说你们几个小姑娘,还是等明天下午人多的时候再去吧。”

苏云却说:“没关系的,我们几个很能打,遇上狼都不怕,可以告诉我们怎么走吗?不用太担心,我们晚上能回来。”

见苏云坚持要出去,老板犹豫良久,让他们带上同行的男同学,尤其两位师傅,有高大的男人在,再出事就跟民宿没关系了,是客人自己强求的。

没办法,苏云只能又喊男员工们下来,刚好这时车绪鸣跟幽兰总算看到了苏云断断续续给他们发的消息,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听说要去洗澡,立马全部同意,都是爱干净的人,这段时间过得粗糙,各种难受。

澡房就在另外一条街,给他们当中介的女人还介绍过,说很多人会去洗澡,因为是藏龙寨里唯一一个二十四小时都提供热水的澡房,其他也有当地人自己开的澡房,但为了安全,都只开到天黑。

过去后大家发现人还蛮多,不少人看起来都像是外地游客,还有很年轻的大学生,大家都习惯到了晚上才洗澡,倒是难得聚在一起了。

澡房里有高大的保安,就连柜台后的男人都至少有一米八多,一身腱子肉,看着就让人害怕了,估计这也是澡房能在晚上开的原因。

再嚣张的坏人进来看到一群孔武有力的大汉,都会慎重,抢劫都得换个柔弱点的抢吧。

洗澡肯定是男女分开,各自领了自己的牌子就去不同的门里,进进出出的很多人,就算不习惯,人一多,就不起眼了,渐渐可以接受一块洗澡,反正大家都一样。

洗澡的时候幽兰想起来问,刚才收到消息说明天要下地看看是什么意思?

“下地就是去墓穴里,还记得我中午说有游客身上的味道很难闻吗?我怀疑他们是带了什么地下的东西出来,加上这边有龙脉,所以我想下去看看,或许还真有活得特别久的老家伙在下面,到时候可以问问狼的事。”苏云简单解释。

幽兰听明白了,觉得这个事情可以:“说起来,我来了这边后是觉得比较舒服,或许是地脉的缘故?会比去普通的地方要舒服很多。”

作为一朵脆弱的花,幽兰对环境很敏感,不舒适的地方都不会开花,哪怕是去森林里,但来了这边后,除了让艳鬼讲故事给吓到了,一直没有特别难受的情况发生。

苏云用毛巾擦了擦脸:“所以地下有东西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明天我们去看看,来都来了,总得带点特产回去。”

为了这个所谓的特产,大家都蛮期待,回去后本来打算睡觉,结果那些大学生跟作者又开始了,闹得关上门都听得见,只能加隔音术,不加的话就会被吵得一晚上睡不着。

有了隔音术,苏云总算睡了个安稳觉,一觉睡到生物钟叫醒自己,刚好早上六点,外面天还没亮,十分安静,作者跟漫画家终于睡觉,大学生也不闹腾,旅友们已经出门,是民宿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

既然已经睡醒,苏云就不继续躺着了,开始收拾东西,全部装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乾坤袋,居家旅行必备之优品。

民宿房间里能洗漱,热水是每天老板灌好送来的,苏云洗漱完晃悠着出门其他人刚好也起了,就一块到餐厅吃饭,老板正在做饭,看到他们也不惊讶,早习惯游客们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今天你们来得早,可以选自己喜欢的早饭哦。”老板端了各种好吃的上来,今天起得早,还有牛肉饼跟土豆牛肉包子。

出门前能吃上这么一顿,走路都有劲多了。

吃过早饭,苏云跟老板买了很多干粮,藏族外出都有各种干粮,方便携带,而且顶饱,刚好一路过来,烧饭师傅准备的食物都吃得差不多了,一来换换口味,二来多准备点,苏云也不知道在地下要待几天,总要多买点。

除去这些还算有味道的干粮,苏云让艳鬼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压缩饼干,在地下,吃别的东西都很难坚持许多顿,压缩饼干是相对来说更好在高压环境里存活的食物。

准备妥当后苏云跟老板说,他们接下来要去附近的山里观察作业,房间记得给他们保留,不打扫也没关系,苏云一口气又给了一个月的租金,老板自然没有什么不答应的,还不用干活,相当于是白拿钱。

藏龙寨既然叫藏龙,就意味着这个龙脉,是藏起来的,得有懂行的人才能算出来具体的位置,而且算出来也不一定能下去找到龙眼的位置,更没那么容易找到地下空间所在。

除了是风水行家以及专门修风水的道士,基本只有祖传盗墓的能看出来墓在哪儿,现在还得加上考古学家,相对来说,考古学家用的方式更偏向风水理论一点。

只有盗墓家族的人,每家都有自己的传承,方式各不相同,寻找到墓穴后进入的方式更五花八门,有些倒爷跟摸金校尉在进墓后拿了东西出来,甚至会毁掉墓道跟自己进入的痕迹,这也是多数墓穴被毁坏的缘由。

国内考古队都是抢修考古,就是怕这些盗墓贼毁坏墓穴跟文物。

一般盗墓贼毁坏墓穴不外乎三个原因:触发机关出不来了、怕被人抓到自己盗墓、防止自家盗墓绝学被发现。

但还有些特别破坏行情的盗墓贼选择炸墓是为了限量与绝版,每个墓出土的东西就那么多,只要毁掉剩下的,盗墓贼手里的就是绝版珍藏,叫再高的价都可以,这种盗墓贼往往是倒卖文物的,挨两梭子都不稀奇。

找不到墓穴的时候,除去看墓穴本身的位置,还可以看盗墓贼挖的盗洞,洛阳铲的作用之一就是这个,可以挖出土来确定有没有盗墓贼打过盗洞。

因此,苏云决定,为了防止车绪鸣依旧学艺不精,车绪鸣算风水位置,其他人找盗洞,只要开过盗洞带了土出来,地面泥土痕迹就不一样,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

