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后……
何序是在哪个话术培训班进修过。
这样的表述，配上真挚的目光，完全找不到理由拒绝嘛。
快递驿站在名都花园入口附近。
梁迎家所在的十八幢，得往里走，差不多七八分钟的样子。
梁迎带路，面上大大方方。
内心深处，似乎有只装满水的木桶。
木桶被挂钩吊在细铁丝上，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倾倒的可能。
沉默着，何序率先开口。
“桑葚和枇杷你自己留着，樱桃明天上班转交给林月。”
顿了顿，他继续道：“林月帮了我一点小忙。”
看到樱桃的时候，梁迎愣了两秒。
夏书阳知道她不喜欢，怎么还送过来。
原来是这样。
梁迎心生疑惑：“林月还说要给你买谢礼，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何序笑言：“她给我的帮助，比我给她的大很多。”
“我可以问问是什么吗？”
“我以为你会更好奇，夏书阳去哪了。”
梁迎的思绪被何序带跑，顺势道：“他去哪了。”
何序回答：“说是和同学打篮球，打车先回去了。”
梁迎“噢”了声，“一天都在干活，居然还有力气。”
“毕竟年轻，体力恢复快。”
何序说，“夏书阳特别懂事，喊他摘水果，第一个想到的是摘回去孝敬爸妈。”
梁迎看向何序手中的果篮：“这里全是他摘的？”
何序：“桑葚和枇杷是我摘的。”
梁迎低低“啊”了声。
何序要还林月人情，樱桃不是他摘的。
反而是她喜欢的枇杷和桑葚，出自他的劳动成果。
这个逻辑，感觉哪里怪怪的。
何序补充：“我爸妈喜欢，顺手多摘了点，过会我也给他们送过去。”
顺手啊。那就好。
梁迎轻松了：“你按照市价算，我把钱转给你，还可以再加点劳务费。”
何序扬唇轻笑：“今年果园产量意外好，自己人免费摘，我给他们当做员工福利，带回去给亲朋好友品尝。你是夏书阳家属，别人的钱我都不收，哪有只收你一个人的道理。”
那好吧，沾了夏书阳的光。
梁迎不再拘泥，何序继续道：“再过两个月，葡萄和桃子熟了，想吃也可以给你送过来。”
葡萄和桃子梁迎也很喜欢，夏书阳说青山的水果不打药，吃着比较放心。
可他的实习期只有一个月，那时候她已经不是员工家属，肯定是要以钱换物的。
思忖间，到了十八幢。梁迎家在甲单元。
何序和她一块进去，行至电梯间，梁迎按动下行按钮。
“这两天，我在思考一件事情。”
梁迎侧过头，不解看向何序，听他继续道，“你靠在我肩膀上睡着，我当时把你叫醒是不是更好。”
梁迎没想到，何序会当她的面主动提。
心底那桶水晃动不止，她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很平静。
“你跟我说没关系，事实上还是影响到你了，对吗？”
“当然不是。”
何序强调，“你以为我在秋后算账啊。”
梁迎确实这么以为的。
电梯门打开，她没有进去，何序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果篮，很快又缓缓合上。
“我是感觉你对这件事有所介怀，在质疑我当时的选择。”
何序说，“要不我们开诚布公地聊聊，交换下各自的想法。”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梁迎仔细回忆，也还好吧，何序怎么就看出来了。
不过，既然他知道，她也不会有任何隐瞒，反而觉得他的提议很不错。
“你吃过晚饭了吗？”梁迎问。
“还没。”何序回答。
“好巧，我也没。”
“那边吃边聊？”
梁迎应声：“我先把水果送回去，你等我一下。”
何序做事有分寸，人也靠谱，但归根到底，是个异性。
电梯门再度打开，梁迎让他把果篮放下，到了十楼自己搬回家，下来和他会和，去吃马路对面的地锅鸡。
店里有空位，坐下后，梁迎把菜单递给何序。
何序点了他们家的招牌“特色地锅鸡”，在不辣的选项上打了勾。
梁迎选了些涮菜，交由服务员备菜，何序拿起她的杯子倒了八分满的柠檬水。
何序把杯子放下，问梁迎：“你是第一次过来？”
梁迎道谢，反问：“怎么看出来的。”
“上次在小御厨，你带我进去找位置没有任何犹豫，刚才我们进来，你在假山旁张望了一两分钟吧，直觉告诉我，应该是。”
何序说出理由，梁迎问他：“苗木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心细啊。”
何序喝了口柠檬水，笑着回她：“见到其他同行，我帮你问问。”
梁迎被他逗笑了，主动解释：“这家我馋了好久，每回经过人都很多。
她看向隔壁桌，菜已经上好，“你看分量不少，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得完。”
何序：“那我算是帮你完成了心愿。”
梁迎把水杯举起：“敬你，谢谢。”
