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冷战
陆初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平淡道:“没什么事,就是姓霍的好像不太正常。”
“切,姓霍的狗杂种哪天正常了才是有鬼了,楚默这会儿才刚醒,我管姓霍的是死是活?老子善心祝他早死早超生!我告诉你啊,之后见了楚默也别跟他提上海的事给他添堵听到没?”
陆初点点头:“知道了。”
因为陆初刚才那一句不会吃醋,周景戎怎么都买不过去心里那道坎儿,跟陆初并肩共撑一把伞实在是别扭得慌,没忍住把伞抢了过来,“你该干嘛干嘛去,这儿用不着你,我一会儿再去陪陪楚默。”
陆初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对他这些任性的举动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真就转身冲进雨里往停车场跑去了。
周景戎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陆初要是骂他两句,非得跟他撑一把伞他还能真把陆初赶出去么?
按理说这么长时间下来,周景戎应该早就习惯陆初这副不冷不热的臭德行了,可事实摆到面前他真的没法不在意。
这个时候陆初说他不会吃醋,无异于说他根本对周景戎没有任何感情。
试想一下,要是陆初敢左拥右抱帅哥美女在怀,还为了初恋情人忙前忙后,周景戎一定腿都给他打断。
这叫什么?这叫吃醋。
周景戎为什么会吃醋?因为他喜欢陆初。不同于对楚默的喜欢,不同于对蔷薇花的喜欢,不同于对其他任何东西的喜欢,而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绝无仅有,只对他陆初存在的心意。
而陆初对他显然并没有这种感情。
再回到病房,楚默竟然倒在墙角,窗外的光照不到他。他隐匿在阴影里毫无形象地抱着双膝缩成一团默默流泪,从周景戎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肩膀一抖一抖地发颤。
周景戎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冲过去扶他,“默默 你怎么了,别吓哥啊!”
楚默早已倦怠至极,连强行装出的从容都全然消失不见,“周哥,我好累……真的好累……”
拉丁舞,本该是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现在一双废腿,毁了他这辈子全部的骄傲。
恐怕对楚默而言,这样的结果还不如死了。
楚默攀着周景戎的胳膊,本就濒临决堤的绝望在此刻泛滥成灾,“周哥,你知道……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想……真的不想……”
楚默不比一般人,他是个天生的舞者,双腿对他而言可以说比命还重要。无异于剥夺了他从小的希望,信仰……对楚默来说现在这样不亚于天塌地陷。
而造成这个结果的不是别人,相当程度是因为他昔日最爱的恋人,是他此生唯一付出全部真心的霍沉修。
这一切足以从根本上将一个人的精神彻底摧毁。
曾经的楚默何等耀眼,恐怕没有人会比周景戎了解得更清楚,谁能想到那样的楚默会走到而今这一步?
看着楚默崩溃失控的模样,周景戎竟有些恍惚,他恍惚看到了他母亲刘莉。
他们多像啊,都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他们付出了真心,沦陷得太深,最后害苦了自己一辈子。
刘莉临走前说的话,仿佛是在替他敲响某种警钟。这原本只是一个噩梦,此刻却在周景戎的脑中无比清晰。
楚默精神不太好,周景戎等他睡着,回家的路上竟也没来由地有些失魂落魄。
家里没开灯,只有书房门缝里漏出了一丝光。明明两个人都在,屋子里却依旧冷冰冰的。
或许是两人的关系有点渐行渐远的苗头,周景戎对陆初也不像以前那般随便闹脾气了,今天下午纯粹是火气上头没忍住。
现在想想,心里又有点没着落。
周景戎推门进去,陆初正在书桌前专心敲着电脑,不深不浅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回来了,楚哥还好么。”
周景戎是关心楚默没错,但楚默和陆初对他的意义终究不一样啊,下午抢他伞怎么都是冲动了。
周景戎难得低头,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那个,下午的事儿,对不起啊,不该让你冒雨跑走……”周景戎眼神不自然地飘了,像要给自己找回场子似的道:“不过这事儿你也有错,谁让你说话不顺着我点儿!”
现在两人之间的怪异感,陆初自然也感觉得到,也知道周景戎说这些是为了补救点什么。
陆初只叹了一口气:“我又没怪你什么。”
周景戎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到一半,陆初又道:“我知道你喜欢楚哥,现在他受伤了,你对他再好都无可厚非。我没灾没病的好端端待在这,又怎么会和他吃醋呢,你去陪他吧,不用管我。”
“你……”周景戎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了起来,陆初说这话什么意思,这是要主动把他往外推?
陆初像是没有感觉到他情绪不对似的,自顾自地说:“我说过,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不想做的有我,放心吧。”
周景戎这下确定了,陆初就是在使劲儿把他往外推。
但因为许多难以言喻的因素,他忍住了,并没有跟陆初大吵大闹。或许是知道有些事一旦闹翻脸了,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周景戎暂时还不想这样。
好在陆初最近学业繁忙被教授逮回学校住去了,周景戎将楚默接出医院在公寓安顿好,也跑去西班牙出差了。
以前恨不得随时沾在一起变成连体婴的两个人,现在竟然要想办法逃离对方,才能得片刻轻松的呼吸,只能说万事万物绕来绕去都很神奇。
李螓这人放哪儿都吃得开,这不几个月的时间在西班牙已经如鱼得水了,周景戎这趟差在他的协助下出得非常顺利。
事后又陪他玩儿了不少地方,李螓洞察能力出色,一眼就看出他没在那个状态。
“怎么啦,国内遇上事儿了?”
“害。”周景戎摆摆手:“小事,不值一提。”
李螓双眼精光凌厉,“是因为你个姓陆的小男朋友吧?”
“是啊。”被看出来了,周景戎也不打算遮掩什么,“为情所伤。”
“这个词用在你身上怪稀奇的,哈哈哈哈。”
周景戎看着食指和中指夹着的烟,有点出神,“谁说不是呢。”
李螓办事稳重,有着周景戎全然没有的成熟,从不在这种事上纠结,开导道:“他都已经是你的了,还有什么好伤的?”
“现在是我的,以后也有可能不是我的。”
从勾搭陆初的那一刻开始,周景戎就知道迟早是要把他归还人群中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就有点舍不得还了。
李螓哈哈笑道:“丧气成这个样子,可不是你的作风啊!只要你愿意,还有你留不住的人?”
“可万一他就是不喜欢我呢?”周景戎也没功夫纠结这个问题是不是幼稚了,想到什么就直接脱口而出,迫切地想要人给他出个招。
动了真心的感情,没有谁能十拿九稳,即便是对自己感情没有完全认知清楚的周景戎也一样。
“不喜欢你?”李螓上下打量着周景戎,摸了摸下巴,“陆初挺好一个小伙子,应该没那么瞎吧?”
李螓只是站在纯客观角度就事论事,但内心复杂的周景戎不能理解,说白了他就是觉得自己还不那么配得到别人的爱。
周景戎回国第一时间就跑去看了楚默,一个多月下来,周景戎简直快认不出这个人了。
蓬乱的头发,邋遢的胡茬,发胖的身体,空洞无神的双眼,周景戎看着这样行尸走肉般的楚默,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此刻的心情。
曾经那么坚毅勇敢的楚默,现在却只能窗帘紧闭,将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卧室里日渐消颓,脆弱而狼狈。
甚至于楚默现在最感谢周景戎的,并不是周景戎救了他,而是周景戎没有把他还活着的消息公布出去。
他回避着外界的一切,不敢回上海面对旧事旧物,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敢见。
周景戎大抵能够共情他内心的痛苦,便道:“不回去就不回去,一切等你养好身体状态恢复了再说。”
楚默现在这个样子回上海也落不着一点好,外界的舆论反而会影响楚默自身的心情。
尤其还有霍沉修那个死疯子,要是让他知道楚默还活着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眼下只有等楚默自己调整好状态,走出这片死一样的阴影,往后的事才会有希望,这是旁人无法帮他的。
不过周景戎有点心疼不知真相,还在为楚默伤心欲绝的黎长溪,便问楚默:“那你要不要把这事儿和黎长溪通个气,那傻小子也一直以为你死了,他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
“不要,别特地告诉他了!”楚默说得很坚决,简直有点像是对这个名字的应激反应了。
周景戎只当是他受了心理创伤没走出来,就感慨道:“过年时黎长溪那档发布会我也看了,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对你痴心未改……哎,你说说你啊,哪儿都好,就是眼睛瞎得没边,你要是选黎长溪多好……”
第四十二章 楚默
说到这个周景戎脾气又上来了,“你说姓霍的他怎么就能缺德到这个份儿上呢,我还没好好问过你,他为什么对嘉娱和致艺下手?”
霍家有权有势又有钱,和黎长溪家还是世交,无冤无仇的,周景戎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他这么一问,楚默似乎想起了什么特别不好的事,虽然隐忍着,但不难看出从里到外都是抗拒。
“难道那王八蛋看出长溪喜欢你了?”霍沉修就跟条疯狗似的,谁靠近楚默就咬谁。周景戎试探着猜测,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跟黎长溪争风吃醋为什么要对楚默下这么重的手?
“也不能啊,这么多年我都没看出来,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这么损吧,看看他做的那些破事……”
“周哥!”
楚默突然出声打断他,或许是压抑的情绪濒临决堤,此刻待在周景戎身边终于有了宣泄口,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霍沉修……他喜欢的是黎长溪?”
“什么?”这消息跟阵雷似的,砸得他脑瓜子嗡嗡作响,绝对可以震惊他一辈子。
所以姓霍的是因为知道黎长溪喜欢楚默,所以才去招惹楚默的?他这是拿楚默当追求黎长溪的跳板呢?好一个食物链玩家啊!
别说楚默,任何人应该都受不了这口憋屈气吧。
“操!这缺德的狗东西,老子当初就该让陆初把他打死算了!”
周景戎说不出有多愤怒,更多的还是心疼,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这么命途多舛呢。
落得个半残不说,还有家不能回,连玩儿命拼了十几年挣出的事业也被摧毁殆尽,有多少人能受得了这种打击呢。
别的周景戎也做不了,只好用手机调好闹钟给楚默配好药提醒他按时吃。
叮嘱了几句,楚默还是有点心不在焉。
周景戎拍了拍他肩膀,故意说着俏皮话逗他,“活泼点儿,我还等你养好身体给我赚钱还医药费呢!好好一小美人若不遗祸人间那不是暴殄天物嘛,别糟蹋了啊,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楚默不想周景戎为自己太操心,就勉强笑了笑。
周景戎心里有点苦涩,又何必这么懂事呢。
西班牙的合同签下来,那边有李螓看着周景戎放心不少,国内的项目也步入正轨。
闲下来的周景戎时不时的就会想到陆初,陆初对他不冷不热小半年了,这回因为做实验被教授叫到学校去住,到现在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虽然嘘寒问暖关心问候还是一如既往,可周景戎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好。
要说他对陆初腻了吧,除了陆初他也不稀罕看别人。
想陆初想不通他就开始想楚默,周景戎这辈子都没想过楚默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是因为区区一个男人。
虽说他经常调侃打趣楚默,可在此之前周景戎确实不认为楚默能对谁动心。
可事实往往出人意料。
在感情上,周景戎并不比楚默高明多少,看楚默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再反观自己,他内心不可能毫无波澜。
何况,这是他少年时被母亲亲手埋藏在心里的种子。
说到底,他其实是怕陆初腻了他。
他周景戎骄傲了一辈子,怎么能被一个毛头小子耍了,更何况他实在经不起楚默那么大的刺激。
陆初不回家,他也懒得去学校找人。
再去公寓找楚默,这回又一次颠覆了他对楚默的认知。
一进门就是满茶几的烟蒂,尼古丁的味道弥散在整间公寓的角角落落,而楚默则蓬头垢面地瘫坐在阳台一角抽着烟,那形象用街头流浪艺术家来形容简直再贴切不过。
周景戎又是心痛又是失望,恼怒地冲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烟往地上一摔,又用脚狠狠碾了几下。
“连烟都酗上了,要是这房子里有酒你是不是也对着灌了?!你要是存心找死我还费那么大力气把你救回来干什么?!”
显然楚默也能共情到周景戎此刻的失望,默默低下了头,“我不是……”
“我放心让你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是相信你能自己从这些破事里面走出来,不是为了让你愁更愁的!都一个多月过去了,就算天大的事你在心里也该有个着落了吧?”
周景戎也知道这些事不是那么容易接受面对现实的,他气的不是楚默放不下,而是楚默现在浑身的颓废和麻木,根本让他无法与记忆中那个熠熠生辉的人重合。
他和楚默来往了十几年,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两人很多方面是那么的相似,周景戎难免有了一点兔死狐悲的心理。
他咬牙切齿地把楚默拎起来,怼到镜子前,强迫他正视自己的脸,给人臭骂了一顿。
周景戎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楚默在一汪有毒的沼泽里越陷越深,逃避似的装聋作哑。
周景戎卡着楚默的下巴,“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啊,昔日的舞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自己能不能接受?!”
“周哥。”楚默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别管我了,别再继续在我身上投入时间和精力了,没必要……”
“放屁,你给我住口!就因为个狗男人,至于么?”周景戎气死了,“三条腿的女人找不到,三条腿的男人还不是满大街跑?不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牲吗,有什么好垂头丧气折磨自己的,天底下比他姓霍的漂亮年轻干净乖巧的小0多了去了,哥哥掏钱你要多少给你买多少!”
没等楚默反应过来,周景戎已经连人带轮椅把楚默弄下楼塞进了车里,直接让司机开去了市中心最繁华的酒店。
不顾楚默全程的焦躁不安,周景戎一个字都没说,一直到达目的地将楚默带上楼。
周景戎双手撑着轮椅扶手,俯身贴在楚默耳边,像个恶魔一样地说:“今天这层楼已经被我包了,每间房都有一个年轻干净的男孩儿在里面等着,高矮胖瘦清纯妖艳,各种类型应有尽有,一共六十四个……”
楚默僵硬地看着他,完全无法理解他想要做什么。
周景戎诱惑道:“宝贝儿,别怕啊,今晚他们都是你的后宫,去翻牌子吧小皇帝!”
楚默被吓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周景戎会做出这么荒唐疯狂的事来,竟直接从轮椅上栽倒了下来,“我,我要回去……”
“回去干什么?”周景戎猛地把他按在墙上,“为什么不进去看看,这世上不是只有他霍沉修一个男人,你从前过的不就是这种生活吗,为什么现在要抗拒?”
“我不知道,周哥你别逼我,我求求你……”
周景戎对他又吼又骂了半天,最后竟把人骂得不争气地哭了。
周景戎见惯了意气风发的楚默,却从没见过他这样脆弱又无助的一面。
楚默就像是另一个周景戎,周景戎也一直拿他当亲弟弟,若楚默一直选择逃避,他不介意养楚默一辈子,可翱翔于九天的金凤又怎么可能安于像家禽一样被人圈养?
楚默不会,他也不会。
这事儿闹出来动静不小,周景戎把楚默带回家,又是骂又是哄,不知那一句话点醒了楚默。
他终于敢于在镜子前抬起头,正视现在的自己了。
楚默声调浅浅,轻轻道:“周哥,明天陪我去医院复健吧,另外,还有健身卡……”
周景戎看着楚默笑容温和,即便现在形象潦草了一些,但总算能看出些从前的无边风华了。
楚默会对上霍沉修那个晦气东西,还是因为周景戎一时兴起想教训霍沉修,帮他把空调和热水器折腾坏了,这才让楚默一脚踩进了这个坑里。
不论其他,基于愧疚和自责,周景戎都没法放着楚默不管。
现在楚默好不容易振作起来了,周景戎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欢天喜地地回到家里,没想到陆初也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周景戎心里自然是乐开花了,面上却较着劲坚决不表现出来一点端倪。
“中午就回来了,你这些天没在家住吗?”家里的日用品一看就是许多天没用过了。
“嗯,最近公司事忙,我就在离公司比较近的那公寓住了两天。”
陆初都没回来住,周景戎一个人在家要什么没什么,一想起陆初还得生闷气,图什么?他在哪住不比在这儿住强?
但他总觉得陆初问这个问题的语气和脸色有点微妙,周景戎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要看这小子脸色了。
转而立马反应过来,陆初不在家住的这些天他也不归家,他离家在外做点什么不行啊。以周景戎之前的作风,很难保证陆初不会想歪。
所以,陆初是不放心才盘问他的?
他就说陆初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在意嘛。
结果陆初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蕴含的深意简直让人看不懂:“嗯,你在哪住,想和谁住是你的自由,我不会介意。”
周景戎心底好不容易冒出来的那点小火花,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你什么意思?”
第四十三章 谎言
“我的意思是你做什么都可以,知道你从小就习惯了无拘无束,我也不会做什么来禁锢你。但如果你哪天真的厌烦了,我们可以放到明面上来聊一聊,不会让你难受的。”
陆初说这话的语气要是放到菜谱里,那就跟清炒大白菜差不多,周景戎最烦的就是他这种态度,他作为一颗大白菜被陆初这样翻来覆去的炒,忍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厌烦?我看是你自己厌烦了吧,你想聊什么我们现在就可以聊!何必拖到以后?!”周景戎脸色一黑,一屁股坐在陆初面前直勾勾盯着他。
他要是厌烦了还能跟陆初磨叽到现在?要不是喜欢陆初,他能想方设法找两人相处的问题,愁得晚上觉都睡不好吗?
陆初这话说得简直就是在用莫须有的事儿冤枉他,周景戎做事儿虽然离谱混蛋了点儿,但敢作敢当,哪受过这委屈?
“我没有厌烦你。”周景戎一向都是任性洒脱的,情绪完全不加掩饰,陆初看他就跟看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叹了一口气,“但是你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知道,勉强不来的。”
周景戎躲开他的手,“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勉不勉强?”
“我不是质疑你,只是想告诉你,你随时都有后悔的机会。都是成年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我不会怪你。”
陆初说这话其实挺语重心长的,但周景戎听了就是想揍他。
“我看你就是有病!”周景戎朝陆初竖了个中指,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见面都见不到对方的好脸色了。周景戎对这事儿原该像最开始那般进退自如游刃有余,将陆初拿捏得死死的,可现在竟也脱离了原本的轨迹,他都不知道该拿陆初怎么办了。
以他三十来年“悦己”的原则而言,他现在跟陆初待在一起已经闹心透了,哪还有开心可言?
照理陆初早改从他这儿淘汰出局了,可一想到要跟陆初断绝来往,以后大街上碰到也当不认识擦肩而过,而陆初身边站着另外一个男孩儿或者女孩儿,周景戎心里就难受得发慌。
与那样的情景相比,现在这点不爽倒不算什么了。
陆初没有追上来,手机给了周景戎发了几条跟他讲道理的短信,周景戎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根本懒得搭理他。
陆初也没再继续发了,周景戎气呼呼的,一头扎进公司里,前所未有地勤快,将西班牙那边的文件都问李螓调过来看了看。
期间徐泽鑫那伙人也没少来骚扰他,明摆着吃瓜看热闹的架势,周景戎将人全骂了回去。
见他那副废寝忘食的样儿,敏锐的罗露嗅到了一丝不简单的气息,“你这是……受什么刺激啦?”
“你胡说八道什么?有这功夫还不通知开会去。”丫平时就站陆初那边跟他一伙的,周景戎现在很不待见罗露。
罗露撇撇嘴,“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你,这不是关心你吗。”
“用不着。”周景戎摆摆手,“去去去。”
周景戎现在看了跟陆初有关的东西就烦躁,一股脑地工作也是为了让自己脑子没有多余的空间胡思乱想。
要不是因为担心楚默的腿,他恐怕就真在公司里扎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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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默这些天定时在医院复健,完全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严苛的生活习惯也回归正轨,前两天已经能脱离轮椅下地走两步了。
周景戎扶着楚默一步一步慢慢走着,嘴里说着替楚默开心的话,却有些心不在焉。
现在楚默理智在线,洞察能力相当敏锐,“最近遇上什么事了?”
“没什么。”周景戎放轻了调子悠悠道:“想结婚了。”
“结婚?”这是楚默没想到的,毕竟周景戎对感情的态度他很清楚,“和陆初吗,你俩商量好了?”