出了民宿,车绪鸣根据前一天看过的地方,直接选择往西南方向走,那边的林子更茂密一点,而且狼群并不是在西南方向,不过他们现在也不是要找狼,而是找地下入口。

赶路的时候车绪鸣向苏云说了昨天的发现,他昨天去的是狼姑娘当年住的地方,现在那个地方已经完全消失,连环境都跟辛德昌记忆中的不一样,甚至不是那种生生把某个地方给铲掉,而是好像从来就没出现过,那边的植被走向都没有被破坏以及修改的痕迹,十分诡异。

因为这个事情,辛德昌甚至凭借自己的军功,尝试向上申请了特殊部门询问,但最后始终没个结果,民间能人异士又不接他的单子,就拖到现在。

“我去了苏馆长你给的地址,那边我看不出什么痕迹,所以我有另外一个猜想。”车绪鸣一边往前走一边用自己的剑对身边的灌木丛敲敲打打,这样可以吓退附近的蛇。

“你说。”苏云跟在后面被其他员工保护着,扬声回答。

车绪鸣倒也不含糊,直接道:“我猜想,狼姑娘那个位置,本身就是假的,她是用法术虚构了一个场景在那,就像很多妖魔鬼怪为骗人虚构的幻境一样,他们一走,自然就变回了原来的场景。”

苏云一听,思忖良久:“按照你这个说法,就有点跟藏龙寨流传的故事不谋而合的意思,他们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出现在当地的,办完事,自然得离开,或许不止是陈珍杰没办法回来,就连狼姑娘,也没有办法实现跟他的承诺。”

于是一次分别就变成了永别,说好的约定,谁都没能实现。

不管猜测如何,没确定是狼姑娘亲口诉说,都得去找到当事人来回答,哪怕人找不到了,总得有个生死,或者有其他的目击证人,给英灵一个交代,也是给彼此一个交代。

藏龙寨其实就在很明确的川藏线上,甚至比省份划分的线更明确,车绪鸣看了后直接找了黄纸毛笔出来画图,看得出来,安静和把他基本功教得很扎实,当年在莫青桃的事情上没算好,多少是因为他年轻。

苏云也被苏一翎跟季微棠硬逼着学了不少基础知识,然而她入门太短,平时又都在殡仪馆,所以会的就是鬼魂相关,在妖与看墓穴地脉这种事情上,就不如车绪鸣这种科班生了。

在车绪鸣的笔下,原本走势就是一条线的山脉,变得蜿蜒崎岖,逐渐呈现出扭曲的龙形。

古时候的龙并没有完全统一形态,甚至有无爪龙,画出来的时候,就像是头上顶着角的蛇,商周时期流传的形象为首尾相连,名叫环龙。

在苏云折扇上的玉坠就是黑白两色玉石雕刻首尾互衔的环龙,统称环龙玉佩。

后来随着文化的明确与整合,还出现了与环龙类似的东西——蛟,常为蛇修炼突破后出现的形象,最终可以化为蛟龙,算是一个变态发育的进城。

所以看地脉与龙脉,可以通过形状来确定大概是什么年代的,用现代科学解释一下,大概就是陆地板块的移动会造成不同的地面环境,从而可以推测出具体是多少年前移动造成现在的形象。

车绪鸣大概画了两幅图,此时他们已经走出近百公里,都是跟着车绪鸣走的,神奇的是,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上特别颠簸的地方,就算没有路,也格外平坦。

图画好后接近后半夜,这次他们准备充足,除了火堆还有灯跟帐篷睡袋,不用再生熬一晚上。

本来灯比较难充电,大容量也会在地下逐渐用完,地下没有太阳,电池用一块少一块,不过眼下为了看清楚图,只能开最亮的灯。

车绪鸣将图纸摆在带的小桌板上,对他们解释:“我根据这两天看的地脉跟山峰,画了两张图,我分不清具体哪个下面会有龙脉,而且这地形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有人在地下建造墓穴的样子。”

“怎么说?”苏云用手机把图拍下来后问。

“我们先看这个图,藏龙寨大概在逆鳞这个位置,这个取名还是很精确,如果按照这条龙脉的走向来看,形成年代久远,一般来说,下面会有非常厚的岩石,并不好开凿,就算古代巧匠多,可藏区怎么挖出这么大的墓穴来?”车绪鸣一边说一边在图上做注释。

苏云从自己脑子里翻出来那些填鸭式放进脑袋里的知识点:“哦,意思是说,这个地方想要做墓穴,最少都得两千年前吧?”

车绪鸣点头,又拿来第二张小一点的图:“这个就小很多,像是新长的龙脉,珠穆朗玛峰都在变高,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奇怪,跟旧龙脉有重合,可是按照这张图的话,藏龙寨的位置就很尴尬了,不上不下的,连尾巴都不是,完全算不上是藏龙。”

这种带着关联重叠的地方最难看了,连风水都可能会互相影响,一个弄不好,再好的风水,都会因为冲突而变成断子绝孙坑。

苏云看着这两张图,看向正在往火堆里放柴火的林琅:“林琅,你怎么看?”

同样是科班生,林琅应该也会这些。

“你们会不会忽略了一件事,藏区的信仰,让他们不会建墓穴的,所以如果有,只能是在老龙脉里,甚至不止两千年。”林琅指了指图纸上更巨大的老龙脉说。

藏区与其他地方不一样,信的佛教很独特,许多人认为藏区信的不是佛,而是他们独立的信仰,有蔑称为喇嘛教,虽说翻译过来一样是僧侣与和尚的意思,但与其他佛教都不同,甚至可以说是独立在外的,有种一方水土养一方神明的感觉。

苏云恍然大悟:“对啊,藏区信仰佛,许多人还说来朝圣,但是这个地方,高僧会送入高塔,但在古时候,高僧会在自己的皮肤上刻下图案与经文,制作唐卡,骨头呢,又用来用做盆或者托巴,还有天葬的习俗,因为地理原因,没有墓穴相关的文化习俗。”

第五十六章

藏区几乎没有土葬的习俗, 因为信仰、因为地理、因为生活习惯,一个没有土葬习俗的地方,但凡在地下出现类似于墓穴的空间建筑, 就一定会是因为这个空间建筑出现得比信仰还要早。

