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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小白杨 第二更

庆功宴结束得比较晚, 周杨喝了点酒,没有骑摩托车,本来打算叫出租车送女朋友回家。

然而苗苗抬头看月亮, 说:“月色真好, 我们走路吧。”

今天是轮弯月, 半隐在乌云里, 美在哪里周杨察觉不出, 捏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说:“一个没看住, 你就喝酒了?”

苗苗眼睛咕噜噜转, 有些迟缓道:“是果汁。”

反正她喝着就是甜甜的味道, 不像大人喝的酒那么苦。

她这样分外可爱,周杨好笑道:“所以你喝了几杯?”

苗苗数不清,模模糊糊说:“三杯还是四杯。”

具体的她也记不住。

她平常喜欢喝甜口的,说真的, 周杨也是第一次见她喝酒,不知道她这样不能喝, 心中把这件事记下来, 说:“看来一杯倒。”

跟方青禾又不大像, 简直是截然不同的姐妹俩。

苗苗不悦地鼓着嘴说:“又起外号。”

总觉得天天都有。

周杨心想, 这可不是外号,捏她的鼻尖说:“是爱称。”

苗苗有些晕乎乎的, 还记得说:“你还欠我一个外号。”

周杨也一直在等着,说:“你还没起好?”

论书,苗苗是没少读, 但这种时候咬文嚼字反而差那么点意思,总觉得不够贴切,她正儿八经写了一页纸, 都没有合适的,沮丧摇头说:“我好像不会。”

表情都有点可怜。

周杨哄她说:“不着急的,也许哪天灵光一现。”

又柔声道:“反正期限是一辈子。”

一辈子。

苗苗现在反应不大灵敏,看着地上。

路灯把影子拉长,黑夜里只有他们两个,这个点正经人都不在外面晃荡。

她胸中豪气顿生,说:“我们去浪迹天涯吧。”

离不开家的小姑娘,能浪迹到哪里去。

周杨觉得她真是醉得不轻,说:“好啊,你想去哪?”

苗苗认真思考起来,说:“我们家和高明哥家中间,还有一栋房子。”

这是什么意思。

周杨想想要是把家安在那,方叔叔估计能放个火把自己和高明一锅端,省得天天看着生气。

他好笑道:“就这么远的天涯啊?”

苗苗从没有离开家里人生活,于她而言父母和姐姐不在的地方都是。

她打个酒嗝,说:“咫尺天涯。”

这词还能这么解释的,周杨是没听说过。

但不妨碍他心里挺激动的,觉得这也是一种进步。

毕竟高明把房子安置在那里,其实就是婚房的意思,方家人也是都认可的。

唯一有点问题的地方在于,他手里头一口气掏出几十万肯定是不那么宽裕的,那栋房子又有人住着,人家未必想卖。

这样想想,压力陡然也大起来。

但男人,多少是需要动力。

周杨侧过头看,苗苗现在在念大三,读书早的人有个优点,今年也才十九岁。

依照高明给他透露的小道消息,方家姑娘最少要二十五岁嫁人,也就是说留给他的时间最少还有六年。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

周杨道:“好,我们想办法把它买下来。”

用的是我们,不过苗苗没反应过来,只听到“买”这个字,说:“我有钱的。”

私房钱加加减减,估摸着也有个一两万,自觉是个有钱人。

周杨觉得她每次着急忙慌掏钱包的样子,都叫人忍不住心软成一片,夜色沉沉下把她揽在怀里,说:“以后会更有钱的。”

等他再发达一点。

苗苗哪怕是迷迷糊糊,也记得自己的前景是一片光明,点头说:“没错,会很有钱的。”

对谁的未来都充满信心。

周杨看她两颊的红晕,啄一口说:“借你吉言。”

苗苗觉得他的嘴唇特别冰,扯着袖子撒娇说:“再亲一下。”

周杨哪里顶得住,左右一看还是在大街上,索性拽着她进旁边的小巷子。

巷子窄窄的,只容两个人并肩同行,昏暗没有什么灯,眼睛却还是很亮。

苗苗探出手在他眼皮上碰一下,说:“好像有小火苗。”

周杨心想,看得挺准的,他什么时候不都是心火在烧。

他手扣在对面人的背上,渐渐收缩,两个人靠得越来越近,呼吸好像交融在一起,密不可分。

苗苗本来就觉得有点热,被他亲得喘不上来,觉得连脚底板都在发热,有些气恼道:“这样还是热。”

周杨都没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手作风扇状说:“那给你扇一扇。”

就那么点些微小风,缓解不了多少现状,苗苗“呼呼”散着热气,说:“小黄以前就是这样的。”

眼中多少还是哀伤。

周杨心里叹口气,这种事情就想跟刺一样,平常不痛不痒,却永远扎在那里拔不掉。

苗苗当然可以过从前的日子,但对她来说小黄是道迈不出的坎,也许随着悲伤的次数增多和时间的流逝会慢慢习惯,但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

虽然对逝者来说有些残忍,他能做的就是减少她想起来的时间,增加快乐的回忆。

周杨牵她的手说:“回去吧。”

走出巷子那一瞬间的光亮,让苗苗忍不住蹙眉。

她脑海里蹿过各种各样的念头,最终盯着地上看自己能不能走成直线。

有时候朝左,有时候朝右,影子都变得飘忽不定。

唯一不变的是身边人那种守护的姿态,好像怕她突然摔倒。

她清清嗓子唱:“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小白杨,小白杨…….”

周杨被她忽然放声高歌吓一跳,憋着笑想,唱得不能算好,甚至还有些走调。

部队大院出身的孩子,从小都是听着这些歌长大,以前还举行过儿童歌唱比赛,丰富家属们的业余生活。

方青禾总是乐于出这些风头,身后跟着个小尾巴似的妹妹,那会她表现是什么样的呢?好像也没什么人在意。

周杨不由得有些懊恼,这会静心听她唱,发现歌词估摸是记得不清楚,就是同一句唱个不停,连唱腔好像都是自己发明的。

苗苗唱好几遍,看他一句话都不说,道:“我在叫你,你怎么不应?”

周杨恍然大悟,心想原来他就是小白杨啊。

他这个年纪,前头加个“小”已经就很不合适,但还是应道:“这是我的外号吗?”

苗苗缓慢点头说:“小白杨,守边防。”

这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周杨好像有点明白她的意思,说:“我守护你,对吗?”

苗苗小鸡啄米似的点两下,说:“对啊。”

这样听起来,好像确实很恰当。

周杨爽快接受道:“没错,我就是。”

他会屹立不倒,守护她一辈子。

苗苗这下可以心满意足接着往家的方向走,不过隐约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和平常不一样,说:“我可能会忘记。”

周杨看她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在喝醉酒这件事,一时弄不清她现在的状态,说:“我会提醒你的。”

苗苗想想从包里拿出“欠条”,说:“写个‘小白杨已结清’吧。”

她自己拿着笔,自然地把纸枕在周杨的背上写。

周杨感觉到笔尖偶尔扎到自己,寻思“欠条”估计是已经千疮百孔。

但他保持着姿势没有动,等她好才说:“放心,不写也不会赖你的。”

苗苗小心把纸折起来,说:“这是银货两讫。”

夜深人静,周杨爆发出一阵狂笑,怕扰民很快憋住,肩膀却一抖一抖的,心想她这喝醉酒的样子怎么跟别人完全不一样,捧着她的脸揉搓。

苗苗觉得他这笑不带恶意,茫然地眨巴眼也就不管,拍拍包想,明天一定要记得啊。

第122章 不尴尬 第三更

第二天, 苗苗本来是不记得的,她睡醒之后到楼下,明明是该家里人都在上班的点, 姐姐还坐在客厅。

她有些好奇道:“姐, 你今天不上班吗?”

禾儿一脸一言难尽道:“你昨天干嘛了还记得吗?”