“切,谁跟他结啊。”周景戎翻了个白眼,搂着楚默腰的手趁机摸了两把,“我当然是想跟你结啊。”
楚默对他这些言行早就习以为常,哈哈笑道:“我可没有横刀夺爱的习惯。”
“这怎么能叫横刀夺爱呢,我爱的可一直都是你,都怪你当初拒绝我,这么多年过去得错过多少性福时光啊。”
“闭嘴吧。”楚默故作嫌弃状,“你要是敢把这话再讲一遍,我就给你录下来发给小陆,让你今晚连家门都进不了。”
“嘿,你小子还玩儿阴的……”
两人打打闹闹的完成复健,晚上把楚默送回家之后,周景戎站在路边伸了个懒腰,八月的晚风都带着热气,吹得人心烦意燥。
还今晚进不了家门,他都不知道多少天没进过了。
正琢磨着一会儿去哪,一辆黑色牧马人突然在他身边停住,周景戎瞬间就皱紧了眉头。
陆初下车绕到他面前,现在正值暑假,陆初一身笔挺的西装,一看就是从公司赶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有楚哥在这,你还有兴趣去其他地方么?”
周景戎对陆初吃醋这个设想早就不抱希望了,冷淡地将手环抱在胸前,等着听陆初的来意。
“十六天了,消气了吗?”
“我稀罕跟你生气吗?”十六天才找过来,早干嘛去了。
陆初像是一眼就洞穿了他心里想的什么似的,道:“我不来找你只是为了给你时间,让你自己考虑清楚想要什么?”
关于他们两人的感情,周景戎原本是理智清醒的,啊不,最开始应该是没有任何感情,后来慢慢的他就变得不那么理智了……
可陆初从头到尾是种什么心态,周景戎从没看明白过。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陆初从来都是冷冰冰旁观在侧,从未失控沦陷过。甚至于最开始陆初会出现在风越,是巧合还是人为故意接近他的,周景戎都没有求得一个答案。
“我想要什么?”周景戎突然就笑了,卡着陆初的下巴用目光勾勒着陆初五官的轮廓,“我不就想要你吗。”
陆初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腕,牢牢牵着,“那现在回家吗?”
“回,怎么不回。”
稀里糊涂地吵架,隔几天又稀里糊涂地和好,这几乎就是他们这大半年的常态。
当然以往吵起来会比这次过火许多,周景戎脾气大但是好哄,这次却是出乎意料的好哄。
周景戎在外面飘了半个月都快憋屈死了,他怎么也不能一个人难受,他不好过陆初也别想好过,两人一起闹腾死算了。
但两人之间难以言喻的裂痕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补好的,就像一把腐朽的钝刀,不管你怎么打磨都不会变成原来崭新的样子。
不过楚默的腿倒是一日比一日好,现在已经能走上一小段路程了,也算是唯一值得周景戎高兴的喜事了。
但因为前段时间他为了刺激楚默老说楚默胖,这可是对一个舞者极大的侮辱,楚默最近在着意控制饮食。
周景戎顿时乐开了,真没想到楚默有一天还会因为体型问题小心翼翼成这个样子。
一个月过去,楚默除了坐在轮椅上不能站起,其他的看起来跟以前倒没有任何区别了。
楚默的内心比他想象中更强大,自愈能力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看着他对自己体重紧张兮兮的那个样子,周景戎还觉得有点可爱,连哄带劝地连人带轮椅一起退出去吃夜宵了。
两人坐在二十几楼的高级餐厅,选在落地窗旁边的位置可以俯瞰外面的璀璨夜景,极其震撼的视觉盛宴。
在这里跟小美人楚默吃饭,不比跟陆初在家生闷气好得多?
“以前就说让你来深圳玩儿,你一直不得空,现在可算有机会了,想去哪儿,我给你免费当导游啊。”
楚默颇思考了一下,“难得有这么大个便宜送上门来让我占,我可得好好想想。”
“嘿,你还挺会蹬鼻子上脸。”
两人一边吃,一边讨论金融,股票还有周景戎在西班牙那个项目的进度。楚默因为要避讳着霍沉修和以前的故人,不能立马回上海,只能待在深圳的公司帮帮周景戎,这个项目关乎拉丁舞,以后自然会交给楚默负责。
两人各持观点和意见,又互相兼容理解,聊得热火朝天十分投机契合。
谈到一半周景戎的手机响了,是陆初打来打电话。
两人之间冷淡是冷淡,但只要周景戎大半夜不回家,陆初的电话还是不会断的。
周景戎事先清了一下喉咙,才把电话接通,“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少年的声音干净又清朗,“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你在哪里?”
“我……”周景戎说到一半,看到楚默的脸卡了一下,转言,“我今天加班,别等我了,你自己先睡吧。”
周景戎撒起慌来眉头都不皱一下,这回楚默都不太理解了,“你干嘛骗他?”
“善意的谎言。”周景戎有些俏皮地朝楚默眨眨眼,“我要是不骗他,他想多了怎么办?”
第四十四章 拧巴
楚默摇了摇头,对周景戎的某些操作他有些无言以对。他也不是没劝过,但周景戎一意孤行起来让人实在有点束手无策。
楚默虽然觉得不太好,但终究无伤大雅,也就没放在心上。
楚默腿脚不太方便,周景戎先送他回去,自己回到家时陆初都已经睡了。
让睡还真睡了,一点都不像平时的陆初。
周景戎正要上前试探他有没有真睡着,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周景戎怕把陆初闹醒连忙按断手机,走到阳台重新拨了回去。
“罗秘书,这个点打骚扰电话来,你最好有点儿正事。”
“事儿大了。”罗露恨铁不成钢的同时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周总,俩小时之前小陆初来公司接你,他打电话听说你还在加班哦,可是人没接到可怎么办啊……”
周景戎听着罗露的阴阳怪气,心里瞬间不淡定了,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初去公司了?他没接到人怎么没再联系自己问情况了?现在还睡得着?
虽然啥也没干,但骗了人的周景戎总有点心虚,拐进卧室,陆初睡得可一点不含糊,呼吸平稳面容平静,左看右看都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所以周景戎常常想不通陆初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第二天醒来陆初也没提这茬,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周景戎看着他这副佛系样都快气死了,他宁愿陆初发火把他骂一顿。
怎么着都比现在不温不火什么都不在乎强。
但说陆初真不在乎,他又做了件让周景戎挺意外的事儿。
个把月过去,楚默积极配合复健,双腿基本能正常行走了。马上就跟周景戎把聘用合同签下来,要正式入职了。
为了庆祝楚默入职,周景戎提议和楚默好好庆祝一下,没想到陆初知道了也主动提出想参与。
周景戎惊呆了:“你?你不是最不爱掺和这些吗。”他原本还担心陆初因为楚默心里起疙瘩呢,陆初这小子是要闹哪出?
“现在想去了,周哥,你觉得我不能去吗?”陆初看着周景戎,眨了眨眼,“正好过两天我也开学了,也该庆祝一下的,你不会是忘了吧?”
看起来是温和的询问,但周景戎好歹跟这小子睡了这么长时间,能不知道这眼神中的质问吗。
“怎么会呢?”周景戎干笑了两声,他这些天跟陆初闹别扭,还哪有心思记得这种事啊。
陆初就笑了那么一笑,“没忘就好。”
就这样,两人拎着大包小件的菜扑进了楚默的公寓,周景戎和楚默俩少爷从小就没沾过厨房,这些东西只能全交给陆初料理。
周景戎心安理得地在客厅吃零食看电视,倒是楚默一向不爱给人添麻烦,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就主动过来帮陆初做甜品。
这是陆初第一次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与楚默打照面,看着冷冷清清高不可侵的人,只有真正靠近了才会明白他的刻骨温柔。
明明也没有进过厨房,即便做最擅长的甜品动作依旧笨拙,却又是那么认真,和周景戎吊儿郎当的样子靠谱多了。
一想到这个名字,陆初嘴角都温柔了几分。
听说楚默不擅长与人交际,现在跟他共处同一个厨房,果然有些局促。
于是陆初主动道:“楚哥,你和周哥认识很多年了吧?”
“嗯,十二三年了吧……”楚默还惊讶于陆初主动找自己搭话,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忙解释补救:“周哥性格很好,为人仗义交友广泛,一直都把我们当弟弟一样关照。”
“楚哥你误会了。”陆初看他怕自己误会,这么小心翼翼地撇清与周景戎的关系,有点好笑:“我只是觉得你很合眼缘,想随便找个话题聊两句而已,况且我和周哥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个样子。”
“啊?”楚默有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哦,我只是觉得感情上的事没那么简单能够解释清楚。”
“嗯。”楚默虽然点点头应了,但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可也没好意思继续跟陆初探讨这个问题。
共处于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陆初的目光免不了会时常落到楚默身上。
落到这个被周景戎念叨了十几年的男人身上。
陆初暗自又是复杂又是想笑,一个二十九岁的男人对感情竟能纯情到这个地步,霍沉修捡到这样一个宝却没能好好珍惜,也难怪周景戎这么多年一直对他放不下心来,念念不忘。
吃饭的时候,周景戎像是要刻意证明他和楚默之间清清白白一般,故意在楚默面前大肆吹嘘,对自家陆初赞不绝口。
楚默也笑了笑,非常配合道:“知道你家小陆初最厉害了。”又以茶代酒敬了陆初一杯,“周哥都和我说了,这间公寓还是你一手督促装潢打理起来的,哥以茶代酒谢谢你了。”
陆初和他碰了一下杯,“别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三人胡吹海玩打打闹闹了小半夜,见周景戎沾在楚默身边完全没有要动身的意思,陆初便率先道:“时间不早了周哥,我明天开学还要搬些东西去学校,你陪我回去收拾一下吧。”
周景戎却一点儿没听懂他的暗示,反而对他摆摆手,“开学了,你也是跟我住,学校能有多少东西要搬?你自己随便弄一下吧,我再和你楚哥待会儿。”
虽然刚才嘻嘻哈哈打闹的气氛不错,但楚默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相处氛围。
楚默生怕生出乱子让两人闹出什么不愉快,连忙插话劝周景戎道:“周哥,我也要准备洗漱睡了,你陪陆初回去吧,两个人搬东西多少方便一些。”
“不用了,确实没多少东西,周哥自己玩儿得高兴就好了。”愿不愿意回去只在于周景戎,其他任何人的劝告都了无意义,陆初抛下这句话就走了。
楚默总觉得怪怪的,不放心地站在窗前看陆初的车开远。
皇帝不急太监急,周景戎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呢,别看这小子年纪小还是学生,人家能耐可大着。他前年来我公司实习,去年就把家里那档子乱七八糟的事儿处理干净了,现在人前我还得叫他一声陆董呢,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周景戎表现得越无所谓就说明心里越在意,楚默这么多年看着周景戎身边花花绿绿的小男孩从不间断,自然看得出周景戎对陆初的非比寻常之处。
只是在感情上,他自己都一头雾水,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周景戎说。
“宝贝儿。”周景戎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想问什么?”
楚默不太确定,“你和陆初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哪儿能啊,我们俩好着呢,你看我们像是有事的样子吗?”周景戎喝多了酒,看着楚默的目光有些恍惚,这话像是问楚默,更是在问自己。
其实周景戎真说不出自己和陆初之间有什么问题。
楚默这啥小子有点傻白甜,还真认真思考了起来,但能想出什么来?人家才从霍沉修那火坑里跳出来。
周景戎怕他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就打断说:“我说你也就比我小了四岁,在感情上怎么就能单纯成这样?谈恋爱怎么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尤其还是你这种不行的,一吊还吊了棵歪脖子树。”
“你喝多了。”这下楚默断定俩人之间是有事了。
“没喝多。”周景戎平时饮酒有度,今晚简直是拿酒当白开水,对楚默还端出了点儿说教的意思,“我这是教育你呢知道不,都说你恋爱谈得太少了你还不相信,感情这玩意又不是做生意,使劲投资苦心经营就有用?做梦去吧。”
楚默知道他醉了,试探道:“那你谈了这么多恋爱不是也没有结果么?”
周景戎含糊地笑了笑:“我又没想要结果。”
“嗯?”
以楚默正直的恋爱观绝对理解不了他的说法,周景戎叹了一口气,“说你傻你还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哪儿那么容易遇到?也就你信。”
“那陆初呢?你不喜欢他吗?”
“喜欢啊。”周景戎轻飘飘道:“但是喜欢能当饭吃啊?”
楚默可算理解了,周景戎这么别扭失态的原因原来在于陆初,不禁摇了摇头。嘴上说着无所谓,其实心里在意得不行吧,花花公子竟然也会有这一天,还真是不可思议。
周景戎嘴上虽一口一个喜欢楚默,可真要回头看看,他哪曾为楚默这般过?
周景戎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了,楚默提醒道:“周哥,你该回去了。”
看得出陆初有些在意周景戎对自己的在意,楚默也不想他为此误会什么。
不知是不是故意想气陆初,周景戎偏不动,“懒得开车了,我借你这儿住一晚。”
还开车呢,能不能走得了路还是一回事,楚默头疼道:“你住我这儿就不怕陆初回头多想了?”
“得了吧,咱俩都撞号了,他有什么可想多的……”
“……”
第四十五章 分手
为了避免影响夫夫关系,楚默到最后也没收留周景戎,虽然自己腿不太好,还是打电话叫来秦宇把人送了回去。
这事儿一听秦宇就知道周景戎可能又招惹陆初不高兴了,把人送到还费心替周景戎说话,“周总喝醉了,硬是嚷嚷着要回来,楚总劝都劝不住,小陆,你好好看着他啊。”
陆初将人接过,礼貌地道谢送走秦宇,看向周景戎的眼神却没有达到秦宇想象中那种效果。
陆初给楚默去过电话,半搂半抱地把周景戎一步步挪去浴室扒掉衣服,泡进浴缸里。
洗到一半周景戎的酒醒了一些,哼哼唧唧没个消停,一会儿搂着陆初的脖子不撒手,一会儿拉着陆初的手不让走。
周景戎并没有醉得那么厉害,他只是想不通,他和陆初为什么要闹成现在这样。
他觉得憋屈了,难受了,困顿了。
陆初怕他滑进水里,托住他光溜溜的身子,道:“为什么喝这么多?”
周景戎下意识错开了他的目光,“没什么,就是高兴啊。”
“哦,高兴你为什么一直在叹气呢?”
周景戎的脑子被酒精侵占,有些迟钝,叹气,原来他一直在叹气吗。
陆初确定他坐好了,便用浴球一下一下地在他身上擦洗,继续道:“你以前从来不会像现在一样经常叹气的。”
周景戎湿漉漉的头半靠在陆初胸口,无意中竟又叹了一下,“是吗。”
“周哥,你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吗?”
周景戎现在面对这个问题竟是意料之中的平静,“因为我喜欢你。”
陆初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你喜欢我什么?”
这倒是把周景戎问住了,当初……
当然是因为陆初长得可口好看,他觉得有趣好玩啊,可是他知道不该这样跟陆初说。
所以周景戎沉默了。
陆初也没在意,语气平和地说:“周哥,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这个问题周景戎不用思考,“快两年了。”
“已经快两年了,这个时间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周哥你而言,已经算相当长了吧。”
周景戎隐隐有了预感,“你今天怎么回事,究竟想说什么?”
陆初捧住周景戎的脸,正面与他对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现在不一样了,让你不舒服了?那你觉得你,觉得我还跟当初一样吗?”
周景戎的目光慢慢下垂,避免与陆初对上。
怎么会和当初一样呢,若是一样,他又怎么会纠结成这样?
陆初突然笑了笑,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如沐春风的一个笑,“我说过你在我这儿永远都是自由的,你和我在一起原本就是因为新鲜好玩儿,如果你现在觉得难受不好玩儿了,你可以试试换一下……”
没等陆初说完,周景戎已勾住他的脖子,用双唇堵住了陆初接下来还未说出的话。
亲吻的间隙,周景戎停下来看过陆初,陆初的眼中并没有那种临到尽头的虚空,反而是种他看不懂的别样的温柔。
既然看不懂,他又发狠重重亲了上去。
折腾到最后,陆初也被迫重新跟他一起洗了个澡。从浴室到卧室,翻云覆雨一夜,第一次周景戎比陆初睡得要晚。
关于陆初刚才的问题,他一遍遍地在脑子里过。
他并没有对陆初感到厌倦,他也没有觉得和陆初在一起不好玩不痛快,若是如此,之前他也不会想方设法甚至在网上寻求办法修复两人的关系。
他只是有点慌乱,两人之间新鲜刺激的感觉褪去,之后要何去何从,以前周景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他也得不出答案。
陆初含含糊糊地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既然如此,是不是陆初也有所感觉了。
他们这样勉勉强强凑在一起,又能走多远呢。
勉强……
周景戎脑子一激灵,他怎么会把勉强两个字安到他和陆初身上呢。
周景戎在感情上不信什么天长地久,任何东西都有保质期,时间长短而已,总有到头的一天。
他现在都用上“勉强”了,是说明他们也到这一天了吗。
周景戎蜷在陆初的怀里,幅度轻微地动了动,腰痛腿也痛。是他使劲勾引在先没错,但陆初却也是相当配合,像是恨不得把这辈子的事儿都一次性办完似的。
虽然激烈,却相当沉默,除了生理刺激不可避免的声音,再无其他交流的言语。
第二天还是周景戎先醒来,经过一晚上,很多事好像想明白了,又好像没有。
昨晚周景戎心里乱七八糟,做完之后直接缩进被子里,怎么都不肯清理。
陆初一醒来就把他拎进了浴室,周景戎眼睁睁地看着陆初手法熟练的动作,目光毫不回避,一语不发。
沉默许久,陆初先开口了,“周哥,你现在在想什么?”
周景戎摇了摇头,不知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还是什么都没想。
陆初道:“你昨晚喝醉了,还记得昨晚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跟我在一起,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当然记得,再问一千遍周景戎也只有这个回答,“我喜欢你。”
陆初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道:“你喜欢我,也喜欢楚哥,那你知道自己对我的喜欢和对楚哥的喜欢,究竟有什么区别吗?”
时至今日,周景戎或许已经明白自己对陆初和对楚默的感情确实不一样,但是具体不一样在哪里,他说不上来。
最后,周景戎缓缓道:“昨晚你说的话我有好好考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觉得很开心很满足,但或许你说得对,两年的时间对我们来说确实太长了。”
“我并没有觉得长。”这时陆初已经将他全身都打理干净,把他从水里捞出来,用浴巾擦干卷好抱回卧室。
周景戎胸口已有了丝丝酸楚,离开陆初的怀抱空出一些距离,他说:“陆初,看得出来这大半年,你过得不如意,我也憋得挺不好受的,你一次又一次地试探我是不是厌倦了,可能你自己也是这样想的。要不我们就到此为止,分手吧。”
陆初轻轻点了点头:“好。”
周景戎说这话时,脑子里试想过陆初许许多多不同的反应,但无论那种,都不如眼前平淡从容的陆初真切。
陆初从来都是淡定地闯进他的世界,淡定地被他蓄意接近,淡定地被他强吻,淡定地上床,淡定地看他和别人不清不楚,现在连分手都是这么的淡定。
淡定到周景戎觉得自己从没被他放在眼里重视过。
习惯于追求热烈和刺激的周景戎,竟然待在他身边陪他淡定了两年,也真是够不可思议的。
周景戎没再大咧咧光着身子下床,而是围好了浴巾才到衣柜里翻衣服出来套上。
陆初还主动上前替他系了领带。
两两相对,连彼此的呼吸都可以轻易感知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最后周景戎还是问了陆初一句,“陆初,你当初答应和我在一起,究竟是为什么?”