那时候藏区的人被称为蛮族, 加上实在难以进出,很少会有人选择侵略这个地方,光是蜀地,就已经够难打的了, 后来能统治起来,是因为元希望能够包围南宋, 最后用围攻的方式来吞灭宋朝。

在统一西藏之后,考虑到藏区的特殊情况, 元朝设立了土司制度, 以政教合一的方式来让藏区自己治理, 一个没有外来政权强制改变就无法统一的地域,本身就具有巨大争端与不同。

这样的地方为了争斗与资源, 会出现各种民族信仰以及文化上的差异,才会导致中原与藏区文化互不相通, 一开始还只有朝廷帝师进入协助藏区宣政院辅助统治,但因为民族文化问题, 摩擦始终没有停下过。

各种特殊原因之下,造成地下空腔的只能往早了算或者往后来算,后来藏区统一, 逐渐有汉人进入, 文化沟通方便很多后, 出现陵墓并不奇怪。

但车绪鸣画的图上显示,一条是巨大的老龙脉, 肯定得往早了说,早前的地图西藏很乱,加上地理原因,始终没有达到真正的统一,自然难以出现文化交融的现象发生。

再早的话,就涉及到另外一种文化——祭祀。

衍生为后来的丧葬文化之前,人们认为头上有天神,地下有地神,只是各方崇拜神灵并不相同,当人们以自己的能力无法继续生活下去的时候,就会选择祈求神明,从而发展出了祭祀文化。

吃不上饭又灾难横行的时候,人们会选择向神明供奉,希望神明怜悯,消除灾厄、年年丰收。

古代祭祀文化相当残忍,他们将神明没有帮扶自己的罪责,推到供品上,一开始是食物,发现不行就换猎物,猎物还不行就换更珍贵的东西,最后成为童男童女、女人、罪人。

唯独不会上男人,只是因为在武力至上的时期,男人身材高大,可以靠力气让很多人服从自己。

还有的情况就是男人控制了部落与族群,可当灾难不停止,收成没有变好,就想着,是不是贡品不够多?

所以地下如果出现类似的情况,基本就是祭祀墓、生祭坑。

这种地方珍贵的东西或许不多,不过年代久远,成品都很贵,拿了容易进去蹲几年。

苏云看着龙脉图,纠结了一会儿,说:“如果年代真的这么久远,而且是祭祀坑的话,估计是个生坑,没人动过,东西呢,估计还很老,怕是好进不好出啊?”

“有可能,祭祀坑一向是进去就别想出来,里面还会有各种死亡装置,我们没有一点了解就进去,回头想出来,怕是只能把地下坑给砸掉了。”车绪鸣心疼地说。

本来国家就对这种地下建筑极尽保护,但依旧赶不上各种盗墓贼跟倒卖国宝文物的罪犯破坏陵墓,如果他们直接下去,回头出不来了要毁掉陵墓,那跟盗墓贼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接单为了钱,也不能不顾法律以及道德,最好还是要做到两者兼顾。

苏云也很发愁,想了想,问:“大师傅,从前爸妈有没有遇上这种情况啊?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与其自己努力,不如多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风景,苏云一向识时务。

烧饭师傅回忆了一会儿,说:“老馆长他们遇上这种情况,一般是请当地的帮忙,比如说,山神、土地、守护神以及守护当地人的妖怪。”

历史上有些妖怪就是跟人住在一起的,有传说,但都尽量不提,这是人类与妖怪之间的一点小秘密,还有偷偷住在人们家里的鬼,直到发现自己会害死收留自己的人,才忍痛跟鬼差离开。

“可我们就是找不到当地可以了解的人才准备去龙脉下面找活得久的呀,如果地上就有可以了解狼姑娘的人,我们干嘛还下去呢?”苏云两手一摊。

问题又绕回来了,最主要的还是目前没有找到可以了解真相的对象,妖魔鬼怪没见到一个,仿佛建国后不能成精已是铁律,导致大家不小心成了精也尽量躲起来。

苏云纠结地想了半晚上,第二天早上还是跟大家说:“这样,我们先去找入口,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如果实在不能进去,也没找到山神之类的,我们就去远一点的地方找,我们就进雨林,那边活物多,说不定能碰上一两个活得久的。”

他们现在走的路线比较安全,还不到雨林的位置,只是普通的山林,走动不算困难,如果进入雨林的范畴,就得体会当年辛德昌那些士兵的日常生活了。

就算是盗墓佣兵团,也不会想去雨林的,世界上的任何一种极端环境都能先摧毁人的精神与心理,□□上的疼痛都是其次的,所以南方水坑很少会有佣兵团愿意去,那一个不好就是死在水下,只有祖传盗墓世家可以一试。

既然决定找龙脉地下入口,车绪鸣的计算量就非常大了,他喊上了林琅一块测算,毕竟不是专业的风水大师,来做这个事情多少有点偏门,除了用自己那贫瘠的风水知识,其实多是用现代考古知识来判断该怎么走。

算到一半车绪鸣就快崩溃了:“怎么这么大啊——苏馆长,你也不是没路子跟钱,你怎么不弄机器来啊?现在很多都是用机器了,虽然不一定比老方法准,但省事啊!”

机器受地下限制,其实但凡是老行家,都不怎么会带过于现代的机器下地,到时候如果机器受磁场影响出错,没有基本功打底,基本就出不来了。

苏云有些心虚:“我又不是专门干这个的,我怎么知道要机器?大师傅二师傅,我爸妈当年下地是怎么办的?”

“大力出奇迹。”烧饭师傅冷漠且笃定地说。

“……”一下子大家都沉默了。

苏云冷静了一会儿,跟车绪鸣说:“你看,强者从不抱怨大环境不行。”

车绪鸣只想把图纸扔她头上:“你疯了啊?大力出奇迹,他们那年代但凡干这种活,至少带一个摸金校尉和一个风水大师,这两个假如有一个是假的,就回不来,你看咱们这队伍里,谁可以胜任?”

一一扫过在场的卧龙凤雏,苏云也不含糊,直接点了车绪鸣跟一众鬼员工们:“你,风水大师,他们,摸金校尉,能活着出来就是胜利!”