苗苗努力回忆, 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 有印象的最后一件事还是吃饭, 摇头说:“没干嘛啊。”

无辜得很。

禾儿想到爸爸早上去上班的样子都好笑, 说:“你唱了一晚上的歌。”

苗苗平常不是很爱唱歌的个性, 她嫌嘴巴累得慌, 第一时间否认道:“我没有啊。”

禾儿可是有证据,把磁带放进录音机里说:“你听听看。”

苗苗起先是蹙着眉,因为发音太含糊,她一时也不能确定就是自己的声音。

但毕竟世上没有人对她比她更熟悉, 很快确定确实是。

她咬着手指想半天,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禾儿没好气戳着妹妹的额头说:“少胡说八道, 你是喝醉了。”

这更不可思议, 苗苗否认连连说:“我从不喝酒。”

苦了吧唧的, 一点也没意思。

这点, 周杨送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深刻反省过。

连同禾儿都是第一次见妹妹这样,心想人真是应该醉一次, 好歹洋相是出在家里,在可以控制的范围。

她无奈道:“你再好好想想。”

苗苗沉吟片刻,恍惚记起一点说:“我以为是果汁。”

一连喝好几杯。

禾儿批评她说:“你也太不小心, 以后在外面要问清楚。”

喝醉是没有大碍,但这样不谨慎总是叫人担心。

苗苗为自己辩解道:“因为周杨在。”

人不在的话,她向来是最小心翼翼的。

提起这个, 禾儿说道:“你一晚上都在找小白杨,爸爸脸都是绿的。”

毕竟一听就知道这是谁的代称,嘀嘀咕咕着女大不中留,恐怕以后也不打算听《小白杨》这首歌了。

为什么是小白杨呢?

苗苗抽丝剥茧,好像想起来,猛地说:“对对对,是喝醉了。”

禾儿疑惑地看着她,说:“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苗苗下意识说:“知道。”

又掐着两根手指比划道:“但是就一点点。”

起码最重要的事,她都记得。

禾儿是在家等妹妹醒的,毕竟她昨晚闹腾成这样,现在看人好端端的,说:“锅里有饭,你自己吃。周杨早上来过,不过他今天有事,你待会给他打个电话吧。”

方家现在有电话,虽然很贵,但很实用。

苗苗眼见姐姐出门,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拨号,接通以后等转接。

周杨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车队比较多,租了个旧工厂做停车场和办公点。

为接活方便,他办公室装着电话,就是现在还欠着银行一大笔钱。

不过好处多多,起码能第一时间接到消息。

苗苗有点宿醉后的不清楚,嗓音里带着别的意味。

她娇声说:“我记得你,小白杨。”

周杨觉得自己要是根枯木,恐怕早就烧成炭。

他一颗心恨不得马上到她身边,叹口气说:“我这儿还有点忙,晚点去看你。”

苗苗“嗯嗯”两声,说:“妈妈给我煮了粥。”

小火慢炖,入口即化,吃下去就舒服。

周杨能听到她边吃东西边说话的含糊不清,道:“有什么想吃的吗?待会给你带。”

苗苗馋虫发作,说:“要吃肯德基。”

喜欢的东西就是这样,好一阵连着吃都不会腻。

周杨已经准确知道她的爱好,说:“行,给你买。”

又说:“要是困就再睡会。”

这个时间已经是吃午饭的点,苗苗一口气已经睡很久,说:“不困的。”

背景音里,已经打开电视。

周杨听到熟悉的前奏,说:“又在看《西游记》啊?”

苗苗半响没应声,才说:“大圣又被师傅赶走了。”

她干什么都入迷,电视一开别的话都听不见。

周杨了然道:“好好看吧。”

苗苗道别后啪嗒挂电话,继续投入剧情。

周杨微微摇头,把计算器拿到面前,接着算账。

车队这次有个大单子,是从沪市往返于内蒙,他得把报价单先做出来。

现在做生意,其实想挣钱还是容易的,市场太大,但能做事的人实在太少。

他招聘公告挂出去不知道多久,能用的人脉也都用上,但到现在很多事都得自己做,人不由得叹口气,惦记起自己的双胞胎弟弟们。

周柏是去年大专毕业,周枫这个月也应该大学毕业,但挣钱的事和小时候打架不一样,一旦做成家族事业,将来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想想还是决定接着招人,毕竟有的事情不适合混在一块。

就是自己要再辛苦一点,他用力戳着计算器,寻思这玩意可真是讨人厌。

好容易把事情做完,他才起身收拾,准备去找人。

不过到楼下又被车队师傅叫住说:“老板,你有空看看这个刹车吗?”

开车的肯定都会修车,不过水平有高低。

这可是挣钱的大家伙,周杨不得不停下来撸起袖子,拿着扳手钻进车底。

叮铃咣啷好一会,他才出来说:“好了。”

然后看看自己浑身的油污,无奈摇头说:“又得换衣服。”

他平常挺讲究的,尤其是见苗苗的时候,偏偏做的是最没有条件干净的工作之一,真是叫人无奈。

他上楼重新换衣服,又到肯德基去排队。

已经开业半年的店,顾客还是很多。

周杨看着这小小的地方,心想自己的地方倒是大,要是也能有这么多客人就好了,他一定不叫人排队。

当然,这只是他没事做的胡思乱想。

等轮到自己点完单后,往旁边一站等着。

过会拿到餐就往外,一路快走到方家。

敲门以后没多久,苗苗就来开门,两只眼睛都是红的。

周杨习以为常道:“谁怎么了?”

苗苗气愤难当,说:“悟空又被师傅赶走了!”

还取经呢,一点也不明辨是非。

外人看着,她像是情绪很少的类型,但实际上情感充沛得不得了。

电视剧里不管播什么,她眼泪都能一串一串的。

周杨已经见怪不怪,附和道:“那师傅可真不行。”

又说:“边吃边看吧。”

苗苗有沙发不坐,有一块专用的毯子在地上。

她盘腿坐好,还给周杨留出点位置。

怪拥挤的,身边人的温度好像都很清晰。

周杨倒是想有点旖旎的念头,可惜侧过头看,苗苗偶尔入迷得咀嚼都快忘记,哪里还像是记得他的样子。

他缓缓吐口气,把随身带着的书拿出来——哪怕是进修班也是大考小考不断,很快就是期末,因为可以有学历上的提升,在认证条件上还是很严格的。

每个班只有名列前茅的几个人,可以通过毕业考试,每个学期的成绩也很重要。

说实在的,他有时候都觉得这是小时候不好好学习的报应。

很想以自己的血泪教训告诉后人,人生该念的书,或早或晚都是需要的。

苗苗看电视到一半,还凑过来看一眼,觉得写的大多是自己看不大懂的东西,毕竟隔行如隔山。

她耸耸肩又专注做自己的事情。

两个人各做各的事情,偶尔看一眼对方,也不搭话,乍一看还挺自在的。

方海今天是下班早,进屋一看说:“哟,这是谁家啊?”

周杨连忙站起来,心想自己要是说话一准是油嘴滑舌,不说话就是不尊重长辈,总之不可能落到好。

他脑内疯狂转,在想合适的措辞。

不过方海也没打算给他机会,似笑非笑道:“不会是你家吧,小白杨?”

昨晚才新鲜出炉的外号,今天就昭告天下了,周杨心想要不要回家翻一下户口本,说不准他原来就是叫这名,只是自己不知道。

他询问的目光挪向旁边。

苗苗顾着看电视,都没跟他提过,这会说:“我昨晚耍酒疯了。”

一点也不觉得是件多羞于启齿的事情,毕竟那是酒精作祟,不是她的本意。

周杨没细问,想来也知道内容是和自己有关,心里多少是有些高兴的。

神情没能藏好,方海“呵“一声,不看他,跟小女儿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苗苗一切都好,原地跳两下做证明。

方海看着也觉得没大碍,说:“那我去接妈妈下班,晚上不回来吃饭啊。”

合法夫妻,就是连去约会都这么光明正大,没有人可以置喙。

周杨也没别的盼头,就寻思自己要是有哪天晚点送人回来,不看白眼就行。

第123章 左右逢源 第一更

当然, 现状对周杨来说已经很不错,起码他现在也算半个登堂入室。

苗苗醉心于电视剧,动都不想动一下, 他是看着时间差不多, 拿上钥匙说:“我去买点吃的吧?”

苗苗听到“吃的”两个字有点反应, 说:“一起去吧。”

总叫人家自己跑, 好像不大合适。

跑腿不跑腿的, 倒是没关系。

但是周杨觉得她这样看一天, 眼睛也会坏掉, 说:“那去外面吃吧。”

这个点吃, 不能叫晚饭,算宵夜又稍微太早。

不过大马路上还是热闹,毕竟现在是夏天,好多露天的小摊子, 炒个田螺,开上两瓶啤酒能坐一晚上。

大概是昨晚刚喝过, 苗苗现在对酒比较好奇, 咬着自己的串往旁边看, 寻思着要不要再挑战一次。

周杨注意到她的目光, 说:“看什么呢?”

苗苗想想说:“你点一瓶酒,给我喝一口行吗?”