陆初停住整顿领结的手,道:“我喜欢你,所以才会愿意和你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近两年,周景戎都没能从陆初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倒是分手之后,说得如此轻而易举,周景戎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至此,陆初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别的话。
用过早餐,周景戎除了几份公司里的文件,别的什么都没拿就准备走了,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甚至陆初还习惯性地到门口送他。
周景戎换好鞋,深深地看了陆初一眼:“那,我走了。”
陆初微微颔首:“周总慢走。”
周景戎身形一顿,却也只有一瞬,一瞬之后便转身走了。
一声周总,算是给他们这两年彻底做了个了结。
周景戎没去公司,而是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大公寓,两年没人打理,周景戎打电话叫了人过来打扫。
看着几个钟点工来回忙碌的身影,周景戎有点恍惚,两年前他明明只是为了满足一己色心,撒了个小小的慌骗陆初。
没想到最后竟还真就在那小公寓跟陆初蜗居了两年,期间还从没想过要回来看看。
分了也好啊,勉强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
看看他妈,再看看楚默,以此为戒,他还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不知道陆初会不会为此有一点点难过,但周景戎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生活中有许多比感情重要千百倍的东西。
感情不能当饭吃,人也不能光活在感情里。
用一段感情来局限自己,那样太蠢了。
他周景戎不是那样的蠢货。
或许就如他自己一开始所说的那样,他本身就不是个适合谈感情的人。
陆初遇上他,只能算陆初倒霉了吧。
话虽然这么说,可周景戎自从搬回原来的大房子,却是一连几天都没睡好觉。
周景戎只能全身心扑进公司,不让自己有多余的精力胡思乱想。
没想到这时姓霍的那狗东西不知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竟一口咬定楚默没死,非上赶着要满世界找人。
第四十六章 别扭
无奈之下,周景戎只能跟楚默商量,让他暂时去西班牙避避风头。
楚默显得有点紧张:“是不是霍沉修又发现了什么?”
“你别紧张,暂时还没有。只是那畜牲一直不相信你死了,在上海作天作地的不消停,你想在深圳站住脚……不,在全国都很难不被他发现……”
楚默精神一下就绷紧了,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周景戎也能理解楚默的纠结,谁没事会想远走他乡,在一个陌生的国度讲着他国的语言重新开始呢。
但目前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周景戎道:“其实现在你手头的项目归根究底还是落在西班牙的地界,西班牙语和英语你从小就会,应该没什么困难,你要是适应不了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去西班牙。”楚默却一口应了下来。
以前老楚默生怕给人添麻烦的个性,恐怕有再大的困难都会克服,又怎么会真难为周景戎呢。
也太懂事了点儿,周景戎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你愿意就好了。”
楚默办事颇有条理,决定好的事绝不拖拉,即刻就把关于公司的事务卸了下来,又打开笔记本跟周景戎交接这段时间的资料和数据。
周景戎心浮气躁的,没听几句就走神了。
“周哥,周哥?”楚默讲了半天见周景戎没搭理自己,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周景戎这才回过神来,“啊?”
“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哦,没什么,昨晚没睡好困的。”何止昨晚没睡好啊,周景戎都快烦死了,自从和陆初那小子分开,他简直浑身都不对劲了。
之前在一起俩人不冷不**闹别扭,周景戎最多是觉得憋屈,现在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晚上到点该回家,他一时都不知该往哪里去。
哎。
周景戎合上电脑,“这些你过几天整理好再给我也没事,不着急,去西班牙的事我会尽量给你安排好,啊对了,过几天跟我去见个人呗,以后去了西班牙你俩还是同事。”
“好,你安排就行了。”周景戎还是对他这种神游天外的状态有点不放心,“有事要和我说。”
“和你说?嘿你个小木头,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周景戎不是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可他要真刻意藏起来,一般人绝对发现不了,可如今还因为陆初,在楚默面前都失态了。
开车绕了两圈也没决定好去哪,最终还是回到了和陆初一起住的小公寓楼下。
搬出这里没过多久,陆初就来找他还钥匙。
周景戎没要,他和陆初一起在这儿住了快两年,万一他以后情不自禁摸回来回忆一下,那多给自己添堵啊。
他不要,陆初也没勉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陆初竟然没搬出去,还在里面好端端住着。
周景戎也没上去,就点了根烟,站在楼下数着楼层看着自家那户的灯,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又把烟熄灭走了。
半夜失眠,他给李螓去了趟骚扰电话。
李螓故意大声打着哈欠,“周总,你明知道我回国了没有时差,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还让不让人活了。”
周景戎没有任何愧疚感,骂道:“有本事你现在挂了。”
“那行,我可继续睡了。”
“哎。”周景戎刻意卖关子,“挂了你别后悔。”
李螓一听他就是有事,恨不得立马把他从电话里拽过去,“大半夜的,你到底什么事儿啊。”
“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认识呗,有没有兴趣?”
李螓哭笑不得,“什么人?”
“美人。”话说到这里周景戎的心情才稍微好点,他虽然自己不谈正经恋爱,却非常热衷给楚默介绍靠谱对象。
毕竟他家小楚默这么单纯,没他看着,万一以后在西班牙又不小心给人拐走了可怎么办,可不得找个靠谱的人守着吗。
于是李螓就成了这个幸运人选。
两人粗略聊了聊,挂断电话周景戎越想越觉得俩人合适,高兴得竟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醒来就麻溜把两个人联系好,一起弄到餐厅聚到了一起。
没想到两人一看见对方,眼神都变了。
“楚总?”李螓先开口,比惊讶更多的是惊喜。
楚默也没想到竟是故人,“好久不见。”
这回倒该周景戎惊讶了,“你俩认识啊?”
李螓昨晚听周景戎电话打得十分兴奋,不好意思浇他冷水,原本只打算过来敷衍敷衍,这下却是真上心了,笑道:“实不相瞒,我上一位东家就是楚总,后来因为新加坡出了点事儿才不得不离职了。”
周景戎记性差,一时没想起李螓在上海离职的前因后果,只热情地给俩人牵红线,“那敢情巧啊,你这前东家这是我好兄弟。”
又对楚默介绍说:“默默,我和李螓还是前几年在新加坡的拍卖会上认识的,西班牙的项目他也看上了,这不想引荐你俩认识一下,以后好合作嘛,现在你俩早就认识了就不用我多做介绍了。既然你俩以前共事过,他的能力如何自然不用多说,你以前能挖到这块宝,还真挺有本事啊。”
李螓也是久经情场的,忙争辩道:“景戎,这你可是谬赞了啊,我是自己送上门去的,和楚总的本事有什么关系?”
楚默是个有一说一实事求是的性格,不太会打花腔,但周景戎被李螓一通绕,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李螓早就对楚默有想法了,哎不对啊,上回偶遇李螓他是怎么说的来着,被上司的男朋友针对所以才辞职离开上海,跑来了深圳……
他的上司是楚默,那那个所谓的男朋友不就是霍沉修吗?姓霍的晦气玩意儿真是不干一点人事。
自己不好好珍惜楚默,还不许人找个好归宿了。
周景戎在这方面特别有眼色,搬出电脑,把正事一顿操作结束,就借口上洗手间遁了,把空间给未来的小两口留了出来。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周景戎时不时总劝着楚默,可现在到自己分手了,才知道这关有多难过。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不知两人聊了些什么,周景戎回去时李螓倒是满面春风志得意满的,但楚默看起来异常平静。
周景戎那个好奇啊,恨不得用疑惑的目光把楚默盯出个洞来。
楚默终于受不了了,“我知道自己长得很帅,但你也不用一直这么盯着吧。”
周景戎贼兮兮地挑眉,“别装了,说说呗,什么情况?”
楚默也明白了周景戎把自己和李螓拉到一块儿是什么意思,“能有什么情况?没情况。”
周景戎劝道:“今天拉你来见李螓,确实有把你俩凑一对的意思,谁知你俩早就认识了。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谈段新的,保准你以前什么王八蛋都忘得一干二净。”
本来周景戎觉得楚默和黎长溪天生一对儿来着,但又霍沉修在中间插一脚,他也知道楚默这辈子都和黎长溪不可能了。
楚默道:“周哥,你知道我现在没那个风花雪月的心情……”
“现在没有以后就有了嘛,我这是给你预备着,李螓我亲自考核过了,这人还不错啊,跟他在一起你铁定吃不了亏。”周景戎设想着楚默以后跟李螓在西班牙的生活,口若悬河地喋喋不休,“虽然李螓也是1,身材又高大了点,不是你以前偏爱的那个类型……但是姓霍的也挺高的,你连他都不嫌弃说明也不太介意这个,至于体位问题只要感情到位了都不是事儿,所谓两1相遇必有一0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打住。”楚默道:“你能用这个说法来说服自己吗?”
“说你呢,好端端扯我干嘛?”周景戎有点心虚,要是让人知道他和陆初那小子的体位关系,他老脸该往哪儿放啊。
楚默知道不能顺着周景戎继续往下说,便决定换个话题,“陆初呢,好久没见你和他待一起了。”
“分了。”周景戎脸色不自然地变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已足够被楚默捕捉在目。
分手搬出小公寓已经个把月了,周景戎提起这回事还是怪别扭的,否则也不会这么久都不跟楚默吭声。
“什么时候的事啊,都没听你说起过,谁提的?”这也就不难解释周景戎前几天为什么不在状态了。
周景戎嘴硬道:“还谁提的,我提的,你什么时候见我被分手过?”
“我就是有点意外,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还带他见了周爷爷。”以楚默对周景戎的了解来看,周景戎对陆初绝对是认真了的。
周景戎闷声闷气道:“不知道,就是觉得没意思不好玩儿了,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不得劲,可能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那小子就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自己。
但这理由一说出来也是没谁了,楚默开解道:“恋爱不是这么谈的,没有什么感情能保持一辈子的激情,迟早都是要归于平淡的。若只是朝朝暮暮拼命耗尽激情又去换下一个,就永远走不出新鲜感的死循环,你和陆初之间要是没有别的矛盾……”
第四十七章 别扭2
“行了。”要正直的楚默理解这种事确实困难了点儿,周景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噗呲笑了,“你这么超然物外的一小神仙竟然也有跟我唠叨爱情的一天,世界真是不可思议啊!”
看着周景戎没心没肺的模样,楚默就知道劝不下去了,只是觉得很可惜。他原本因为两人年龄差距大担心过,但陆初和他想象中的小男孩不一样,相反还和周景戎某些方面互补,可以说以往周景戎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加起来都不如一个陆初和他般配。
周景戎说:“你发呆想什么呢?你自己的事儿都拎不清就别操心我了,真没事,宝贝儿,我可跟你不一样,哥换男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都快,分个手有什么值得新鲜的。”
周景戎一向死鸭子嘴硬,尤其在这种事上,楚默绝对算他的后生晚辈,他还得教导楚默在外面不上当受骗呢,怎么能反倒被他说教了呢?
楚默只是侧头看着他,最终犹豫着道:“可你从没称呼过以前那些人为男朋友。”
“是吗?”给楚默这么一提,周景戎也有点惊讶,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可现在他心里也清楚知道,确实没有任何人能跟陆初相提并论。但这话他也不可能说出来,嘴硬道:“可能是因为他跟我的时间最长吧。”
楚默点点头,“嗯。”
“你别不相信啊,爱情就是这世上最不靠谱最没用的玩意儿了,也就你这傻子想不通爱死磕到底。”
“你别激动,我没有不相信你……”
“……”
周景戎对楚默话说得特漂亮,行为还是很没骨气,才半个多月就沉不住气拐弯抹角地打听陆初的动向了。
陆初倒是一丝不苟的没有半点异样,依旧公司学校两头转,偶尔不忙的时候也会回他们之前的小公寓住。
只是临近大四阶段,郭理超的实验室也忙了许多,陆初自然不肯错过一分一毫,全心全意地跟着折腾。
另一边公司近期打算把市场开拓到国外,一场接着一场的出差也是不间断。
忙得压根见不着人,当然周景戎心高气傲的也做不出那种暗地里跑去偷摸看他的事儿。
只是听着秦宇复述陆初近期风平浪静有条不紊的生活,周景戎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所以他们分手没给陆初造成半点影响吗,怎么就他一个人不舒服呢?
就这样,陆初那小子还好意思在分手之后跟他说,当初愿意和他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他?
从头到尾,周景戎可没见得陆初有多喜欢自己,虽说对他的照顾很到位,但一举一动跟例行公事有什么区别?
有时候陆初一板一眼的细致入微,让周景戎都不知道,在陆初心中他跟实验室的器材,跟公司的稿件有什么不一样。
周景戎啪的合上陆初最近的状态和行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很快楚默就把深圳这边的事料理好,准备跟李螓一起去西班牙就任了。
去机场之前,周景戎还好心叫两人在自家别墅里小聚了一下,下足了功夫给李螓制造机会,使劲撮合两人。
最后把两人送上车,隔着窗户周景戎还不忘打趣,“一路顺风,西班牙那边交给你们俩我很放心,要是能弄个夫妻店就最好了。”
这话李螓一听就笑开了,“我一定尽力。”
楚默则是睨了周景戎一眼,无言以对,“闭嘴吧。”
这时一直替周景戎管控着上海那边动向的秦宇突然火急火燎地奔了过来,急道:“周总,姓霍的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什么风声,现在和乔家二少一块儿找来了。”
“来得这么快?”周景戎骂骂咧咧的,“还真是比狗鼻子还灵!”
这栋别墅属于封闭式的,只有两个出口,也就是说现在霍沉修就在一房之隔的另一个出口,饿狼扑食般地窥伺着楚默。
楚默的脸色正肉眼可见的变差,周景戎忙催促他们去机场,“你俩赶紧走吧,我回去应付应付,那姓霍的要是能找着人老子叫他一声爷爷!”
李螓将楚默紧张的样子都看在眼中,突然道:“楚默,你不会还在想见他吧?”
“什么?!”楚默是个理智的人,但一旦碰上霍沉修,谁还说得准呢?
爱情是最没用的东西,可同样也非常神奇,能让一个人变得不像原本的自己。
周景戎拧着眉毛看楚默,“你真的……”
楚默脸上那点阴郁却很快消失了个干净,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明艳至极的笑容,“我在想,你或许可以弄个骨灰盒子给他见见。”
听他这么一说周景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告诉你了啊,那姓霍的以后就是死了疯了化成灰了都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安心做你的事去吧。”
两人走后,周景戎就要回去面对霍沉修那个神经病了。
这回周景戎没亲自去见霍沉修,而是让秦宇去和他们纠缠,自己则站在楼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着。
周景戎教育楚默时说得头头是道,可真要算起来,他在感情上又懂什么呢?甚至他都没有站在客观角度看过霍沉修的表现。
周景戎叼着烟靠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闹得鸡飞狗跳乱作一团的霍沉修一伙人,目光流转间似乎又在思考些什么。
霍沉修已经完全不像当初的霍沉修了,满身疲倦精神萎靡,从头到尾没有一点生气,仿佛只有楚默这个名字能勾起他一丝与众不同的反应。
若说他只爱黎长溪不喜欢楚默,他能变成现在这样么?但如果他真喜欢楚默,又怎么舍得把人折腾成那样?
看到此刻疯狂的霍沉修,周景戎心里有了那么一点波澜。或许爱情并不是这世上最没有用的东西,至少它能让人变得疯狂,只是周景戎并不懂它。
有些人分手分得惊天动地,比如楚默,还有些人分手不过一句话的事,比如他和陆初。
周景戎不知道哪种才算正常,但分手对他来说,到现在都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只有夜半醒来伸手摸到半张空荡冰冷的床时,只有在外面玩儿够了回到家,面对安静如死了无生气的屋室时,他才真真正正感受到分手二字,他才清晰地明白,陆初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一想到这里,周景戎觉得自己也有点不正常了。
赶走霍沉修那伙人,秦宇回了公司,周景戎在家困了小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周景戎最近因为分手,变得居无定所,连公司都是时来时不来。一闲下来还神神叨叨地向秦宇打听陆初的消息,就这事儿,公司里秦宇和罗露没少猜测。
“周总把楚总送走了,那他有什么反应么?”罗露表面上对周景戎关心切切,实则八卦之心切切。
秦宇不太明白她想八卦什么,就实话实说,“周总挺高兴的啊。”
罗露看着周景戎空荡荡的办公桌,叹了一口挺深沉的气。
秦宇不解:“怎么了?”
“你不觉得周景戎最近心情不好吗?”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秦宇两手一摊:“他刚和小陆总分手嘛。”
罗露眼冒精光,伸手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睛,俨然一副福尔摩斯附体的样子,“所以你觉得他俩为什么会分手?”
“都两年了,对周总来说已经够长了,也该分了。”秦宇说得相当客观,“就是可惜了小陆总,他对周总还挺好的,恐怕是真喜欢周总吧。”
“NONONO。”罗露连连摇头,拍了拍秦宇的肩,故作老成道:“秦助理,你对总裁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一无所知。”
秦宇也是好奇了,“怎么说?”
罗露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你说他俩分手是一天两天的事吗?”
“当然不是。”周景戎对陆初怎么都特别一些。
“那你觉得他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从上海过年回来……”
“对啊。”罗露继续对秦宇循循善诱,“那他们在上海遇到了谁?”
“楚总……”秦宇茅塞顿开,“你是说他俩分手是因为楚总?怎么会呢,这么多年我们都看在眼里,周总对楚总那点想法早就……”
“我知道,周总现在非常痴迷小陆初嘛,这谁看不出啊。”罗露看起来相当严肃,反问秦宇,“但是小陆初对周总是这么回事吗?”
“小陆总对周总不是挺好的吗?”秦宇突然想到点什么,满脸吃惊,“你是说……”
罗露煞有介事地嗯了两声,“他们过年在上海遇到了楚总,楚总受伤了在上海养了一段时间,小陆初是不是经常趁周总不注意去上海看楚总?”
秦宇连忙回忆着,慢慢点了点头,觉出了那么点端倪。
罗露继续:“小陆初回深圳后来咱们公司,是不是老避开周总私底下跟你打听楚总的情况?”
可不是吗,秦宇越想越是那么回事……
罗露贼兮兮地再继续:“咱们以前不还看到小陆初下班后,一个人偷摸看楚总以前比赛的视频吗,那小表情,可是不简单啊。”
第四十八章 衣服
这么一通分析下来,陆初喜欢楚默的事儿彻底在秦宇心里落实了下来,还顺着罗露的话风道:“听周总说,前段时间给楚总庆祝就任,小陆总还主动要去楚总家呢。”
“可不是嘛,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他俩分手好像也就是在给楚总庆祝之后……”罗露大吃一惊,“莫非是周总看出小陆初喜欢楚总了?连周总这么神经大条的人都看出来了,那是得明显到什么地步啊。”
“但是楚总不可能对小陆总有想法啊,就聚个餐,怎么还闹到分手的份儿上了呢……”
“秦助理啊秦助理,你看这种事还是太浅薄了。”罗露目光老辣,对着秦宇啧啧叹息,“依我看呐,单纯的楚总在霍沉修那受了那么大一番挫折,八成是通过对比明白咱们周总的好,回心转意了。可是呢,咱周总现在又有了新的心肝小宝贝儿,是不可能接受楚总的对不?你细想想……”
秦宇被罗露的歪理灌输,思维越来越歪,跟着点头:“难怪周总热情似火地想把李副总介绍给楚总当男朋友,这下可全解释通了。”
罗露也唏嘘地点头:“难怪周总这么高兴把楚总送去西班牙,看来防着霍沉修只是表面原因,多么凄美的爱而不得……”
周总好不容易真心看上了陆初,陆初却又移情别恋楚总,可楚总却偏偏对周总回心转意,周总多番纠结无奈之下,只好引入一个李螓将楚总送走了。
好不容易拐到手的小美男,一朝竟然移情自己的初恋情人,太惨了,实在是太悲剧了,两人默默为周景戎捏了一把凄楚的泪。
办公室的飘窗开着,吹进来的夏风,摇曳着桌边的小花小草,都笼着一层浓浓的悲情。
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周景戎一进来就看到两人表情复杂缩在一起交头接耳,被吓了一跳,骂道:“你俩鬼鬼祟祟的躲我办公室干嘛呢?”
两人看周景戎满身疲倦地倒进办公椅里,脸上的表情更凄凉更复杂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道好轮回,周景戎以前花天酒地玩弄人心没个正形,报应这不就来了。
但周景戎也不算什么无可救药十恶不赦的人啊,哎,可能这就是命吧。
这眼神看得周景戎有点头皮发麻,要不是清楚秦宇和罗露的为人,周景戎都要怀疑他们背着自己做了什么蝇营狗苟的勾当了。
罗露试探道:“周总,楚总和李副总走了,你还好吗?”
