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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其他几个人也都吃的很满足, 林桃红和林翠香都吃了两个。

    林春燕留了几个,把剩下的都和大家分了。

    “人多一块包的,都拿回去让家里人尝尝。”

    林翠香点了头,说要往回带几个, 给林二婶和三郎吃。

    “你不总说三郎坏话, 怎么偏还给他带?”

    林翠香不好意思笑, 没回林桃红这话。

    丁慧娘也只吃了半个,剩下都给疙瘩留着。

    面包窑里的面包好了, 赵紫兰还没吃过,拿出来只觉得外壳很硬, 不如核桃包那样软。

    但林春燕从中间切开,热气冒出来之后, 就能看到里面软软的一层层面皮。

    “吃起来也很香。”

    面包好吃就好吃在,小麦的香味全被揉了出来,又香又有嚼劲。

    里面那些核桃芝麻都只是添头, 有就更好吃, 没有面包也不逊色。

    “我还是喜欢吃核桃包。”张大娘和胡大强都尝过味道之后, 又拿了核桃包出去。

    段夫子笑眯眯,也拿了两个核桃包, 见丁慧娘要带回去,才发觉这样子像真的核桃一样的核桃包,怕小孩子爱吃的很。

    他也就拿帕子装了几个。

    他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从前半辈子都只为了自己, 如今来了这铺子, 慢慢摸索着从头开始学。

    想着家中小儿小娘子看到这核桃包, 估计会笑眯了眼睛。

    赵紫兰带着核桃包回了家,狗蛋从厨房跑过来, 看见核桃包就走不动路。

    “都是燕娘给的,你且拿去吃,剩下给铃姐儿和爹娘留着。”

    狗蛋迫不及待把咬了一口,见里面还有馅儿,更觉得好吃,还不忘问赵紫兰,“二姐儿,你在那铺子里可是整日里都有好吃的?”

    赵紫兰摇摇头,“这话是从哪里来的?我去铺子里是为了干活的,怎么就能一直吃好吃的了。  狗蛋不太信,吃了一半之后就不再吃了,胡乱塞到了袖带里。

    想了想,又觉得不舍,拿出来小口咬了两口。

    剩下的这半个核桃包,他要留给黑子。

    如今家里面的活大部分都让狗蛋给做了,不管是洗碗还是挑水做饭,狗蛋人也麻利了不少,可他又是个贪玩的性子,不愿意总窝在家里干这些活,每次都叫了黑子来帮忙。

    黑子更不愿意干这些活,又不是他们家的活计,可狗蛋好说歹说,时不时地给他些个东西,黑子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赵紫兰见他不舍得吃,偏偏总拿了眼去看桌子上的核桃包,忍不住就笑了出来,“这还有好几个呢,你只管拿去和黑子分一个。”

    狗蛋一听,高兴地拿着那核桃包就往外跑。赵紫兰笑骂了几句,把剩下的推给赵铃兰,“铃姐儿你吃些吧。”

    这说了半天的话,赵紫兰才发现赵铃兰有些不对劲。之前狗蛋这样皮,赵铃兰早就开口训斥他了,今个倒是没一点动静,不由好奇地看着过去。

    赵铃兰一直低着头纳鞋底,她向来就是这样,不管走到哪里手上不做些什么活计,就觉得亏了似的,也难得让她练了一手好本事。

    赵紫兰见她不吭声,上前推了推她,也没能让她开口。

    赵紫兰才发觉她情绪不对,坐在了她旁边,出声问,“可是出什么事了?难不成身上不得劲吗?”

    赵铃兰好半天才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只管忙去,不用理我。”

    姐妹两个多年,一直是同吃同住,赵铃兰是个什么脾气,赵紫兰也是有几分了解,见她这样就知道肯定是她心里不舒服了,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也就明白了几分。

    “可是因为我拜了燕娘为师,学了那做饭的手艺,让你心里滋味了。”

    赵铃兰不承认,扭了身子去一边,“哪有什么好吃味的,我不也在燕娘家帮忙干活。”

    可瞧她这表情,赵紫兰就知道自个猜对了,叹了一口气,“也怪我,我这段日子光顾着学做菜了,都没和你好好说说话。”

    加上这段日子她才学颠勺,胳膊总觉得难受,回来倒头就睡。

    赵铃兰见她把错都揽在了自个身上,也不再扭捏,“不是你的错,你学那做饭的手艺我也是为你高兴的,将来你能过上好日子了,指不定还能接济接济我。只是一想到这样好的机会,我偏就没能去了,心里才难受。”

    即便是亲兄妹之间,也难免会因为一些看起来不大起眼的事情,有了嫉妒之心。

    赵紫兰从前也十分羡慕赵铃兰能有一手做鞋的本事,谁见了都夸,都知道他们家有一伶俐出挑的姑娘,倒把她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赵紫兰就把这话说了,“那时候我也可羡慕你了,只盼着什么时候也能像你一样,把那鞋底纳得又快又好,叫别人夸了我去。”

    赵铃兰倒是从来不知道赵紫兰还有过这样的心思,惊奇地回了头,瞪圆了一双眼睛,“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这样想过?再说不过一个纳鞋底的本事,有什么好学的,也就是做得多了才快些。”

    赵紫兰摇摇头,不赞同的说,“可能在姐姐心里,觉得这不过是简单的一件事情,可是叫我说这纳鞋底的本事就是厉害得很,我之前只想好好的学了去。就像姐姐如今瞧着我学了灶间的活计,也有了眼气的心思一样。”

    赵铃兰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慢慢吐出一口郁气,“我倒是不如你了,还让你来开解我。”

    赵紫兰见她没刚才那样闹别扭,身体也不紧绷僵硬了,知道她心里想通了一些,不由也露了笑出来,“我这的确太招眼了些,突然就能去学了那灶上手艺,好多人都犯嘀咕,都说我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才叫燕娘给看中。”

    见赵紫兰这样贬低自己,赵铃兰又不高兴了,“他们这说的什么胡话,你能被燕娘看中,纯粹是因为你那做饭的手艺好,他们要是有这一样的本事,也早就能出了头。”

    见赵铃兰还肯维护自己,赵紫兰心里更高兴了,只把那核桃包往前推了推,“这可是燕娘今个才做出来的,吃起来真就像核桃一样,香喷喷的,姐姐赶紧尝一尝,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虽然心里还有些不得劲,可是说开了之后,赵铃兰倒没那么大的负罪感了,她一方面觉得嫉妒赵紫兰让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堪,都是一家子姐妹,当然是盼着她好了,可又忍不住生出些嫉妒的心思来,矛盾了好些天。

    狗蛋和黑子把核桃包分了,没吃够,回来一看那核桃包都没了,忍不住就撇撇嘴说,“大姐,你不是说不吃吗?怎么都没了。”

    赵铃兰这时候有了精神,白他一眼,“都给了你两个了,你还没有吃够啊?家里的地可是扫干净,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赶紧去做饭。”

    赵紫兰在一旁帮腔,“就是,别人家的弟弟都能出去摆摊挣钱了,只你还在家里馋这个馋那个。”

    狗蛋被两个姐姐说了一通,耷拉着脑袋去了灶间。

    赵铃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赵紫兰,“咱们两个是不是太过分了?”

    赵紫兰摇摇头:“这有啥?一会儿让他在吃个核桃包,保准又活蹦乱跳了,他就是个大馋小子,只要有吃的就能哄好。”

    林春燕回去之后,把后院里种的那些倒了的蒜全都给刨了出来,编成了一股股的辫子,挂在了地窖的墙上。

    这些留着慢慢用,开食铺子多少蒜都能用完了。

    剩下的那些,她打算拿来腌蒜。

    先把蒜剥皮之后,掰成一瓣一瓣的,用盐水泡着,这样能更好的入味,当然也麻烦一些。

    泡一晚上之后,重新过一遍水,加入一些花椒和盐,放进罐子里密封。

    又做了糖蒜,在罐子里放些糖,一点点的醋和盐。

    大概一个月之后就能吃了。

    地窖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放的满满当当的,让人格外有安全感。

    这些蒜腌好之后,就放在铺子里的桌子上,有些爱吃蒜的客人就直接拿了吃,像当初他们腌的那腊八蒜,也有不少人惦记着。

    天稍微凉一些的时候,林二叔又带着不少人过去种树。

    林二婶和孙娘子还往树坑挑了几桶水,就从小河沟那边挑过去,白日里被移栽之后有些蔫哒哒的小树,也总算活泛了些。

    “过不了多久,这一条路也就变的阴凉,再不怕晒。”

    孙娘子远远看过去,好像能看到一群人往镇上走去走回的情景。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以后谁去镇上也不怕热,是好事。”

    “可不是,累些就累些。”

    趁着这几天没其他的事情做,林春燕摘了许多个野花野草,要教林凤蝶和李氏染布。

    李氏拿了个绣鞋过来,给林春燕和林桃红都做了一双,上面还坠了珠子,很是好看。

    林桃红看到眼睛都直了。

    “这早就开始做了,不过才做好,正好能穿。”

    林桃红二话不说就试了试,见大小合适,又爱惜的脱了下来,不舍得再穿。

    那个被罩李氏还没有赶出来,只先拿了两张枕巾,上面花团锦簇的看着就喜庆,林春燕更喜欢这个,笑盈盈的谢了她。

    “原就我这个当婶子的早给你们做了来,以后要是想往衣裳上绣什么东西了,只管找我来。”

    林桃红赶紧点头,“好的三婶子,我一准去找你们。”

    如今这些染布的事情,王英娘比林春燕还要懂一些。林春燕只开了个头,下面就都让王英娘往下说,她在一旁听着,也赞叹王英娘的聪明。

    她这样勤奋好学,内心又坚定,不管在什么时候,王英娘都能活得很好。

    王英娘难得被这么多的人盯着,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推了林春燕一把,“你那是什么眼神,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林春燕真诚的说,“英娘,我这是打心里觉得你很厉害,让我佩服得很。”

    王英娘脸一下子就红了,“你少拿话来笑我,我看最厉害的就是你了,我不过都是跟着你的步子学。”

    “那也要愿意学才是,咱俩都慢慢进步。”

    林桃红在后面正吃着甜瓜,这瓜是柳娘子给送来的。他们家地里除了西瓜,还长了不少的甜瓜,这刚熟了就被她摘了下来,送过来几个。

    她一听林春燕和王英娘这话,就使劲地咬了一口甜瓜,脆生生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让那边本来趴着哈气的大黄狗也支起了耳朵。

    那幽怨的小眼神正好被林凤蝶看了个正着,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林桃红见自个儿的心思被看穿了,就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回去。

    林春燕和王英娘说这话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起来林桃红,说完了才发现他们这说者无心,林桃红却着实地听进了心里。

    见他们都看过来,也不吃瓜了,跺跺脚直接把帘子一甩,进了屋子里。

    “这是又闹起小孩子脾气了,回头我哄哄她。”

    王英娘就笑了笑,“晚上定要缠着你睡,不然我今天就去干娘一块睡吧。”

    林春燕让她不用去,自个进了屋子,“我先去看看她。”

    屋子里,林桃红侧躺在床上,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个河豚一样。

    林春燕上前戳了戳她,故意逗她说话,“这是怎么了?可是又喝了几斤的醋,都酸到屋子去的。”

    林桃红哼了一声,把脸又扭向另一边,心里却等着林春燕来哄她。

    林春燕却说了这一句,就自顾自地忙去了,林桃红背过身半天都不见她说话,只得悄悄地挪了下身子,斜了眼看过去。

    这一眼正好和林春燕的对上,她也闹了个大红脸,蹭的一下坐起来,“大姐你怎么这样,不就是嫌弃我不爱学,你们都不喜欢我了。”

    林春燕刚才是故意逗着她,见她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干脆就坐在她身边,一边笑一边说,“这次可真没那个意思,只是瞧着英娘会那么些个染色的手法来,我却还只会老样子,才有感而发。”

    林桃红却抓住了那个这次,只问,“难不成从前是故意说我的,只这次不是?”