像跟大人讨饮料的小孩, 周杨好笑道:“当然可以。”

玻璃瓶装的啤酒,倒在杯子里咕噜咕噜涌出泡沫,平息下来后只剩半杯。

苗苗小心翼翼把嘴唇搁在杯口, 碰了一口,约莫没怎么尝到味,但还是皱着眉说:“还是不好喝。”

又肯定道:“昨天那个好喝。”

果酒其实也是酒, 要是想尝不太出酒味,酒精含量一般也都很低。

想也知道,小姑娘们在外面,肯定就是尝个意思。

周杨昨晚都没注意,说:“下次再给你买。”

但是说:“只能在熟悉的人在的时候喝。”

酒量这么浅,实在有些不安全。

苗苗自己也知道,说:“那肯定的”

她平常一个人的时候也很谨慎,只是在照顾自己的人面前不由自主的放松。

这种全身心的依赖,很难不叫人动容。

周杨摸摸她的脑袋,说:“喝可乐吧。”

甜滋滋的,又很凉爽,苗苗一口烤串一口饮料,看着他喝剩下的酒,说:“你不苦吗?”

周杨是喝习惯的,说:“不会啊。”

苗苗指着他的杯子说:“萝卜。”

又指着自己的说:“青菜。”

她不爱说长篇大论的话,有时候常常前后都是省略。

周杨长久以来已经是自我理解,笑说:“不是,你才是。”

苗苗本来是不吃萝卜的人,反驳说:“我要是青菜。”

一本正经,周杨开玩笑说:“可是你最喜欢的是糖。”

所有东西里,就这样是最爱,口袋里常常揣着。

苗苗反问道:“那你呢?”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不怎么挑食的样子。

周杨含笑说:“糖啊。”

苗苗觉得他这个糖跟自己的好像不是一个意思,发出一个上扬的鼻音。

周杨腾出手在她的额头上点一下,说:“是不是,糖苗苗?”

又瞎起名字。

苗苗现在已经很习惯他时不时给自己换个称呼,因为觉得都很合适,也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她皱皱鼻子“哼哼”两声。

周杨连忙改口说:“好好好,以后不这么叫。”

苗苗也不乐意,说:“必须要。”

总之心里是喜欢的。

周杨长舒口气,说:“好,明天再给你起个新的。”

他这张嘴,着实是很会哄人,好像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苗苗从咀嚼里分出心思说:“爸爸说你‘油嘴滑舌’。”

这话,周杨自己都听过好几次,说:“可我不是坏人。”

按照世俗的观念,大家都觉得这样的男人十有八九不正派,尤其是从部队里出来的长辈们,挑女婿都不会找这种的。

苗苗点头说:“是很好的人。”

又指着自己的脸说:“我是狐狸精。”

也是以前听过的闲言碎语,世人对长得漂亮的姑娘好像也有偏见,偶尔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到她本人耳朵里。

但她得益于父母的教育,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连说出这几个字都很是坦然。

周杨一时不知道她这是自嘲还是什么,说:“才不是。”

毕竟大家一般默认这三个字不是什么好话。

但在苗苗的理解里,这是对她外貌的夸奖,哪怕平常不是很精细打扮,她对自己的长相也是很有自信心的,说:“虽然你好看,但是我更好看。”

周杨看她下巴威扬,好像是想展示自己的美貌。

被辣椒粉呛得咳嗽一下,说:“嗯,我跟你还差得很远。”

倒也不是那么远,撇开电视里的明星不提,苗苗以一种评审的姿态说:“我认识的男生里,你是最好看的。”

这可真是极高的评价,周杨摸着下巴说:“那咱们就是一对狐狸精。”

苗苗忍不住乐,说:“有意思。”

大家都不愿意背上这样的名号,他还上赶着。

周杨倒觉得这样有一种“孤胆英雄”的感觉,好像这世上只有他们俩是一派。

两个人说说笑笑,乘着夜里的风到外滩散步。

夏天的江风吹拂着,让人心情愉悦。

到时间差不多,周杨才送她回家。

方家院子里透出一丝光亮,这个季节晚上在屋外乘凉是最好的。

周杨碰碰她的脸说:“明天没有课是吗?”

正是期末考的复习周,最近都不用上课。

苗苗摇头说:“还有三天才考试。”

不用去学校,时间还是比较自由的。

苗苗平常都在刻苦学习,很少像别人一样临时抱佛脚,对她来说成绩并不是很叫人忧心的事情。

周杨也正是知道,才说:“那带你出去玩。”

苗苗期待道:“去哪里啊?”

周杨捏捏她的耳朵,说:“保密。”

一听就很有意思,苗苗跳过院门的槛进去,反身关上门。

赵秀云夫妇正在院子里听戏,看见她回来说:“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苗苗说不出具体的,道:“都特别好啊。”

方海酸溜溜道:“就是约会好呗。”

苗苗现在也能装作没听见,吐吐舌头赶快上楼。

方海故做不满道:“这个家到底有没有人把我放眼里?”

赵秀云上手拧他说:“消停会。”

方海拖着自己的藤椅,朝她的方向挪,小声说:“怪疼的。”

越上年纪越爱撒娇,赵秀云都拿他没办法,无奈道:“该叫你的学生们看看。”

平常带头跑二十公里都不喘的人,在这装什么柔弱。

赵秀云叹口气说:“要不要给你上点药?”

那倒是不必,方海示意道:“哄哄我吧。”

这人,要不要脸。

赵秀云拍他的手背,到底没再说什么。

禾儿回家的时候,破天荒看到爸爸安安分分坐着,一看就是刚被教训过。

她也是不肯放过这样调侃的好机会,说:“爸,你咋了?”

真是打小改不了爱看爸爸好戏的毛病。

赵秀云看这父女两个,真是一脉相承,失笑道:“我看你真是一天不挨说皮在痒。”

禾儿被妈妈一说,作怪地挤着自己的五官,也哒哒跑上楼。

只从背影看,姐妹俩都有如出一辙的地方。

方海叹口气说:“看样子都挺开心的。”

不管再怎么舍不得孩子,也不得不承认,她们都找到那个可以让她们快快乐乐的人。

赵秀云觉得这样挺好的,还是那句话,父母会先她们一步老去,将来的日子总是要自己过,如果有可以相互依靠的人陪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她说:“那不是挺好的。”

当然是好事,方海是嘴上不肯承认而已,这会说:“不开心老子把他们宰了。”

这会说着话,好像都有血腥气,不管过去多久,他毕竟还是那个真刀真枪拼上来的好兵。

夫妻俩在楼下说着话,楼上姐妹俩也在说话。

禾儿给妹妹买了新衣服,看她试穿说:“这件好看。”

苗苗自己对着镜子看,说:“很合身。”

敢情在她这里,合身才是最要紧的。

禾儿无可奈何叹口气说:“白瞎这张脸我,我那天看你穿橘色那件,还以为你开窍了呢。”

橘色的,苗苗回忆起来说:“是周杨买的。”

一个会挑衣服的男生,好像也不是很符合世俗的眼光。

禾儿好笑道:“这人还真是适合你。”

苗苗很少听到姐姐这么讲,抱着衣服肯定道:“是很适合的人。”

禾儿想起小时候,她一直以为自己将来会照顾妹妹一辈子,毕竟那是从小挂在身后的小尾巴。

但长大就知道,即使是再亲密不过的血缘关系,也会有各自的人生要走。

只是她们仍旧会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禾儿帮妹妹剪掉衣服上的标签说:“但我挑的一定比他好看。”

苗苗没有反驳,虽然在她心里是平分秋色的,但她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横冲直撞的人,用力点头说:“是最好看的。”

第124章 照顾 第二更

第二天, 苗苗起得很早,穿上姐姐说很好看的橘色短袖。

周杨看着她,真心实意说:“给你买这件果然没错。”

他今天要出门, 也是刻意打扮过, 穿了件绿色的衬衫。

两个颜色都比较亮, 两个人又凑一块, 走在菜市场里不免夺目。

苗苗是有些奇怪, 说:“不是说去玩吗?”

还让她带画架, 现在变成来买菜。

周杨神秘道:“待会就知道。”

苗苗不明所以, 期待值拉到最高, 还是跟着他走。

周杨是来拿东西的,到肉摊前说:“老徐!”

被称为老徐的人抱出来大大的泡沫箱子,说:“还给你放了冰块。”

周杨两只手接过来,到车前说:“苗苗, 钥匙在口袋。”

苗苗迟疑道:“裤子吗?”

那好像会有点奇怪。

周杨自己也反应过来不对,把东西先放在地上。

上车以后才说:“后座有零食。”

苗苗本来是坐在副驾驶, 身子向后转, 这才看到全是吃的, 说:“这么多啊?”