“好啊,楚默走了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周景戎莫名其妙,就算他以前喜欢楚默,也没到离不开楚默的地步吧。
罗露默默给秦宇递去一个眼神,看吧,楚总一走他心情就变好了,没人能在陆初面前威胁他了。
秦宇也给他回了一个赞许的目光。
周景戎被他俩弄得摸不着头脑,烦道:“你俩眼珠子里掉针了?看人带刺的。”
两人立马端正起来,连连摇头。
“没有就办事儿去,把文件发下去,一会儿开会了,别搁这闲杵着。”周景戎给他俩分别甩了一叠稿子,“赶紧的。”
大半天的会开下来,周景戎心里竟没有半点充实的归属感。
坐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往下俯瞰,这么大个深圳,连楚默都走了,他真不知道该去哪。
这些天他吃不惯喝不下睡不着,就连衣服鞋子配饰都搭不出他以前喜欢的那个味儿了,哦,以前这些都是陆初亲力亲为亲手帮他做的。
他又开始想陆初了。
为什么要提分手呢?
可当初那种状况,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提的吧。
毕竟他们真的无法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激情了,陆初将决定权给了他,他要是不快点做出决定不是耽误人陆初么。
操。
耽误个屁,要是以周景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宁愿耽误陆初一辈子。
只是他是个很自私的人,他不想在陆初一个人身上吊死。陆初不喜欢他,他不愿意为陆初耽误一辈子。
“周总,换季了,你休息室备下的衣服我已经帮你换了,但里面还有陆总的,怎么处理?”罗露小心地观察着他的情绪。
“一起拿回去呗,这还用问?”
罗露应声去做,但转身走到一半就被周景戎叫住了,“等一下。”
周景戎一本正经道:“都已经分手了,再把衣服搬回我家怎么都有点不好,这样,我打个电话问问陆初要怎么处理。”
陆初自打回了陆氏就没怎么来过风越,指不定还记不记得这几件衣服,有必要特地问么?以前还真没见过他这么会尊重人的,罗露在旁默默腹诽。
明摆着就是想找个机会再给人联系联系,周总以前哪对人上过这种心?可惜小陆初现在一心喜欢的是楚总啊,罗露扭过头又捻了捻发酸的鼻子。
周景戎也知道这些衣服陆初八成是不会要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陆初很快就接通了,声音平常,没有半点不对劲,还是那种能让周景戎瞬间恼火的淡定,“有什么事吗?”
周景戎将状态拿捏得比他更淡定,“哦,是这样,你还有几件衣服落在我休息室了,你看看要怎么处理。”
以陆初巴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远的态度来看,怎么会在乎这区区几件衣服,话一出口周景戎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
出乎意料,陆初竟然道:“那些衣服我还要的,能麻烦秦宇哥给我送一趟吗?”
“不能。”这是有多不想见自己啊,几件衣服还要通过中间人转达?
周景戎语气不太好地道:“你知道秦宇年薪多少吗,我花这么多钱聘用他,是为了让他给我打杂跑腿的吗?衣服要拿你自己来拿。”
陆初沉默了几秒,为难道:“我现在人在美国,这几天恐怕不会回去,要不……”
“行了行了,你什么时候回国给我来个电话,到时候我叫人给你送过去。”周景戎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何必跟他置这个气呢?有什么必要。
“好,谢谢周总。”说完陆初就把电话挂了。
谢谢周总。
多陌生的一句话啊,周景戎好不容易攒出的一点好心情,就因为这一句话瞬间被打击得无所遁形。
“周总,你要是想见小陆总咱们就随便找个理由直接把他叫出来呗,他还能拒绝你不成?”何必利用几件衣服在这拐弯抹角地绕来绕去,绕到最后还把自己绕生气了。
周景戎狠狠瞪了她一眼,嘴硬道:“谁说我想见他了?罗秘书,我看你最近不务正业的本事见长啊!”
罗露连忙捂住嘴,抱着会议文件灰溜溜地走了。
其实事后周景戎觉得罗露说得很对,几件衣服而已,随时都能叫个助理秘书什么的送过去,他非得叫陆初亲自过来拿是不是有点司马昭之心?
周景戎可不能让自己这点心思坐实了,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把衣服给陆初送回去,自己什么也没捞着。
于是他着意打听着陆初哪天回国,正正好挑了个陆初在家休息的时间打电话过去。
陆初接通后直接道:“周总,那些衣服……”
“你没回国不方便是吧。”周景戎假装不知道他已经回国了似的,打断他说:“没事儿,你忙我也理解,算了,我还是让秦宇送你家去吧。”
“不用麻烦秦宇哥了,我上午就到深圳了,一会儿就过去找你拿。”
“是吗,可是现在秦宇已经在去的路上了。”周景戎假装非常不巧,客气道:“让他送送得了,也省得你麻烦了,你还住在公寓吗?”
“嗯。”
“那行,秦宇一会儿就该到了,你注意听电话。”
“……”
周景戎口中已经在路上的秦宇,现在正好端端在办公室里坐着,满脸问号地看着自家总裁。
周景戎扫了他一眼,“愣着干嘛,送衣服去啊。”
然后秦宇就提着罗露收拾好的衣服去送了,可是他不理解,明明是他去送衣服,周大总裁为什么跟着来了。
既然这么想见小陆总,人家自己过来又为什么要拒绝呢?秦宇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跟不上周景戎的脑回路。
路上下了点小雨,天色看起来灰蒙蒙的,车一路开到公寓,看着无比熟悉的街景,周景戎一时有些感慨。
到了公寓楼下,以前天天在这进出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不能在这进出周景戎竟别扭了起来,他和陆初分手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驾驶位上的秦宇已经再给陆初打电话了,“陆总,我已经到了,你现在在家是吧,那我……”
周景戎使劲拽了他一把,沉默地把自己的手机备忘录给他看:让他自己下楼来拿。
秦宇无语。
秦宇不得不圆一圆前面的话,“陆总,既然你在家,方便下来拿一下吗?周总还吩咐了我点儿别的事儿,这会儿有点赶时间。”
陆初应道:“好,我现在下来,麻烦你了秦宇哥。”
“跟我客气什么,那我给你放门卫那了。”
第四十九章 偷看
秦宇放好衣服回到车里,正要启动,周景戎觉得他现在特没眼色,“急什么,赶着去投胎?”
秦宇:“……”
周景戎双手环抱胸前,腰背笔直地坐在后面,面无表情地盯着小区的门卫处。
秦宇算是看明白了,周景戎想看陆初又不想让陆初知道,这是争的哪口气呢?
不过现在陆初移情喜欢楚总,对周景戎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秦宇这般说服自己,也就慢慢理解周景戎,不忍心和他计较了。
没过一会儿陆初就撑着伞下来了。
陆初穿着松垮休闲的黑色短袖,下身配着灰色运动长裤,修长完美的身形展露无遗。头发不像平时那般打理得一丝不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两只眼圈青黑,眼神也不似往常那般锐利充满攻击性,简直就是一只累极了的大猫。
将近一米九的个头,却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刮倒在地上。
陆初跟门卫打过招呼,将衣服接过来,微微点头笑了笑。恍惚间,周景戎好像又看到了两年前,那个穿着白衬衫出现在面试上的青葱少年。
但回过神来却能明显发现,现在的陆初跟两年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像一只敏锐无两的野狼。
一时周景戎竟分辨不出是陆初这两年成长得太快,还是这就是他原本的样子。
只是现在这匹小野狼实在精神不太好,抱着一小包衣服往回走,脚下步子竟然都有些飘。
周景戎不知道陆初状态差成这样,是因为学校太忙还是公司的事太满,但看见陆初离了自己同样过得很不好,周景戎心里就好受了许多。
这样他还能稍微安慰安慰自己,才会觉得分手后陆初那句“我喜欢你”有那么一点可信度。
不知为何,陆初走到一半突然回头往周景戎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虽然明知自己与他隔了半条马路和车窗坐在车里,陆初不可能看见,周景戎还是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秦宇透过后视镜看到他这一举动,又是忍不住摇头叹息。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敲击在车窗上的声音愈发清晰,周景戎一颗心被搅得七上八下的,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低落地让秦宇开车走了。
离开他之后,陆初变得越来越忙,甚至如果不是有学校的事要兼顾,可能相当一部分时间都待在美国,周景戎不用这种方式根本见不到他。
这是周景戎在智宇集团宴会之前最后一次见到陆初,现在是他们分手第九十五天。
三个多月了,再次见到陆初,周景戎又觉得与之前不一样了。
“这自打看到你这小前男友,魂儿都要跟着飞出去了吧。”高铭从没见过周景戎这么魂不守舍的,忍不住新鲜调侃他。
周景戎也笑道:“就算我魂飞出去,也得人家愿意让我跟啊。”
高铭假装打了个寒颤,“别,你说这个话让我害怕了,这可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你。我才出国多久,这小子就给你改造了?”
“你别胡咧咧。”
高铭最爱瞧这种新鲜热闹,现在已然玩心大发,“要我说,放不下就赶紧加把劲把人追回来呗。依我看呐,这小子绝对还对你有意思,否则刚才都不会多搭理你一下,可人家怎么着,还主动上前跟你搭讪……”
周景戎满心里想的都是刚才出现在面前的陆初,他也知道高铭只是想看他热闹而已,又怎么可能把高铭的话当真,也懒着跟高铭继续扯皮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陆初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的一瞬间,确实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悸动。
那种感觉,实在要形容的话,就是一个无所皈依的游子突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那种切切实实属于内心深处的充实感只有陆初给过周景戎。
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
时隔三个多月,这会儿周景戎倒不在意陆初是不是会察觉到自己在意的目光了,一双眼肆无忌惮地追着陆初跑。
但一直到宴会结束,陆初的目光都没再在他身上停留一秒,仿佛周景戎只是众众人群中的一个,没有任何出奇可以吸引他的点。
可在三个月前,明明小到连周景戎搭配的手表袖扣,陆初都会打理得一丝不苟。
不知是哪一点触动了周景戎,宴会结束后,他竟然头脑一热追着陆初的背影出去了。
但并没有一追到底,因为出了宴客厅大门陆初就被一个明艳动人身姿妩媚的女人勾住了臂弯,一起上了停在后院的黑色牧马人。
要是这会儿没遇见,周景戎都该忘了,杨敏娜。
早在两年前杨敏娜的父母就想撮合两人来着,周景戎当初为了这事儿生闷气,陆初还好声好气地耐心哄过他。
而今周景戎作为外人,站在客观角度来看,两人年龄相仿郎才女貌,可不正是天作之合么。
原本就是他趁着陆初少不更事的时候,硬生生把人掰 弯了,现在陆初离开他和女人交往,正常娶妻生子。
这才是原本属于陆初的完美的一生,他现在还有任何立场追上去么?
从陆初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到他们交往的这么长时间里,陆初恪守己身洁身自好,从未让周景戎有过任何危机感。
这一次,也是第一次,周景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陆初确实已经离自己远去了,他再也不是自己专属的所有物。
所有隐忍的负面情绪和落寞,仿佛都在这一刻泛滥成灾。
他喜欢陆初,周景戎从很久以前就明白了这一点,可他却不懂这份喜欢有多深。
直到现在,周景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将陆初摆在了一个无与伦比的位置,他应该是有点离不开陆初了。
闲得发慌的高铭则在周景戎身后将这一幕看了个清清楚楚,走上前火上浇油地道:“哎呦,那个把你小男朋友牵走的小姑娘是谁啊,长得还挺好看的。”
“你不说话能死吗?”周景戎快烦死他了。
“这不就这么点爱好了吗,嘿嘿。”高铭跟只苍蝇似的绕来绕去,像是非得把周景戎叮出条缝不可,“还没见过你这么凄清惆怅的一面呢,景戎兄,你不会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比不过吧,要真这样的话,兄弟可得对你改观了啊……”
“他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周景戎边说着已经叼起根烟点燃了,以前有陆初管着,他都已经差不多把烟戒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后来两人一分手,他这烟倒是比以前抽得更凶了。
高铭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陆初挺好的,那你呢?”
周景戎两手一摊,“我也挺好啊。”
与周景戎相熟的朋友都知道,他可是个十足十的悦己主义者,哪里有这种看着他过得好自己就好的圣人心态?
这陆初还真是个不容小觑的狠角色啊,连周景戎这种没心没肺的硬骨头都啃动了。
恐怕连周景戎自己都想不通,他怎么就在陆初身上栽了。
可离了陆初,他的生活确实就像无法正常继续了似的。
虽不至于撕心裂肺痛彻心扉,但总觉得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差了点儿意思,这种微妙的感觉很难形容,周景戎已经处在这种状态里三个多月,他都要觉得自己不正常了。
时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找人打听一下陆初的消息,可每每这个时候,秦宇和罗露看他的眼神总有点凉飕飕的,看得周景戎头皮发麻,次数多了,他也不好再打听陆初。
所以此番在宴会上偶遇,在周景戎心里才像天雷勾地火似的刺激万分。
之后高铭这个不安好心的小子就没少为这事儿骚扰他,像是不把这口瓜吃到底就绝不罢休似的。
正好高铭刚老实巴交地从国外回来,他家老子也稍微顺着他点儿,还真替他向周景戎说情,将他空降到风越浑水摸鱼。
有他天天一口一个小男朋友的提着,周景戎对陆初的那点念想可谓是越来越清晰,越清晰越是难过得慌。
周景戎其实很想向靠谱又理智的楚默求助一二,可楚默好不容易摆脱霍沉修那畜牲,才刚在西班牙安定下来,若是在此时让他费心操心这种事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他以前老用自己那套不负责的感情观老生常谈的教育楚默,现在反而为情所困的话,这不就打自己的脸了吗。
周景戎不太好意思找楚默,高铭却非常好意思缠着他问东问西。
这天正巧赶上高铭成功谈下个大项目,高铭为人从不自谦,赶紧邀功,非得要趁着这个机会大宰他一顿,生拉硬拽地给他拖进了一家湘菜馆。
“吃饭就吃饭,有必要跑这么远么?公司附近又不是没有湘菜馆。”他俩从公司赶到这家餐馆几乎横跨了小半个深圳,周景戎本就对他不耐烦,现在可以说是非常不满了,“我也没看出这家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有没有特别的地方,咱们得吃了才知道啊。”高铭神秘兮兮地一笑,招呼服务员送来菜单,也只是非常随意地点了几个菜而已。
第五十章 偶遇
周景戎越看越迷糊,怎么看这小子都不像是非这家餐厅的菜不可的样子啊,图的什么?
高铭看起来兴致颇高,但总不时地打量着周景戎。
“你眼睛有毛病还是怎么着?”周景戎郁闷道:“俩大男人面对面单独坐这吃饭本来就够别扭了,你那双眼睛能别在我身上转来转去吗?怪瘆得慌。”
“嘿,你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了。”高铭带着点暧昧的语气,笑眯眯地道:“以往你不是都带着小男孩儿单独吃饭吗,怎么到我这就不行了?”
周景戎沉默地盯了他几秒。
高铭:“怎么着?”
周景戎叹息道:“你才在国外待了几年而已,怎么就把自知之明这个词儿都给忘了?”
“你……”高铭怒到一半,突然越过周景戎的位置,看到落地窗旁边的位置坐进了两个人,一张脸顿时笑开了。笑容中颇带了点意料之中,或者说终于等到了的意思。
“景戎,你看那是谁?”高铭示意周景戎往那边看,自己则端着一副看大戏的模样。
就刚才说话的时间,落地窗旁的位置已经落座了一对有说有笑的年轻男女。男人挺拔俊朗,眉宇间带着些许锐气,女人貌美高挑举止优雅,两人站在一起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一出现在店内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杨敏娜捧着菜单,饶有兴致地征求陆初的意见,陆初则是含着一抹浅笑淡淡地看着她选,画面看起来要多和谐有多和谐。
周景戎心口一颤,收回目光对高铭冷笑了一声:“合着这才是高大少硬拉着我来这儿的原因啊,调查得挺费功夫吧?”
高铭假装没听出他的讽刺之意,自谦道:“倒是没费多大功夫,凑巧听见罢了。”
周景戎二话不说披上外套,拔腿就准备走。
高铭赶紧把人拉住将周景戎按回原位,周景戎破口骂道:“你抽什么风,滚开,别挡老子道。”
“别激动啊,你好好冷静下来听我说。”高铭知道周景戎的暴脾气,一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切切劝道:“你看啊,就咱俩坐的这位置,这个角度,从陆初他们那儿是不是一眼就看到了?”
“那又怎样?”周景戎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他不走难道还冷静地留下来看陆初跟杨敏娜卿卿我我?
或许陆初和杨敏娜现在还没有什么,但他周景戎至于沦落到在一边落寞旁观吗。
高铭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看热闹的私心,继续劝:“他们都看到你了,你现在走就算临阵脱逃,这是周总您能干出来的事么?”
“还不都是因为你!”要不是高铭这个混账东西,他现在至于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吗。
高铭无视周景戎的暴脾气,厚着脸皮贴到周景戎身边坐下,一只手绕在周景戎的肩上,紧跟着整个人都粘了上去。
“你干什么!”周景戎嫌弃地挣扎着要推开他。
“别动啊。”高铭笑眯眯地示意陆初那边,“陆初那小子分手才三个月就带着小姑娘兴高采烈的出来吃饭了,周总你能比他差吗?他带小姑娘你就带小美男呗!”
高铭近距离对周景戎抛了个媚眼,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故作风骚道:“怎么样,我这张脸还够格吧?”说着撅起嘴就想对准周景戎来一下,周景戎脸都吓白了,将他的脑袋使劲往旁边推开,“给老子滚!”
周景戎本来就对高铭这个托关系硬挤进风越的小贱人烦得要命,明明是一大直男,这会儿发骚跟他来这出,周景戎简直想一巴掌呼死他。
高铭偏偏跟块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他不撒手,一鼓作气道:“我知道你对陆初那点儿心思,不就是后悔跟人家分手了吗。”周景戎明显愣了一瞬,高铭趁机循循善诱,“那你就不想知道,陆初是不是后悔了吗?”
但周景戎怎么可能跟他承认这种事,“你给老子少多管闲事,我心里想什么你知道个屁。”
“别口是心非了,反正你现在也走不了,咱们来都来了就好好吃饭静观其变。”
菜很快就上来了,餐厅是高铭坚持挑的,菜也早就被他安排好,很快就上齐了,只是没两个合周景戎胃口的菜。
几次提起筷子,几次无处下筷,抬头就能看见陆初两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周景戎心里愈发堵得慌。
但陆初这边倒不完全是周景戎想象的其乐融融,杨敏娜进入餐厅看到周景戎两人,立马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可偏偏陆初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杨敏娜点好菜,忍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陆初,你看到了吗?”
陆初淡道:“看到什么?”
“……”杨敏娜悄悄比划了一下,示意周景戎那个方向,“周总和一个年轻英俊的小帅哥哎,两人单独吃饭,还搂搂抱抱……”
陆初依旧没有太大反应,“我知道,我看到了,周总带着高铭。”
“什么……高铭?”杨敏娜奇怪道:“你认识那个男人?所以他和周总果然是那种关系吗?”
陆初只是沉默地翻看菜单,并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答。
也不知是不是默认了杨敏娜的说法。
“……不是他俩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男人?”
杨敏娜有点替陆初不平,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道:“周总怎么能这样呢,好歹好了这么久,分手也没个具体的由头。现在分开了才三个月出头,这就带着其他人出来招摇过市了,以前外面对周总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我还抨击过来着,没想到周总竟然真的……”
陆初对杨敏娜不停歇的碎碎叨左耳进右耳出,在杨敏娜没注意到的时候,他望着周景戎的方向,默默叹了一小口气。
也真就只是叹气,没有包含任何不好的情绪和责怪。
第五十一章 疏离
“吃啊,你怎么不动筷子啊?”高铭别有兴味地嚼着食物,含糊道:“不至于为了你那个小前男友食不下咽吧?”
“闭嘴吧你!”
周景戎翻了个白眼,本来进来看到这一幕就没有胃口了,高铭点的菜还没有一个是他爱吃的,还吃什么吃。
这时餐厅服务员给他们上了一道地道的酸菜鱼,高铭奇怪道:“我没点过这菜,请问你们是不是上错了?”