    林春燕忍不住抚掌大笑,“今天怎么这么机灵?之前是有那么几次故意来点你,想让你多学一些东西,只是再不曾想你那时候没听进去,今儿个却走了心。”

    林桃红有些别扭,从前她就是听了这样的话,也只当没听到,今个却有些心烦,不知道怎么反应这样大了些。

    她想了想,倒是认真地把这个为什么生气给想明白了,凑到林春燕耳朵边小声地说,“我是觉得你们都只喜欢英娘一个,从前只有大姐你也就罢了,可如今我瞧着连娘心里也把她放在了前头,平日里只说我毛病多,时不时就夸了她去,可不就让我心里难受起来。”

    她这样的坦白诚实,倒让林春燕喜欢得不行,捏着她那小脸说,“这也没什么不好想明白的,你心里总觉得她是外来的,自然应该排在你后头,可咱们也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她是个什么性格脾气咱们彼此都知道了,且她原先的家里又出了那样的事,早就一心一意地跟着咱们过日子呢,我和娘都是把她当成一家人,和你一样。”

    林桃红撇撇嘴,“你们怎么都那么快地把她当成自个人,我却还总把她排在你们后面。”

    她这总是把自个和王英娘总放在一块儿比较,心里也知道王英娘人勤快又好学,她是比不过的,时间长了难免心里就不平衡。

    林春燕说了她许多好话,“就你这爽快的性子,英娘就没有,她总时常把话憋在心里。而且你虽然有些爱生气,可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很少记仇,英娘很多事情都喜欢钻牛角尖。”

    这些话林桃红爱听,让林春燕再多说些来,还想把王英娘叫进来,让林春燕当着她们俩的面说。

    林春燕才不上她的当,直接站起来,“既然你没事了,就出来帮着干活吧,娘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还不回来。”

    林桃红赶紧告状,“肯定是去找柳大娘说话了。”

    张大娘的确在柳娘子那里,不过两个人不是说闲话,是为了那几只鸭子在争吵。

    平日里韦柔姐都是把鸭子放在一块养,哪里知道谁是谁家的,偏这些鸭子们都长大了不少,眼看着就能下蛋了。张大娘和柳娘子闲来无事,把每个鸭子都提溜起来看了一遍,专门盯着这些鸭子的屁股瞧。

    各自挑了几只觉得能下蛋多的鸭子,正好挑中了几只一样的,这就掰扯不清了。

    张大娘觉得自个儿看鸡屁股这么多年,就没有看走眼过,哪些鸡下蛋多,哪些鸡不愿意下蛋,她光看鸡屁股就能看出来。

    想来这些鸭子应该也是一样的道理,让柳娘子把那几只鸭子还给她,振振有词的说,“这是我刚才先看中的,剩下的那些是你家的,再不能错了。”

    柳娘子寸步不让,“你可得了吧,你那看鸡屁股的本事还是跟着我学的,我也没收你那束脩,再说鸭子也是日日被我们家喂着,这些鸭子归我们才是正经道理。”

    韦柔姐在外面把鸡圈打扫了,把从地里摘的那几个苦瓜拍碎了,她打算直接放些猪油炒。听着屋里两个大娘还在那里为鸭屁股的事情争吵,实在受不了,直接推开了门进来。

    屋里的两个人被吓了一大跳,柳娘子是知道韦柔姐脾气的,别看温温柔柔的,实际上也是有些脾气的。

    有一回她半夜上茅厕,还看见韦柔姐让彭平安跪在搓衣板上。

    不过她也没去管,她自个都还被韦柔姐管的老老实实,偷不了一点懒,彭平安不过是跪会儿搓衣板,不值当什么。

    张大娘却是有些害怕这韦柔姐,她时常听柳娘子抱怨,觉得这韦柔姐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夜叉,皮下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只小声嘟囔说,“我们两个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个小媳妇就不用管了。”

    韦柔姐没理张大娘,只对柳娘子说,“娘,你都歇了半天了,该去上山看看。之前不是和你说了,那松花粉燕娘喜欢,你再去多摘些,白天没事的时候把那些粉都弄出来,再从山上寻摸一圈,看有什么野果子,这时候好多都已经熟了,别都被鸟儿吃了去。”

    这一串吩咐下来,柳娘子已经不由自主地把鞋给穿上了,嘴里应着是,倒是把张大娘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知道柳娘子会听了这韦柔姐的话出去干活,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韦柔姐不过才说了几句,柳娘子就怕成这个样子了,只惊的下巴都掉了。

    从前的时候,也只有吃席和赶大集的时候,柳娘子才这样积极,剩下的时候就是喊她十遍八遍,她也懒得翻个身动弹一下。

    柳娘子瞧见张大娘那副表情,就有些不好意思,扯了张大娘的手,往外走,“这些鸭子我回头再给你,你要是没事就跟着我一块上山。”

    张大娘才不想去上山的,估摸着家里的饭也做好了,只说回去要帮忙,走的时候还多瞧了韦柔姐几眼。

    柳娘子叹了一口气,又羡慕起张大娘的好命来,她这不过才歇了一会儿,就得去干一大堆的活。特别是那松花粉,她实在是懒得弄,还不如去打扫鸡笼子来得痛快了。

    林凤蝶和李氏已经在院子里试着染起颜色来,林凤蝶之前没有试过,只是想学这手艺,可李氏是实打实的试过的,不过是没成功罢了。

    这次倒知道了其中的关窍,记在心里的同时,也在看林春燕那脑袋。

    林春燕不爱戴花,日常就只梳了个发髻,只在鬓边戴了几朵小的茉莉花。再看林桃红和林凤蝶,这两个人头上恨不得把花都插满了,一时倒琢磨起来,莫非是不带花就能聪明些了。

    林桃红和林凤蝶都不知道李氏竟把事情推到了那些个花身上,只还在那里说好了,过几天要一同去摘了牡丹来带。

    “我知道一个地方,那花都是现摘的,一文钱就能有两朵,比镇上挑花卖的货郎都还要划算。”

    李氏走过去叫林凤蝶回家的时候就听到了这话,更加肯定了她自己的猜测。

    就是那花的原因,怕脑袋里除了戴花之外,也没别的想头了。

    张大娘见她们要走,也不说什么废话了,往里面张望了几眼,见林春燕在腌松花蛋,赶紧进来,洗了手就要帮忙。

    林春燕笑非笑地看着张大娘,“娘,这是去做什么了?老半天都瞧不见人影。”

    张大娘自然不说她是去说闲话了,只说,“我去帮那些鸭子喂了喂食,我瞧着长大了不少,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吃到他们下的蛋了。”

    养鸡养鸭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只要好好地喂他们吃东西,不知道哪天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给下蛋了。

    一般一天能下一个,多数都是下在窝里,有时候也会下在草堆。把他们捡了来,留着越攒越多,心里就没由来得开心。

    腌松花蛋的时候,难免就说起宋家村的那二傻子来,“也不知道那蜜蜂有没有被他们养起来?到了夏天要喝各种饮子了,可少不了蜂蜜。”

    林春燕也在想着这事,“明天了我去问问宋娘子。”

    宋大爷他们时常不回村子里,消息还没宋娘子灵通,倒是问了她来得更快一些。

    一说起宋娘子,张大娘又来了兴趣,坐在那里帮着把鸭蛋滚上草木灰,就说,“那双姐儿看起来长得斯斯文文,倒是听说她之前还和那宋娘子的干儿子有瓜葛,不成了这才想嫁给二郎。”

    对二郎这个侄子,张大娘是从心里面就喜欢,倒不是因为他是个男娃,只因为他帮了这个家里很多次,要不是他,他们的摊子也支不了这么大。

    林春燕一听这话就皱了眉头,“这可不能瞎说,娘是从哪里听来的?”

    林翠香曾经把这事告诉过她,林春燕知道他们家断然不会把这事往外说的。原以为事情就那样过去了,再不曾想,这时候还能再听到双姐儿的消息。

    张大娘以为林春燕不信,只把她从哪里听到的说了出来,“是金娘子同我说的,这也不是一个两个人知道。他们村里不知道是谁,把和她和宋娘子干儿子有来往的事情说了出来,这才闹开了。”

    第102章

    张大娘继续往下说, “这也就便罢了,左右咱们知道那孩子是个好的,只怪那宋大娘的干儿子实在不是个东西,把她蒙骗去。”

    林春燕竖着耳朵往下听, 果然就听张大娘又说, “可她那娘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见这事就闹开了,怕以后嫁不出去, 竟就要把她嫁给外地富商做小娘。”

    说完这话,林春燕和林桃红就同时都站了起来, “这怎么能?双姐儿如花似玉的年纪,就算找不到太好的, 也不至于去给人做小娘。”

    这小娘和大娘子可是有本质的不同,大娘子是可以提脚把小娘子给卖了的,也能被送来送去, 和一个物件没什么区别。

    张大娘点头, “要不说作孽呢, 摊上这样一对爹娘。”

    林二婶也在为这事着急,头天夜里一晚上没睡, 觉得自个家害了双姐儿。原本把二郎也埋怨上了,见他眼底下面也是一片乌青,倒说不出来什么了,直接请假回了娘家。

    到家里一看, 她二哥还在外面没回来, 只不见双姐儿的身影, 问了才知道人已经被卖走了。

    那行商是坐船来的,不过停留了一日。林二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指着她二嫂的手指都有些哆嗦,“你还是当娘的吗,怎么就把她给卖了,也不想想到了小娘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吴二嫂是真心在为双姐儿打算,听了就黑沉着脸,“我们娘两个能如何?别的不说,那行商年岁不大,家里也没大娘子,双姐儿进去了就能管家,不比嫁一个泥腿子好。”

    他们一心奔着富贵前程去,不管是二郎也好,还是宋娘子那干儿子也好,若是没钱,吴二嫂也不会看他们一眼。

    林二婶运了半天的气,想到那样好的一个人,连去向也不知,忍不住眼圈就红了,上去使劲扯拉吴二嫂头发几下。

    吴二嫂只觉得林二婶无理取闹,“你虽然是家里的姑奶奶,可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双脚,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嫂吗?且那人是双姐儿看过,自个愿意跟着走的。”

    吴二嫂说到这里也捂了脸哭起来,“你当我舍得她跑那么远?以后难得见一面,可如今十里八村都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你们家二郎又不娶她,让她如何活?村里的传言都不知已经变了什么味儿,连说我家双姐儿怀身子的,都有,再这样下去我们娘俩也不用活了,只找根绳子吊死就是了。”

    林二婶不吃她这一套,“即便这样,也不该那样草率地把女儿就卖给那行商。咱们这附近不好,再往远些找就是,县城府城那边多的是能过得了日子的人,不过入不了你们的眼罢了。”

    吴二嫂哭了一会儿,眼睛比林二婶还要红,哑着嗓子说,“我家双姐儿长了那样一副好容貌,让她只嫁给那些泥腿子,你这个当姑姑的就甘心了?”

    林二婶呸了一声,“你别一口一个泥腿子,谁还不是种庄稼出来的,只是老天保佑着风调雨顺,咱们都能吃上一口饭就罢了,还想活得怎么样?”