周杨买得多, 说:“不会吃不完的。”

今天不吃,明天也可以吃, 反正一年到头都不知道得吃多少。

苗苗越发奇怪说:“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那倒不是,开车也就三个小时。

周杨把车停稳后说:“到了。”

正是上午十点多,太阳渐渐高起来。

苗苗左右看说:“这里是哪?”

周杨给出准确的答案, 说:“应该算苏市了。”

两座城市的交界处,有着这条浅浅的小溪,还是车队一位司机跟他说的, 风景极佳,尤其是一座年份不明的青石板桥,在夏日里好像沁出寒气。

苗苗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地方,不过看他一样一样从后备箱拿东西,不可思议道:“要在这里安营扎寨吗?”

哪有这么夸张,周杨给她一把椅子说:“找地方画画去吧,等会叫你来吃烧烤。”

那不就只有一个人干活,多不好意思啊。

苗苗直接坐下来说:“我帮忙。”

周杨其实都准备得差不多,给她看泡沫箱子里的东西,说:“我把火升起来就行。”

又说:“要不要喝汽水?”

苗苗看着水面的波光,想想在他脸上啄一口说:“谢谢。”

就这一下,顶得过千言万语。

周杨下巴微抬说:“就这样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苗苗做贼似的左右看看,确定连只鸟都没有,俯身上前。

周杨品尝着这世上最美妙的滋味,目光渐渐幽深,过会说:“好了,玩去吧。”

苗苗拎着小凳子转来转去,最终确定一处,戴上遮阳帽开始画。

从周扬的角度,看得到她的侧脸。

他用工具在地上挖坑,时不时抬头看两眼。

然后就在附近转悠着,捡回来落叶,还有些掉在地上的枯枝。

当然,这些是远不够吃烧烤的。

他自己还带了碳,呼呼吹着把火燃起来,用小扇子一点一点地弄着。

这种天气里,即使是再树下,理所当然也是满头大汗。

他手帕随意在脸上擦擦,又觉得不够,索性捧起溪水往脸上拍。

这是活水,清澈见底地流动着。

时不时有叶子随水飘动,像一艘小船随波逐流。

苗苗看他脸格外的红,过来说:“肯定很热。”

周杨长得还挺白的,那点燥热就格外明显。

不过他不甚在意甩甩头发,说:“再亲一下,就不热了。”

胡说,每次亲完明明浑身都在发烫。

苗苗还是轻轻啄一口,说:“要不要帮忙?”

当然是不用,周杨推着她朝前走,说:“画你的。”

他万事都准备好,等肉发出香味才叫道:“吃饭了。”

大片大片的肉在铁网上滋滋响,撒上香料以后更是诱人,剪成小块以后就可以吃。

苗苗小口吹着气,看周边说:“在这里也有肉吃,真好。”

周杨眼疾手快,在她小腿上拍一下说:“就是蚊子有点多。”

苗苗穿的是件五分裤,膝盖及以下都暴露在空气里。

她不自在的挠挠,说:“已经洒很多花露水了。”

她现在都觉得自己被花露水腌入味了。

周杨确实什么都带,但不是都管用。

他也没办法,只能说:“你待会离那些草远一点吧。”

苗苗猛地在手臂上拍一下,放出清脆的声音。

和蚊子造成的伤害比起来,她用自己显然更狠,留下微红的指印。

周杨无奈道:“不疼的啊,轻点。”

苗苗皱鼻子说:“蚊子真讨厌。”

拍不到就在你耳边嗡嗡嗡地叫,更烦人。

不过除此之外,这一天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苗苗吃饱喝足,又有新的作品,在回程的车上靠着窗户睡着了。

周杨调低收音机的声音,把另外三面窗都打开,这个点的风是最舒服的,好像能吹走夏天。

就是他能闻到自己身上那股烧烤味,好像怎么都挥之不去,亏他出门的时候还选了一下香水,现在是用龙涎香都没有用了。

但这个味道,苗苗是很喜欢的。

她下车之前说:“总觉得你也是吃的。”

孜然味、辣椒味,还有一点黑胡椒,特别香。

周杨缓慢把窗户都升起来,说:“那吃一口再走吧。”

苗苗准确领会到她的意思,舔舔嘴唇不说话,带着红扑扑的脸进家门。

这个点其实已经超过门禁,不过来回那么远,也是情有可原。

赵秀云夫妻俩在楼下看电视等着,看人回来说:“洗洗早点睡吧。”

苗苗车上睡好久,其实一点都不困,还给父母展示今天的画。

赵秀云看着说:“挺好看的。”

又说:“也就周杨有时间带你到处玩。”

这点上,方海是理亏的,毕竟多年来,他的工作都是最忙的,不管是以前在部队还是现在。

一家人想出门玩几天,也得看他的时间安排。

他难得一句话都不说,别扭地看向院子。

苗苗也没看出爸爸的意思,说完要说的话就上楼。

她进屋以后先洗头洗澡,然后盘腿坐在床上吹头发。

一边吹,一边翻看相册。

都是今年的相片,很多时刻想起来还是记忆犹新,她数来数去,发现有一半都是周杨给她拍的,一颗心说不上的满足感。

她合上以后放在床头柜里,摸着干燥的头发,钻进被窝里。

另一边,周杨到家后先把今天剩下的东西放进冰箱,有些苦恼之后要怎么办。

毕竟都是肉,他平常也不做饭。

不过这都是容后再想的事情,他脱掉衣服进浴室。

打开喷头看着水有气无力冒出来,叹口气说:“又坏了。”

租的房子,虽然是凑合能住,也不能老这么将就吧,周杨现在就等着去年买的新房能完工。

他抱着这个美好的想法,想着天气热,也懒得再烧水,用凉水洗后上床睡觉。

按往常,他也是很健壮一个小伙子,一年到头发烧流鼻涕都很少。

偏偏这一次,隔天起来就觉得不对劲,脑袋昏昏沉沉得连思考能力都失去。

他企图下床,脚一歪居然没站稳,手勉强撑在床沿,用仅剩那点意识看清楚时间,心里一咯噔想,居然九点了,苗苗估计等好久。

苗苗今天本来要去图书馆复习,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接,自己也觉得不对劲,着急忙慌到门口打车。

她有周杨家的钥匙,敲门以后没人应,自己打开进去,一路找到卧室,就看人面色不佳、嘴唇发白,吓一跳说:“你怎么了?”

周杨还以为自己的幻觉,迟钝地甩甩脑袋说:“有点不舒服。”

岂止是有点,苗苗伸手摸,说:“好烫。”

然后拽着他说:“得去医院。”

周杨朦胧中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好,点头说:“我拿下钱包。”

都什么时候了,苗苗跺脚说:“快点走。”

两个人到医院,好一阵折腾周杨才挂上水。

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难得虚弱地靠在苗苗的肩上,眯着眼休息。

苗苗看着他想,其实人都会有需要照顾的时候。

她尽职尽责做好“小枕头”,连想去上厕所都憋着。

周杨睁开眼就看她一脸急躁,安慰道:“没事的,我现在已经好多多。”

苗苗不安抿着嘴唇说:“那你坐好,我要去洗手间。”

说完立刻就走,背影急匆匆。

周杨好笑又无奈,也看出她是为什么,盯着手背上的针头发呆。

苗苗回来看他的样子,警惕道:“要三瓶才能回家。”

医嘱是这么说的,少一瓶都不行。

周杨今天本来有几件事情要做,想想还是说:“要不你到外面,帮我打几个电话吧。”

总得有个交代。

苗苗乖巧点头,帮他来回跑着传递消息。

这天气,额头都是豆大的汗,看着就叫人心疼。

等好不容易坐下来休息一会,又猛地拍大腿说:“得去买午饭。”

周杨平常就没叫她干过活,说:“等会再吃也行。”

苗苗立刻谴责他道:“你还要吃药,是不是忘记了。”

周杨现在是觉得自己已经好不少,说:“不着急的。”

这才是最着急的事情,苗苗今天不批评他,把账记下来,又留下一个背影,买回来两份白粥。

左右虽然连个能做桌子的东西都没有,但也不必一勺一勺喂。

周杨寻思这待遇,那可真是好得不行,真心实意道:“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苗苗一点也不觉得,说:“我妈说,‘如果人永远只让别人照顾,人家也会厌烦的’。”

周杨否认道:“我没有。”

苗苗当然知道没有,说:“可是我也想照顾你。”

因为这是她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啊,但要是不生病的话就好了。

周杨心想,这稀饭里不知道放多少糖,甜得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用空着的手摸摸她的头。

第125章 同甘共苦 第三更

三瓶水挂完, 已经是下午。

周杨能感觉到自己状态好很多,说:“明天应该就能好。”

苗苗不太相信,明显是被他早上的样子吓到, 去护士站借体温计过来, 说:“你再测一下。”

周杨甩甩放到咯吱窝夹住, 五分钟后拿下来, 自己眯着眼睛看说:“三十七度六。”

这个标准, 离好还是有一点距离的, 起码苗苗是这么觉得, 她义正言辞道:“不行, 明天必须再来医院。”

住院部人满为患,他们这样的小毛病都只叫回家睡觉。

周杨已经耽误一天时间,说:“明早再测一下吧。”

就是砒霜,也需要一点时间起作用。

苗苗沉吟片刻。

她打小其实是很少生病的人, 因为平常勤于锻炼,皮实得很, 只是不大爱动弹, 长得就像是文静人而已, 她慎重地点头说:“也可以。”

周杨看她的样子就知道, 这一关不能轻易过,努力表现出自己的精气神来。

他像平常那样笑笑说:“晚上想吃什么?”