服务员伸手示意陆初那桌,道:“没有上错,是那桌的先生给你们点的。”
“哇哦~”
高铭挤眉弄眼地怪叫了一声,非常期待周景戎接下来的反应。
周景戎看着这份酸菜鱼心里别提多复杂了,这道菜原本是他最喜欢的湘菜之一,从前两人在一块儿的时候陆初也经常给他做,但他这会儿给自己点这么一道菜是什么意思?
周景戎一向憋不住事儿,一时也顾不上尴尬不尴尬的了,扬手朝那桌摆了摆示意人过来。
而对面陆初似乎也一直在注意这边的动静,并且早已习惯了周景戎这副大爷似的做派,没有任何犹豫便真走了过来。
而同座的杨敏娜似乎准备伸手扯住陆初的衣角阻拦一下,只可惜陆初速度太快,留给她的只是一个背影,神色间难免流露出两分落寞。
看着陆初迎面走来,身姿挺拔气度从容,淡然漠视一切的样子与从前并无不同,周景戎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疏离。
“你这鱼什么意思?”
“今天的菜不是你点的吧?你吃不好晚上又该饿肚子闹脾气了。”陆初语气平和,仿佛两人已经分手的事儿完全不存在,关心他照顾他依旧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陆初经常有类似的言论,周景戎也曾无数次为之疯狂心动,让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无条件偏爱他的。
可是现在这样又算什么?他曾经觉得无比特别无比珍重的,对陆初而言好像无关痛痒。
“哎哟,都是人家不好,一时间记错咱们景戎的口味了,谢谢你啦。”
高铭适时出声,虽然周景戎不认可,但他还是尽自己所能试图扮演好小情人的角色,伸手往人腰上一搂,媚眼如丝。
周景戎被他看得一阵恶寒,在餐桌的掩护下不动声色的狠狠踩了他一脚。
高铭忍痛挤出一个做作恶心的笑,像是故意挑衅陆初一般,造作道:“没事儿宝贝儿,咱们以后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以后一定给你记着……”
陆初倒是没有被他的刻意为之而影响,甚至可以说完全无视了高铭,对周景戎道:“不知道这家店合不合你胃口,你趁热尝尝吧。”
周景戎烦透了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淡定模样,分手都分得那么淡定,现在又来装什么样儿?
越过陆初的身体,周景戎能看到杨敏娜正在歪头关注这边的情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吃什么吃!”
周景戎冷笑一声,恶声恶气道:“你不会忘记我们已经分手了吧,带着姑娘出来玩儿,还不忘给前任献殷勤,陆董还真是多情至斯啊。”
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总那么言不由衷,他想撕下陆初从容的面具,期待看到陆初失态,对他不那么淡定的一面,他想知道陆初对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可是没有,陆初只是略低了低头,沉声说了句“那你们慢用,我就先走了”便转身离开了。
周景戎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却不知在他回身看不见的一瞬间,陆初正好回头,目光死死落在周景戎刚才被高铭搂过的腰上,一双眼深不见底。
周景戎心里烦躁,估摸着陆初听不见了,第一时间推开了高铭,“滚开,恶心死了!”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想帮忙试探试探你的心肝小宝贝儿。”高铭捂着脚骂骂咧咧的,“你特么踩得真狠啊,真是不识好歹!”
看着杨敏娜和陆初又一次并肩走出去,周景戎愣了一下,对着面前的酸菜鱼发了会儿呆。
他感觉胸口闷闷的,仿佛食道和胃里的空气都被慢慢抽干,让他无法顺利地完成呼吸这个动作。
难过,但又不完全是难过。
陆初现在单身,是谈恋爱还是结婚,是跟男人还是跟女人在一起,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离开自己他或许能重新享有正常男人成功的一生……
道理确实是这样,即便再不甘心也无法否认,但他不想连自己也骗。
在陆初不独属于他之后,那些剧烈而深沉的渴望一直在与日俱增,前所未有的感觉。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两人回去路上下了暴雨,周景戎似乎是为了发泄一般将车开得很快,雨刮器把糊在玻璃上的雨水刮掉,很快又有新的雨水滴落下来。
像极了此刻周景戎糟透了的心情,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怎么他分开越久越不见好转呢?
开到一半,徐泽鑫打来了电话,他让高铭接通了。
徐泽鑫那边背景音乐嘈杂,他扯着嗓子问两人要不要一块儿过去喝酒。
几人都是认识多年的酒肉朋友了,高铭由于近两年被送出国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聚过了,他有些蠢蠢欲动:“怎么样周总?”
周景戎心不在焉的,根本就没有思考高铭的问题,一直到高铭凑近在他耳边大声重复了一遍,他才如梦初醒般的点点头。
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可让高铭新鲜死了,不禁在心里使劲盘算起了歪点子。
徐泽鑫和几个朋友在俱乐部唱歌,高铭一来就兴高采烈地融入进去了,周景戎则是进了包厢就埋头喝酒。
不知是不是刚才外面下雨的原因,眼睛里总是难以自控地泛起一股水汽。
周景戎平时酒量很好,但也禁不住这样埋头苦喝,很快就喝得头晕脸红了。
中间高铭把他落在车上的手机递了过来,他下意识打开看了一眼,没有未读短信,没有未接来电。
从前陆初就不粘人,甚少给他发消息,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了,但他总是会习惯性地翻看。
第五十二章 误差
恍惚间周景戎想起了上次和徐泽鑫他们喝酒的事,还是陆初把他抓回去的。
当时周景戎还有些庆幸陆初没有因为这事儿跟他闹,但现在回想起来却全然不是那个味儿了。
似乎不论他在外面跟谁鬼混,混到几点混到什么程度,陆初都不会有任何反应,就像他今天无视高铭一样……
他不禁疑惑,陆初真的有在意过他吗?
周景戎没有骨头似的陷在包厢的沙发里,他看着顶上的氛围灯球越来越糊,周围噪杂的声音混乱不堪地挤进耳朵里。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下去了,便仰躺着闭目养神,好歹清醒了一点。
这时高铭凑到他旁边坐下,明知故问道:“今天怎么喝这么多,至于吗?”
周景戎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只摆了摆手算是回应他。
高铭越看越觉得周景戎这副样子新鲜,顿时计上心头,一把摸过周景戎的手机,假惺惺道:“看你今晚也没有心思跟我们继续玩儿下去了,要不我叫人先接你回去?”
周景戎不置可否,高铭就当他默认了,强行对着他的脸解锁手机打开了通讯录。
趁着周景戎晕乎着,快速翻找出陆初的电话打了过去,而对面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问道:“什么事?”
之前在餐厅光顾着恶心周景戎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小白脸声音还挺好听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声调压得很低,语气也淡淡的。
高铭马上道:“我是xx会所的工作人员,周总在我们这儿喝多了,您有时间方便过来接他一下吗?”
周景戎听到他的话缓缓睁开了眼,慢慢道:“你打给了谁?”
平日的周景戎通身都是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松弛感,现在就这么老实地坐着,眼圈微微泛着红,在本该享受快乐自由的高级会所里,竟似乎流露出了丝丝缕缕的伤心。
看得高铭有一瞬间的讶然,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周景戎的问题,电话那头便传来了陆初的回复,“不方便,没有时间。”
高铭愣住了,不应该啊。
电话没有挂断,停顿几秒之后,陆初补充道:“你可以在通讯录找到他的助理秦宇来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
通话结束。
不是,这……
耳边的电话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而周景戎还仰着头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高铭后悔死了。
高铭一直有个八卦的爱好,下午看餐厅那场面,顿时断定姓陆的小子对周景戎肯定没死心,便想着看周景戎旧情复燃的热闹。
却不想姓陆的这小子一口回绝了他,这叫什么事儿啊?
以周景戎心高气傲的暴脾气,能受得了这个气?铁定得闹翻天。
高铭很是尴尬,开始躲避周景戎的眼神,不知该如何回答。
周景戎却没那么多耐心等他,一把将手机抢了过来,亮屏看着刚结束的通话记录,愣了几秒,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他来么?”
高铭哪见过他这副样子啊,他宁愿周景戎跳起来给自己抽一顿,他找补道:“人家这会儿肯定是有事在忙,毕竟年纪轻轻的一个人管理那么大的公司……”
后面的话周景戎没听进去,反正已经知道结果了。
周景戎继续躺着闭目养神,似乎并没有很在意,只是眉头总是会不受控制地皱起。
秦宇来的时候他还是晕乎的,只记得外面的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雨声让秦宇打电话的声音变得零碎,他听不清楚——
总裁办公室内,秘书李娜娜有条不紊地做好视频会议的准备工作。
新总裁刚上任不久,但雷厉风行的做派及一流出色的能力早已让下属们心服口服,通知发下去不久高管们便高效地聚集了。
他们无声的翻阅着李娜娜提前发过去的财务报表以及各项资料。
二十出头的陆初端坐在镜头前,一举一动的气势完全不逊于视频中一众年过半百城府颇深的高管,反而言辞犀利精炼让人不敢有丝毫松懈。
李娜娜从陆初进入陆氏那天起就成了他的秘书,为陆初处理各种事务。可以说她是全公司和陆初接触最多的人,但她依然摸不准陆初的一举一动。
比如今晚的视频会议。
会议开始不久,一向把工作当成重中之重的陆初破天荒中断了会议,并静音半分钟接了一通电话,甚至在电话挂断之后还发了几秒钟的呆。
会议重新开始,陆初虽然没有走神,但不时总会打开手机看一眼,再放回去。
李娜娜耐心数了数,整场会议下来,这套动作陆初重复了十五遍。
会议结束后,复盘好刚才会议的内容,陆初又开始对着手机沉默,似乎还叹了一口气。
一直到电话铃声响起,陆初几乎是立刻就接通,对着那头叫了一声“秦宇哥”,似乎是在确认某个人被安全接到,并且嘱咐秦宇瞒着他。
李娜娜知道陆初口中的秦宇是谁,风越集团周总的助理。
陆初和风越集团的周总在一起过,这是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在外界大部分的人将这件事当做笑料和谈资时,只有她发现了周总对陆初的影响。
那个以雷霆手段大刀阔斧整改公司的陆初,只有对上周总会方寸大乱。像个稚气的少年一般强撑若无其事的外表,私下却偷偷瞒着所有人在隐蔽的角落关注着有关周总的一切,总是试图将事情做得面面俱到……
陆初挂掉秦宇的电话,确认周景戎顺利到家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刚才会议中的电话,陆初一下就听出了是高铭的声音,还混杂着娱乐场所嘈杂的背景音乐。
他知道高铭是周景戎的故友,而非情人。
陆初几乎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这通电话的含义,以周景戎直来直去的性格绝对不会授意别人给自己打电话。
一定是高铭为了捉弄周景戎故意而为之,由此可以想象自己要是真过去了,周景戎见到自己会是何种反应,又何必去添堵呢?
第五十三章 发烧
周景戎被送到家后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或许是饮酒过量的缘故,半夜他的身体像被放在一个大火炉上炙烤,浑身热得难受,喉咙也干涩得不行。
于是便迷迷糊糊爬起来灌了一大杯冰水,之后又打开空调,就那么凑合睡了一夜。
结果第二天便发起了高烧,周景戎觉得脑袋痛得像要裂开了一般,身上感觉忽冷忽热的,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
但他约好了客户在中午谈事,可不能放人鸽子,于是收拾了一下,草草吃了点退烧药和冲剂便匆匆忙忙地去了公司。
可周景戎的身体情况却没有因此好转,整个人依旧是晕晕乎乎的,或许是因为生病不在状态,与客户的沟通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顺利。回到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等全部忙完天色已经不早了。
他在附近的诊所重新拿了点药,回到家里吃了药躺在床上,药效让他感到困乏同时身体也更加酸软了。
可是他睡不着,周景戎满脑子都在复盘一天的工作,尤其是那个没谈下来的客户。
半梦半醒的,周景戎又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陆初……
昨天高铭打电话给他,他为什么拒绝?
客观来说好像不需要什么理由,他们已经分手了,要是陆初真来接他那才是真奇怪。
可是周景戎还是越想越不舒服,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不考虑他的处境,直接拒绝他的请求,这种情况明明以前从来没有过。
恍惚间,周景戎竟隐隐后悔了,如果昨晚在餐厅,自己的态度没有那么强硬恶劣,陆初是不是就不会拒绝来接自己了。
操!
他怎么能有这种没骨气的想法?
不来就不来,我还不稀罕呢,老子有的是人接!!
周景戎糊里糊涂的在心里暗暗骂了陆初半小时,虽然他脑子里想得很硬气,但行动上却不是那么回事。
陆初凭什么不来接他?!
发烧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了很多,最后只有这样一句话在心里循环播放。
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周景戎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周景戎并不是一个无病呻吟的人,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得到过什么嘘寒问暖的关心与问候,更没有被人耐心的照料和陪伴过,但心里总还是隐隐渴望着被关怀的。
这种感觉在遇到陆初之后更是被无限放大,陆初关心他照顾他,对他甚至可以说是宠溺,总能事无巨细地精确到有关他的每一个小节。
以至于现在陆初不来接他这件小事,都会让他觉得胸闷得不行……
就这么想着,手机捏在手里,鬼使神差地竟然拨通了陆初的电话。
反应过来的周景戎脑子一下就清醒了,手忙脚乱的准备按断,可陆初竟一如往常那般立刻接通了。
“怎么了?”陆初的声音低沉尔雅,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似乎隐隐还有一点键盘敲击的背景音,不过很快就停了。
周景戎一时愣住了,没有出声。
“为什么打电话?”陆初又问。
这回周景戎反应过来了,强撑出两分气势:“想打不行啊?”
“……”
两人都沉默了几秒,这句话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跟“我想你了”有什么区别?
陆初:“你……”
“我想见你。”周景戎打断他道,或许是生病会让人的心里防线变得脆弱,他竟然将这话说了出来。
“……”
又是几秒的沉默,可对等待回应的周景戎而言却是无比漫长。他抓了抓被子,又想起了昨天陆初拒绝接他,酸楚的难受顿时从心脏蔓延开来。
他现在为什么还要对陆初说出这么蠢的话?
却不料陆初只是问:“你在哪里?”
“怎么,你要来找我啊?”周景戎迟钝地思考着,带着两分自嘲的笑。
“我……”
“不用了,我胡说的。”不等陆初回绝,周景戎便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陆初没接话。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周景戎没注意陆初挂没挂电话,他只是觉得喉咙干得厉害,便坐起探出身体去够床头柜的水杯。
玻璃杯里是他刚才吃药的温水,现在早就凉透了,顺着喉咙滑下去,周景戎顿时大咳了起来。
“你生病了?”
手机里突然再次传来陆初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周景戎的错觉,他觉得陆初好像有点着急。
周景戎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关心自己,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陆初再次问:“你在哪里?”
周景戎翻了个身,没有回答陆初的问题,只是说了一句“我要睡了”,便把电话主动挂断熄屏了。
几乎是立刻,陆初的电话又重新打了进来。
周景戎盯着那个名字呆了几秒,狠狠心再次按断了。
他是脑子进水了吗,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昨晚的电话他没听到,难道非要亲耳听到陆初再一次拒绝自己吗?
不,他一点都不想……
真他娘的操 蛋啊,怎么就把自己折腾到这个份儿上了呢?
陆初一连又打了好几个进来都被按断了,最后只好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哪里?
这是陆初今晚第三次问这个问题,难道他要来找自己?
周景戎举着手机的手快没力气了,眼皮也重得快要睁不开了,想着这个几率渺茫的可能,他觉得很心酸。
但在最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还是将自己的位置发了出去。
周景戎睡了,但睡得很不安稳,中途醒来了很多次。
每次醒来都下意识地捞过手机来看,但唯一被他置顶的那个联系人始终没有新消息弹出来。
最后一次醒来时天已经快亮了,分手之后陆初一直还住在原来两人同居的公寓里,至于为什么,周景戎也不知道。
虽然公寓是周景戎的,但他还挺乐意陆初一直住着的,就好像一直这么下去,两人之间就始终还有着某种羁绊一般。
只是那个公寓离他现在的住处,开车最多半小时,现在快一整夜了……他还在期待什么呢?
黑暗中,周景戎难受地苦笑了一下,早该想到会是这样的。
周景戎的运气好像不太好,虽然平时哪都有朋友,但难受的时候总是没有人陪。
放下心中的某种期待之后,这次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周景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他蜷在被子里,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但已经比昨天好了很多。
周景戎已经没有不自觉的找手机看了,起来喝了点水,走了一圈发现无事可做才再次拿起手机。
他等了一晚上没有动静的那个置顶联系人,现在上面竟然挂了好几条未读,周景戎顿时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最早的一条是早上七点。
【你还好么,睡醒了吗?】
接着是半小时之后:【昨晚吃药了吗?】
又隔了几分钟:【待会儿早餐想吃点什么?】
……
陆陆续续发了十来条,最近一条是十分钟前:【醒来了吗,看到信息给我开个门。】
给他开个门?
周景戎有点不敢置信,心脏以不可思议的频率飞速跳动了起来,他愣愣地看向自己家那扇紧闭的大门。
也就是说,他现在还在?
周景戎像是受到了某种致命的蛊惑一般,靠近,然后开门……
青年靠在墙上,一手拎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一只手拿着手机翻看,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鬼斧神工般的五官透着说不出的神性和高洁。
“你醒了啊。”陆初听到动静看过来,声音有些低哑。
周景戎这才看到他青黑的眼圈,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看上去风尘仆仆的。
周景戎一方面很意外,他竟然真的来了?一方面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委屈,这对周景戎而言是一种比较陌生的情绪,他怎么现在才来……
周景戎心里还有疙瘩,浑身带刺似的打量着陆初,故作冷冰冰道:“你怎么来了?”
陆初走近,似乎是不解:“不是你说想见我吗?”
“……”
两人相处过程中,一直都是周景戎厚颜无耻耍无赖,现在乍一听陆初讲这种话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很想掐死昨天那个胡说八道的自己。
“今天好点了么?”陆初却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走近伸手探上了他的额头。
周景戎感受着陆初温暖厚实的掌心,这么近的距离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独有的香味,只是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陆初撤回了手,皱眉道:“你发烧了?”
周景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只是轻嗯了一声。
这个动作让门打开了一些,陆初也没有询问他的意见,直接走了进去,就好像他回的是自己家一般。
等周景戎回过神来,陆初已经走近厨房把他拎来的购物袋放好了。
这个臭小子,以前还一副乖乖巧巧对他言听计从的模样,现在看来果然都是装的!
陆初一边自顾自的收拾,一边问:“吃药了吗?”
“昨天吃了,今天还没有。”周景戎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有些不耐烦,“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吗?”
“你不是三岁小孩儿,那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陆初看起来很不高兴,但还是找到药接好温水给他送了过来。
周景戎被他伺候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自然而然的接过来吃了,但没有回答陆初的问题。
老子会变成这副鬼样子还不是因为你,周景戎气哼哼的想。
不过既然陆初之前都拒绝高铭了,为什么现在又仅仅因为自己生病就巴巴的跑过来呢?
周景戎之前就不太懂陆初,现在生病了脑子迷糊着就不明白了。
陆初打开冰箱,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便问:“你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
“没。”周景戎惜字如金,说完便扭过头去不理他了。
陆初似乎叹了一口无奈的气,从购物袋里面一样一样的拿出食材清洗处理。
中午的太阳有些烈,但透过纱窗筛进来的光斑却是刚刚好,落在陆初身上,让周景戎觉得有种别样的温馨。
仿佛两人又回到了之前在一起的状态,从前拥有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失去了倒显得弥足珍贵。
“你什么时候来的,在门口等了多久?”
这是两人进门后,周景戎第一次主动搭话。
“没多久。”陆初轻描淡写。
周景戎却忍不住思考,陆初手里的购物袋是附近超市的,那是一家专供高档小区的精品超市,里面的果蔬二十四小时都保持着绝对新鲜。
但陆初正在切的那颗大白菜却明显蔫掉了,足以说明他在门口蹲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陆初给他发的第一条消息是七点多,难道他那个时候就来了,一直在门口等到现在?