听完,车绪鸣不想跟她说话了,嘴里没一句靠谱的。

“哎呀,车大师,车大师!你是大师啊,肯定行的!”苏云试图画饼恭维一下。

“你消停会儿吧,我就算想当大师也不是风水大师啊,我是学五行八卦推演命格的,主打天象,你看看这地下的东西,归我碰吗?更何况,等会儿下了地,没有星星,我就一睁眼瞎啊。”车绪鸣说着,给自己戴上了痛苦面具。

苏云想了想,觉得是有点为难人家车大师了,可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问:“那车大师你有没有什么靠谱的师兄弟介绍一下?或许让他们过来帮忙,我们能省很多事?”

说到师兄弟,车绪鸣还真开始翻自己的通讯录跟聊天软件,试图从中找到一个靠谱的来,结果很失望:“好像没有专门学风水的,我们最接近的是一个学建筑跟阵法的,你们看行吗?”

建筑跟阵法本质上是利用风水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却并不是完全学风水的,道家中的知识流派分得很详细又没那么泾渭分明,属于是入门知识一起学,到了往后就业才选择具体的。

就像建筑这个科目,刚开始要学的是如何建房子,打基础的时候却一样需要知道风水问题,反过来,如果是学风水的道士,一开始就会将建筑当入门知识来学,后面还有山势地脉、物品摆放、运势命途等等,都可以用风水的角度来解释。

也就是说,在道家的知识中,这些都是可以融会贯通的东西,只是有所偏重,车绪鸣如果登峰造极,他也可以将这里的龙脉风水算出来,但倒霉就倒霉在,他没到可以将知识都融会贯通的程度。

苏云静静看着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遇见你,我都可惜你太年轻,你说你,怎么就不早生几年呢?”

早生几年,当初对莫青桃就不会无法救人,如今也不会束手无策。

车绪鸣不爱听这个:“你怎么不说是你每次来找我的时候都太早呢?你等我四五十小有成就再找我,那不就没问题了?”

“你真会想,过几年说不定林琅就能顶替你的工作,他也是太年轻。”苏云失望地看着他们。

林琅默默转头看了她一眼,不懂怎么又拐到自己身上来了:“还是能算的,就是麻烦一点。”

苏云就喜欢这种听话的员工,当即对车绪鸣说:“看看人家,强者只会改变环境,你们再努努力,我也尽力找找。”

看苏云一副欣慰的模样,车绪鸣牙根痒痒:“你别躲,你不是说你爸妈逼着你把基础知识都学完了吗?我不信你一点不会,况且,你们是专业做殡葬的,肯定比我们都懂。”

说完,正在观察环境的众鬼纷纷看向苏云,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在苏一翎跟季微棠出门度蜜月之前,苏云背了很长时间的书,甚至是做了绝对可以保护自己的训练,哪怕身体没好全,也要学,这是她安身立命保护自己的能力,在这一点上苏一翎跟季微棠不会心软。

苏云两手一摊:“我在看啊,就是没有,才一路往前走的,这边的风水、地势乃至环境,都不适合做陵墓,但如果要做的话……”

后面的话苏云有些迟疑,没说出来,不过看脸色,大家明白,苏云心中已经有猜测了,只是那个猜测,可能并不好,所以苏云才将希望都寄托在车绪鸣跟林琅身上。

车绪鸣心下一沉:“苏馆长,你看出来什么了?还是直接说吧,就当是给我跟林琅心里打个底,不然等会儿我们不愿意相信自己算出来的东西,反而浪费时间。”

见车绪鸣这么说,苏云没再犹豫,用一种不是很确定的语气说:“其实,在林琅提醒我藏区的人都是火葬跟天葬之后,我想到了关于祭祀与殡葬上的一个流程,叫选址。”

“选址?是指选陵墓位置?这不就是看风水吗?”车绪鸣不是专业的,只能想到这个。

“是、也不是,”苏云微微摇头,“盗墓跟考古行业里,有句话叫‘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所以呢,在选择陵墓位置上的时候,在看风水之前,要先选干湿,北方水少,都要特地选在山清水秀的地方造陵墓,就是为了这句湿万年。”

陵墓都是下葬,干燥的地方确实可以保存千年左右,因为干燥,所以不会因为潮湿以及反复干燥导致下葬物品受损,但环境是湿的,或者用特殊的环境制造密封无氧的空间,陵墓里的东西就不会氧化,由此可以保存下来。

这就像是真空包装以及腌菜,要么抽空空气,要么以水隔绝,不让细菌跟氧气进去,里面的东西自然不会坏掉。

许多古代陵墓就靠各种隔绝氧气的方式,将陵墓中的一切都保存良好,许多东西刚出土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新鲜”,直到见了阳光与氧气才渐渐变成黑漆漆的模样。

如果实在没有条件制造用水隔绝氧气的环境,也可以像秦始皇那样,用水银包裹陵墓,绝对隔绝氧气,是一道防盗的机关,也是为了保存自己的陵墓鲜活。

车绪鸣不是蠢人,他一听就知道了苏云的意思,随后联系到现在的环境:“这么说,以这边的环境来看,我们得往山上找?你别说得往雨林找啊,那进去就是一腿蚂蟥,当地人都觉得遭罪。”

“不巧,我觉得我们大概是真要去一趟了,因为能活到今天的祭祀坑,一定是为了能万年永存,并且,必须阻挡祭祀品逃出来的,最好的办法……是用水,封住整个祭祀坑。”苏云用一种残忍又平静的语气说出自己的猜测。

众人一听,已经能预想到那是何种艰难,下墓本已是九死一生,现在还要进这种雨林地下水坑,妖进去都不一定能活着出来,更别说人了。

车绪鸣动了好几下嘴唇,都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苏云知道这个猜测很难接受,本来也不想说:“如果不想最后真的从雨林走,你们就得算出一个不去雨林也能进去的入口,哪怕是稍微接近一点陵墓顶的、地层岩石没那么厚的、能打盗洞的入口,不然,我们就得顺着一条从没有人活着走过的路,去寻找答案了。”

为什么说辛德昌找了许多年都没正经团队愿意接?就是大家一听他的故事就知道背后要找多少额外的线索,如果涉及特殊宗教信仰以及要下地怎么办?