    吴二嫂无力地摆摆手,她和林二婶说不明白,只让她以后少来往,“你只想着要是二郎答应了娶双姐儿,哪里有这样的事情。也别这时候过来装什么好人,需得记住,若不是那行商,我们娘两个怕直接一根绳子吊死了。”

    林二婶气了一通,也拿这个二嫂没办法,只能悻悻的回了家,心里一直在想这事,倒是没办法开怀。

    张大娘和孙娘子轮流去劝了几句,“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是再难过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把保重自个儿的身子,多打听打听,看能不能知道那行商是谁,好歹正经娶了咱们双姐儿,做了大娘子。”

    林二婶听了这话,这才打了一个激灵,也不知道该找谁去。还是林春燕在那边提了一嘴,得先问问这行商是哪里人,姓什么叫什么,再去托了镖局的人走一趟,总能打听到些什么。

    林二婶把脸一擦,觉得这是个法子,也不去找她那二嫂子了,只去找了娘家另外两个嫂子打听清楚情况,就跟着林春燕去了趟镖局。

    路上又难免说了一通,“我虽然怪我二嫂,可她也说的有几分道理,那些个传言实在难听,怕他们娘两个在家里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林春燕叹了口气,安慰林二婶几句,说来双姐儿的娘和杏花娘还不太一样,又有着几分相同。

    都想过上好日子,被穷怕了。只可怜了杏花双姐儿这样的小娘子。

    偏偏,天底下这样想的人还很多。

    林春燕来镖局次数多了,倒也不见外。先和他们打了招呼,把来意说,“也不知道你们接不接这样的差事,只是我家这个姐儿的情况如何,我们好歹得打听清楚。”

    孙安元想了想就点头,“这地方离咱们也不远,打听起来也方便得很,正好我们最近也没什么事,就帮着跑趟腿。”

    林二婶赶紧问了价格,“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可别少要了,再叫我们过意不去。”

    孙安元就说了个数,林二婶听了就知道,他定然是少要了不少,就有些不安,把目光看向了林春燕。

    林春燕安抚的看着林二婶,想了想就说,“既然这样,我们也承你们的情,到时候我再多送了两坛酒。”

    大壮和虎子在后面听到了,立刻就乐呵呵起来,“那再好不过了,我们一准都给打听清楚了。”

    林春燕这才跟着林二婶回来,路上的时候林二婶就说,“不管怎样,我这当姑姑的也算是尽了心,说来也是我家二郎没福气,这样好的小娘子。”

    这也就罢了,那宋娘子原先那干儿子绝不能就这样放过了去。

    说不是他在外面乱说一些,双姐儿也不能那样受不了谣言。

    林春燕回了铺子里,就瞧见张大娘也不坐在那里嗑瓜子,她手里拿了毛线,倒是开始学着织毛衣。

    只是她开始动作有些笨拙,那些毛线被她团成了一团,很不听使唤。这模样被林春燕看到了,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大娘听到笑声才发现她回来了,先问了情况,知道他们镖局的人会帮着走一趟,也松了一口气,把那毛线拿给林春燕看,“这东西到底是怎么织好的?怎么在我手里就不听话。”

    林春燕又教了她一遍,“到时候还是问问三婶子比较好,我这也就会这一种。”

    “这就够了,能织出来不就得了。”

    张大娘说完这个,又问林春燕,“你看雪团身上的毛也挺多,挺白的,能不能也拿来织毛衣。”

    林春燕这下子是再也没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张大娘被她笑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我是认真在问的,那雪团最近掉毛掉得实在多,我看跟着羊毛也差不了多少,要是能织了,我就把他的毛都给剃掉。”

    林春燕笑够了才说,“娘,你平日里不是听宝贝那雪团的,别人说上两句你还不乐意,怎么又舍得给他剃毛了。”

    张大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给他剃毛也不是让他多难受的事情,那毛剃了,说不定他还凉快呢。那羊身上的毛被剃了不照样活得好好的,这有什么。”

    林春燕就说,“从来没听说过那猫的毛还能织毛衣,应该是不能的,你可别胡乱地给他剃了,回头雪团着急了,再不让你抱。”

    张大娘一想雪团那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就不再想这事,只说,“一个个的都那样难伺候,连猫也是。”

    张大娘坐下来继续研究那毛衣怎么织,她这还惦记着攒嫁妆的事情呢,双姐儿的事情又给她提了个醒,想着家里这两个小娘子千好万好,可不能走了双姐儿的老路子,得把那身装备得厚厚的,让人不敢小瞧了去,以后日子才好过。

    林春燕只以为张大娘是一时兴起,织着玩的,下半晌做好了饭出来,瞧见她还在那里织,可能低头时间长了,脖子和肩膀就有些不舒服,在那里使劲晃了晃。

    林春燕走过去给她捶了两下,让她别再织着毛衣了,“就是想穿了也得等到深秋里,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呢。”

    林桃红刚才给送索唤的打了半天的饭,只觉得胳膊腿都是累得很,这时候就摊在椅子上,一边喝着饮子一边说,“大姐你别管娘,她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烦了就不会再织了。”

    张大娘斜着眼瞥了她一下,让她把瓜子皮给弄走了,“吃得哪里都是,我怎么教你的,就这个吃相?”

    林桃红把那瓜子皮收起来,故意学着张大娘平日里吃瓜子的样子,还要林春燕看,“大姐你觉得我学得像不像?还说我呢,她自个不也是这样吃的,我都是学她。”

    林桃红拉了林春燕让她看,张大娘也没忍住,往那边瞥了一眼,瞧见林桃红学得那怪模怪样的样子,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把毛线往桌子上一放,就要站起来打人。

    林桃红瞧见了,起身一溜烟地就蹦了起来,一点也没刚才那腿疼胳膊疼的样子,直往后院里跑。

    恰好碰到了宋大娘从外面进来,看见这两个忍不住就笑,“一天天的你们两个不打会儿机锋,就浑身刺痒得慌。”

    林春燕站在柜台边弯着腰笑附和着宋大娘的话,“可是呢,在家里也这样,让他们两个人分开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又互相想的很,倒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宋大娘看着她们三个母女感情好,心里也十分的羡慕,一想到她的娟儿曾经也和她这样亲密,更是觉得五味杂陈,却没了从前那种伤心难过,只是有些淡淡的遗憾。

    林春燕知道宋大娘的伤心,她的痛苦和宋大爷还不一样,那是她十月怀胎,费了好大的劲,一点一点拉扯大的,旁人是理解不了这种痛苦的。

    怕她再伤心了,林春燕赶紧拉着她说了别的话,“这外面的天阴阴的,可是要下雨了?”

    宋大娘听了这话才回过神来,“看着是有雨,这倒了夏天雨水就多起来了。我看外面的棚子上还得再多搭上两张席子,省得漏雨了。”

    林春燕就说,“要是下雨了就让他们来屋里喝茶,就在门口那里放几张桌子,也不碍事。”

    宋大娘没和她客气,“要是下得大了,咱们就这样。”

    她过来主要是想说二傻子养蜜蜂的事情,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知道林春燕托了宋娘子去打听,她还是回来一趟村里,把事情问得明明白白才回来。

    “总得亲眼看看才行!你不知道那二傻子的哥嫂被蛰了什么样子,他们不像二傻子,那蜜蜂就是不往他身上蛰!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养,让二傻子从山上摘了捉了不少回来,放在了木箱子里,可就是不出蜜,后来托人打听许久才知道,这木箱子里面的学问也大着呢,得有通风口,有蜂王在的地方……”

    林春燕听得也是一愣一愣,感叹起来,“这也太不容易了些。”

    宋大娘点点头,“是不容易,但是这蜂要是真养成了,以后他们这一大家子吃喝就不愁了,想着以后的好日子,谁还觉得身上那些疙瘩算什么,还同我说让咱们不要着急。”

    俩人说着话的功夫,外面就响起了一声闷雷,天也比刚才更阴沉了一些。片刻的功夫,一阵阵的风就吹来,两边的树都被吹弯了腰。

    外面的金娘子和那卖小笼包的老汉,都赶紧把东西收了,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雨点就噼里啪啦地下来,个个都有豆子那样大,砸在脸上还有些疼。

    “这雨实在太大了,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去那老宋家的棚子里。”

    “还是直接去铺子里吧,这样大的雨,那棚子怕也顶不住。”

    金娘子紧跑慢跑,身上也淋了些雨。一边骂着贼老天,一边跑进了铺子里,四处张望了几眼,没看到张大娘的身影,就朝后院喊了几声。

    这么大的雨,他们的摊子是摆不成了,之前下雨时候,林春燕条瞧着下的太大,就让他们进来铺子里,好歹能躲一躲。

    这些人都和林春燕熟了,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格,也都不客气,瞧见下雨了就往她这大厅里面躲。

    从前林春燕没这铺子的时候,他们这些摆摊的都还一块躲过雨雪,骂过老天爷。

    那边宋娘子和梅子也过来了,再后面进来的是走街串巷的两个货郎和一个茶博士。

    他们身上雨淋湿的更多一些,怕弄脏了地上,只在门口蹲着。

    不大一会儿,大厅里就挤得满当当了。

    胡大强瞧见了,就说没事,“进来里面些,外面冷的很。”

    那茶博士有些不好意思,“咱们都来这里躲雨了,要是有人想来吃饭,可如何是好。”

    林春燕指了那边几张桌子,“那边还有空地方呢,且下雨了多数都是叫索唤,来店里吃的人倒是不多。”

    二郎和三郎这时候也跑了进来,他们两个离得远,身上都湿了不少。林春燕怕他们招了风寒,就去灶间给他们煮了一大锅紫苏叶红糖水,直接端着锅就出来了。

    “一人喝上一碗,多少是个意思。”

    “哎哟,这里面还放了红糖,让我喝真是浪费了。”

    卖小笼包的老汉一直都是笑呵呵的,接过那碗紫苏叶红糖水就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只觉得身上立刻就舒坦了很多,甜滋滋的味道留在他的嘴里,一时都忘了,有多长时间没喝过这样带甜味道的水了。

    那两个货郎和茶博士都不敢喝,只说身子壮没事。

    “不值当什么,不过是多添上几碗水的事情。”

    好说歹说,三郎也在那里插科打诨,那三个人才把紫苏水给喝下去,觉得不好意思,那两个货郎还拿了东西出来,要送给林春燕。

    这倒把林桃红和梅子给吸引过去,两个人眼巴巴地看着货郎那扁担里面的东西,见一会儿拿出来个面人,一会儿又是个拨浪鼓,还有不少头上戴的绒花,两个人都看呆了。

    这两个货郎原本就是亲兄弟,日常就是走街串巷卖货。见这两个小娘子喜欢,一人送了一朵绒花,说是刚才紫苏水的谢礼。

    宋娘子也和林春燕开玩笑,“既然这样,我也给你们碗鱼肉羹,不白喝了你那水。”

    林春燕和宋娘子熟识得很,真的就接过了那碗鱼肉羹,“说起来也有好长时间没喝了,可得让我尝尝什么味儿了。”

    宋娘子也跟着乐呵,“你还能不知道是什么味儿了,想喝只管找我来,还能缺了你这一碗。”

    再喝下去这碗鱼肉羹,林春燕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点了点头说,“娘子的这手艺又长进了不少,我看着更倒是比之前更好喝了些。”

    宋娘子听了她这句夸赞,心里十分高兴,眉眼都染了笑,“成日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在家里和我奶奶一块琢磨着,还说不知道好不好喝,有了你这话倒让我放了心。”

    那边小笼包曾老汉见他们喝着这样香,拿了几个大钱出来,让宋娘子给他盛了一碗,又把几个小笼包递给林春燕,“小娘子你尝尝我这小笼包,咱们如今也算是邻家。让你指点指点,就够我偷笑半日。”

    林春燕连说不敢,“实在是折煞我了,你们都在这码头摆了多年的摊子,手艺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实在是不用如此谦虚。”

    大家就都笑,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这话别人说出来我们信,只从你林小娘子的嘴里说出来,我们却不认得。”

    “是啊,还说我们谦虚,谁不知道你这手艺是一等一的好,我们实在是不敢在关公门前耍大刀。”

    那货郎被他兄弟拍了一巴掌,“竟混说,那是在鲁班门前耍大斧。”

    梅子和林桃红再也忍不住,笑得肩膀都颤起来,那两个货郎也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都脸红了。

    说话的功夫,林春燕面前就放了不少吃的,有烧饼。豆包,果子,那茶博士一直没开口说话,这时候也默默地把茶粉研磨碎冲泡起来,只冲了一副远山青翠的茶放在林春燕。

    林春燕忍不住拍掌大笑起来,“难得今个下雨,咱们凑在了一块,倒不像是来避雨的,倒成了那什么美食交流节。”

    大家都是第一次听这名字,只觉得稀奇,纷纷点头说是。

    林春燕又让胡大强帮着把她现做出来的那些菜,一样盛了一小份,“既然是交流节,那不能只我品尝你们的,咱们大家各自交流了,才能有进步。”

    后厨里面的林翠香和赵紫兰听到动静,也走出来了,有好些个菜是她们两个做的,眼巴巴地等着大家吃那点评一两句。

    一时之间铺子里倒是热闹得不行,老远都还能听到动静。

    有人打着伞出来买烧饼,没瞧见人。正要回去,路过铺子的时候,听到了里头这样热闹,忍不住探头探脑地进来,就看到了摆摊子的众人都在这里,一时愣住了,只小声地问,“可还卖烧饼?”