再次看向厨房那个背影,周景戎胸口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为什么到了不打电话或者敲门叫醒我?”周景戎再次问。
陆初说:“你觉浅,被弄醒了很难再次入睡。”
“……”
周景戎睡眠质量不好,所以在能睡着的时候总是会尽量多睡一会儿,生病之后就更是如此,没想到陆初都还记得。
陆初今天能过来,至少说明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吧,那为什么那天要拒绝来接自己?还有杨敏娜……
周景戎对上陆初有关陆初的问题,就像一个方向感极差的旅人,一不小心就会绕进死胡同。
陆初很快就做好了三菜一汤,周景戎在此期间又撑不住头晕眯了一会儿,醒来时还恍惚觉得眼前的陆初是自己的幻觉。
陆初摆放好餐具,给他递过来一碗咸粥,“你空腹太久了,先喝点粥垫一垫。”
周景戎盯着那碗粥发了会儿呆。
陆初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闹别扭吗?”
周景戎:“不是,今天我口味变了,想加点葱。”
“……”
陆初给他加了葱花重新送过来,平时飞扬跋扈闹腾得不行的周景戎,几天竟少见的有了几分乖巧,小口小口的喝着粥,与平时有着截然不同的温顺。
两人相顾无言,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
连周景戎这个从来不知尴尬为何物的老油条,也在这种漫长的沉默中觉得煎熬了。
陆初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四章 单身
周景戎恨死他这副泰山崩于前临危不乱的淡定模样了,可矛盾的是,自己还偏偏放不下……
饭后陆初一如往常那般在厨房收拾,周景戎顿觉松了口气,打开笔记本准备处理一下公事。
突然,茶几上陆初的手机响了,是他助理的电话。
周景戎本想给陆初拿过去,却不料手一滑,碰到了接通键。
顿时李娜娜的声音传了出来。
“陆董,下午最近的一班直飞机票卖空了,要回来赶上晚上的会议的话,只能跟您过去时一样转一次机。”
“刚才我已经把航班发过去了,请您确认一下。”
……
航班,飞机?
周景戎愣住了,陆初究竟是从哪过来的?
“喂,喂!陆董?”
周景戎回过神来,答道:“陆董不在,我一会儿帮你转达。”
很明显对面的李娜娜也有点吃惊,但到底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电话挂断,周景戎突然就觉得陆初的手机烫手了起来,道理上不应该私自翻看别人的手机,可他又实在控制不住好奇心。
未必他现在就能解锁陆初的手机呢,以前密码是他的生日,还是周景戎自己设的,两人分手已经那么久了,说不定早就改了。
那就赌一下……
周景戎怀着忐忑的心理,小心翼翼地输入熟悉的六位数。
哈?
解开了?!
周景戎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厨房忙碌的陆初,这会儿也顾不上高兴了,忙点进陆初和李娜娜的聊天记录翻看。
昨晚陆初让李娜娜订机票是在九点半,也就是他们打电话那会儿,接着李娜娜便把航班信息发了过来给他确认。
东京飞深圳,航线不是很长,但由于没有直飞机票需要转机,来来回回需要折腾六七个小时,飞机到达深圳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多。
所以陆初是一下飞机就过来他这里了?
所以吃饭那天陆初是直接飞去了日本出差?
那么他那天晚上回绝了高铭,确实是事出有因……
但即便如此,陆初昨晚知道他生病还是不顾一切地放下手头所有事赶过来看他。明明自己也是一夜没休息,却还在门口等了他一上午,甚至拖着疲惫的身体给他做饭照顾他。
陆初对他他知道,可是他们现在明明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好?
周景戎觉得胸口涨涨的,又酸又涩,同时还有一点小窃喜。
这时,陆初也收拾好从厨房走出来了。
周景戎主动朝他招招手,陆初便走了过来。
“刚才你助理给你打电话,被我不小心接通了。”周景戎说,“你是连夜从日本飞过来的,这两天都在日本出差?”
“嗯。”
陆初只是声音很轻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在距离周景戎一米远的沙发末端坐下了,仿佛他做这一切都只是理所应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周景戎盯着他的眼睛,挪过去挨着陆初坐着,他看到陆初神色微动,但并没有往后退。
周景戎突然猛地揪住陆初的衣领,“你跟杨敏娜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在心里压了那么久,终于问出来了……
“合作关系,敏娜姐的酒吧生意不错,她近期准备开新店,那天一起吃饭就是商量投资入股的事儿。”陆初不疾不徐,只是陈述事实。
周景戎紧绷的心脏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突然就松懈了,连声音都跟着轻快了起来,“你们没有在一起过?”
“没有。”
“没有就好。”周景戎并没有放开他的衣领,“你别动!”
周景戎揪住衣领的手改为圈住陆初的脖子,仰头在陆初的唇角试探性的轻吻了一下。
陆初身上的味道很干净,闻起来暖洋洋的让人很有安全感,让周景戎始终为之着迷。
周景戎的嘴唇贴在陆初的脸颊上,似触未触,他轻声问:“我发烧感冒了,这样亲会把你传染么?”
陆初安静地看了他两秒,没有后退,也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
“应该不会。”陆初道。
周景戎顿时心跳如沸,他脑子里一下闪过很多念头,但陆初的纵容让他变得肆无忌惮。
他靠近,吻住陆初微凉的嘴唇,像从前那般竭尽所能地汲取掠夺。
分开的这段时间,周景戎几乎每天都在回味这个场景,如今实现了他就更是舍不得放开。曾经老油条的他现在却表现得像一个青涩的少年,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小心诚挚。
一吻毕,周景戎带着点庄严和正式看着陆初。
陆初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像是早就习惯了他这么做一般,实在要说有什么反应的话,大概还是有一点无奈吧。
周景戎看不懂,但陆初总不可能平白无故为了他这么来回折腾吧。
于是他伸腿在陆初的小腿踢了一脚,状似不经意道:“欸,你还喜欢我吗?”
陆初眼波流转,目光沉沉的让人捉摸不透,周景戎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可他又实在想知道这个答案。
这时门铃响了,并且一连响了好几声,很是急促。
周景戎只好先起身过去开门,门锁打开,外面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高铭道:“你在家干嘛呢,今天怎么没去公司啊?”
“身体不太舒服,不是你来干什么啊?”
早不来晚不来,偏挑这种时候来,周景戎都快烦死他了。
“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我这不担心你出事所以过来看看嘛。”
周景戎这才想起昨晚跟陆初打完电话之后,未免影响自己的心情就把手机关静音了,今天把陆初放进来之后,他还哪有心思看手机啊。
高铭也不和他计较,说着便自顾自挤开周景戎走了进来,在看到陆初端坐在客厅的那一瞬间,他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快瞎了。
高铭愣住了,先看看陆初再看看周景戎,他是不是不该来?!
周景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陆初的脸色看上去也不算好,快速反应两秒,高铭觉得自己还是得继续扮演好周景戎小情人的角色。
于是下一秒便转身做作地挽住了周景戎的手臂,拿腔拿调地指着陆初,控诉道:“景戎,他怎么在这里?!你一整天不搭理我,就是和他在一起鬼混,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
周景戎心里恶寒,他想抽死高铭,但同时又很好奇陆初会是什么反应。
可结果很令他失望,陆初并没有对两人的亲密举动有太大反应,只是拿起手机起身,对周景戎道:“我该走了。”
接着又对高铭说:“他发烧了,麻烦你照顾一下。”
说完便转身要走。
高铭都蒙了,他俩究竟是什么情况?
和好了?不像……没和好?那陆初怎么会在这?自己现在还应不应该当周景戎的小情人?
高铭凌乱了……
周景戎看着他说来就来了,说走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无论自己怎么做他都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不甘心!
在陆初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周景戎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仿佛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般。
周景戎道:“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周哥,我们已经分手了。”陆初只是平平无奇的扔下这么一句话。
周景戎的手慢慢滑了下来,陆初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上面还有陆初肩头的余温。
“到底怎么回事?”高铭一头雾水,这次不用周景戎推,他自己就松开了。
周景戎没有回答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周景戎突然之间觉得空茫茫的,仿佛身边的东西一下子都不见了,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站在屋子中间。
他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很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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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样,那天下午他人就回日本了,你说他奇怪不奇怪!”周景戎很郁闷,对着视频通话里的楚默唉声叹气。
那天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了,周景戎的日子却越过越不是滋味,想起陆初的次数也是越来越频繁了。
终于周景戎受不了了,他决定抛开面子找楚默一吐心中酸水。
找楚默的原因很简单,楚默为人靠谱稳重,不会随便调侃笑话他。
周景戎双腿搭在茶几上,整个人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和楚默视频的同时,百无聊赖地盯着电视屏幕看。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财经类的访谈节目,偏娱乐主题的,采访的问题也比较接地气,相比其他商务类访谈更具趣味性。
据说这期的播放量更是盛况空前,因为这期的访谈嘉宾请到的是陆氏新上任的掌舵人,二十多岁的年纪,有钱有颜还有才,多少少男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啊。
陆初……
周景戎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电视画面中的少年,啊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青年了……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对主持人抛出来的一系列问题应对自如,言辞犀利精准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看着陆初而今坐在台上熠熠生辉的模样,周景戎不禁想起了两人相识之初,骄傲的同时也有些许惆怅。
陆初就像他最爱的蔷薇,他用心呵护耐心浇灌一直到花开,可花期一过便会慢慢凋零离他而去。
周景戎欣赏陆初的认真和努力,他甘愿做他的翼,不顾一切地载着他让他飞得更高更远。可真到了这一天,看着聚光灯下耀眼的青年,周景戎突然很怕自己没法再靠近这个人。
电视上的访谈节目已经接近尾声,按照惯例主持人都会抛出一两个观众津津乐道的八卦问题,陆初青年才俊,最引人深思的自然是感情问题。
主持人也很直接:“陆董,请问您目前单身吗?”
周景戎顿时撑起了身体。
“目前……”陆初慢慢重复这两个字,随即点了点头。
周景戎又蔫蔫的躺了回去,果然,已经分手了……
主持人又道:“以陆董的外在形象,就算进娱乐圈也能闯出一片天吧,难道没有女孩子主动追求过?不应该吧。”
陆初笑而不语,很是官方。
主持人秒懂:“看来是都被陆董狠心拒绝了。”
这句话不过是主持人的套话,明明可以忽视不回答,但陆初却认真地回应了:“因为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不能回应她们。”
听到这里周景戎顿时警铃大作,迫切等待着主持人的下一个问题。
“原来陆董早就有心仪对象了,但听您刚才的话好像还没有在一起。”主持人兴致勃勃道:“连陆董都没追上,真的很好奇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好说。”
或许是提起这个人的缘故,陆初脸上的微笑都多了几分温柔,“他是我少年时就喜欢的人,无论过去多少年,我的选项里都只会有他一个,就这么简单。”
这句话说完,陆初似乎转头朝镜头看了一眼,从周景戎的视角看过去,就仿佛对视了一般,看得周景戎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访谈结束,周景戎不禁开始回味,陆初究竟是什么意思?
年少时就喜欢的人,一直到现在也是必选项?
那自己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在他眼里又他 妈算什么?
周景戎想不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泄愤般使劲踹了一脚茶几,但他忘了上一个茶几被踹坏之后,已经换了个又硬又沉的大理石茶几,一脚踹下去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过疼痛又让周景戎清醒了两分,访谈节目上的回答大多真假掺半,以前他自个儿接受采访时也没少胡说八道,又何必把这玩意儿这么当真呢。
周景戎这么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不好受。
周景戎跟楚默将近期和陆初那点破事儿有一句没一句的全说了,楚默充当他情绪的垃圾桶,安静地听他说,一边处理手头的公事。
周景戎说完了,催促道:“哎,搭理我一下啊,你说他是不是很奇怪?”
“我觉得相比起陆初……”楚默停止敲击键盘,看向镜头,“你不觉得自己现在更加奇怪吗?”
第五十五章 主动
“我?”周景戎不解,“你什么意思?”
楚默微微一笑:“周哥,你不觉得自己跟陆初在一起之后,整个人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有,有吗?”周景戎后知后觉,干笑道:“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么?”
楚默摇摇头,叹息:“看来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楚默撑着下巴对着镜头,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温柔平静,让人不会去怀疑它的真实性。
“谁说我不明白!”周景戎觉得古怪,习惯性试图调侃着反驳他,轻佻道:“我不就一直很喜欢你嘛……”
“哦?”楚默故意拉长了调子,反问:“所以你就亲手把别的男人往我房里塞,并且找了十几个小鸭子给我充后宫?”
“欸,这个……”周景戎略显尴尬。
楚默继续问:“那你会这么对陆初吗?”
周景戎拍案而起,立刻道:“那怎么可能?!”
光是刚才陆初在电视里,说的那个暗恋的人还有杨敏娜就够他烦的了,怎么可能自己往他身边塞人,那他不是脑子犯抽么。
“哦……”楚默音调拖得更长,笑而不语。
“行了行了。”周景戎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索性也不装了,坦言道:“我就是喜欢他,我爱上他了行了吧。”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人家压根不在意我……”周景戎盯着电视里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喜欢陆初所以陆初身边的一人一物他都分外在意,没少在心里暗暗泛酸吃醋,可反观陆初对他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高铭整个人都要贴在自己身上了,陆初也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甚至现在都还有点怀疑,陆初跟他在一起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周哥,我觉着你平时挺明白的一个人,怎么一遇到这种事情,脑子就转不过弯呢?”楚默没忍住笑出了声。
“什么意思,你就不能说明白点吗?”周景戎脑子里一团乱,怎么现在连楚默都要调侃他了?
“好好好,陆初要是真的那么不在意你,他为什么会一听到你生病,就连夜从日本飞回来看你,甚至还在门口蹲守了一上午?”
周景戎也想不通啊,他当时也觉得陆初是关心自己的,所以才会脑子一热问出那个问题……
“可是他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周景戎苦笑了一下,惆怅地望着天花板。
“难道他说错了吗,你们确实已经分手了。”楚默提醒道。
“……”
周景戎沉默,更惆怅了。
他是病急乱投医想找楚默出出主意宽慰一下自己,不是来让人在伤口上撒盐的。
楚默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分手是你提的,你现在后悔了么?”
何止后悔,简直悔不当初,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办?
周景戎心中的惆怅无处安放,思来想去他最后点了根烟。
“那时候是我自个儿甩了他,现在又变卦贴上去是不是有点那什么……”
楚默也是头回见着周景戎为情所困的模样,还有点不习惯,“你做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后悔了就去把他追回来呗,他喜不喜欢你重要么?你追到他喜欢你为止不就行了……”
对啊!
楚默的话像是一下就点醒了周景戎,为什么要管陆初喜不喜欢,自己喜欢不就行了吗!
正如两人最初相识,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还不是靠他一副刀枪不入的厚脸皮把人给拿下的。
陆初要是不喜欢他,那就想办法让他喜欢不就行了吗,都已经追到过一次了,还怕追不到第二次吗!
楚默见他这副茅塞顿开豁然开朗的模样,也是放心了不少,“周哥,你这人做什么都好,就是在感情上容易思前想后顾虑太多。”
这样的评价周景戎并不是第一次听到,高铭在对待他和陆初的这件事上,曾开玩笑问过他一个问题:
“你知道你与楚默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周景戎不懂。
高铭说楚默足够自信自强,做任何事都会遵循自己的本心,在感情上对看上的人也一定会尽全力得到。
比如说霍沉修,是,所有人都觉得霍沉修配不上楚默,但偏偏楚默本人就是看上了。
楚默敢爱霍沉修,是因为他自信自己配得上让霍沉修浪子回头,他从不自轻自贱,他敢于面临未知的一切。
楚默这个人,执着而美丽,他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你的世界,具备一切你自己身上不具备的点,闪闪发光,所以你会为他深深着迷。
当时高铭说完,周景戎骂了他一句“神经病”,觉得不解气又补了两脚。
但其实周景戎心里知道高铭并没有说错,光鲜亮丽飞扬跋扈只是他的表象,内里藏着的或许是他自己都看不清的恐惧与畏缩。
或许是从小破碎的家庭环境所致,让周景戎一直活在父母悲剧婚姻的阴影里,哪怕过去那么多年,时至今日他偶尔还会梦到母亲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因为在感情上自怨自艾,消极和不自信,一度导致周景戎形成了不健全的恋爱观,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孤独地走向未知的未来,他从未奢想过自己会和人建立起一段美满长久的关系。
直到陆初出现,在不知不觉中让他慢慢卸下了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防御,他的心里出现了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他……想要这个人……
什么面子里子的,周景戎决定统统不要了,他要重拾两人初识时的魄力,不管用什么办法先把陆初拐上床再说。
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就多睡两觉!
周景戎像是瞬间找到了前进的方向,熄掉手里的烟,开始思考应该怎么拐,什么时候拐,用什么方式拐更合适。
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的手段未必适用于现在的陆初。周景戎算是看出来了,陆初这个死小子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单纯的小白兔,而是一只狡猾的臭狐狸。
可谁让自己偏偏还就那么喜欢呢,没办法,只能使劲追呗。
花言巧语勾搭人周景戎是一把好手,但正儿八经追求人他还真不太会。
周景戎记得自己当初追陆初的时候,罗露和秦宇没少出主意,他决定再找两人取取经。
隔天倒霉的二人组便被老板叫到办公室,问起了和工作毫不相关的问题。
周景戎直接道:“你俩最近有陆初的消息吗?他以前在公司里跟你们接触最多。”
作为一名合格的打工人,老板问话当然不能回答“不知道”,于是秦宇模糊道:“听说陆董这两天才出差回来,至于后续的行程暂时还没有听说。”
周景戎说:“那就去打听打听吧,有任何消息随时向我汇报。”
两人点头应下,但是都拿不准周景戎这是什么意思。
自分手之后,周景戎一直克制自己,从来不过问有关陆初的事儿,今天这是怎么了?但老板不说,他们也不好多问。
就在两人都快走出门口时,周景戎又突然出声将人叫住了,语气中带着些许懵懂,“欸,你们说我要是想追求一个人的话,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更有用一些。”
此话一出,两人顿悟,他这是终于憋不住想找陆初复合了!
罗露还沉浸在陆初喜欢楚默,周景戎对陆初爱而不得的苦情三角恋剧本里,顿时在心里为周总擦了一把心酸的老泪,试图开口劝周景戎换一个人祸害……啊不,换一个人追求吧。
而秦宇知晓了某些内情,跟罗露已经不在一条脑回路上了,便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罗露挡在了身后,抢先道:“周总,追求人这事儿吧,让你来做的话,务必要更主动直接一些,太含蓄的话人家未必能感受到。”
周景戎:“怎么个直接法?要多主动才算主动?”
秦宇信誓旦旦:“能多直接就多直接,至于主动嘛,就看您自己的了。”
“这能行吗?”周景戎狐疑。
秦宇更加笃定:“对别人不知道,对陆董一定管用。”
罗露看着秦宇也是一头雾水,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吃瓜,怎么秦宇的口风说变就变了?莫非他瞒着自己知道了什么别的消息?不行,一会儿得问问。
“是嘛。”周景戎若有所思。
等两人离开办公室周景戎才恍然想起,他又没有说是追陆初,秦宇怎么就知道了?自己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晚上周景戎应酬跟客户喝了点酒,结束后照例由秦宇开车送他回去。
应周景戎的要求,秦宇一如既往地绕路开到陆初住的公寓附近停下。
时间已经不早了,周景戎打开车窗,夜风拂面而来把他的酒劲儿都吹散了两分,他看着对面熟悉的公寓楼发了会儿呆。
“周总,我们回去吧?”秦宇等了半天见他没有动静,便出声提醒。
“哦,今天你自己回去吧。”周景戎如梦初醒,说着便打开车门下车了。
秦宇惊道:“你要去干嘛?”他确定周景戎今天没喝多啊。
周景戎奇怪地看着他:“直接主动一点啊,不是你说的么,我打算现在就去试试。”
这个地方其实经常陪周景戎“路过”,再“顺便”停下来等他点根烟。但周景戎这么光明正大地下车走过去,还是头一回。
“周总,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秦宇也是没想到周景戎这么行动派。
周景戎却是头也不回,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择日不如撞日,你回吧。”
“……”
看着周景戎略显单薄的背影,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有点微晃,秦宇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犹豫了两秒还是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周景戎熟门熟路地穿过小区的绿化带一直走到楼下,他竟突然有了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说来很不可思议,周景戎一直很在意生活品质,一向要求精致的物质享受,这个小公寓也只是当初为了追到陆初耍的小把戏,没想到后面还真跟陆初在这巴掌大的地儿住了近两年。
周景戎来的时候很潇洒,但真到了门口又有点忐忑,他想象不出陆初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那个访谈中的暗恋对象也不停地在他脑子里转。
但来都来了,试试又何妨?