何序和她碰杯：“求之不得。”
梁迎喝完水，把杯子放下。
手臂交叠放在桌上，认真看向何序。
“言归正传，你当时为什么没有立刻叫醒我。”
何序摆出相同的姿势：“理由很简单，扰人清梦不是君子所为。如果我睡得很熟，有人把我叫醒，我会很难受。自己都难受，换位思考，怎么可能强加给别人。”
理由很充足，梁迎是信服的。
“任何人，不论男女，枕着你的肩膀睡觉，你都不会叫醒。”
不愧是理科生，这缜密的思维，何序愣了两秒。
服务员把地锅鸡端上来，放在桌子中央。
黑色铁锅，外面是锅贴，中间是鸡肉。
闻着都香，梁迎夹了一块，吃起来同样，很满足。
何序吃了一块鸭血，这才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我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太好，彩票没中过奖，开盖没见过再来一瓶，被幸运女神眷顾的机会，应该也只有这一次。”
没给梁迎深入思考的机会，何序继续道：“我来猜猜你的想法。”
梁迎洗耳恭听。
“因为我是异性，哪怕是意外，你也会觉得不自在，超出了你能承受的最大社交范围。”
“你不仅心细，还聪明。”
梁迎认同他的回答，何序又问：“如果今天我没有坐在这里，你是不是打算以后见到我都躲着走。”
梁迎皱眉，表情突变严肃：“何序，做人也不能太聪明。”
“一回生，二回熟。”
何序夹起锅贴，开玩笑地说，“你实在介怀，我让你多靠几次。”
“……”
梁迎丢了个白眼给他，“以毒攻毒是吧。”
何序拿起公筷，把大鸡腿送到梁迎碗里。
“既然无法控制它的发生，那就放轻松，别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如果你以后都要躲着我，那我不是太亏了。”
“你亏什么。”梁迎不解。
“怕没人给我介绍生意。”
梁迎被他的担忧逗笑，拿起金针菇，倒进锅里煮。
“和异性相处，一直保持距离，突然越界，就比较容易慌。”
“和你聊完，确实轻松了，以后我不会那么心宽，在公共场合睡觉，想想挺危险的，还好旁边是你。”
何序淡笑：“对我这么放心。”
“跟你接触下来，感觉你人很好，和你相处会特别放松。”
梁迎说，“如果你真想对我做点什么，有的是机会，论武力值，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何序扯了扯唇角，试探道：“像这样的好人卡，你是不是发出去无数张了。”
“我是设计师，不是推销员。”
梁迎强调，“夸赞是真心的，你不要想奇奇怪怪的东西。”
何序舒坦了：“好，我接受。”
梁迎莞尔：“这样才对。”
吃过晚饭，何序送梁迎回家。
步入名都花园，何序说这家地锅鸡味道很不错，联想到他的好厨艺，梁迎顺势问：“复刻对你来说，是不是轻而易举。”
在昏黄的路灯下并排而行，何序走在梁迎的外侧，仔细想了想。
“鸡肉部分，把调味料加好，控制火候，没什么问题，锅贴我没做过，擀面挺麻烦的，不过网上好像有半成品，稍微偷点懒，复刻确实不难。”
梁迎：“你会做饭，是单纯因为喜欢想学，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爸妈做的东西太难吃，为了活下去，只能自食其力。”
何序不假思索回答，声音颇为无奈。
梁迎侧头看他：“真的假的，有多难吃。”
“你往黑暗料理最黑暗一层想就对了。”
“好可怕。”
梁迎摇摇头，“我不敢想。”
“那就不想。”
何序安抚，“总而言之，我的厨艺是被逼出来的。”
“原来我厨艺不精，是因为没人逼我。”
梁迎顿悟，“妈妈和夏叔叔会做，阳阳也会做，我是等着吃现成的那个。”
“厨房油烟味重，女孩子没必要去，会伤皮肤。”
梁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从男人口中说出来，有点惊讶。
“我也没怎么去过。”
梁迎回答，“点外卖比较多。”
“外卖吃多了会不会腻，看来看去总是那么几家。”
“会啊，我已经在这个阶段了，一到周末宅在家，总会为吃什么发愁。”
感受着身旁人温热的气息，何序想起夏书阳的话。
“别看我姐表面上温和，对谁都客客气气，但是她的世界特别封闭。”
“自己不想出来，别人也进不去。”
沉吟片刻，何序问道：“你真的不考虑谈个恋爱。”
话题跳得太快，梁迎有点懵。
何序故作轻松：“找个会做饭的男朋友，就不用发愁了，想吃什么他都会给你做。”
前方的木制廊架上，紫藤花开得正好。
梁迎拿出手机拍摄，微风拂过，垂落的长发轻盈飞扬。
“如果哪天分开了，我还是要回归点外卖的生活。与其如此，我宁愿没经历过。”
何序注视着她的侧影，声音轻轻。
“梁迎，不是所有感情都会走向分开的结局，你不用悲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