医生说要吃得清淡, 什么都不要想。

苗苗还记得他那屋子连个锅碗瓢盆都没有,到他租住的小区门口买白粥说:“就吃这个。”

要换小时候,这样的纯细粮还是受欢迎的。

可惜现在改革开放, 人民生活渐好,一天嘴里没肉还真是撑不住。

周杨舔嘴唇说:“太淡了,没味道。”

苗苗当然也考虑到, 说:“我让老板给你浇一勺酱汁。”

那可是肉熬的,也算有滋有味了。

周杨心想,还不如什么都不放,闻见肉味吃不着,还更是馋人。

他试图为自己争取道:“生病不是该多补补吗?”

苗苗摆摆手说:“那是病好后的事情。”

又板着脸说:“你要听话。”

好像是对着什么不懂事的小孩。

周杨哪里受过这待遇,无奈道:“行,那你吃什么?”

跟着忙了一天,也没正经吃几口东西,感觉小脸都瘦一圈,可怜巴巴的。

苗苗眼睛瞟向旁边小摊的卤味和凉皮,她本来的计划是吃它们,这会改口说:“我也吃白粥。”

说得跟英勇就义差不多,对她来说的确也是重大牺牲。

周杨瞧得真真的,心里憋住笑说:“真的啊,要是你陪着,我肯定吃得特别香。”

苗苗给自己坚定信念,说:“没错,我陪你吃。”

喃喃重复,好像想把这句话灌进脑袋里。

周杨手握成拳,抵在嘴边掩饰住自己的笑容,说:“要不你买点配菜?”

苗苗只想吃肉,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道:“等你好再吃吧。”

心想这也是另类的同甘共苦。

周杨笑容渐渐扩大,轻轻在她头上按一下说:“现在就吃吧,你吃跟我吃一样的。”

他越是这样,苗苗越是说:“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好像是什么紧要的生死关头,十分讲义气。

周杨笑得快扶着墙,说:“没事,丢吧。”

苗苗总算察觉出他是故意逗自己玩,说:“你怎么这样啊。”

周杨搓着她的脸,要不是自己都在感冒,只想把人揽在怀里不放手。

他说:“我可舍不得你吃白粥。”

苗苗被哄得好好的,说:“那给你一个鸡爪吧,就一个啊。”

周杨也算心满意足,就着就一个鸡爪子吃完两大碗稀饭。

骨头嗦得都快没味道,摇头晃脑说:“人真是不能生病。”

苗苗坐在餐桌前说:“是昨天中暑了吗?”

不然这一前一后的,时间未免也太巧。

周杨既不想让她有负罪感,也不想说出来挨骂,委婉道:“人吃五谷杂粮,本来就会生病。”

苗苗断定就是昨天太晒,说:“下次不去了。”

起码这个夏天,她都不想在外面折腾。

周杨知道她轻易不改变想法,只得承认道:“我昨晚洗的冷水澡。”

天气再热,冷水也是冷水。

苗苗果然发脾气,在他背上捶一下说:“你怎么回事!”

看表情就知道气得不轻,周杨赶紧哄她说:“我有罪,下次肯定不敢了。”

苗苗就是心疼,毕竟平常生龙活虎的人,一整天都病恹恹的,可不叫人吓一跳。

她跺脚说:“还有下次!”

周杨头晃得,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再三保证,也没换来一个笑脸。

苗苗觉得必须让他长教训,看时间差不多说:“我得回去了。”

再晚,父母也不放心。

但她颇有些犹豫道:“你再测个体温。”

周杨测完一看,又降下去点,没敢在这时候在她头上拔毛,说:“那你打个车,到家跟我说。”

苗苗果然很满意,不过说:“我爸说九点半来接我。”

再晚,大人也觉得不合适,毕竟只是感冒,又不是什么昏迷不醒。

周杨这才放心,不过四处看有没有哪里不合适,说:“他应该会上来吧。”

这是肯定的,方海掐着时间到,进屋看他确实连嘴唇都是白的,说:“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老来要吃苦头的。”

又说:“你可比苗苗大啊。”

他只比媳妇大四岁,都怕自己先蹬腿走人,留她一个人怎么办。

周杨觉得这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又为其中透露出来的意味喜悦,说:“我知道。”

该恭敬还是恭敬。

苗苗不甚放心又摸下他的额头,这才走人。

走到楼下,回头能看到周杨从窗户探出头来,不过很快就缩回去,估计是怕挨骂。

她满意点点头,跟爸爸抱怨道:“他很不爱惜自己。”

方海年轻的时候,在这件事上也是胆大妄为,没少被媳妇骂。

不过他觉得自己挺有理的,毕竟部队是讲功劳的地方,谁不流血,跟着骂道:“小兔崽子,这样可不行。”

苗苗觉得爸爸是借机发泄,跨上摩托车后座不说话。

一看就是心疼,现在骂都不能骂了?

方海无奈摇头,到底知道她今天心情不算好,一路疾驰回家。

苗苗到家就洗漱睡觉,转天六点睁开眼,起床洗漱,打算给周杨做点早饭。

她今天九点还有考试,不早点过去是不行。

赵秀云才下楼就听见她在厨房叮铃咣啷响,探头看说:“鼓捣什么呢?”

苗苗回过头说:“做早饭。”

反正都动手,全家有份,可以说是难得。

两个孩子都是会做饭的,但赵秀云很少在这上头使唤她们,因为她自己也嫌麻烦花时间,早饭几乎都是方海从街口买回来的。

她好笑道:“你爸又要嘀咕。”

苗苗把瘦肉粥倒进保温桶,难得调皮道:“那我得赶快跑。”

一溜烟不见人,只是马上又回来拿书包,显然是太着急给忘了。

她这回飞快踩着自行车,到之后把周杨叫起来,说:“你吃完再睡吧。”

周杨其实听见开门声就醒了,起身洗漱后还以为会是白粥,吃一口才发现是带肉的。

肉诶,他眼睛都发光。

苗苗试探性问道:“好吃吗?”

周杨点点头,低头看一眼碗,觉得这肉的分量委实是超过一般店,这么卖不得亏本。

他了然道:“我们苗苗真是样样能干啊。”

苗苗稍微松口气,虽然她知道自己是会做饭的,但厨艺就是家常菜的水平,心里还是希望能合他胃口。

她谦虚道:“挺一般的。”

周杨越发夸得天花乱坠,眼看时间差不多才说:“该去考试了。”

苗苗不疾不徐往学校,坐下来之后正好答题,内容对她来说不算难。

她写完检查之后没发现什么问题,就举手示意提前交卷。

出考场后,她还是要去看周杨。

这时的她还不知道,那儿正有几位“客人”在。

第126章 家长 第一更

从学校出来, 到周杨住的地方并不算太远,苗苗骑着自行车,在路过的拐角处停下来, 打包了吃的。

今天是带荤的, 她妈说能吃肉的话人就是没大碍, 哪天要是不馋肉的话才是出大事。

她觉得很有道理, 当然也没敢买重油重辣的东西。

挂在车把手上晃悠晃悠半条街, 就到地方。

车停在楼门口, 她一步一个阶梯往上走, 到门口也不敲, 掏出钥匙直接开。

这串动作,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是做得太快,她推门的时候才听见里头有人在说话,略有些迟疑。

不过里面的人已经留意到, 正经的主人还在客厅里坐着,这是谁大大方方拿钥匙开门?