不成功只能说明秦宇说的方法不对,回头他再试试别的办法,楚默说的对,陆初敢不喜欢就追到他喜欢为止!
周景戎下定决心按下了门铃,房门几乎立马就打开了,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似的。
“周哥,你怎么来了?”陆初略微有些惊讶,还是侧身让他进来了。
周景戎也不解释,他尽量保持着和陆初一样的淡定,就这么理直气壮地走了进去。
余光打量了一圈,屋内的一事一物都还保持着原样,与他们分手前没有任何区别,仿佛还残留着两人在一起的气息。
周景戎也是由衷佩服陆初,分手之后自己都快憋屈难受死了,陆初竟然还能在这个环境里淡定地住了这么久。
陆初应该是刚洗好澡,发梢还滴着水,浑身上下只围了条浴巾,鼓囊囊的胸肌和流畅清晰的人鱼线依旧是那么引人入胜。
不过现在周景戎正人君子了许多,他想的是陆初竟然围了条浴巾就去给人开门了,万一敲门的人不是自己怎么办,懂不懂什么叫瓜田李下啊?!
陆初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衣着不妥,回房披了件浴袍才出来给周景戎倒水。
周景戎接过水,心里颇忿忿不平,怎么自己进来了就想起来穿衣服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陆初在他旁边坐下,似乎是在等待周景戎开口述说来意。
周景戎翘着二郎腿,颇有点玩世不恭的感觉,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不那么紧张,他开口道:“上次我问你的问题,你的回答我不是很满意!”
所谓上次的问题,要追溯到上一次见面,两人自然都对这个“问题”心知肚明。
陆初看向他,笑容很浅很淡,道:“周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六章 过夜
周景戎来之前思考了一整天应该如何开口,正是翻来覆去地思考过,他才决定听秦宇的建议,直接主动一些。
于是周景戎深深地望着陆初的双眼,诚恳道:“陆初,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分手的事儿我后悔了,而且早就后悔了……”
“我当初不应该脑子一热就跟你提分手的,我当时觉得我们在一起已经没有了新鲜刺激的感觉,两年的时间太长了,两个人勉强在一起是不会开心幸福的。可直到分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过得更不习惯更不开心了,渐渐的,我终于明白自己错了。”
“陆初,我们重新在一起,可以吗?”
陆初默默地听他讲完这些话,神色间几乎看不出什么波动。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陆初才缓缓道:“两年的时间,我从来都不觉得太长。”
周景戎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试探道:“那你是答应了?”
陆初点点头:“嗯,我答应了。”
周景戎顿时喜不自胜地笑了,他说什么来着,不愧是他看上的人,说话办事就是痛快!
既然陆初都答应他了,周景戎一双眼睛再看向陆初可就没那么正人君子了,毕竟这可是他日思夜想了好几个月的。
那腹肌,那胸肌,那小腰,不就是等着被他摸的么?!
但毕竟两人刚和好,周景戎略微矜持了一下没有动手,他恨不得自己的眼神能化作一把无形的钩子,直接把陆初的浴袍和浴巾勾开,让他一睹那许久未见的隐秘风光。
陆初目光沉沉,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竟然主动靠近,伸手扶住他的后脑勺亲了上去。
周景戎愣了一下,接着便心花怒放,几乎用尽全部热情去回应这个吻。
两人相互吮吸缠绵拥吻着,不知不觉中周景戎已经被压倒在了沙发上。陆初的手伸进他的衣摆从腰腹一直轻抚到胸口,周景戎也终于如愿以偿地扒下了陆初身上所有蔽体的衣物,并肆无忌惮地玩弄挑逗他的每一寸肌肤。
周景戎闭眼感受着陆初的每一个动作,他享受陆初的存在,两人缠绵悱恻的温存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别看陆初到哪都是一副淡定样儿,脱了衣服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翻来覆去地折腾到周景戎差点哭着求饶才算完。
可能陆初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淡定吧,或许他也早就后悔了,只是跟自己一样拉不下面子求和吧?
既然两人都后悔了,那么也勉强算两情相悦吧。周景戎没有再次问出那个问题,他觉得陆初肯定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的。
或许是晚上喝了酒的缘故,周景戎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窗帘没有拉好,周景戎是被漏进来的阳光刺醒的,他打着哈欠一边伸懒腰,浑身酸痛,陆初已经不在房里了。
床上被两人滚得凌乱不堪,分手之后周景戎就搬去了自己原来的大平层,说实话这个小公寓的床对他来说不够宽不够软。但他感受着陆初的气息,回味着两人相拥而眠,一时竟挑不出任何毛病了。
周景戎懒洋洋地起床,昨晚的衣服是不能再穿了,他打开衣柜准备拿件陆初的衣服凑合着。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之前没带走的衣服,此刻都还整整齐齐在柜子里摆放着,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不止如此,包括卫生间他的牙杯及有关他的一切生活用品,都还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周景戎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穿好衣服走出去,客厅的电视正放着财经新闻,陆初则在厨房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看着这一幕,周景戎有种无与伦比的满足,他走过去从背后搂住陆初的腰,笑道:“起这么大早,准备做什么好吃的?”
陆初也不回头,只是温声道:“反正都是你爱吃的。”
“算你有良心!”周景戎笑嘻嘻的,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锅里煮着汤,陆初盖上盖子把人从厨房牵了出来,他轻轻揉着周景戎的腰,问:“周哥,昨晚……你觉得开心么?”
周景戎立刻道:“当然开心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就是腰有点痛,要是陆初愿意换过来,让他上一下就更开心了。
“那就好。”
周景戎一时得意,没注意到陆初略微复杂的表情,自然地躺倒在陆初怀里,自顾自道:“既然咱俩已经和好了,那搬家的事儿也尽早提上日程吧。这个公寓住久了我觉得有点局促,你搬去我那一块住吧,离你公司也更近一点……”
“不了吧。”陆初搂着周景戎,一边轻轻地给他按着腰,“我一个人住这里挺好的,周哥你什么时候想来,随时都可以过来。”
周景戎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他半坐起身来看着陆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和好了吗,当然应该住在一起,就跟以前一样啊!”
“跟以前一样?”陆初迎着他的目光,道:“那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周景戎听到这话,以为陆初还在生闷气怪他,急道:“以前我一时冲动就提分手是我不对,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行么?”
陆初叹了一口气,扭过头去,“你根本就不懂。”
周景戎却拉着他不松手:“我有什么不懂的?你直说啊!”
“周哥,你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追我吗?”陆初问。
周景戎愣住了,当初,见……见色起意?
陆初看穿了他的欲言又止,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其实你对我并不是喜欢吧?你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消遣解闷的玩具,玩久了就觉得腻了没有新鲜感了。现在你只是暂时没有找到新的替代品,所以会觉得不习惯不高兴了。仅仅如此的话,我们没有必要恢复到原来的关系,你觉得无聊了不开心了随时都可以过来……”
“闭嘴!”周景戎都快被他这番话气死了,“你他妈什么意思,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老子当什么了?又把自己当什么了?!”
“周哥,你冷静一点。”
“我他妈怎么冷静!”周景戎死死揪住陆初的衣领,难过道:“你凭什么说我对你的喜欢不是真的?那你最开始跟我在一起的初衷是什么,你敢说你最初没有一点儿私心吗?!”
此话一出,陆初脸色顿时就变了,虽然变化微不可查,但还是被周景戎捕捉到了。
周景戎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陆初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是回答他前一个问题:“周哥,你喜欢我,以前也喜欢过楚哥……那你现在分得清这其中的区别的么?”
周景戎:“……”
陆初摇摇头:“你还是不懂。”
周景戎不理解,换了旁人哆嗦这么多他早就不耐烦了,但这是陆初……周景戎有尝试去思考,他只知道陆初与众不同,却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同。
周景戎问:“难道你懂吗?”
陆初:“……”
两人轮流沉默,现在是明明待在一起,周景戎甚至还半靠在陆初怀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最终周景戎坐到了一旁,失落道:“既然如此,昨晚的事……你为什么又要答应我?”
陆初看着他做出远离自己的动作,伸手捋了一下他额角的碎发,叹息:“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最终周景戎并没有留下来吃那顿期待已久的饭,气哼哼地就走了。
回到公司,他把自己埋在工作里,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陆初。
先是气愤,再是疑惑,最后是胡思乱想。
周景戎内心挣扎了半天,只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他跟陆初并没有和好。
晚上见面的时候明明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穿好裤子就翻脸,周景戎叱咤情场那么多年都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儿,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与其一个人难受,不如叫人陪着他一起难受,周景戎缺德地想。
于是他再次叫来秦宇和罗露。
周景戎:“我问你们啊,我明明直接了主动了,可是他为什么说我不懂?”
主动?罗露用眼神向秦宇求助:这祖宗又干什么啦?!
秦宇略沉思,试探道:“他拒绝你了吗?”
“拒绝……倒也不算吧。”
其实周景戎很想知道陆初为什么处处顺着自己,是因为有一点喜欢,还是因为自己在陆氏的事儿上帮过他。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或许那个答案大概率不会如他所愿,闹得人更加难受。
秦宇道:“或许是您还不够了解他吧,您可以试着换位思考,想一下自己是哪里让他不满意了。”
“是吗?”
秦宇点点头:“追求一个人没有一蹴而就的,换位思考是必不可少的一个阶段。”
周景戎若有所思:“行,那我就再信你一回。”
周景戎一遇到感情上的事儿智商就容易掉线,他不明白陆初为什么那样说自己,但是他知道自己是真喜欢陆初,他愿意为了陆初尝试了解。
他一定会想办法让陆初回心转意的!
一走出总裁办公室,秦宇和罗露就开始了窃窃私语。
罗露:“周总今天看起来格外萧索凄凉啊,他这是怎么了?”
秦宇无奈一笑:“还能怎么,两口子之间的情趣罢了。”
“情趣?两口子?怎么回事儿!”罗露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小陆初不是喜欢楚总吗?!”
秦宇看着她,无语凝噎,谁懂那种知道所有八卦的来龙去脉,但是不能分享出来的痛啊?
秦宇在心里默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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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初生日的前一天是在公司连轴转的会议和文件中度过的,如果不是合作伙伴提前发来祝福短信,他都差点忘记这个日子了。
在遇到周景戎之前陆初都是一个人过生日,也并不觉得这一天有什么特别,和周景戎在一起之后都是他陪着过的。
但显然今年不会了。
自周景戎从公寓离开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听说他前段时间又去西班牙找楚默玩儿了,也不知那天的话他听进去多少。
陆初回到家照例忙工作,洗漱好躺到床上已经过了十二点,正要放下手机熄灯时,突然响起了一阵电话铃声。
来电人是周景戎。
陆初立刻接通了,一如往常,他期待着来自周景戎的每一通来电。
“喂,周哥。”
卡着临晨十二点多的时间,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但陆初并不认为周景戎是一个细心到会记住自己生日,并准时送上祝福的人,同时也很好奇这通电话的目的,便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周景戎没有出声。
陆初等了几秒,不确定道:“周哥?”
陆初似乎听到了轻微的抽气声,接着便听到周景戎故作懒散的声线:“哦,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还记得我爷爷送我的那块手表吗?之前跟你一块儿出去玩儿弄丢了,当时说好像落你房子里了,就是想问问你后来找到没有。”
陆初愣了一下,虽然没有任何期待,但难免还是有点失落,“我后面有让人去找,暂时还没找到,之后要是有消息的话我通知你。”
“那行,先谢谢你了啊。”周景戎依旧是懒懒的,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
但陆初还是细致入微地发现了端倪,他总觉得周景戎这通电话没那么简单,但一时又没法求证,四平八稳的一颗心顿时被搅弄得七上八下的。
倒霉的秦宇今晚临晨了还没下班,为了陪着他不靠谱的缺德怨种老板。
原本他今天休假在家陪女朋友呢,结果远在西班牙出差的周景戎突然赶了回来,他的假期也随之戛然而止。
秦宇觉得今晚是他职业生涯中最难评的工作内容,按照周景戎的指示他提前去花店订了一束花,但周景戎看了之后不太满意。
最终精挑细选了半天,让包了一束雪白的茉莉,小心翼翼地捧着上了车,接着又去市内有名的甜品店取了一个早就预订好的蛋糕。
一通操作下来,秦宇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陆初,也就是周景戎现在的追求对象的生日!
秦宇心里苦啊,他刚出来时还被女朋友骂了一顿,他牺牲自己的爱情成全老板的姻缘,多么感天动地的打工人啊!
第五十七章 生日
周景戎捧着花坐在副驾,秦宇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惴惴不安这种情绪。
“我这会儿过去找他,会不会很奇怪”
秦宇道:“他没有明确地拒绝你,应该不算奇怪。”
周景戎沉默地看着窗外的车流,并没有作声。
这些天他想了很久,那天陆初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换位思考,慢慢的周景戎好像就明白了。
分开之后他觉得生活处处不便,因为一直以来都是陆初在无底线地包容他照顾他,记得他的爱好,知道他的喜好……
反观两人在一起时,他确实没有为陆初做过什么,陆初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有些什么爱好习惯,他统统都不知道。
甚至没有过多在意过陆初的感受,其实想想自己当初出去玩儿被陆初碰个正着,陆初未必是真的无动于衷,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所以才会让陆初误以为自己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消遣……
以前确实是他太疏忽了,周景戎享受陆初的好不假,但他也确实是真心喜欢上这个人了。
周景戎决定重来一次,他也要对陆初好。
他准备先从了解陆初开始,但他与陆初的交际圈子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一时也不知该从何入手。
甚至连他一直嗤之以鼻的有关恋爱的书籍,他也从书店挑选了好几本,带回家翻阅学习。
原本周景戎找过陆初大学时的室友,试图探听点消息,但那几个人对他有偏见,总觉得当初是他不怀好意蒙骗了陆初,现在既然分手了就绝不可能再把陆初推入他这个火坑。
周景戎有点无奈,最终也没为自己辩解什么。
今天是周景戎在西班牙出差的第三天,他突然想起明天是陆初的生日,便立马飞了回来想卡点给他庆祝。
他想改变一下陆初对自己错误的认知,他想让陆初知道自己对他确实是认真的,他想和陆初一辈子……
秦宇把车停在那片熟悉的公寓楼对面,周景戎捧着花下车,接过蛋糕便准备过去。
突然之间又紧张了起来,他想起上回自己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这么过来,确实有点唐突,也难怪陆初觉得自己不是认真的。
周景戎决定这次先铺垫一下,至少先打电话跟陆初说句生日快乐吧。
于是他掏出手机拨通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了陆初的声音,可周景戎却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街角有个熟悉的身影,也提着一个蛋糕盒子,径直走进了他即将要去的小区,那人正是杨敏娜。
周景戎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个时候杨敏娜为什么会出现在陆初家楼下,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虽然陆初否定了他和杨敏娜的关系,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发展的可能,周景戎不禁再次想起了访谈上,陆初说的那个年少时期就喜欢的人……
年少相识,青梅竹马的杨敏娜多么符合啊。
周景戎在感情上本来就容易退缩,这么一来,那点好不容易冒出来的勇气顿时被浇灭了。
在发愣的几秒内,他快速地想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回应了陆初打这通电话的原因。
周景戎不想被拒绝得太难看,现在看来陆初对他说的那些话或许本来就是托辞吧,毕竟谁也不知道陆初究竟是怎么看待他们这段关系的。
他前半生对待感情不认真,或许现在他的报应来了。
秦宇本来都准备开车走了,却没想到周景戎去而复返。
他把精心挑选的蛋糕和鲜花都随手放在了路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某种东西一般,了无生气的坐回车上。
秦宇不解:“周总,您不上去了么?”
周景戎摇摇头,只是打开车窗,点了一根烟。
秦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掏出手机低头打字。
在周景戎看不到的角落,收件人一栏明晃晃亮着“陆初”这个名字。
在陆初和周景戎分手不久,陆初就找上了秦宇,明确表示希望他多看着照顾一下周景戎,有任何消息随时联系。
原则上来说秦宇是周景戎的人,不该答应陆初这种要求,但一来他跟陆初共事那么久也算有私交,二来陆初平时对周景戎确实好得没话说,点点滴滴无不细心周到,周景戎也的确对陆初念念不忘想复合。
所谓分手或许就是两人之间的一点小情趣,所以秦宇才勉强同意了陆初的要求。
他私心里以为,以陆初对周景戎的事事关心,只要周景戎放下面子主动求和,陆初一定会欣然同意的,但两人现在闹成这样又是怎么回事?
秦宇不懂,他决定直接问问陆初。
“回去吧。”
周景戎突然从后座出声,秦宇心虚得差点手机都掉了,“嗯,好。”
即便开了窗,车内烟味也越来越浓了,周景戎在下达那句指令后,也没有再开口说过一个字了。
时间太晚了,路上车辆很少,车内沉寂得有些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周景戎才耐不住再次开口,声音低沉,略微有些沙哑:“秦宇,他说我不懂感情,你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吗?”
周景戎平时不喜欢别人对他提出的问题说不知道,但秦宇这次确实无话可说。
这一次,周景戎并没有控诉他,只是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难道他就懂了吗?”
重新追求前男友,对周景戎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他要再想想别的办法。
————————————————
在两人的车绝尘而去之后,很快就有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小区跑了出来,或许是因为过于急切而显得有些狼狈。
陆初捏着秦宇刚才发来的消息,来到两人刚才停车的地方,路边还摆放着周景戎刚才留下的鲜花和蛋糕。
是他最喜欢的茉莉和巧克力蛋糕……
陆初无法形容这一刻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动作小心地拆开蛋糕的绸带,黑巧克力浓郁的苦香顿时扑面而来。
他用手指蘸取了一点奶油,郑重而珍惜地送进嘴里。
黑巧克力混合着动物奶油的清甜,非常治愈人心的一个味道,此刻陆初心里却是又酸又甜,难以形容的特殊感觉。
一瞬间,所有的困顿和一切负面情绪,都因为这个蛋糕的出现而烟消云散了,这个世界上能这么轻易左右他情绪的人,也只有周景戎了。
“明天店里忙腾不出空来,还想着正巧今天收工早,来陪你这个留守儿童过个生日,现在看来倒是用不着我了。”
杨敏娜跟着他一块儿走了出来,看着陆初一副不值钱的模样,不禁笑着调侃。
陆初如获至宝地捧着蛋糕,唇角忍不住带起了一抹无比温柔的笑容。
“其实,周总似乎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复杂。”杨敏娜替他拿起花束,意有所指道。
“嗯。”
陆初沉浸在这股莫名的悸动里,几乎是有点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周景戎的电话。
等了好几秒,周景戎才接通,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似乎还有点不高兴,“什么事儿啊?”
陆初尽量按捺着自己过快的心跳频率,矜持道:“就是你刚才说的那块手表,我想起来了,应该在避暑山庄的那套别墅里。”
“哦,你找到的话就先帮我收着吧,我回头去找你拿。”周景戎表现得兴致缺缺,跟他之前为了这块手表,特地给陆初打电话的行为有些矛盾。
“还没有找到,我只是记得大概是在那里,你可以过去找找看。”
“……”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才传来周景戎瓮声瓮气的回应:“行,我知道了,等我改天有空去的时候联系你,谢谢了啊!”