    卖烧饼的大娘听林春燕说话,听的有些入神了,倒是没听到门口那人在喊她,还是茶博士捅了捅她,才让烧饼婆婆回过神来。

    听说是想买烧饼,直把那烧饼筐子往前推了推,让这人自己拿,连钱都来不及收。

    这人把四个大钱放下,拿了四个烧饼出了门,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不知道今儿个是在做什么,这卖烧饼的婆婆从前可是热情得很,怎么这个像是失了魂,也不怕他多拿了去。

    烧饼婆婆这时候只恨得自己如今年岁大了,记不了那么许多,听着林春燕说可以做了什么豆沙的,豆皮的,韭菜的,白菜馅儿的来,只觉得眼睛都放光了。

    那卖小笼包的曾老汉在那里羡慕不已,“你这婆子可真是走了好运,这林小娘自提点你的,你还不赶紧记下了,回去照着做。”

    那卖烧饼的婆婆立刻犯难起来,瞪了曾老汉一眼,“瞧你说得这样简单,你怎么不去做了来?我这老婆子人老眼花的,光这些名字我都记不住,更别说那馅儿怎么调出来了。”

    她打了这么多年的烧饼,也知道这里面要是加馅儿的话,不仅外皮酥脆,里面的那些馅儿的味道才是最主要的。

    曾老汉和她也认识多少年了,见她眼前有这么好的机会也抓不住,只在那里干着急,“要不是我不会打烧饼,怎么着也得做出来。”

    烧饼婆婆立刻就回怼回去,“你是不会做烧饼,但是你能蒸小笼包啊,只把里面的馅儿给我了,我先做了那肉烧饼。”

    曾老汉一时就有些舍不得了,倒是没有再往下说什么。

    林春燕说着说着也想吃豆皮烧饼了,正好铺子里有不少豆皮。林春燕干脆就去后厨里把豆皮的馅儿调好,端出来满满一大盆。

    这次不仅是卖烧饼的婆婆和曾老汉有了兴趣,就是宋娘子和金娘子也都凑了过来。

    金娘子是最早去洗了手的,只说要一块包着,“到时候给我吃上两个就行。”

    刚才听林春燕说了那么些个馅儿,她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出来了。”

    林春燕就说好,胡大强干脆端了两个盆子过来,想帮忙的都让洗了手。

    烧饼婆婆那里先把面团直接分成好,让大家往里面包,再一个一个擀成圆饼,直接放在炉子里烤。

    一时之间铺子里倒是欢声笑语起来,就连宋大娘也过来凑了凑热闹,包了几个。

    “我这个可做着记号呢,待会儿了谁都别和我抢。”

    偏曾老汉烧饼里面的馅料最少,引得大家嗤嗤笑起来。

    何娘子冒着雨过来买东西,就瞧见里面热热闹闹的,她不像刚才来买烧饼的那郎君有些腼腆,她人却是爽朗得很,进来就先和大家打了招呼,“今天怎么这样热闹?我说外面一个卖东西的也没有,还说都跑回家了,原来人都在这铺子里呢。”

    豆皮烧饼已经放进了烤炉里,这时候空气里就传来了些许的香味,何娘子是个鼻子灵敏的,使劲地闻了闻,就猜着他们肯定是做了好吃的。

    她干脆也不着急走,先要了一碗鱼肉羹,只等着那东西烤好了吃。

    “这可没有多余的,都是我们自个儿动了手的。倒是还有我这小笼包和馄饨卖,不然就吃上些那个。”

    何娘子不干,“我看那馅儿还有不少呢,怎么就不能再多包些来?再说今天下雨,只怕也就我一个人过来,我只要上十几个就好。”

    “你这就是狮子大开口,哪里有这样多。”

    豆皮烧饼很快就烤出来了,这卖烧饼的婆婆手艺很不错,那外皮烤得十分酥脆,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再这样有些冷的天气里打开,被那样热气一熏,只觉得连身子也都暖和起来。

    张大娘刚才不动手,这时候只等着过来吃,她也不害臊。和林桃红先后拿了两个。

    林桃红急着吃,她也不掰开来吹一吹,直接就下嘴咬。

    果然又被烫得在那里倒吸着气,这是老毛病又犯了,林春燕瞪了她一眼,从中间把那烧饼给她掰开,放得差不多凉了才让她吃。

    林桃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也是太着急要吃了,才又忘了不能吃烫的,和张大娘坐在那里,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干干净净。

    这豆皮的馅儿果然香得很,让人停不下来。曾老汉吃了两个,还有些意犹未尽,问卖烧饼的婆婆学会了没有。

    卖烧饼的婆婆摇摇头,“这好吃就好吃在那馅料上面,和我这烧饼没多大关系。”

    刚才的时候,林春燕说了那么些个馅料,烧饼婆婆只觉得自个是做不成的,不过依旧卖了那烧饼,每日不管多少,总有个进项就成。

    可吃了这豆皮的烧饼之后,见大家都吃的停不下来,她也来了兴致,只想着等着一会儿人散了,好好地问问林春燕,不管她说不说,只尽到了自己的心。

    那两个小货郎一人吃了一个,就不肯再吃,只把林春燕递过来的用油纸包了,放在自个的胸口,说回去了再给家里人尝尝。

    大家就打趣,是不是要带给小媳妇,两个货郎都涨红了脸在那里摇着头,“我们年岁都不大了,还没娶媳妇呢。”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只让两个货郎的脸变成通红通红才罢休。

    何娘子果真就要上十几个烧饼,她从袖袋里拿了钱,分别给了烧饼婆婆和林春燕一半,“这样谁也不吃亏,下次你们再做了这样好吃的东西,可得叫上我。”

    说完,捧着那些个烧饼又冒着雨走了。

    林春燕吃了一个就停手,想着他们铺子里的主食不多,只有素馒头和米饭,早上的时候多两样,也只是油炸果子和肉夹馍,再没其他了,要是有了这些个带馅的烧饼,倒是也好卖起来。

    不过他们人手不够,林春燕也不想再多打了这烧饼来,这样烧饼婆婆也有这个意思,就真和她商量起来。

    烧饼婆婆没想到今儿个天上还会掉了馅饼,只说出门该看看黄历,回去了也得给家里的菩萨上炷香,再不想有这样的好事来。

    曾老汉就十分羡慕,只问林春燕他的小笼包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我这人脸皮厚,你只管说来,让我也尝尝天上掉馅饼的滋味。”

    他脾气一向是爽利,从前宋大爷和宋大娘萎靡不振的时候,他还过去劝过几句,有时候也会把卖不完的小笼包留下来几个让他们吃,宋大爷就帮着他说话,“老曾人爽快的很,燕娘要是真知道了,就给他多说上两句。”

    那边货郎杜大朗见这豆皮烧饼这样好吃,就有了主意,只问林春燕能不能等着烧饼做好了,让他们多拿些,到时候也能走街串巷地卖。

    三郎瞧见有人和他想得一样,一下子就蹦了起来,“你那扁担里都是卖的其他东西,也不好再挑了吃食去卖,我看还是就让我去吧。”

    那杜杜大郎自然也不肯退让,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就说起来。

    林春燕被吵得头疼,和曾老汉说完,又去说他们两个人,“你们两个又不在一个地方卖,杜大郎他们惯常往村里走的,三郎你多数都是在镇上,合不一块儿拿了东西去卖了。”

    那边烧饼婆婆一听,东西还没做出来就有这么些个人抢着要卖,心里乐开了花,可同时又犯愁起来。

    如今她岁数也大了,怕烧饼做不了那么些个,不过她心一横,想着这样大好的机会,要是白白错过了,怕是进了棺材里也能从里面爬出来。

    想着不如就让儿媳妇和闺女都回来帮忙,三个人怎么也能把这烧饼摊子支棱起来。

    等雨停了,铺子里的众人才都散了,走了老远还能听到他们在议论今个做的豆皮烧饼,只说是难得吃上一回。

    外面雨不是很大了,昨晚还热得不行,这一下子就凉快起来,宋大娘留他们住在这里,“反正你们这里也东西齐全,就别来回跑了。”

    林春燕却还是想回家的,在家里住着和在别的地方住着,感觉是不一样的。

    只把蓑衣带好,怕路上再下起了雨,才慢慢往回走。

    三郎和林翠香还在拌嘴,从前林翠香总把那些不高兴憋在心里,可如今她才不管那么多,有什么说什么,难免就和三狼呛呛起来了。

    林桃红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总是两个人跟前煽风点火,再拉着林春燕一块看热闹。

    林春燕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这也就是自家姐妹,要是换了旁人,你哪天被别人打一顿,我也不觉得稀奇。”

    林桃红哼了一声,“我也不是没长手,我看谁敢打我。”

    远远的,看见林二婶他们在村口迎,手上拿了不少的蓑衣和雨伞,见了他们就说,“也不知道你们今天回不回来,怕你们忘带了,再淋了雨。”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一块往家里走去。

    下了雨,山间就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路两旁的树也比前几天的时候有了精神,不那样耷拉了,估摸着是能活。

    也不枉林二叔他们辛苦一场,大热天的还去种树。

    丁慧娘去家里转了一圈,见疙瘩没回来,还在孙娘子家跟妞妞玩,也没去把他叫回来,直接背着篓子上了山。

    走在村子里的时候,能闻到柴火燃烧出来的味道,远远看去,也能看到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和山间的房屋融合在一起。很快就消散了。

    丁慧娘闻着那柴火的味道,却觉得很安心,这味道她经常在灶间干活的时候能闻到,是一种让她不怕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安定。

    走在泥地里,回去之后鞋上难免沾了很多个泥,林桃红在那里庆幸自个儿没穿了绣花的那一双鞋,要不然沾了泥,她得心疼死。

    李氏做的那双鞋林桃红宝贝的不行,也就偶尔穿在脚上,回回都还得把裙子提起来,让人看见脚上的那双鞋才行。

    才几天的工夫,王英娘就把那染色的手艺全交给了李氏,回头就和林春燕说,“三婶学得也忒快了些,有好些个东西我都没想到,她就知道怎样去做,我看过不了多长时间,各种颜色的布就都能给染了出来。”