周杨心里叹口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看父母审视的眼光, 不自在咳嗽两声站起来说:“我问问她进不进来。”

要说让长辈知道, 他是不怕的,但是这场景着实有些尴尬, 毕竟什么没有准备好。

苗苗怕生,心里建设都没做过,进来指不定心里多茫然。

周杨是一个大步朝门口走, 就看到半开的门缝里露出来的半张小脸,好笑地推着她说:“我先跟你说件事。”

说完反手把门关好,带着她在门外说话。

苗苗拎着吃的说:“你有事就忙吧。”

很是乖巧的样子。

周杨先是接过东西, 才说:“我爸妈来了。”

爸妈?

哦陈阿姨跟周叔叔,苗苗是没什么印象的,毕竟离开家属院那年她还太小,只是因为父母之间多有交情,加之这两年提起得比较多才熟悉。

她下意识说:“那我要去打个招呼吧。”

长辈来,这也是规矩。

不过很快觉得不对劲,说:“是不是不该去?”

倒把难题抛给周杨。

他噎一下说:“看你想不想。”

出于礼仪,苗苗觉得是应该的,但是考虑到两个人是处对象的阶段,这样的见面好像又有其它意味。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抉择,还是想让人家替自己决定,说:“你想我进去吗?”

周杨当然是想的,他们是正经人家处对象,见父母是件大事,今天虽然是太赶巧,却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他沉吟片刻说:“你想进去吗?”

苗苗不知道怎么扑哧笑出声,看看自己说:“这样行吗?”

又顺顺自己骑自行车被吹得凌乱的头发。

周杨当然点头说:“特别好。”

苗苗紧张捏着自己的手,说:“那叔叔和阿姨觉得这样合适吗?”

对她是意外,对长辈估摸着也是。

周杨心想,他爸妈多多少少都在催婚,恨不得举旗欢迎,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坚定道:“当然。”

就在他俩在门外嘀嘀咕咕的时候,陈兰兰和周仁夫妻也在屋里头说着话。

他们夫妻这回是突击检查,心想孩子在沪市也有好几年,一回都没来认过门,这哪天要是出点什么事,可真是找不着北,正赶上难得有时间,就直奔而来,跟谁都没打招呼,就是周杨自己都吓一跳,才请父母坐下来,就听见开门声。

谁都不是傻的,一猜就知道是什么人才会在这个时间开门。

陈兰兰一脸喜色道:“难怪给他介绍对象,都跟我打马虎眼。”

周仁也是高兴的,不过说:“臭小子,什么事都不说。”

陈兰兰倒是不在意这些,“哟”一声四处摸口袋说:“没有红包啊。”

他们老家的规矩,姑娘家第一次上门得给个红包今天这么仓促,什么都没准备,怎么好意思。

她这头发也没去烫,衣服也不是新的,对人家也显得不尊重。

她盯着门瞧说:“人家不一定进来,这也太不正式了。”

姑娘家总是矜持,他们是讲规矩的人。

周仁想想也是,说:“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先把钱准备好。”

他们这次来也存着一个心思,是怕儿子在沪市过得不好,把压箱底的五千块钱也过来,想着多少支援点。

都是在单位挣工资的人,又有三个孩子,能拿出这么多已经是不容易。

陈兰兰看着钱也挑剔,说:“都不是新钞。”

哪有这么多规矩,周仁粗糙得很,说:“是钱就没人会不喜欢。”

陈兰兰看着他嫌弃得很,多少年真是懒得跟这个人说。

夫妻俩反正都是盯着门看,看究竟是几个人进来。

再打开,周杨领着苗苗,说实话,女大十八变,陈兰兰一下也没认出来,只站起来等着儿子给介绍。

周杨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说:“爸妈,这是苗苗。”

苗苗表现得落落大方,她所有情绪都只在亲近的人面前显露。

她招呼道:“陈阿姨好,周叔叔好。”

好好,真是好啊。

陈兰兰乍一看,心里就嘀咕,这姑娘长得实在是好啊,这将来要给她生个孙女还了得。

苗苗都不知道长辈一面就能想这么多,坐下来以后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还是周杨打破道:“你考得怎么样?”

陈兰兰找到话题说:“苗苗今天有考试啊?”

苗苗一五一十答道:“对,考《西方伦理学》。”

西方,什么学?

陈兰兰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只瞪着儿子看,心想什么都没说清楚,她这下要怎么办。

周杨也冤枉,他的意思本来是等苗苗毕业再全盘托出的,毕竟人家还太小。

这会解释道:“妈,她叫方青苗。”

方青,青,青苗!

陈兰兰吓一跳,她刚才只是觉得“苗苗”两个字熟悉,这会是反手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说:“要死了你,她才多大。”

苗苗茫然眨巴眼,说:“陈阿姨,我十九。”

什么时候就十九了,陈兰兰印象就她还是个孩子,自己惊讶道:“你十九了?”

又亲热地挽着手说:“我就觉得脸熟,女大十八变,阿姨都没认出来,你妈跟我说过,你在震旦上学对吗?”

唯独周仁反应慢,这会才说:“你是方团家老二吧?”

他是叫习惯,一直都这么称呼方海。

这人,怎么这么问话。

陈兰兰猛踩他一脚说:“可不就是,你小时候还抱过她呢。”

抱过吗?

周仁没印象,吃痛地憋着,勉强笑说:“我跟你爸爸是出生入死过的老战友呢。”

苗苗都看见了,觉得一定很痛,不过假装没看见,配合着长辈寒暄。

又聊几句,陈兰兰才看见她是拎着吃的过来的,想也不想批评道:“周杨,来的时候都几点你还在睡懒觉,还让苗苗给你带饭吃!”

周杨冤枉死了,说:“您儿子昨天烧到三十八度。”

那更是该骂,陈兰兰说:“你就仗着年轻瞎折腾吧,跟你爹一个德性。”

苗苗觉得前半句很好,赞同地点点头。

模样乖巧可人,陈兰兰看着就喜欢,说:“我跟你妈也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

谁能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

她还惦记着晚上该去拜访一下,那到时候该不该提孩子的事呢?

苗苗该人际往来的时候也不差,说:“我妈也很常提起您。”

两个人说着话,周仁只在一边看。

满大院谁不知道,老方家两个姑娘都是极好的。

老战友们之间有儿子的,谁不惦记着,心想这回是落在自家头上,那可真是好得不行啊。

又想到老方的脾气,只怕知道气得脸都要绿,心里已经乐开花。

没办法,他就想着看着点热闹。

周杨也没注意到亲爹那点一闪而过的情绪,把吃的放到冰箱,心想这会吃也不合适,回头热一热吧。

他一动,陈兰兰就跟着动,心里惦记着女方第一回 上门,该给人家做顿饭,这要是早知道,她今儿五点就得上菜市场。

可惜进厨房一看就知道,连个锅碗瓢盆都没有。

倒霉儿子哦,她猛地又拍过去,说:“你平常都吃什么?”

外头凑合呗,他们这代人,能下馆子是好事,就是浪费钱而已。

陈兰兰是勤俭人,气道:“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了,怎么不知道攒着点。”

周杨感觉她才来多久,自己净挨骂。

半推着说:“您还是外头坐吧 ,苗苗还在呢。”

还说这个呢,陈兰兰打听道:“她家知道吗?”

当然是知道的,周杨点头说:“您也别太大阵仗啊。”

人都来了,还想轻描淡写过去,那才叫不尊重。

陈兰兰瞪他一眼说:“你别管,一边去。”

又说:“你下午上外头去买点东西,两瓶酒、两条烟。”

周杨无奈道:“方叔烟酒不沾。”

陈兰兰又想打他,说:“叫你去你就去。”

周杨心想不愧是她生的,怎么没见过问他病好得怎么样。

就是一迟疑着要摸钱包,额头被碰一下,说:“不烧了。”

周杨无奈道:“早好了。”

又说:“中午出去吃啊。”

那不然呢,搁这里吃空气?