陆初唇角笑意渐深。
电话挂断。
“哟!”杨敏娜把花束塞进他怀里,打趣道:“你这是终于打算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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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宇带着复杂的心情郁闷了一路,在即将到达目的地时,周景戎的手机终于又响起了一通电话,秦宇不禁放慢了汽车的前进速度。
周景戎看着手机屏幕上硕大的“陆初”两个字,竟有一瞬恍神。
周景戎觉得自己像一个落荒而逃的败兵之将,他痛恨自己的怯弱和畏缩,可看到陆初的来电,他又产生了一种不受控制的,可悲的高兴。
不可避免的,他心里总还在隐隐期待着什么,哪怕他刚刚才亲眼看到杨敏娜走进了小区,于是他调整好状态按下了接听键。
但事情的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
周景戎不禁有些气恼,神经病啊,谁真的要找手表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自己刚刚想出来的借口,陆初并没有做错什么,这一刻周景戎连生气都显得那么无力。
有时周景戎甚至在想,要是他平时再多考虑一下陆初的感受,上回在公寓陆初是不是就不会找那么多托辞回绝他了?
周景戎强行终止了自己没骨气的念头,陆初说他不懂,他就再多学一学,有朝一日总能追上吧。
前提是陆初没和别人在一起的话……
原本周景戎腾出了一天空闲时间,打算好好陪陆初过个生日,现在这个情况显然是没有必要了。
于是周景戎第二天又飞回了西班牙,好在最近繁重的工作任务填满了他全部的时间,让他无暇沉浸在糟糕的负面情绪中。
只是偶尔还是会翻一翻有关情感类的著作,试图在其中找到追回陆初,挽救自己这段感情的良药。
周景戎再次回到深圳时,天气已经转凉了。
在西班牙的项目终于圆满结束,他邀请国内的合作伙伴庆祝了一番。
宴罢离场后,周景戎独自一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转悠,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只是不想就这么停下来。
他慢慢偏离市区,一直到停下来在某个路口等红绿灯,他才恍惚着抬眼细看窗外的风景。
并不宽敞的马路两侧种满了高大的香樟树,华盖如荫,往远处看一点,是一片高级别墅区,其中大理石筑成的精致的喷泉格外引人注目。
周景戎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不待细想,他便记起来了,这是他十二岁之前的家。
当然,现在是周立峰和吴美兰的窝。
印象中,从他出生时起周立峰就没把他当回事,只是铁血无情地要求他必须样样都做到优秀。周景戎虽然没有什么快乐的童年,但至少母亲尚在世的时候他还勉强有一个家。
直到十二岁那年,他亲眼看到母亲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记得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他像疯了似的大哭,但无济于事,等待他的是更加残酷的噩梦。
好像一直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感受,哪怕是母亲,也是那么毫无预兆地抛下他走了。
后来每每从睡梦中惊醒,眼角也总是闪着泪光,妈妈不在了,他以后就再也没有家了。
其实,他早就是孑然一身了。
爷爷总是劝他找个人安定下来,又何尝不是看穿了他的孤独呢?
遇到陆初之后,周景戎有过许多觉得自己正在被爱,正在被人在意的瞬间。
但或许是畸形的成长环境所致,他在感情方面表现得过于自私,怯弱,萎靡……
即便陆初事无巨细对他做得面面俱到,可在他心底里,对爱的需求就像一个无底洞,永远不会满足。
仅仅是陆初淡然的态度都会让他没有安全感,渐渐的,他明白自己产生了想要和陆初共度余生的念头,但母亲的前车之鉴让他觉得这个想法无比危险,所以他下意识想要逃避。
走到而今这一步,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或许陆初就是解救他困顿一生的唯一良药,如若真的没法让陆初回心转意,周景戎觉得自己一定会抱憾终生。
如果可以,他想尽自己最大努力,让他们永远相爱,永远在一起。
就这么想着,周景戎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陆初。
掏出手机,再次翻开那个最近被他点开过无数次的联系人,他始终惦记着要去陆初的别墅找手表的事儿。
其实类似的手表爷爷送过他不少,也并不是非要找回来不可,但既然在陆初面前正儿八经地用了这么个理由,不去找一趟又感觉不合适。
去找找看吧,没准陆初有空陪他找,俩人还能趁机见上一面。
比起最初周景戎猎捕陆初时的春风得意,现在他觉得自己对陆初越来越没出息了。
最终周景戎还是把车停在了路边,厚着脸皮播了一个电话过去,而对方一如既往地立刻接通了。
“喂。”
电话里传出的男声温润柔和,光是听到这个声音周景戎一颗心都有点抑制不住的雀跃。
周景戎道:“我就是想问问,最近这几天我有空,什么时候方便去你那别墅找找我爷爷送的手表。”
“随时都可以,地址你知道,去了管家会接待你的。”
虽然陆初依旧是平淡如水的语气,周景戎却总有种他今天心情不错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看来是没法趁机见面了,但无奈周景戎谎已经撒了,就算哭着也要自己给它圆下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吧,于是他一脚油门踩到了陆初在避暑山庄的别墅。
这栋别墅是陆初父亲留给他的遗产,占地面积相当可观,两人也就兴起来住过一次,手表恐怕就是那时落在这儿的。
别墅的管家似乎不知道两人分手了,领周景戎进去之后还亲切地问,为什么陆先生这次没有一起回来。
周景戎只好道:“我就是来取个手表,用不着他一起,他应该提前讲了吧?”
“陆先生是提起过这回事。”管家想了想,“但那块手表我们没有找到,或许在先生的卧室或者书房。那两个房间先生不让进,可能要麻烦周先生您自己去找一下了。”
周景戎点点头答应下来,他一直觉得陆初是个挺随和温柔的人,没想到私下里跟人充满了距离感。
虽然分手了,但既然陆初让他来取手表,应该算默认自己可以进他的卧室和书房吧。
两人不过在这住过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室,只有少数陆初处理公事,而周景戎蓄意骚扰的时候待过书房。
所以周景戎先进卧室找了一遍,没有找到,继而又去书房。
陆初的书房比他的脸还干净,有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显然没有他的手表。
不过第二眼,还真让周景戎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靠墙的小书架上多了一个相框,里面放着他的照片。
周景戎之所以觉得惊奇,是因为这不是他近期的照片,而是好多年前大学毕业时的,那个时候他和陆初哪认识啊?
而且看照片的拍摄角度,像是抓拍……
陆初怎么会有他大学毕业时的照片?
周景戎越想越觉得奇怪,试图拿起相框仔细看看,却不想相框像粘在了书架上似的拿不动。
而书架却像被触发了某种开关似的,缓缓向一旁挪动,最终露出了一道暗门。
周景戎震惊了,陆初这小子搞什么呢?跟特工似的在自己家里弄这种东西,上回来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告诉自己……
没有人能敌得过好奇心的驱使,周景戎也一样,他一边唾弃陆初对自己藏着掖着,一边报复似的推门走了进去。
空间不大,但看清里面摆放的东西,周景戎却震惊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周景戎是明星,他会相信这间房子的主人是他的头号死忠粉。
但他不是啊!!!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个房间所摆放的一切物品都与他有关?
不止门口书架上那张周景戎毕业时的照片,这个房间的墙上,放满了从他二十岁到现在,各个时期做各种事的照片,每一张都用精致的相框装订着。
运动会的,比赛的,演讲的,工作的……每一个他意气风发的瞬间,应有尽有。
这些照片排列得整齐有序,收藏这一切的人仿佛是他最虔诚的信徒,而周景戎被当成了最至高无上的神明。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景戎只觉得天旋地转,脑瓜子嗡嗡的,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他在做梦,可现实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太荒谬了,实在是太荒谬了!
周景戎简直无法想象这个房间是在陆初的精心布置下完成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景戎再次在心里竭力质问,但没人能给他回复,他只能仔细看着这些照片,试图从里面找到蛛丝马迹,拼凑出那个未知的答案。
可以看出照片是按时间排序的,最近的一张是前段时间在他家楼下抓拍的,那么追溯到最早的一张……
照片上的周景戎二十岁,和一个穿花裙子的小女孩儿并肩坐在向日葵花田的田埂上,明明是最青葱热血的年纪,少年的脸上却隐有愁容,让人有种莫名的伤感。
周景戎对自己这段时期印象深刻,看到背景的向日葵花田,他几乎立刻就想起了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
Y镇!
当年他在爷爷捐的学校支教时,和唐诗一起拍的,陆初怎么连这张照片都有?!
等等,陆初不就是Y镇长大的么?
难道他们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见过了?
这怎么可能呢,那时候陆初才多大年纪,要是真见过他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周景戎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荒谬可笑,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没有办法解释这一屋子照片……
如果他和陆初一早就见过,那两年前自己在招聘会上遇见他,还是巧合吗?
信息量太大,周景戎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炸开了,他很想直接问问陆初,但不知为什么他最近面对陆初总有一种话到嘴边难以启齿的感觉。
周景戎就像丢了魂儿一样,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就连管家问他“手表找到没有”,他都记不清是怎么回答的了。
周景戎直接开车去了D大,当初是郭理超郭教授一纸推荐信,将还是在校生的陆初破例送来了风越,郭教授一定知道点什么。
办公室里,周景戎看起来心事重重的,“郭老,我记得当初您说陆初来风越,不是您推荐的,而是他主动向您请求的?”
郭理超笑呵呵道:“是有这么回事。”
“他为什么要来风越?”周景戎有点茫然,“真是因为看中风越发展前景好么?”
“景戎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别在这种事情上犯了糊涂。”
郭理超年迈的双眼看向他,满是睿智与慈和。
周景戎几乎不敢在心底里确认那个答案……陆初,从一开始就奔着他而来的……
郭教授一早就知道了,那爷爷肯定也早就知道了,难怪他一直都对陆初有着不一般的兴趣。
可是周景戎翻来覆去地想,却怎么都记不起自己在Y镇时见过这么一个人!
第五十八章 陆初
离开办公室,周景戎信步走在D大的小道上,校园里很多小路他都曾和陆初一起走过,同样的风景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天色渐晚,夜风拂面而来有些冷,周景戎需要这些风把自己吹清醒。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以前陆初经常和朋友一起聚会的中餐厅,想想自己那会儿其实早就对陆初在意得不行了吧,所以才想出那么幼稚的招。
餐厅后面有几个停车位,几个男生的说话声在晚上响起格外清晰,周景戎本意没有偷听的想法,却突然听到了困顿了他一整天的那个关键词。
陆初。
于是周景戎不禁放慢了脚步,说话的好巧不巧就是陆初在校时的几个室友,他们现在应该是在留校考研。
刘言飞看着车位上的新车,两眼放光:“曾凡,不是说家里最近把卡停了么,你小子上哪发财去啦,就提上新车了!”
曾凡道:“哪的事儿啊,前几天过生日,老幺给送的。”
其余两人泪流满面,异口同声:“老幺偏心!”
“瞎说什么呢,老幺平时哪亏待过你们?”曾凡解释道:“就大二那会儿,老幺半夜突然借我车开出去,结果不知怎么搞的出了故障。虽然当时已经给修过了,但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不给我新提了一辆么。”
刘言飞记起来了,“就那次啊,那回你车不是才保养过吗,怎么会出故障呢……”
“谁知道呢……”
“……”
周景戎一颗心顿时不受控制般疯狂跳动了起来,曾凡说的那事儿他记得,甚至于那天见到陆初时的心情都还无比清晰。
现在看来,并不是他自作多情,当时陆初就是因为他一句“心情不好”,所以才想出那么蹩脚的招特地赶来的。
这一刻,与陆初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就像电影片段一样,开始在周景戎脑中回放了起来。
在D大不过第二次见面,陆初就准备了最合他心意的菠萝风味的果茶,周景戎当时还觉得纳闷。
之后两人住在一起,陆初更是对他的每个细节喜好了如指掌,总能在最合适的时机,给到他恰到好处的照顾……
陆初知道他有体质特殊有凝血障碍,甚至知道爷爷有忆苦思甜偶尔会喝点劣质茶的习惯……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从罗露那里了解的,而是从一开始,陆初就是有备而来的。
周景戎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清凉的夜风阵阵吹来,倒把他一颗心吹得越来越糊涂了。
陆初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周景戎坚信自己当年在Y镇绝对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陆初这样的人,即便当年只是个小孩儿,应该也是那种会让人之不忘的。
突然,周景戎脑中一闪,又想起了陆初书房暗门里的那张照片……
向日葵花田的田埂上,坐着自己和唐诗。
周景戎记得那张照片是他带唐诗出去玩儿,正好遇到镇上的照相馆拍照的人来取材,便请人拍了一张。
当时照片只印了两张,自己留了一份,另外一张便给唐诗带着了。
那么陆初的照片是从哪来的?!
周景戎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想各种办法,多方打听唐诗的消息,他记得之前明明王校长给过他一些信息,唐诗或许就是现在的杨敏娜……
可当时他还没有来得及验证,便被陆初否定了。
现在看来说不定真是那么回事,杨敏娜就是当年的唐诗,陆初的照片是从杨敏娜那里得来的,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
一时间周景戎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不行,他要去找杨敏娜问个清楚,他需要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
杨敏娜的酒吧就在D大附近,周景戎没有杨敏娜的联系方式,只能去她工作的地方碰碰运气了。
这个点对于酒吧的营业时间来说还算早,喧闹的音乐和五颜六色的氛围灯下寥寥坐着一些人,周景戎原本是这种地方的常客,现在却觉得莫名的有些陌生。
周景戎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了下来,随意地环视四周,酒吧的位置有些偏僻,好在附近有学校,并不缺人流量。
一想到杨敏娜就是他找了十多年的女儿唐诗,周景戎一颗心别提多复杂了,他不禁开始思考唐诗这么多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个小女孩儿经营这么一家酒吧有多不容易……
他想问问杨敏娜长大后一点儿都不记得自己了吗?陆初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是说他俩一开始就是合起伙来的……
周景戎前一天晚上本就没有睡好,今天一整天经过无数次头脑风暴,这会儿真觉得有点晕。
这时不远处的吧台多了一道吸睛的身影,女人身着大红色的吊带紧身长裙,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配上一头大波浪,体态婀娜摇曳生姿,一出现就几乎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在知道杨敏娜就是唐诗之后,周景戎再次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老父亲的意思,当初唐诗在他身边才多大点儿啊,转眼就这么大了。
唐诗小时候软软糯糯的,偶尔又有点小傲娇,在周景戎的想象中,唐诗长大也差不多就是这副模样。
周景戎感慨归感慨,却也没忘记自己今天是有事儿来问杨敏娜的,他起身向吧台走去。
周景戎身形挺拔气质非凡,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显得格外突出,杨敏娜一眼就看到了他,忙热情地招手:“周总?您怎么来了,您提前打声招呼啊,我给您打折!”
周景戎和陆初在一起时,跟杨敏娜吃过几次饭,杨敏娜性格外向特别自来熟。
周景戎婉拒道:“不用了,我今天自己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一想到眼前的人就是唐诗,周景戎怎么都有些别扭。如果“唐诗”真把他忘了,那自己还需不需要提起这茬儿呢?周景戎有点惆怅。
“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那您今天来是……”杨敏娜目光灼灼,等待着他的下文。
周景戎略犹豫了几秒,思来想去,他还是最想弄明白陆初那个死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敏娜要是真跟他一块儿长大,肯定知道点什么。
“有关陆初的一些事儿,我想问问你。”
“哦,您是想问哪方面的呢?”杨敏娜明眸微闪,像是十分感兴趣。
周景戎道:“陆初小时候在Y镇的事。”
杨敏娜单手支着下巴,含笑道:“您这是终于反应过来了诗诗的事儿啊!”
“诗诗?”周景戎震惊,“你是指?”
“就是陆初啊,您还不知道吗?”杨敏娜也震惊了。
“……”
周景戎仿佛经历五雷轰顶,已经被劈得外焦里嫩了。
他是谁?他在哪?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周景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僵硬道:“请问这事儿我应该知道吗?”
“不好意思啊……”这回杨敏娜倒有些局促不安了起来,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我以为您已经知道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周景戎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那个难以置信的答案,“陆初就是唐诗,对么?”
杨敏娜不太能判断周景戎现在的情绪如何,只好小心地点了点头。
陆初就是唐诗……
周景戎觉得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今天这一天是怎么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接踵而来。
陆初怎么会是唐诗呢?
唐诗是他还没来得及领回来的女儿,周景戎实在没法想象,那么香香软软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和陆初这种身宽体长,动不动就一只手把自己扛起来的成年男人是同一个人呢?
周景戎觉得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还不够全面,太荒唐太离奇了,谁来救救他!!!
“周总,我知道这个消息对您来说有点意外,但这的确就是事实。”杨敏娜不算安慰地安慰了一句。
“所以,你们都知道陆初就是唐诗,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周景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总有股抑制不住的青秀区,“可是为什么呢?你们明知我一直在找唐诗的下落,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还有陆初,他这么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又是为什么?!”
再回忆起两人相遇后的点点滴滴,周景戎简直觉得荒唐得可笑,原来打从一开始,自己才是那个一步步被猎捕的草食动物,而陆初则是那个步步为营,狡猾的掠食者。
比起被戏弄的愤怒,周景戎此刻更多的竟是心塞,谁能想到当初看着那么单纯无辜的一个小男孩儿,背地里这么黑呢?
“为什么?”杨敏娜重复了一遍,看向周景戎的神情突然变得认真了不少,她说:“周总,陆初做了这么多,你难道还没看出是为什么吗?”
周景戎呼吸一窒,一时间竟不敢正视那个答案。
“他喜欢你啊,喜欢了很多年……”
———————(分割线,这次短小一点嘿嘿)
陆初从有记忆开始就在Y镇了,在他最开始的印象里,他是有父亲的。
即便隔很久才会出现一次,但陆初依旧期待着父亲的到来,因为只有那个男人来了,母亲才会变得温和亲切,才意味着他跟其他孩子一样有完整的家。
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了,母亲唐雅也随之变得疯狂而暴躁。
原本温柔安静的一个人,开始把自己关在房中,她经常坐在烟雾弥漫的房间里酗酒,醉后会死死掐住陆初的脖子,咒骂着姓陆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而陆初也是个没人要的小野种。
唐雅酒醒时看到他身上被打得青青紫紫的痕迹,似乎也有过那么一丝愧疚,她哭着抱紧陆初,告诉他说以后他不姓“陆”了,他叫“唐诗”。
陆初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听起来很像女孩子,附近的孩子本来就因为他长得像女孩子而欺负他,要是知道他这个名字可就要变本加厉了。
但陆初还是乖巧地记了下来,可学校及户口上的名字唐雅酗酒之余没有给他改过来,在外还是一致认为他的名字是“陆初”。
唐雅在难得清醒的时候,给他检查了一次功课,在看到课本和作业上赫然写着“陆初”这个名字时,唐雅怒不可遏,泄愤一般将他所有写着名字的课本撕了个粉碎。
当晚陆初自然也没躲过她的怒火,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扔到了门外。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陆初浑身是伤,裹着单薄的衣裳蜷缩在门口瑟瑟发抖。
年幼的孩子一开始还哭着敲门,试图乞求妈妈心软开门,在门内的人迟迟不做回应时他知道了答案,就那么安静乖巧地抱住自己小小的身体等待命运之神的宣判。好在晚上被邻居杨家发现,收留了他一晚。
后来没过多久,唐雅就因为长期酗酒和抑郁离开人世了,年仅七岁的陆初只能靠所谓的父亲定期打来的生活费艰难度日。
附近的人都知道唐雅是给有钱人当小三的,平时背地里就没少说闲话,唐雅死后这些冷言冷语自然都转移到了陆初身上。
明事理的大人或许还会心疼这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但不明事理的小孩儿自然就逮着他一个欺负,于是陆初成了周遭一圈孩子的出气筒和玩具,反正也不会有人给他撑腰。
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半夜总是会被噩梦惊醒,对着黑漆漆的空间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但他能做的只是把被子裹得更紧,强迫自己再次入睡,睡着了就不怕了。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陆初八岁,他遇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放学后陆初被几个经常欺负他的坏孩子堵在了教学楼后的小巷子里。照例的殴打辱骂之后,他们这次过分地把陆初的衣服扒光剪碎了,强迫陆初穿上一套女孩儿的裙子。
陆初光着身子别无他法,只好把裙子穿上了,那群坏孩子哄堂大笑,狠狠欺负了他一顿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陆初不想一个人回到黑漆漆的家里,他拖着狼狈的小身体躲到了教学楼楼顶,他平时总是表现出超乎年龄的成熟,这一次在无人的角落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或许是压抑得太久,这一哭便怎么都停不下来,那群坏孩子辱骂的声音总是在他脑海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