    毛线也是,林春燕那平针还没有练熟,李氏已经会织出花样来。

    林春燕也不知道这花样叫什么名字,李氏就随口取了个名,叫什么麻花针,像小辫子一样。

    张大娘听说了,过去看了看,也不跟着林春燕再学,嫌她只会那一样的针法织出来不好看,完全忘了之前怎么说的。

    李氏如今见了她,可是客气得很,手把手地把张大娘教会了,“就是毛线用得太快了,老周家的羊都已经剃光了,一时半会儿也长不出来新的。”

    张大娘就说,“让老三去别的村子问问,又不止咱们一个村子里有羊,不行就让狗蛋爹到时候再给问问。”

    还有她娘家的那兄弟,去的地方更远,要想找什么的话,都方便得很。

    李氏点了点头,又说起那毛线也能染了颜色来,“到时候织出来怕是更好看。”

    张大娘也不得不佩服自己李氏来,“你这手艺好,要是织出来了肯定能卖上高价。”

    李氏脸上带了几分真切地笑,“是呢,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日子有盼头得很。”

    院子里四郎还在吭哧吭哧地对着木头砍,见了曾经一块说闲话的张大娘过来,早就想进来和她亲香亲香,可林三叔在旁边一直盯着,让他也不得空。

    等张大娘出来要走的时候,四郎才幽怨地说,“大娘,我这也有好长日子没去你们家玩了。你咋也不知道来叫我,是不是都快忘了还有我这个侄子。”

    那眼神表情实在委屈,让张大娘不由得笑出了声,赶紧说,“你这就跟着我一道去家里,咋能把你忘了。”

    四郎还在看林三叔的表情,那边五郎已经噔噔地跑到张大娘身边,拉住了她的小手,乖乖地叫了声大娘。

    张大娘回来的时候,身后就跟着三小只进了院子。林凤蝶先跑去找林春燕,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通话。

    “可是要把我憋死了。”

    今儿个张小娘子过来找她抱怨,倒了一肚子的苦水,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林凤蝶,“从前咱们两个还都能一块说说话,如今我不来你们家学手艺,你倒是都不去找我了。”

    李氏生怕林凤蝶在听了张小娘子的挑拨,做出什么事情来,只在一旁盯着。

    还好张小娘子也知道林凤蝶如今和林春燕他们关系好,没说些什么出格的话,只把家里的事情抱怨了一通。

    林桃红本来在那里织围巾,听了这话就竖起了耳朵,好奇的问,“我听说他们家不是要和李员外家的小娘子说亲,可是有眉目了?”

    林凤蝶点点头,里正这次种了几天的树,肚子里窝了不少的火,这次不管张天河说啥,一定要让他娶了媳妇。

    张天河犟不过,只能同李员外家的小娘子见了面。

    林春燕一直留意着林桃红,见她听了之后,果然面上有几分不高兴,只赶紧转移了话题。

    狗蛋和黑子也过来了,瞧见了四郎和五郎在这里,就和他们玩了起来,四个人不知道怎么商量的,非要牵着大黄狗出去遛一圈。

    “这大狗实在可怜,成日里在家里被拴着,得出去放放风才行。”

    林桃红正一肚子的邪火没地方发,直接呛回去,“哪里成日里被关在家里,你是没看见我们带着他出去转悠吗?”

    狗蛋是知道林桃红厉害的,比他家里两个姐姐加起来还要厉害,本来就有些犯怵,也不敢再说什么,只缩在了黑子身后。

    黑子挣脱了一下,没有挣脱开狗蛋的手,只能往后躲了几步,他也害怕林桃红那。

    林桃红见他们这两个样子,也知道自个刚才说得有些过火,缓和了一下脸色说,“这大黄狗凶得很,你们和他又不熟,带出去了,万一咬着别人可怎么办?”

    说了两句,林桃红就回屋子里去了。

    林凤蝶上次来的时候,林桃红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顿脾气,今儿个又是这样,就小声地问林春燕,“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像吃了炮仗似的。”

    林春燕是知道林桃红那几分小心思的,就说,“不过天热了,她肝火比较旺盛,天一热就这样,倒也没事。”

    林凤蝶就不再管她了,凑过去看林春燕要做什么吃的,“你们如今和二叔家挨在一块,有什么好吃的,可别只想着他们,也想想在村子里的我们几个。”

    五郎根本就不理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坐在那小板凳上,小小的手拿了东西就往嘴里塞。吃的是头也不抬,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仓鼠一样的可爱。

    林春燕忍不住走过去给他擦了擦嘴,把他抱起来说上几句话。

    梨花瞧着他们这里热闹,也拿着手里的活计过来,她这是在给李有福做衣裳。

    如今他也总跟着张小舅往外跑,身上的衣衫不能太寒酸了,不然就会让人看轻了去。

    林凤蝶见她过来,就止住了刚才说的话,梨花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笑了笑说,“可是说那赵怀子娶亲的事情。”

    林凤蝶尴尬地点了点头,“只是那王大妮原本是你嫂子,我倒是不好直接出来。”

    梨花笑着摇摇头,“那有什么不过是换了赓帖,都还没下过钉定,认真说起来,还是我家对不起他们家呢。”

    想着王大妮如今也能有个好归宿,梨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再不想因为自个儿的事情,让其他人被牵连了。

    林凤蝶就凑到了梨花身边,问她,“那你哥是怎么想的,可心里有不得劲?”

    梨花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哥和我差了有几岁,往日里也不爱同我说什么。”

    李有福的性格和二郎有些像,什么事情都喜欢闷在心里面,梨花倒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李有德是跟着梨花过来的,瞧见五郎在那里吃得欢,眼巴巴地凑过去,也不敢伸手拿,只在那里问五郎好不好吃。

    五郎没明白他这话里的潜台词,一直在那里点头,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慢下来,不停地往嘴里塞着东西。

    李有德到底年长了几岁,也知道了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再不敢像从前那样,闻到隔壁传来的香味就满地打滚地想吃。

    这副隐忍克制的样子,倒是比以前馋嘴的时候讨喜多了。

    林春燕看见了,又从灶间端来了一盘子,“你们两个在这里安生吃着,别打架就行。”

    看到那盘子端来的东西,李有德眼睛就亮了,先看了一眼梨花,见她点了点头,才敢伸手去拿,还说了声谢谢。

    王英娘也忍不住说,“有德倒是长进了不少,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梨花日常在家的时候,也总拿了规矩来教李有德,赵娘子在梨花教得好,到底是正经学过规矩的,干脆就撒手不管了,只日日跟着李铁蛋去地里干活。

    他们两口子也琢磨出些门道来,能来林春燕这里干活自然是好的,可她这里很多东西都是要入口的,找的全都是可靠的人。能不能来全都看命。

    倒是不如把地里的活计做好,不管是种粮食还是种了菜,就是多养几只鸡鸭,也能来林春燕这里换钱,这已经比其他村子里的人不知道好上多少。

    两口子是下了决心要好好干的,每天天不亮就出去,直到太阳下山了才回来,只把那块地伺候得比别人家长势都要好上几分。

    除了说些家长里短,小娘子们凑在一块,最喜欢说的就是头上戴的花,手上染的指甲,现在指甲桃还没开花,要等过段时间才能染了各种颜色来。

    “我从我姥姥家移来了黄色的,到时候染了也好看的很。”

    指甲桃的颜色有好几种,红的粉的紫的黄的,每种染出来的颜色不一样。

    林桃红在屋里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见没人过来找,她心又痒痒得很,只能重新拢了拢头发,出来找人。

    大家瞧见她出来,也都没提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从指甲桃说到猪胰子上。

    “那东西实在是好用。等下次我买了猪的胰脏回来,燕娘你帮着我做上一块。”

    林凤蝶也要,“我要里面有茉莉花的那种,每次来你们家都得拿那猪胰子洗了手才行,能香上很久。”

    林春燕就说,“正好我们家也不多了,英娘还说往里面放些竹叶,应该有一股淡淡的竹子香。到时候做了,你们也一块过来跟着学一学。”

    其他人也就罢了,林春燕有什么好东西,向来是不会藏私的,只把他们教会了。

    可梨花不知道这些,只听了这瞪大了眼睛,嘴里一直在说使不得。

    林春燕拉了她重新坐下,“这有什么使不得,光我们几个人用猪胰子算什么,那东西好能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的,是好东西。没听说一句话病从口入,洗干净了手才能少生病。”

    第103章

    梨花听了这话, 倒是脸上带了几分激动,又怕别人看出来了,使劲压着往上翘的唇角。

    三郎也闹着要一块学,还说做好了放到他的扁担里, 他跟着烧饼一块去卖。

    “我看你这不像是要摆摊, 倒像是去做货郎了。”

    三郎正有此意, “我就觉得做货郎挺好,各种东西都能背着出门, 指不定哪种就能卖出去了。”

    林春燕好奇的问他,“那你还做那酥鱼吗?”

    三郎点点头, “自然是做得,我那酥鱼如今也打出去了名声, 都知道这是林家酥鱼,有好些个人还专门找我来买呢。”

    这卖了小半年终于有了起色,他才不舍得丢下呢。

    林春燕就笑, “难不成你有三头六臂, 又做今个又做那个, 白天还要走街串巷去卖货,不把你累死。”

    梨花听了, 心里却是一动,张了张嘴想说,又觉得实在是太唐突了,就没开口。

    林春燕看得清楚, 只是也没说什么, 看着三郎在那里苦恼不已, 跟着大家伙一块笑了起来。

    说了会儿话,林桃红的心情好多了, 见狗蛋他们在那里闲着没事玩蚂蚁洞,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不是说想去遛狗吗,我带着你们去。”

    狗蛋和黑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不可置信,想去又有点害怕,林桃红看到了,直接掐着腰问,“你们去不去?再这样啰唆我可就不带你们了。”

    狗蛋和黑子赶紧点头,“去去去。”

    那边五郎已经吃得肚子滚圆,听见招呼,跳下板凳也要跟着狗蛋出去乱跑。

    梨花拉住李有德,用帕子擦了擦他嘴上的残渣,嘱咐了几句,“可要看好弟弟,只在咱们村子里这边玩就行。”

    李有德十分懂事地点点头,才跟着他们跑出去。

    又都说起林桃红来,“还是小孩脾气,一会儿好一会儿恼的。”

    林春燕好笑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不过这样也挺好。”

    那边林翠香悠悠地说,“红娘也真是,老说大姐跟我们玩得好,可真说起来,就大姐你就护着她了。”

    王英娘也点头,“可是呢,就属燕娘最护着她了。”

    林春燕被他们说得大笑起来,“你们两个还吃醋起来了,和红娘一样,也成小孩子了?”

    林翠香和王英娘也都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各自歪倒在旁边人的身上。

    林桃红带着大黄狗出去跑了一圈,后面跟着四五个小的,在村里着实耀武扬威了一番,不少小孩听到动静都跑过来看热闹,等回到家里的时候,后面就跟着好几个尾巴。

    他们也不敢进来,只在林春燕家门口探头探脑,有几个林春燕也是认识的,就招了招手让他们进来。

    这几个小孩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都不敢进来。

    林春燕只好抓了一把的糖出来递给他们, “你们各自分一分,拿着吃吧。”

    这些小孩子都不太敢,见林春燕真的要给,才犹犹豫豫的接过,立刻笑开了眼,叽叽喳喳的在他们家附近玩。

    林桃红跑了一圈,脸蛋也变得红扑扑的,把大黄狗拴好之后,拍了拍他的脑袋,就要去井边直接打水喝。

    林春燕看见了,赶紧让她去喝灶间晾好的白开水,“那井水没有烧开,不知里面有多少虫子,喝到肚子里怕就会闹肚子。”

    林桃红害怕这个,很听话的就跑去了灶间,大口大口地喝完了才问,“晚上吃什么?”