就算是行业内胆子最大的,都有基本的敬畏,只有那些不要命的佣兵团会用人命去填,然后带出来的东西,几乎都能卖出天价。

两者对比起来,人命反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苏云心中有猜测,但还是抱了一丝侥幸,想着,万一呢?

万一真的能算出另外一个稍微接近一点的地点呢?

车绪鸣不说话了,默默去跟林琅继续算,而苏云也始终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一路走一路算,在往西南方向越走越深之后,苏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们在逐渐接近雨林,周围的环境越潮湿,那种来到藏区后的干燥与闷热逐渐消失,反而开始让人觉得呼吸都是水汽。

潮湿的环境意味着这边湿度很高,高到……可以将一座巨大的陵墓,包裹起来,万年不灭。

他们在又走了三天之后,停了下来,因为再往前走,就是雨林了,没有准备的话,进去就是找死,每年死在雨林探秘的人并不少,曾经国内没修路的时候,很多人想去墨脱、拉萨朝圣,走的路是雨林,没死于高原反应,反而是各种奇怪的现象。

雨林,从古至今,都是会吃人的地方。

哪怕停在雨林外安营扎寨,依旧要每天留人看守,以及一遍遍撒药、熏香,不然各种蛇虫鼠蚁就会过来吃掉他们这些营养充足且大份的食物,吃掉后它们还会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苏云自从停下后就每天带着艳鬼跟烧饭师傅到处走走,不过差不多下午三点半过后就会回来,她是去看周围的地形跟环境,在雨林里,必须有人担任探路的角色。

现在车绪鸣跟林琅正算到了关键的地方,不能让他们去,苏云作为仅剩拥有知识储备的人,只能亲自跑跑。

大约休息了两天半,车绪鸣跟林琅算完了,他们的神色都是一样的沉重,只有苏云的表情依旧,她看一眼图纸就知道结果了。

“看来,老天没有眷顾我们啊。”苏云语气中没有失望,仿佛早已知道是这个结果。

“苏馆长,你一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吧?”车绪鸣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苏云,他熬得仿佛老了好几岁,胡子都出来了。

苏云倒也不是想打击他,奈何结果如此,只好点头:“差不多,任何一个要在山上建造大型陵墓的设计师,都会选择往山底下建,山体中间就挖空做防盗机关,更何况你跟林琅一路都在往雨林走,到了这边,就等于是在说,当年选址的人,就是奔着地下水来的。”

这个现象很有趣,地下陵墓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水来包围陵墓,都会选择有地下水的区域,一来可以利用水流推动陵墓机关运转,二来地下水在蔓延起来后,可以封死所有的出口。

有很多冒险家就死于地下洞口探险,除了地底深处寒冷、狭窄无法转身之外,还有一个造成死亡的原因就是地下水蔓延,古代有些陵墓甚至会利用地下水的循环流动来做时刻机关。

就是随着地下水涨潮、退潮的规律,让陵墓中每一个时辰的机关运转跟解开方式都不同,以此来达到防盗的目的。

所以才说,但凡下地,必须带一个摸金校尉跟风水大师,摸金校尉是经验,风水大师是技巧,到了地底,就不是任何机器可以救命的了,只有这些实打实的知识能把人带出来。

车绪鸣听罢,抬眼看向远处的雨林区域,长叹一声:“想我立志当神棍,没想到还是被忽悠来这里盗墓了,我的一世英名啊。”

“别说这么难听,什么盗墓,我们是来寻找真相的好不好?更何况,我们又不打盗洞,光明正大地进去,不算盗。”苏云理不直气也壮。

“苏馆长,你少说风凉话,你这几天也没少往外跑,到底还知道什么?下去之前,一口气说完,免得我们进去还提心吊胆的。”车绪鸣直接破罐子破摔,反正都是要玩命的,怎么玩都无所谓了。

这几天苏云一直带着艳鬼跟烧饭师傅在附近查看地势,回来后却始终没说什么,现在尘埃落定,车绪鸣跟林琅都算不出更好的位置来,就只能把所有她看出来的东西,都说出来。

苏云直接坐到小马扎上,说:“大家都过来吧,我简单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其他鬼跟稍微长大了一点的幽兰都从帐篷周围走了过来,大家围在简单的火堆旁看着苏云,等进了雨林,他们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这样坐一起烤火的机会了。

点了人头,确定没问题后,苏云直接说:“我就不卖关子了,既然车大师跟林琅算的结果跟我预料的没什么差别,就没什么好隐瞒的,这附近确实留了进入地底的口子,就是龙脉的两只眼睛。”

闻言,大家的脸色纷纷一变。

眼睛作为描述的话,让人想到就是两个圆形的东西,而在雨林里,能够在地图上看起来是圆形且类似眼睛的,只有两种东西——沼泽,湖泊。

“以我殡仪馆馆长的眼光来看,其实这个祭祀坑选的位置非常标准且漂亮,这条龙脉,就像一条完整的龙,龙作为生物,七窍,就是建造陵墓的工匠留下的七个进出口,正常进去的话,其实应该走龙嘴巴。”苏云一边说一边拿过之前车绪鸣画的龙脉。

比照着图片,苏云从殡葬文化的角度解释这条龙脉与地下祭祀坑的关系。

首先,古代建造这种有进无出的大型墓穴,是不会给自己留活口的,也就是说,为了保密,工匠会直接把图纸销毁,只给自己以及陵墓主人留口子。

古时候甚至有为了保密的皇帝,将工匠全部杀死,觉得这样就不会有人能偷盗自己的陪葬品。

但祭祀坑跟正常陵墓还有个非常不一样的区别,就是,正常陵墓会留活口,这个活口留得有各种原因,比如说工匠不想死,或者留给后人,将来如果混不下去了,可以根据这个活口偷陪葬品出去卖,维系生活。

有些工匠呢,正业是工匠,副业是盗墓贼,所以会留活口给自己去偷,甚至一偷就很多年。

留活口的原因五花八门,但祭祀坑,永远不留活口,这种陵墓,从建造开始,就只为了封死一切,不管是当时放进去的供品还是将来进去的盗墓贼,进去了,就永远没有机会出来,有些机关甚至奔着鱼死网破去的。