陈兰兰没好气,又出去坐着聊天,否则指望自家男人,早晚把人聊尴尬。

苗苗其实还好,她分辨得出是不是善意,反正有问有答就行,心里也不觉得紧张,嘴角始终挂着笑。

陈兰兰还隐约记得她的脾气,保持着分寸感,也只说些父辈间的闲话。

心里其实在想着,还是太小,才十九啊,难怪儿子不肯说,怎么着也得毕业再来谈这些才合适。

她也不往什么结婚的事情上带,生怕吓着人家小孩子。

但既然是见家长,该有的礼节得有。

她想着待会路上还是看看有什么小店在卖红包,又琢磨着想该给多少合适呢。

要是平常人家给个一百六十六也就很客气了,但方家条件好,她叹口气想,终究是高攀啊,也就人家看在老交情的份上,不好意思挑剔什么。

第127章 友好会谈 第二更

吃过午饭, 陈兰兰夫妇在沪市还有一点故交要去拜访,不过走之前跟儿子嘀咕说:“本来是晚上要去你赵阿姨家坐一坐的,但现在你得先问问人家才行。”

以哪种形式去, 也是个关键。

周杨就知道, 什么事一旦把大人卷进来, 程序上会复杂很多, 但这也是应该的, 他点头说:“东西我会先买好。”

不管是去干嘛的, 该送的都要送。

母子俩讲几句, 陈兰兰又看苗苗说:“今天你考试, 叔叔阿姨给你个红包庆祝一下,也祝你取得好成绩。”

半点不提这是见家长,毕竟他们今天是事发突然,多少不合适。

苗苗寻思这倒也不是该发红包的事情, 下意识就要推。

不过陈兰兰也没给她机会,夫妻俩到路边拦出租车走了。

苗苗本来就不擅长和人推搡, 这会眼睛咕噜噜转着, 心想还是回去问问妈妈吧。说起来, 她今天是不是该跟家里打个招呼才进门, 不过那样好像也来不及。

她捏着红包说:“现在怎么办?”

周杨估摸着也就一两百,说:“没事, 拿着吧。”

又说:“回头赵阿姨也会给我包一个的。”

大人都是这样,讲究礼尚往来。

苗苗了然点头说:“那要跟我爸妈说一下。”

周杨心想事情已经到这一步,说:“我去吧。”

他是男方, 总得给个解释才行。

苗苗挠挠头,说:“也可以。”

这个可以的后果,就是方海的脸色格外的难看。

正是在方家的客厅, 方海说:“就这么见家长了?”

苗苗解释道:“可是我在门口,也不能不进去吧。”

不管是什么样的长辈,这样也不合适吧。

话是这么说,方海的眼神还是能跟刀割似的,一点一点往周杨身上划拉,他强自镇定道:“我爸妈这趟来,主要是来见见几位长辈的。”

本来是不用客气打招呼约时间的,但方家现在是另一种情况,为表示客气,总得提前说好。

赵秀云心想,要是单纯的会友,就没必要这么郑重其事。

她说:“都是老朋友,随时来坐就行。”

说到底苗苗还是太小,讲什么都为时过早,还是只把两家的关系局限在大人之间的好。

周杨早有预料,但不管是什么名目,实际上还是不一样。

他点头说:“那明天晚上就打扰了。”

事情好像就这么定下来,尽管尽量轻描淡写,赵秀云还是挺在意的,穿衣打扮上都下工夫。

双方其实都差不多,陈兰兰和周仁也是焕然一新。

苗苗看着很疑问道:“陈阿姨昨天的头发没有这么卷?”

当然没有,临时烫的。

陈兰兰可见重视,不过来之后只字不提,只说:“咱们也有五六年没见过吧。”

赵秀云跟着说:“差不多是,你说你们来也不提前招呼,好去火车站接你们。”

“都忙着,我们也就是瞎转转,来看看周杨。”

“做父母的嘛,总是放心不下。”

两个妇女说着话,两个男人也在说,话题也是都绕着认识的人转。

老战友们遍布全国各地,这个年纪说起来都是回忆,讲着讲着到儿女经上。

周仁感叹道:“没想到孩子有这样的缘分。”

方海心想,又有谁想得到呢。

他“哈”一声说:“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在偷笑。”

周仁若无其事道:“有吗?”

方海给他一脚说:“你给我出来。”

还是当年在部队时候的样子,有点事就到空地上练练的语气。

周仁撸起袖子,说:“来,看看谁退步了。”

奔五十的人了,这是在做什么。

赵秀云不可思议道:“别把腰闪了。”

方海挑衅道:“他可比我大。”

两个人还当真在院子里摆开架势,不知道以为是什么小年轻。

赵秀云无奈道:“这是做什么。”

陈兰兰也是无话可说道:“咱们是来做客的。”

现在谁还管得上这些,方海拳头捏得嘎吱作响,说:“试试吧。”

周仁抻抻手脚,说:“来啊。”

苗苗颇有些茫然地看着事态变化,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变到这一步。

倒是周杨倒吸口气说:“我怀疑方叔是想揍我。”

但对着晚辈动手到底不合适,没有好的理由还真不行,今天正好遭到他爸头上了。

周杨讲不出来是什么心情,怎么说呢,他打小是被他爸揍到大的。

他抱臂看着说:“没事,不会受伤的。”

就是比划两下,受伤是不至于。

苗苗只是悄声说:“我觉得气氛不大好。”

周杨觉得还挺好的,知道她的担心,说:“男人是这样的。”

是吗?

苗苗反正不认识几个男人,姑且觉得这是真的,侧过头看姐姐有几分兴奋,也就放下心。

对禾儿来说,这种现场观看的机会也很罕有,眼睛在周叔叔和爸爸眼前转着,心想会是谁更胜一筹,整个脸上写着“跃跃欲试”四个字。

还有客人在呢,这是像什么。

赵秀云咳嗽一声,提醒她收敛点。

禾儿不得不笑得文静,好像没有露出过自己豪放的一面。

乍一看又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还挺会装模作样。

赵秀云无奈道:“这孩子。”

陈兰兰接话道:“我是恨不得家里有这么一个。”

她生三个儿子,最想要的就是个闺女,可惜没机会。

赵秀云开玩笑说:“真有,你还有得苦呢。”

陈兰兰装作没别的意思,说:“那得看你舍不舍得。”

赵秀云认真道:“说真的,不舍得。”

又说:“太小了,我们起码得到二十五。”

这种事得先说清楚,人家能接受再往下谈。

到那时候,周杨已经是三十的人,别说男人年纪大些没什么,三十几乎都是老光棍了。

陈兰兰未必没想法,不过说:“跟你说不着急是假的,但也得看你们的意思。”

人家就是小,总不能催着吧。

她认真道:“我们是规矩的人家,说定的事情就不会变。”

说到底都觉得还有几年的时间,以后会怎么样谁都说不准。

心里又盼着孩子好好的,毕竟这样知根知底的亲事是太难得了。

两个妈妈就这样口头把事情定下来,心照不宣不再提。

转过头看院子里两个男人,无奈道:“还没打完。”

说是打也不准确,这种过招都是有分寸的。

尤其是这回,也不知道比的是手还是嘴。

周仁一个趔趄没站稳,方海就紧跟上说:“哟,现在下盘都不稳啦?”

方海没躲过拳头,周仁就说:“这是开始眼花了?”

总之身体肯定是没受伤的,心里的创口估计不少。

赵秀云看差不多打圆场,说:“歇一歇,吃饭吧。”

今天也不在家里吃,到外头吃平安饭店,提前订的大包厢,满满一桌都是菜。

双方觥筹交错,友好会谈。

苗苗左右看觉得这场景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回家之后跟姐姐说:“我还以为爸爸会为难人呢。”

禾儿敲敲妹妹的脑袋,说:“你在想什么?”

对着周杨,那是说什么话都可以,他有心的话该受着,对着人家家里人又不是一回事,两家的交情摆着。

她好笑道:“爸也就嘴上说说,从来没做过什么反对的事。”

这倒是真的。

苗苗是有点恍然大悟,不过说:“那之后呢,我们要结婚吗?”

禾儿心想,你可真敢讲。

她严肃道:“还久着呢,你要再过一下自己的生活。”

苗苗“哦”一声,突然说:“我们的程序好像全不对。”

从还没处对象开始,好像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禾儿装作中间没有自己的事情,说:“结果好就是对的。”

苗苗当然是觉得样样好,微微点头说:“非常好。”

第128章 . [最新] 正文完结 第三更

之后没多久就是暑假, 苗苗每年最期待的时候。

她现在最出名的就是画荷花,有两幅作品是卖出高价。

一个画家,一生能有一样最擅长的就不错了。

她自己也喜欢, 总觉得能看出不同的感觉来。

世上多数人, 估摸着都不知道, 比如周杨。

但不妨碍他天天带着苗苗四处转, 毕竟这个季节最多的就是荷花。

这天的比较特殊, 是驱车从沪市过去要六个多小时的小镇。

因为要在外过夜, 周杨是提前跟高明说好, 姐妹俩都去, 父母才肯同意。

一上车,苗苗就期待道:“真的可以划船吗?”

周杨也是听人说的,道:“据说是,可以划船摘莲蓬。”

听上去就新鲜, 禾儿奇怪道:“你一天天哪来那么多地方?”