    林凤蝶也不着急走,初夏的晚风还有些凉,天边已经有几分黑,林春燕想了想就说,“要不咱们吃炝锅面吧。”

    一碗热乎乎的面条吃到肚子里,能从头暖和到脚。

    且这炝锅面也是好喝的很,里面放了葱花鸡蛋,放些青叶菜,到时候连汤也喝的干干净净的。

    林凤蝶只喝了两碗才停,五郎吃零嘴就饱了,却还是想吃,抽抽噎噎的,看起来很可怜。

    林春燕就拿碗给他盛了一碗,让端回去早上再吃。

    兄妹三个人这才踏着夜色回去,说好了过两天再来。

    早上的时候,王英娘先爬了起来,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就要去灶间做橡子豆腐。

    今个是张牛力来拿橡子豆腐的时候,上一次他们带了好些个腐乳回去,托张小舅过来的时候说卖得不错,这次要多拿上一些回去。

    林春燕也跟着醒了,帮着她把橡子豆腐从地窖里拿出来,清晨的空气里还带着些许的潮意,可能是因为昨天下了雨的原因,倒是也没有热得多难受。

    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见他们来了,低低的叫了一声,声音里透着几分亲昵。

    这骡子和驴还不一样,驴总是喜欢叫唤,声音特别地大。他们村子里正家养着一头驴,那叫声在他们村东这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春燕上去摸了摸骡子的毛,把他拉过来架在磨盘这里,一边小声的和王英娘说起话来。

    两个人商量着等橡子豆腐做好了,就去趟山上。

    “先把那些木耳给摘干净了,再挖些杏仁菜”。

    杏仁菜比其他的野菜都要晚上来,但味道特别的好,调凉菜包饺子,做麦饭都是行的。

    林桃红也比之前醒得早多了,她要起来做豆腐了,豆子是提前一天泡好的,等橡子豆腐做好之后,她就把黄豆倒到了磨盘里,一边在旁边坐着看,时不时把流在外面的豆汁扫回去,一边慢悠悠的打上几个哈欠。

    昨个晚上,不知道从哪里飞进来个蚊子,一直在她身边哼哼,时不时咬上一口,让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她有些幽怨地看了林春燕她们一眼,“那蚊子也真是奇了,怎么也不咬你们两个?”

    “谁知道呢,可能是你身上的肉香吧。”

    林桃红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觉得痒得受不了了,就去旁边田垄上摘几个蝎子草,涂抹在被咬的地方,很快就不痒了。

    林二婶他们也很快就过来,橡子豆腐和黄豆豆腐如今她都是能做的,和孙娘子两个人一白天就能干得差不多。

    见他们几个又这样早地起来,只说让他们多睡会。

    “如今天长了,起这么早也不觉得难受,再说中午的时候还能睡上一觉。”

    很快,外面就传来柳娘子家的鸡鸣叫声,没多久就看到一群小鸭子被赶了出来,韦柔姐跟在他们的身后,手上拿着根棍子,嘴里发着噜噜的声响。

    瞧见林春燕背了篓子出来,就露了个笑,“这么早就上山去。”

    林春燕点了头,“这鸭子长得倒是真快。”

    “估摸马上就能下蛋了。”

    说了几句话,林春燕和王英娘继续往山上走。

    一路上,不知名的小花随处可见。林春燕觉得他们应该是雏菊一类的,中间都有圆圆的花盘,四周是各种颜色的花瓣。

    杏仁菜也长上来不少,林春燕和王英娘放下篓子,就开始拔起来。

    不大会儿,丁慧娘拎着疙瘩也来。别看疙瘩小,可也知道帮丁慧娘干活,拔了好些个杏仁菜。

    林春燕逗疙瘩,“我们疙瘩也太厉害了,这小篓子都快装满了。”

    疙瘩挺着小胸脯点点头,“疙瘩要帮娘干活,多多摘回家野菜。”

    这些野菜摘回去了,丁慧娘都会拌上一些高粱面,直接上锅蒸熟。

    这是他们最近总会吃的东西。

    丁慧娘一天三顿的在铺子里吃,总有一种负罪感。

    她吃的是家里面最好的。

    林春燕偶尔会让他们带些吃的回去,丁慧娘每次都会留给疙瘩。

    有时候多了吃不完,会给妞妞或者麦芽送去些。

    他们三家,要比村里其他人过得更艰难些。

    林春燕摘的差不多了就准备下山,路过一处清泉的时候,先蹲下来把手给洗干净了。

    边洗边想之前听人说的,城里的大户都会打了这山泉水去泡茶,听说是好喝得很。

    林春燕拿着罐子也带了些回去,打算煮开了尝尝。

    到了山坡处的那片竹林,他们又砍了很多根竹子回去,打算今个去铺子里做竹筒粽子。

    林桃红看见了就问,“不是还没到端午,怎么这么早就吃起粽子来?”

    还不是用粽叶包的,看着就很奇怪。

    “就是因为还没到端午,想吃粽子了才说要做了这些来。”

    他们从山上下来没多长时间,张牛力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张小妹。

    两个人是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发的,张小妹手里也拿了不少东西,先把一捅的泥鳅递过去,“这时候河里的泥鳅多了去,也不知道你们爱不爱吃,就先拿了些来。”

    林春燕自然高兴,“那一会儿先别走,我先给你们烧了这菜。”

    来往得多了,大家都很熟悉,张牛力也不再那样拘谨,帮着在院子里敲敲打打,看哪里有要修的东西就主动搭把手。

    不过,李二叔住在他们隔壁之后,有了什么事情,张大娘就扯着嗓门喊上一嗓子,家里的东西都没之前那样坏得多了。

    张牛力见没什么事做,转到了后院,给骡子喂了草,又帮着把羊奶给挤了。

    张小妹很好奇那羊奶的味道,就喝了一口,人差点被送走了,皱着眉头说,“这可如何能下得去嘴,你们平日里都是怎么喝的?”

    她这个样子倒让大家都笑了出来,“是不好喝,就是加了糖也盖不住那个羊膻味,不过燕娘手艺好,能把这羊奶做成其他的好东西。”

    林春燕就给她看了看那醍醐,“这东西用来做糕点最好了,特别的香。”

    她又从地窖里翻了翻,把之前做好的羊扎糖拿上来一小罐,“原本就是给你们留的,正好带回去吃。”

    张小妹当即就打开罐子,拿了羊扎糖出来,掰了一半递给张牛力。

    这羊扎糖雪白雪白的,看起来挺好吃。可刚才喝了那羊奶之后,张小妹也不敢立刻吃,先凑近闻了闻,见这羊扎糖倒是没有那么重的羊膻味,反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奶香,这才敢下嘴咬上一口。

    很快,她就好吃得眯起眼睛来,“这和那雪花酥味道有些像,倒是不那么难吃。”

    林桃红在那边叽叽喳喳地说,“之前我们还吃过那雪花酪呢,是用了冰做的,上面放了羊奶做的醍醐,和果酱拌在一起。吃到嘴里又顺滑又冰凉。”

    也就是今个天不那么热,要不然张小妹能被林桃红说的这话馋死。

    王英娘帮着把豆皮和橡子豆腐放在了扁担里,那些个腐竹都已经晒成干的了,可以存储的时间更长一些。

    张小妹看见了就咧了嘴笑,“我们村里快过庙会了,早些天就有好些个人来给我说,让我们多带些豆腐回去,怕是这段时间得总来。”

    腐竹也就罢了,那橡子豆腐可是放不长久的,少不得要张牛力每天过来挑了去卖。

    好在他们秋天的时候收了不少的橡子豆腐,这时候也能慢慢做了来。

    王英娘已经在心里盘算着,等到今年秋天的时候,橡子果一成熟就先要去山上捡一些,地窖放不下,就都堆在西屋里。

    这样好的一棵树,要是能一年四季地长,该有多好。

    张大娘又叮嘱了他们路上要小心,说是有流民,“别不当回事,他们这些人走投无路了,什么都能做出来。”

    张牛力难得开口,“姑姑,你这话还真给说着了,我们村就来了几个流民,说是投奔亲戚的,里正看得人可怜,就让他们住了进来。”

    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张牛力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可他们投奔的那亲戚已经六七十,自个儿都吃不饱,哪里有精力去养活这些个流民,他们就动了歪主意,去别人的地里偷摸了几回。”

    在村里你摘个瓜,我偷个菜的事情,可大可小,要是相熟的人或是半大的孩子,知道了也就骂上几句,让他们以后别再摘了。

    可这些个流民一不是他们村里的人,也不是小孩子了,被偷的那几家就很生气,找了里正要把他们赶出去。

    那些个流民没办法,只能跪在这些人的门前,一下一下地磕头,盼着他们能放过自个儿。

    要是再被赶走了,他们哪里还能去找栖身之地,这时候还好,再过上半年,天一冷,不仅要饿死,还得担心会不会冻死了。

    听着张大娘直唏嘘,“都是可怜人。”

    流民可怜,被偷菜的人也可怜,要怪只能怪贼老天。

    锅里烧热油,放些姜蒜,再把泥鳅倒进去,伴随着一阵滋啦的声响,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粉丝用的还是他们自家做的那粉丝,又筋道又软弹,里面还放了些豆干,浓浓的全是肉的香味。

    泥鳅被处理过了,一点土腥味也没有,且它的肉质十分的鲜嫩,捞上些粉丝吃到嘴里,伴随着浓香的汤汁,只觉得香到了天灵盖。

    张牛力兄妹两个也不客气,端起来碗呼哧呼哧地吃了两大碗,里面的泥鳅放在最后吃,把肉嚼了,再把刺吐出来,最后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他们走了这一路,基本上就没停,张牛力他是走惯的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能走来。可张小妹不行,这一路都是强撑着,吃了这泥鳅粉丝汤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想着又要往家里走,她的腿就有些迈不动道,迟迟不肯动身。

    张牛力不惯着她,“早说了让你不要来,我自己就能带回去,你偏不听。”

    张小妹怕他下次不带自个来了,赶紧站起来,从柴火堆里拿了根棍,“也没说不走,这不是再歇一歇。”

    张大娘就留张小妹,“你哥这几天还总来,你要不就在家里住上几天。”

    张小妹有些心动,她也想多和林春燕她们亲香亲香,可一想到家里的豆腐摊子离不了她,就摇了摇头,“下次吧姑姑,等什么时候不忙了我再过来。”

    张牛力不忘对张大娘说,“姑姑过几天过庙会了,定要来看会。”

    这时候过庙会可是大事,张大娘就点头,“自然是会去的,你们路上可要小心。”

    兄妹两个点了头,直接从村东的山上绕着走,这样的话要比从大路上走,能近上许多。快一点的时候,张牛力一个半时辰左右就能走过来。

    张小妹没有挑扁担,只拿了根棍子,这样走起来就要轻松许多,上了村东的山上之后,偶尔能听到几声不知名的叫声,张小妹虽然野惯了,听了这声音还是有些害怕,只让张牛力走慢一点。

    “大哥你说,这山上会不会藏着流民?”