这种机关导致考古团队很难去探究一些陵墓中的秘密,因为进不去,一旦强制进去,不是自己死就是大家一起死,两败俱伤,不如先等着,等将来技术好了,再去探究。

“而我们现在找的这条龙脉,我左看右看,都像是祭祀坑,这样的祭祀坑,不留活口,七个位置,嘴巴进去必定是最多的机关,两只耳朵根据龙的特性,走不到真正的陵墓位置,路就是错的,鼻子同理,所以只剩两只眼睛可以试一试。”苏云轻轻点在龙目的位置说。

车绪鸣一脸懵地看着她:“龙脉地下坑是这么解释的吗?龙脉又不是真的龙,怎么还能按照动物的七窍来设计呢?“

苏云将图纸放到小桌板上,说:“打个比方而已,是位置,你自己看看这七窍,除了双目,剩下的位置,都不太明确,我怀疑,这条龙脉,因为太多年,已经断了。”

大陆板块一直在移动,不管是海洋还陆地,有些地图其实每年都在变,但更新没这么快而已,这条藏区的老龙脉,真的太年迈了,甚至衍生出了一条新的龙脉出来,这说明,老龙脉不行了。

断裂的龙脉中,模糊的位置就等于是错的、已经无法找到具体机关了的,去寻找这样的位置,完全就是在做无用功。

大家同时探头去看小桌板上的龙,发现车绪鸣画得确实只有两只眼睛的位置非常明确,剩下的嘴巴、鼻子跟耳朵都是相当抽象的,要说是龙,肯定是,但正如一开始所说,这条龙脉,蜿蜒到仿佛巨龙环接。

之前可以解释为这条龙脉在做独特的造型,现在经过苏云的解释,就有了另外一条思路——龙脉在千年万年的移动中,断了,所以整颗头跟脖子都盘在了一起。

车绪鸣皱起眉头:“如果龙脉是断的,那新龙脉就好解释了,大地有自己的想法,旧的死去,就会有新的出生,就像曾经的侏罗纪和冰河世纪,这条被挤断的旧龙脉无法支撑这么大一片藏区,那就换一条。”

“是这个道理,但同样的,依靠龙脉建造的祭祀坑,原本留下的路,因为山体和大陆板块运动,已经有了一定的断裂,地下建筑、通道乃至机关,都有损坏,所以我们现在剩下的入口,只剩下没变化的两颗眼睛。”苏云说着,忽然生出一丝担忧。

这两颗看似没有变化的眼睛,到底是可以让他们进去的入口,还是故意留给后来者的死门?

为什么山体到龙脉形体都变了,唯独两颗眼睛完好无损?

总不能,还是这源源不断的水与沼泽,将仅剩的入口与通道给保了下来?

第五十七章

无论有什么样的担忧, 只要想进入龙脉下的祭祀坑,都得面对仅剩的两个入口,而根据这几天苏云的探查, 发现她之前预料得没错。

两个眼睛的位置上, 其中一处是山中湖泊,另外一处是很大的沼泽水域,两处的表面都是巨大的水坑,还有河流经过, 十分难以发觉,就算是到了位置, 也很难判断具体位置在哪里。

车绪鸣看了会儿,问:“我们要不要兵分两路?两个入口, 按照常理来说, 水坑比沼泽地好下去, 但是很难保证设计者不会逆着这个思路来。”

既然不想别人出来,那很可能这两处入口, 都是能进不能出的,他们如果走在同一个入口进去, 回头连个照应都没有。

苏云没有立即答应,反而问其他员工:“我还没想好, 你们呢?你们怎么想?”

鬼员工们肯定不愿意让苏云落单,纷纷说不能分开,现在队伍里, 苏云、车绪鸣、幽兰的武力值没有那么高, 下了地之后很容易出意外, 如果分开的话,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们三个。

现在林琅是可以随便暴力破解机关, 进去后出不来大不了他一个穿墙术直接无视本地阵法,其他鬼员工可以凭借经验飘出来,只有苏云他们三个,是很容易被现实条件给弄死的。

尤其是地下没有氧气、阳光,甚至可能遇上水位上涨,地道狭窄,这些对鬼魂来说都很容易解决的问题,对苏云和车绪鸣来说就是致命的,幽兰活下来的可能性都比他们大。

与其分开让大家没办法,不如一块走,就算碰上了这种极端条件,也可以商量着用特殊办法解决,哪怕是炸一条道出来呢?

在员工们的坚持下,车绪鸣干脆放弃了兵分两路的想法,既然不准备分开,那选入口就要讲究一点,到底是选沼泽还是选相对容易一点的水坑。

苏云回忆了下这几天看的地形,说:“我其实想去沼泽的,但是沼泽对我的身体来说压力太大了,而且现在……我的身体并不是完整状态,不方便去沼泽,我想去水坑试试。”

“为什么你想去沼泽啊?”车绪鸣好奇地问。

“因为沼泽更像一条有去无回的路,往往这种路都无法回头,水坑看似只需要下潜,不行就再上来,但有回头希望的路,往往比没办法回头的路,让容易让人绝望。”苏云分析了一下设计者的心理。

这大概是一种人的普遍心理,包括去游泳的人,都会觉得,那么浅的水,自己如果不行了就回头,所以每年都有溺死的。

有句俗话叫“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水蓝则广、水黄则急”,像这种雨林中的水域,往往是前面三句的形容,肯定有浅的地方,但湖泊与水域一旦超过某个范围,就是绿的,中心则为黑。

很多防溺水的宣传视频都会说,看到水绿的地方不要下去,那个看似不深,其实已经超过两三米,哪怕是很会游泳的人,在这种地方都不会轻易下水,一旦下去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且难以回头。

水面超过腰腹,水对于人来说就具有巨大的压力与拉力,并不是会游泳就能解决,到时候就算想上浮,都没有力气浮上去,十分古怪。

古时候人们把这种现象当做是有水猴子,但实际上是水太沉了,人的力气比不过水,无法下潜,也无法回头,生生被溺死。

车绪鸣看着地图皱起眉头:“选湖泊吗?为什么下不去沼泽?”