净带妹妹去些没人知道的,人可不就是一颗心向着他。

周杨握着方向盘, 说:“我们车队的人本来就是四处跑, 他们都知道。”

他们知道老板想知道哪些, 自然会来说。

高明都听出一股炫耀自己的用心的意味, 给他一肘子。

四个人一路上说着话,轮流开车、吃零食, 赶上吃午饭的点到地方。

是座叫云来的古镇,都是典型的江南住宅,白墙黛瓦。

经过时间的流逝, 多多少少有些痕迹。

本地想发展旅游业,倒是有几样景点,不过都不是很大。

荷花池也不是很出名的地方, 只是胜在苗苗喜欢。

古诗说得好,“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眼下就是这样的场景。

禾儿左右看着,评价道:“比西湖差一点。”

那是肯定的,可惜那时年年都去的地方,苗苗想要新鲜的。

她迫不及待道:“我看好了,就画中间那朵。”

决定得还挺快,禾儿无奈道:“吃饭,先吃饭。”

哦,吃饭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苗苗目光挪向周杨。

一路上都是姐妹俩说话,苗苗在有姐姐在的时候,就是天然地对她更为依赖,周杨都没能说上几句,这会道:“吃豆花吧。”

好像是本地特色的东西。

既然来,就得有什么吃什么。

他们先是去招待所办手续,又在前台的推荐下找到店。

四个人吃过饭分成两队走,苗苗在花池边坐下来。

周杨在边上跟着,扇子给她送去一缕清风。

这个季节,甭管坐在哪里都是烫得人双颊泛红。

苗苗侧过头看他说:“你也很热。”

岂止是热,豆大的汗往下砸,周杨不在意擦擦说:“没事,我皮糙。”

其实他皮肤好,看着也是白玉无瑕,风度翩翩的好样貌。

苗苗推他说:“找个更凉快的地方去吧。”

周杨巍然不动,说:“就坐你边上。”

又说:“跟你一块就不热。”

苗苗抿着唇笑,说:“我画得快一点。”

但其实再快也快不到哪,毕竟她得保证质量,下笔好像都不经过思量,眼前的花却好像跃然纸上。

小镇地方不大,高明和禾儿转一圈回来,就看到他们俩凑一块。

好像一幅画,名为《画家和她的侍从》,实在是周杨殷勤得太过,看着就是狗腿子的样子。

禾儿叹口气说:“我也没法说,他不适合苗苗。”

是太合适,才叫人不知道用什么情绪。

高明看着也是,不过他最近对周杨挺有意见的,说:“人家毕竟是经过双方父母认可的。”

又说这个,禾儿好笑道:“我现在点头,你去提亲吧。”

高明倒是想,抚着她的头发说:“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禾儿现在不想结婚。

说来奇怪,她有稳定的和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却在婚姻这件事上有些踌躇不定,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状态。

高明当然希望自己每天一睁眼,枕边的人就是她,但无论如何都得尊重她人生的步调。

其实离约定的时候也不是很远了,但他还是说:“什么时候都可以。”

禾儿认真道:“十年也可以吗?”

高明都看得出她是故意逗自己,配合地藏住那丝为难,说:“可以。”

禾儿果然笑,撒娇道:“不会那么久的。”

他们俩在说话,那边苗苗和周杨也在说话。

眼看着日头西斜,苗苗勾勒出最后一笔,说:“我们去划船吧。”

落日余晖,也正是好时候,周杨租了一艘摇橹船。

他们去公园也划过船,虽然形状有点不一样,但是原理是相同的。

水波往后,苗苗提着竹篮子,俯身去摘莲蓬,也摘了几朵花——这是允许的,算在租船钱里。

她选了一朵小小的花,别在发间说:“好看吗?”

两个人面对面各坐在船的一侧,周杨看得真真的,说:“人家说‘出水清芙蓉’。”

总之是好看得不行。

苗苗拿出贴身带着的小镜子,只有巴掌大,她左右照照,也觉得很满意,就是动作大一点就掉,压根别不住。

越是这样,她越是要做斗争,掉一次她就捡一次。

周杨看着好笑说:“下次给你做一朵吧。”

就按这个尺寸来,以前做的都是小朵,觉得娟秀,今天大的看着更别有端庄大气的雅致,可见花不是要紧的,人才是。

苗苗私心里觉得大的肯定比小的贵,摇头说:“我已经有荷花了。”

周杨举例道:“你光是粉色颜料,就有十几种。”

苗苗恨不得全拿出来让他看,最好是拿着放大镜看看,其中的区别可大得很,说:“那是不一样的粉。”

周杨赞同点头说:“我这也是不一样的荷花。”

巧言令色。

苗苗从来说不过他,气鼓鼓道:“不肯让我。”

周杨心想,自己平常肯定是最让着她的,可这种时候不行。

他退半步说:“稍微小一点的,不然戴着也很重。”

苗苗别过脸讨价还价,说:“三分一大就行。”

那也是小巧得很,周杨道:“五分三。”

苗苗成绩虽然好,也是临时算一下五分三比三分一大多少。

她心里得出结果,说:“多十五分之四呢。”

周杨是模模糊糊说的,看她这样精确,道:“也不多啊。”

苗苗纠正道:“几乎是一倍,再加一点就是三分一了。”

两个人就这个幼稚的数学题展开讨论,最终把数字定在二分一上面。

虽然看起来像是争执,实际过程相去甚远,最明显的区别就是,脸上始终挂着笑。

周杨是无奈答应,手一放说:“休息一下吧。”

两个人现在已经在池中央,四周都是花和荷叶,能让船同行的地方只有那么一点,周杨是花不少力气才到这。

风景是美不胜收,他也是累得不行,甩甩手说:“要吃零食吗?”

他随身背着的包,几乎也都是给苗苗准备的东西。

吃的喝的就不少,随时保证供应。

苗苗剥开一颗有点化掉的大白兔,说:“你不吃吗?”

周杨盯着她嘴唇看,说:“吃啊。”

边上没有别的船,整片空间安静得像只有他们和花鸟鱼虫。

苗苗现在已经能从他眼神里看出渴求,两只手扶着船舷说:“又耍流氓。”

周杨心想,这可不能算是,暧昧地视线划过她的脸,说:“不喜欢吗?”

苗苗不管对什么都勇于承认,眼睛转转说:“喜欢啊。”

就是这样,怎么不叫人想把她揽在怀里。

周杨慢慢挪过去,说:“那亲一下吧,我才有力气。”

苗苗戳戳他的手臂说:“很累吧?”

指尖那点温度传过去,周杨手抚着那片肌肤,说:“你开心吗?”

你开心我就不累的意味十足。

苗苗在他越靠越近的脸上啄一口,说:“超级开心。”

那周杨就觉得值得,他稍微调整一下坐姿,说:“在这看一下花吧。”

地方狭窄,苗苗坐着觉得挺不舒服的。

大概是空间拥挤,即使是露天的地方,感觉自己和周杨也贴得很近,颇有些不自在。

她动动腿脚,觉得屁股坐得有点疼,结果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电光火石之间,她半个身子往外倾。

周杨下意识伸手拽住,两个人双双落水。

幸好都是会游泳的人,船又没事,手脚并用才爬上来。

浑身都湿漉漉的,曲线一览无遗,苗苗不自在拽着衣角。

周杨赶紧从完好的包里给她拿毛巾和外套,说:“先遮一遮,我们回去。”

那个包看着不大,好像什么都有。

苗苗目瞪口呆说:“这么多东西啊。”

周杨不以为然耸耸肩说:“有备无患。”

其实心里得意着呢,寻思背这么多次,总算有一次派上用场。

不过苗苗不知道,搓着自己的头发夸他说:“你好周到。”

周杨昂下巴说:“应该的。”

又觉得湿衣服太碍事,说:“我能把上衣脱了吗?”

不穿衣服,苗苗垂下眼说:“脱吧。”

心想幸亏是太阳大,否则还得再感冒一次。

周杨手不停地动着,逗她说:“我听说美院还有画裸体的。”

苗苗猛地摇头说:“国画不学这个。”

往前几年的风气,哪里都不可能让画。

周杨语气蛊惑人心道:“那你想画试试吗?”

苗苗咽口水说:“你,你吗?”

周杨声音低沉,说:“嗯,就这样画。”

哪怕是上身赤裸,对苗苗来说也是个大挑战,她犹豫道:“可以吗?”

周杨本来是开玩笑,看她真有这个意思,坦然道:“这有什么。”

又说:“我们也是见过家长的人了。”

见过家长,在这时候其实就意味着即将结婚。

苗苗画过很多东西,但这种的绝对是第一次,她咬唇说:“偷偷的啊。”

周杨看她耳朵都是红的,不再逗她。

心里却想,早晚有一天,你会完完整整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