    张牛力摇摇头,“这山上要是藏了流民,姑姑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这山下住的人也多了,许多人日日都是要上山的。”

    再说之前还有洪柱子的那事情,平日里大家都是警醒着呢。

    张小妹一想也觉得不大可能,这些离村里近的地方,那些流民是不敢来的。实在没办法,估摸着才会上山,找个山洞能够遮风挡雨,再在山里面挖些野菜,也是能凑合着过冬的。

    想到他们那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样子,张小妹就叹了一口气,嘴里念叨着让老天爷保佑,他们这里千万别发生了灾。

    林春燕吃了两大碗泥鳅粉丝汤,她好长时间没嗦过粉了,这泥鳅粉丝汤倒是有那啊一样的感觉,只吃在额头上冒了汗才停。

    到了铺子里,见烧饼婆婆和她身边的两个女娘都已经等着了,她们也不找地方坐,眼睛像是看不够似的,一直东看看西看看。

    看见林春燕了,烧饼婆婆赶紧快走了几步,“林小娘子,我这做个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怎么也得做了那些个菜烧饼去。”

    她昨天原本就下定了决心,回去之后再给儿媳妇一说,她儿媳妇直接就跳了起来,要不是看天实在太晚了,当时就得撺掇这烧饼婆婆去找林春燕,立刻答应了这事。

    烧饼婆婆还惦记着自个的闺女,又把她给找来,说要是打烧饼的话,就让儿媳妇和闺女一块帮忙。

    俩人都没意见,这一大早就急匆匆地赶来,是连饭也没吃。

    林春燕不慌不忙地让她们找地方坐下,只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拟个章程出来,别到时候因为这个那个的再闹了矛盾。”

    烧饼婆婆的儿媳妇是个伶俐的,赶紧说,“这不能,我们自己有几斤几两是知道的,昨个那豆皮烧饼我婆婆带回去,我们也都尝了,味道不知道有多好,单靠我们定然是做不出来的。”

    虽然这么说,林春燕,,还是把该如何分钱详细地给说了一下,还让她们回去再商量商量,“这前面说好了,后头咱们干起来活来也放心。”

    烧饼婆婆的儿媳妇赶紧说,“我们昨天晚上就想好了,这已经比我们想得好太多了。”

    林春燕见她们都没意见,这才点了头,让段夫子给拟了份章程,各自画了押才算完。

    “咱们先不贪多,只把那豆皮烧饼做了出来,你们那里留一些卖,我这里早餐铺子也没什么主食可以吃,到时候也拿来卖。”

    烧饼婆婆自然高兴得很,刚才已经说清楚了,这些个豆皮和烧饼他们是对半分,馅料林春燕出,他们只需要包起来,烤好再给他们送过来就行。

    这多卖出去一个烧饼,他们就能多赚上一文钱。

    烧饼婆婆这时候还有些晕乎乎的,是被她闺女推着出门的,到了摆摊那里还有些不太相信,“这就完了,咱们以后就能做那带馅儿的烧饼了。”

    她闺女赶紧点头,“可是呢,这小娘子一点架子也没有,真好说话。”

    就在刚才商量事情的时候,林春燕还不忘给他们一人上了份早餐,让他们边吃边说,考虑得十分周到。

    如今饼里面大多是不带馅儿的,也就馒头里面能放些素的或肉的,再来就是小笼包,这豆皮烧饼也算是新鲜吃食。

    何娘子昨天买了十个回去,还说留着早上吃,可一晚上也没留住,直接被他们三人给吃得干干净净

    早上一起来,郑厨子就催何娘子,“你快去看看,可是有那豆皮烧饼了?我再吃上两个。”

    何娘子不愿意起来,反正踹了他几脚,“你怎么不去?这一大早的,不如就去叫了闲汉来。”

    郑厨子一想也是,直接去门口张望了几下,就见已经有闲汉在街上来回地穿梭,赶紧叫出一个。

    这就是那送索唤的常女娘,她正要往几户人家里送索唤,瞧见了郑厨子,笑眯眯地打了招呼,“可是要送些什么东西来?”

    郑厨子点点头,“不知那林小娘子的铺子里可是有新鲜的吃食?”

    常女娘点点头,“说是今个晌午就有那什么竹筒粽子了,到时候若是想吃,我给提前送来。”

    郑厨子摇摇头,“不是那竹筒粽子,是豆皮烧饼。”

    常女娘愣了一下,“却是没看到有什么烧饼卖,可是要吃那肉夹馍?”

    郑厨子有些失望,回去又细细问了何娘子,才知道原来是昨天那卖烧饼的婆婆和林春燕他们一块做出来的,心里叹了一口气,“估计是吃不成了。”

    那么好吃的东西,只吃上那么一回,何娘子也不睡觉了,直接坐起来,“你可别瞎说,怎么就吃不成了?不行回头我去问问那林小娘子,看她能不能再多做些来。”

    就是加些钱,能吃上那豆皮烧饼,她也是乐意的。

    段夫子早上吃了两个油炸果子,配上了一碗甜甜的豆腐脑,是吃的身心舒畅了不少。之前拿回去的那核桃包,家里的大娘子和一儿一女都喜欢得很,就连老母亲也对他难得露了些笑容出来,倒是让段夫子受宠若惊。

    除了刚考上秀才那些年,他家老母亲已经很久没对他这样笑过了,激动得差点流出泪来。

    这都是多亏了那核桃包,他心说等林春燕什么时候再做了,他再拿些回去。

    今个瞧见林春燕带了许多竹筒来,说要做竹筒粽子,段夫子又高兴了。这竹筒粽子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好吃得很,又沾染上那竹子的清香,实在是太合他意了。

    段夫子就坐在那柜台后面,一边盘算着账,一边看着来往的人,见早饭这顿卖得差不多了,账也盘好了,才拿出那九章算术仔细地研究起来。

    如今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这里看着那书上的题,再用林春燕教给他的方法做出来,手边放着的是泡出来的各种各样口味的茶。

    如今挣到钱,他也舍得花上些铜板去买了茶来,再不用日日喝碎茶沫子了。

    有时候还会叫了茶博士过来,那天来避雨的那茶博士他就经常去叫。

    或者直接让宋大爷给他冲些粗茶来,不过宋大爷冲茶的手艺一般般,倒是宋大娘还有几分本事。可也不好总麻烦了他们去,还想着要不要回头再学了。

    就这样慢慢想着,不大会儿他就沉迷到了这算术题里,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眼前站了个俏生生的小娘子。

    那模样长得十分风流,一身杏白色的衣裳穿在身上,更衬得肤若凝脂,还有很重的胭脂味传来。

    段夫子打眼一瞧,就知道这娘子的身份,就是他们镇上瓦舍出了名的绮文姐。只是林春燕说了,不管三教九流,他们这铺子谁来都是欢迎的,段夫子就先让他们买了票。

    绮文姐也不着急掏钱,只问身边的丫鬟,“你往常叫的索唤,可是从这里买的?”

    那丫鬟急忙点头,“小娘子,就是这家店。如今城里的闲汉大多都爱来这里跑腿,要是想叫别的酒楼里的东西,还得特意另说。”

    那小娘子就点了头,拿出来三十几个大钱全换成了票,学着前面的人挑了东西,找了个幽静的地方坐下。

    她模样长得实在是好,大厅里一半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朱娘子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和往日气氛不同,往那边一张望,就看见了绮文姐。

    朱娘子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你怎么在这里?没得脏了这铺子里的地方。”

    朱娘子本来就是个泼辣的人,且她一个月就能挣上一贯多钱,黄掌柜还指着她那点茶的手艺,也不敢太管着她们了,越发让她骄纵的无法无天。

    绮文姐听到了朱娘子的喊声,依旧是不慌不忙的,像是没听到,只拿了筷子在那里慢慢吃着,旁边还放了一杯茉莉豆浆。

    朱娘子见她不理自己,更是生气了,来不及买票就要往里闯,被段夫子拦了一下,“咱们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可不兴打架,别一会儿闹得不好看。”

    朱娘子见好些个人都往她们身上看去,目光来来回回,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难看,只好理了理衣袖,忍下那口气,买了票子进去。

    赵六和胡大强都害怕朱娘子再和那绮文姐打起来,都分了一只眼睛去盯着她瞧。朱娘子却只找了一个离绮文姐距离最远的位置坐下,先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杯茉莉豆浆下去,才觉得火气小了许多。

    豆皮的馅儿很快就调好了,林春燕直接把这交给了林翠香和赵紫兰,让她们学了去。

    赵紫兰之前就会灶间的手艺,学起来自然要快上几分,倒是林翠香多学了几遍才学会了。

    学好之后也不用她们给送去,那烧饼婆婆的儿媳妇就在后门等着她们,瞧见了那满满一盆的豆皮馅料,眼睛都笑弯了。

    “待会儿就给你们送来。”

    林春燕点了头,那儿媳妇才急急忙忙地往摆摊的地方跑,好似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撵着似的。

    “以后我看我就早些来,给她们先把馅料调好了送过去,也不耽误咱们卖早点。”

    赵紫兰这么说着,那边林翠香也说了要早些过来,“大姐你早上还愿意往山上跑,我们两个却是不用的,只交给我们就是。”

    林春燕叮嘱了她们几句,有些不放心,怕她们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那边的丁慧娘已经开口,“左右我也没什么事,不如我就早早地跟着她们一块来。”

    林翠香赶紧说,“那倒不用,我叫上三郎陪着我们,他如今正闹着和我爹娘说要当货郎,要真成了,指不定走得比我们还早呢。”

    外面的朱娘子还在生气,可看着胡大强去了一趟后厨,就端上来一箩筐的东西,赶紧伸长了脖子去看,又问,“这是什么?”

    胡大强就嘿嘿笑了几声,“这是那豆皮烧饼,刚做出来的,好吃得很。”

    不等他说完,好些个人就都赶紧去重新买了票,要尝尝这豆皮烧饼的味道。

    那边等着排队的闲汉们听到了,也都各自要买上些。

    后面排队的人看见有新鲜的吃食,前面这些人买了那许多,就有些心焦起来,生怕轮不到自个。

    林桃红赶紧说,“一会儿还有呢,别着急,人人都有份。”

    可实在架不住要的多,到叶闲汉这里的时候,那豆皮烧饼正好就卖完了。

    叶闲汉就有些着急,问林桃红,“那烧饼什么时候再能做出来?”

    林桃红让他先等一下,自个去后厨问了,回来就说,“还得等上一会儿呢,这烧饼打出来总得需要时间。”

    叶闲汉想了想,也没一直在这里等着,把那些果子豆腐脑挑了几样,送去了相熟的人家。

    朱娘子之前买的票还没有退,她先抢了几个豆皮烧饼,看着绮文姐因为动作慢,轮到她的时候已经没了,忍不住就乐了起来。

    她自个端着盘子去了挨着绮文姐的桌子旁,这时候也不嫌离她太近了,先把那豆皮烧饼从中间掰开,看到里面满满的豆皮溢了出来,先赞叹了一声,才大口地咬了下去。

    “真是香,这豆皮做馅料,竟然这样的好吃。”

    那边绮文姐身边的丫鬟,从朱娘子进门开始脸上就不太好看,见自家小娘子一直没什么动静,这才忍了下来。

    可看到朱娘子故意在他们跟前吃那豆皮,做得实在太过火了,只好把身子扭过去,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她把身子扭过去了,鼻子还是能闻到那豆皮烧饼的香味,加上其他桌子上买了豆皮烧饼的人在那里不时赞叹几声,更让她好奇那豆皮烧饼是什么味道了。

    绮文姐却依旧慢悠悠地吃着肉夹馍,这在铺子里吃刚做出来的肉夹馍和那些个闲汉送过去的还是不大一样,铺子里的要更加的酥脆好吃,且成日里窝在自个的房间里,这样能出来透透气,倒也让她觉得很舒坦。

    朱娘子把那一整个豆皮都吃完了,见绮文姐还没什么动静,只冷哼了一声,却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不管她做什么,就像是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让她都没有继续斗下去的意思。

    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憋气,“听说如今你们勾栏里面的花魁又换了人,你也不被捧着了。只不知道当时要是跟着咱们一块学了那点茶的手艺,会不会也像我这样,早不用看人脸色。”