“重以及压强,我这个身体,下去的话,估计到一半,肺跟骨头就被压断了,单纯是水的话,可以用道术坚持,看看能不能游到目的地。”苏云有些无奈地说。

鬼员工们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才复活了四年的身体,确实没有普通人那么坚硬,奈何单子接都接了,只能尽力而为。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只能选湖泊,其实对他们来说,选沼泽还是湖泊,没有任何区别,都是要冒险,不过水下石道明显会比沼泽好走一点,对身体的压力没那么大。

决定之后,就要开始准备下水的东西,像林琅跟鬼员工还有幽兰是完全不需要任何防护的,水跟狭窄的石道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阻碍。

需要商量的只有车绪鸣跟苏云。

车绪鸣说:“苏馆长,我大概能靠我师父炼的闭气丹坚持三个时辰,大概六个小时左右,六个小时之后,我就必须上岸休息半小时,不然会直接溺死,六个小时能找到出口吗?”

苏云皱起眉头:“我不太确定,我怀疑,地上流动的水也是一处机关,我们可以在外面就想好,是下了地关掉机关运行还是在地面上就直接破坏机关,破坏的话,中路可能被截断。”

此时林琅开口:“闭气丹也给馆长一颗吧,我觉得,这条水路,会非常长,走六个小时,不一定能走到底,如果下水两个小时还不能上岸,我单独去把我们要走的一段水路给断了,留给你们休息时间。”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苏云点头同意了,以林琅的修为,他去做这件事不费什么力气。

随后就是准备辟谷丹以及衣服,下水后为了减少体力,应该换上潜水衣,修为高的除外。

幽兰已经变回原形了,她本来就是一串铃兰花,体型很小,成了妖精也不会改变,就是普通的纯白色连衣裙跟长头发,这样的打扮在水下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鬼员工们则是非常专业地拿出了潜水衣——曾经下过水坑有经验,都是当年留下的家当。

车绪鸣没有潜水衣,问男员工们有没有他这个体型可以穿的,结果被拒绝了,潜水衣一定要是定制的,大了没作用,小了容易把自己憋死,不如穿自己合身的道袍,还没那么危险。

林琅就不换了,他穿什么都可以。

最让他们担忧的是苏云,她需要一件合格的潜水衣来保护内脏跟皮肤,结果殡仪馆居然没有人为她准备。

艳鬼都震惊了:“馆长你在开玩笑?老馆长他们没给你准备潜水衣?”

“这个需要定制啊,并不是买到自己的尺寸就行了,他们不会随便买,定制的话,之前又不知道我具体的尺寸,后来一直躺病床上,好不容易下床,我又没有出门的想法,就拖到了现在。”

是拖,不是忘记,一个人需要的东西太多了,哪怕是苏一翎跟季微棠有心,也总有来不及准备的东西,想着苏云现在身体健康了,可以自己去买,想买什么买什么,谁知道苏云重生后这么懒。

现在大家面面相觑,最后鬼新娘忧愁地问:“那怎么办啊?馆长你穿着自己的衣服下去,很容易在裙摆里面藏蛇的。”

苏云眯起眼睛笑:“那我就抓出来放你头顶上,让你跟蛇赛跑。”

鬼新娘哀嚎:“我不要啊馆长,我只是关心你呜呜呜……”

“新新说得也有道理,馆长,你打算怎么下去?”烧饭师傅皱紧眉头问。

“就这么下去吧,没关系的,我心里有数,而且,这次说不定会有点意外的收获。”苏云摆摆手,将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大家彻底地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都一块睡到日上三竿,确定自己睡饱了,又美美吃过一顿饱饭才继续往前走。

根据苏云探查的地图,往前雨林里走上三十多公里就是一条河流,跟着河流走,会遇上一个不算特别大的湖。

绿色的湖面上漂浮着杂草跟各种虫子,乍一眼看过去,让人以为这是一片草地,走近了才能看清,是一片绿油油的湖水,在湖水靠靠近山体的地方,有一处幽深的山洞掩藏在水下,看过去甚至是黑色的。

苏云裙摆都湿透了,几乎就贴在小腿上,湿哒哒的十分不舒服,他们一路都在自己身上撒药,防止蛇虫鼠蚁跑到他们身上来,有些东西没毒,但长得丑,爬到身上非常恶心。

更可怕的是那些又丑还毒的生物,简直让人防不胜防,都需要互相查看,并且是不是就撒一点药粉。

因为湿度高,连熏香跟香囊都没用,无法散发出去驱赶那些毒虫,撒药也是暂时的做法,要是有条件,应该一遍撒酒精、每隔一段路就点火,奈何放火烧山不现实,只能不停地撒药粉。

踩进泥水里的时候,一脚下去往往能带上来不同的蚂蟥,它们慌张又贪婪地想扒到人体身上吸血,又被那些药粉腐蚀了身体与嘴巴,重新掉落到泥水里后,散出一口口鲜红的血,染红了地上的泥水,他们一路走过来,因为这些蚂蟥,留下了鲜红的痕迹。

苏云有一次往自己腿上撒药粉,因为泥水,她腿上已经出现蚂蟥了,感觉不到被吸血的疼痛,只是发痒,撒上药粉后蚂蟥掉落,鲜血从伤口中溢出,只能用纱布裹上药粉敷着。

蚂蟥咬人的同时会分泌出毒液,麻痹人的痛觉,以及抗凝血,不止血的话,伤口会一直流血。

这些脚下的小东西防不胜防,苏云半天就把自己的两条腿给裹了个严实,像两条木乃伊的腿。

他们脚程还算快,不敢在途中休息,一路走到了湖泊的位置才敢休息,那时候刚好下午三四点,已经快天黑了,肯定不能在这个时间点下午,夜晚太容易发生意外,就当多休息一天。

第二天他们就正常六点起床了,因为前一晚睡得早,起床后都不用出帐篷,就能看到帐篷外爬满了蛇虫鼠蚁,有些还非常努力地往拉链口子里挤,不过帐篷质量蛮好,没让它们挤进来。

蛇已经爬到了帐篷顶上,发出嘶嘶的吐信子声音,怕蛇的人估计这时候已经晕过去了。

晚上为了安全,大家都是两人以上一个帐篷,苏云、艳鬼跟鬼新娘一个大帐篷,所以醒来的时候,大家是同时看到帐篷外的东西,脸上纷纷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苏云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了几包药粉给她们:“先出去把那些蛇虫鼠蚁弄走吧,我在帐篷里等你们。”

鬼魂没有实体,两人拿了药粉直接飘出去对驻扎的地方来了个天女散花,触碰到药粉的瞬间,软体虫子立马就开始打滚吐血,会飞的赶紧跑了,那些蛇倒霉一点的,原地抽搐,发现不对的自己已经跑掉了,十分识时务。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艳鬼走到帐篷外说:“馆长,都清理干净了。”

此时苏云换好了衣服,又用桃木簪子给自己盘了头,走出帐篷后观察了一会儿,点头:“挺干净,那接下来就是清理水里的东西了。”

艳鬼跟鬼新娘的阵仗蛮大,其他人就算没醒,现在也被吵醒了,于是纷纷起床,为下水做准备。

考虑到水是流动,想完全让湖泊里的生物完全消失不现实,苏云研究了一会儿,就干脆弄了个药球,放在山洞不远处,用绳子吊着,药球泡进水里。

一共八颗药球,将水下山洞围了起来,有药球在,水中的生物会感到不舒服,直接就跑开了,不会因为他们出现,而跑到洞口堵他们。

苏云看着员工们挂好药球后说:“这个药球只能泡七到八天,我们下水后,要么在七到八天后原路返回,要么找到另外的出口,要么出来跟蛇蛇决一死战,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才七到八天?你没有更久一点的吗?三五个月什么的?”车绪鸣惊恐地问,他并不想在水里玩蟒蛇大战啊。

“能泡三五个月的药球能卖出天价了,我舍不得。”苏云回答得深沉又理直气壮。

车绪鸣深深看她一眼:“那没命怎么办?”

苏云摸摸下巴:“不至于,这水里就是一些毒蛇毒虫,就算我们在八天内无法回来,到时候真撞上了,我们这么多人也是有胜算的。”

能打得过,所以可以为所欲为。

既然苏云都这么说了,车绪鸣只能舍命陪君子,反正脆皮的那个又不是他。

随后大家开始排队下水,首先是体型,山洞里不确定什么情况,最好是从胖到瘦开始走,因为胖子过不去的地方,瘦子过去也没意义,而且狭窄的地方对苏云来说压力很大,就不要过去了。

所以打头的是烧饭师傅,接着是林琅、车绪鸣、幽兰、苏云、鬼新娘、艳鬼、鬼差阿休、烧火师傅,形成两头保护中间的组合方式,不管是前面还是后面有危险,都有两位师傅解决,他们解决不了,就有林琅跟鬼差阿休这两个战力第一第二的出手。

中间实力稍微差劲一点的,至少可以安全撑到地下祭祀坑中。

即使是夏天,湖泊里的水依旧非常冷,温度低到一下水就让人觉得好像泡进了冰水里。

烧饭师傅先下水,他试了试深度,在湖中央回头跟其他人说:“下面水有点深,估计超过三米了,水下视线不好,我们距离不要太远。”

众人应了一声,车绪鸣给了苏云一小瓶闭气丹,虽说一次就只能吃一颗,然后就得抽半个小时休息才能吃第二颗,可多给点总没错,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因为地下形势复杂被迫分开呢?

随后是林琅下水,他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游到烧饭师傅身边,接着是车绪鸣,他拉着幽兰一块儿下水的,互相牵着手,防止中间走散,他们俩还在腰间绑了绳子以防万一。

苏云吃了闭气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顿时感觉寒冷扑面而来,水越深的地方越冷。

见大家都差不多下水了,烧饭师傅开始往前游,以他的身高都无法触底,这里的水确实深,逐渐靠近水下山洞,能看到边缘却触碰不到,可以想象距离这个山洞入口还有多深。

烧饭师傅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出一颗夜明珠,他就喜欢这种会亮的珠子,所以囤了不少。

随后他们就开始下潜进入山洞,除了不用呼吸的鬼魂,其他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苏云沉入水底,吃过闭气丹后,就算不呼吸,也没有那种肺部空气逐渐消失的感觉,好像变成一条鱼,没有呼吸也能在水里自由活动。

水底能见度低,烧饭师傅将夜明珠分到后面,每隔一个人拿一颗,苏云手里也被分到一颗,一串人跟着前方的亮点往前游,花了好一会儿才潜到水下洞口的位置。

烧饭师傅举着夜明珠往里看,什么都看不到,声音也没有,就像是一处进去就会被溶解掉的黑洞,让人心生恐惧。

在外部看不出什么,烧饭师傅干脆往里游,刚开始以他的体型游进去还相当游刃有余。

水面上看这个山洞非常狭窄,下了水才发现,这个山洞宽度足够的,两个烧饭师傅并列都能塞进去。

大家一手举着夜明珠,一手摸着岩壁往里游动,里面什么生物都没有,按道理来说,这种地方应该会有蛇跟浮游生物,以及一些喜欢幽暗环境的生物,每个人都防备着蛇的出现,然而始终没有见到。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山洞里面有什么东西是蛇跟其他生物都恐惧,所以它们不会过来筑巢,甚至不会过于接近。

没有过高智商的水下生物都没进来,可见山洞深处并不安全,然而来都来了,不管前面是什么,他们都得走到底看看。

烧饭师傅一路往前游,山洞始终没有变得狭窄或者宽阔,全程除了拐弯,山洞没有一丝变化,逐渐降低的温度跟黑暗,仿佛遇上了鬼打墙,一般人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现心理预警,并且考虑是否回头了。

他们见惯了这种怪事,心理倒还好,因为吃过了闭气丹,在水底压力没有那么大。

持续游了一个小时,烧饭师傅停了下来,他在前面说:“先休息一下吧,前面好像还是一样的路,但人得休息,或者馆长你和车大师还能不能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