    绮文姐终于抬了眼看过去,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

    年少时她和朱娘子一块学点茶,她学的还要更快上几分,朱娘子回回都不如她做的好,时常要求她私下里再教了她。

    可跟着人学点茶是件很受苦的事情,绮文姐觉得这样出头不知就到了什么时候,恰好有勾栏的人见她长得风流好看,说每个月给她十几贯钱,只需要唱曲就行。

    绮文姐动了心,真就不再学那点茶的手艺。

    朱娘子和她关系好,为了这事不知道和她吵过几次,后来干脆没了来往。

    时过境迁,两人年岁都大了,绮文姐那儿勾栏院里又捧了新人出来,挣的自然比之前少了不说,那些个新来的也总拿她出来阴阳。

    朱娘子之前是受了不少苦,可如今都知道她点茶手艺颇好,有时候还会被请了府里去点茶,但活着更自由了几分。

    可每次见到绮雯姐,朱娘子还是忍不住会冷嘲热讽上几句,把这么多年的气发出来才好受。

    第二锅的豆皮烧饼出来了,刚才好些个吃到的人又都去拿油纸包上了一两个,打算回去了再吃,这样的天气即便是冷着吃也是没事的。

    就连外面烧饼婆婆的摊子上,也围满了人,只把娘三个乐的合不拢嘴。

    林春燕在后厨里正把那竹筒先用热水煮沸,竹子的颜色变得没那么翠绿了,可还散发着淡淡的竹香。

    把提前泡好的豆子糯米放在竹筒里,塞得紧一些,这样糯米就不会从竹筒里跑出来。

    冷水放到锅里煮上一个时辰,煮好之后,还需要过冷水泡上几分钟,才能把外面的那竹筒打开。

    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淡淡的竹子和糯米的香。

    林春燕深吸了一口,把一些白糖倒在了盘子上。

    一会儿吃的时候,就能直接沾着白糖了。

    郑厨子一早就去酒楼上工了,他们这里的生意和之前相比要稍微差一些,不过一些老顾客还愿意过来,给他们酒楼里添些人气。

    掌柜的成日在柜台后面愁眉不展,拿着算盘噼里啪了地算个不停。

    郑厨子没敢说他今个早上也去叫了闲汉,只在后面老老实实地炒着菜,没多久却见掌柜的过来,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欺人太甚。

    郑厨子竖起了耳朵,掌柜的本就心累,烦闷不已,见了他这个老伙计,只拉着他把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又有了那什么豆皮烧饼和竹筒粽子,那些个闲汉更是一窝蜂的去他们那里,来咱们这里来的闲汉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怕真就要关门了。”

    郑厨子听到那豆皮烧饼,想的却是这怎么就又有了,不知道一会儿再去买的时候,还能不能轮到他。

    面上也是一脸的愁容,安慰着掌柜的。

    掌柜地看着郑厨子,直接把火气撒在了他的身上,“也怪你这厨艺不精,要是做得好吃了,怎么就没人来咱们这里吃。”

    郑厨子心里委屈,很想指着掌柜的眼睛问他,那外面坐着的几桌客人是什么,难道不是奔着他的拿手菜来的。

    这每个厨子和每个厨子会的拿手菜都不一样,他虽然比不过林春燕有那么多个新点子,可做出来的好些个菜也是一等一的好,要不然这么长时间了,还有这么些个老顾客捧场。

    掌柜地说完,又去前面算账去了,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招个厨子。

    随即一想,也不知其他的酒楼铺子,如今的生意怎么样。

    只可惜淑芳斋的宋大厨和林春燕比试的时候,他还在下面看热闹,谁能想到林春燕开了铺子之后,倒把他们挤兑的没办法活下去了。

    实在不行,就多给些闲汉好处,让他们总过来他们这边跑,好歹比如今的情况要好些。

    竹筒粽子过了冷水之后,从中间打开,就是圆滚滚的糯米,林春燕一个一个用竹签将他们串起来,放在了盘子上。

    这竹筒粽子闻起来就十分香甜,里面是微微有些弹牙的糯米,有加了红豆的,加了红枣或者黑糖的。知道林桃红爱吃核桃仁的,里面也特意放了些。

    就是只吃那什么不加的粽子,蘸了白糖之后,也软软糯糯香甜的很。

    晌午的时候他们就吃的是这竹筒粽子。

    吃着这个,就想起快要到的端午了,这时候端午节可是大日子,张大娘就说,“这几天我回去了,就去把粽叶摘了来。”

    他们到了那天肯定是要包粽子吃的。

    林春燕点了点头,又说起要摘的艾草来,“我看山上的艾草都已经长大不少,该摘些回来了。”

    她原先是想要往她们家的门口移植一些艾草,后来发现山上的野艾草十分的多,上次清明节做青团的时候,就去摘了好些个,再往山里面走,一路上总是能见到不少。

    但要说艾叶最好的时候,还是端午这天,阳气最足,摘了艾叶挂在门口,也能去邪。

    那边宋大娘还说要和张大娘一块去找董婆子,“也该给孩子们祈祈福。”

    宋大娘特别的信这个,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去董婆子那里上香,有时候会求了红色的布条绳回来,直接就挂在了他们店门口,或者绑在棚子的柱子上。

    张大娘之前跟着钱娘子是去过董婆子那里几次的,不过林春燕知道了,让她不要信,她也不愿意多花了那钱,就没再去。

    宋大娘这么一说,她又有了几分意动,拿了眼看了林春燕几眼,见她正在和林翠香说其他的事情,没听到他们这边说话,就赶紧答应了,“到时候你可得叫上我。”

    宋大娘点点头,说了要去带的东西,“香烛,元宝这些咱们都自个儿备着,再带些果子。”

    这果子也是有讲究的,端午这天要带好几种,每种的寓意都不同。

    张大娘一一都记下了,吃完竹筒粽子之后,她就把那毛线拿出来继续地织。

    她是跟着李氏学的织毛裤,李氏已经织好了一条,拿过来给他们看了,摸着那绵绵软软的毛裤,想着冬天要是穿上了得多暖和,张大娘就觉得干劲十足。

    不过羊毛线并不多了,老周家里的羊短时间之内也长不来,张大娘织了一会儿就放下,叹了口气说,“怎么也不见你们小舅舅回来。”

    张小舅是去了其他的县里,不过有了在栖霞镇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如今也不再莽莽撞撞的过去,每次都先探了路,再去的时候才拿了东西。

    且有李有福跟着他一块去,两个人好歹有个照应,李有福话虽不多,但人看着却是高大威猛得很,往那里一站,就给张小舅不少安全感。

    马氏这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托了张大娘给赵娘子说亲,想把他们家的兰姐儿嫁过来,只是张大娘过去看了几次口风,赵娘子都没松口。

    怕张大娘误会了,赵娘子赶紧解释,“我家老大这婚事你也看见了,波折得很,他自个也没了那样的心思,且再等上两年吧。”

    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张大娘也不强求,回去就让人捎了信儿给马氏。

    马氏怎么想的,张大娘她不知道,只在她这里这件事算是过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张大娘念叨了一会儿,就见张小舅和李有福从外面回来,进来先要了水喝,咕咚咕咚地灌下去,才长叹了一口气。

    船夫就跟在他们两个人身后一块来的,见了林春燕就笑眯眯地招呼,“今个可是巧了,那边有商船过来,我看卖不少散货呢。”

    林春燕一听,立刻放下了手头的活就往码头那边走,也只和张小舅打了个招呼。

    张小舅让她先去忙,他和李有福也不见外,拿了盘子要了些菜,坐下就和张大娘说起这次去外面的情况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这人去了外面,张大娘总要悬着一颗心,生怕出了什么事。

    张小舅就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这次去的地方远,来回路上耽搁了。”

    张大娘看张小舅脸上的神色不错,就猜着这次事情依旧很顺利,就问了他一些,不过大部分她也听不懂,只把她想问的事情拿出来说了。

    “那边可是有养羊的,多不多?”

    张小舅很奇怪她会这样问,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养羊的不少,如今大家都爱吃羊肉,这养羊和养猪还不一样,只赚不赔。”

    要是有了本钱,或者是家境稍微富裕一些的,养羊可以说是个好营生。只每日把他们带出去,光山上的野草就够这些羊吃得了,不过是辛苦一些。

    张大娘就高兴地拍大腿,把那毛线拿出来给张小舅看了看,“你瞧这毛线,织出来的那毛衣毛裤可是暖和得很!只是我们村只有老周那里有羊,羊毛都被我们都刮干净了,再没别的了。要是你下次碰着了,问问能不能把那些羊毛给买些回来。”

    张小舅还以为是什么事情,赶紧答应了,“这还不简单,下次瞧见了就给大姐问一问。”

    第104章

    林春燕去了码头那里, 果然见一船刚靠了岸,把不少的货往下搬,一管事模样的人正在指挥。

    走进来一看才发现是很多干货。

    如今能跟着船来回走的,也就干货最便易了。

    像些大户人家, 能用得起冰的, 日常就能用了冰来南北拉一些不易保鲜的东西, 不拘是果子还是海鲜,吃到嘴里都还鲜的很。

    有这些干货, 林春燕就已经很知足了,很多东西他们这边也少见。

    那人瞧见林春燕年岁不大, 又是个女娘,只挥了手让他一边去, “这不是你这小娘子该来的地方,让你家大人来。”

    旁边的于船夫噗嗤一声乐了,“这位大爷, 方才你不是还向我打听那做吃食很好吃的铺子吗?就是眼前这小娘子开的。”

    这管事将信将疑的看了过来, “竟是个小娘子?看起来年岁不大, 可能颠起勺来?莫当我是外地人就好哄骗。”

    林春燕也不生气,别说这时候人了, 就是后来信息那样爆炸的社会,依旧很多这样的看不起女性的,只脑袋都长在头顶上了,也不瞧瞧自个有几斤几两。

    不过她只是来买货, 犯不着置气。

    于船夫还在那里和管事的说话, 林春燕已经翻捡起来, 看到有干贝,眼睛就亮了。

    这是用新鲜扇贝晾晒出来的, 且因为风吹日晒时间长了,倒是没有多大的腥味。

    这时候镇上几个酒楼的大厨也匆匆赶到了。

    林春燕看见了郑厨子,和他点了点头,继续挑着。

    除了贝干之外,最让林春燕高兴的就是看到了银耳。

    他们这边山上,不知道为什么,从来就没见到过银耳。

    当然,这个管事的还带了不少木耳,不过林春燕家里有,前几天摘了不少,放在院子里都晾晒干了。

    不过还是不如这管事带来的木耳肉厚,她问了价格,没舍得买。

    她挑了不少,其中一个大厨在那里装模作样的说,“这次的货没有上次的好,怕是拿回去了东家不满意。”

    郑厨子也跟着附和,“是啊,我看价格还是能再稍微便宜一些。”

    那管事的总和他们打交道了,知道他们这样说就是为了搞价,几个人来回扯皮了一通,倒真比刚才要便宜一些。

    郑厨子还朝林春燕眨的眨眼睛,小声的说,“这些东西我们都是要拿回去报账的,自然是越便宜越好。”

    那边一个厨子见郑厨子和林春燕相熟,格外往这边多看了几眼,眼睛里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等挑好了东西,林春燕就掏了钱出来,正要走的时候,那有话想说的厨子就追了过来。

    “林大厨。”这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谦恭,“我是荷花酒楼的,不知道你们那里还需不需要找厨子?”

    林春燕这才明白他刚才的意思,竟然是想跳槽出去。

    这厨子生怕林春燕不答应了,赶紧说,“或者招学徒吗?”

    哪怕不当厨子,重新学起,能学了林春燕的几份本事,他以后吃喝也不愁。

    “好啊你个老齐。”郑厨子在后面听了一耳朵,快步走上前说,“小心你们家掌柜的知道了,回头扣你月例钱。”

    齐厨子露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来,“这个月拿的已经不知道少了多少,我家掌柜还让我学着炒那鱼香肉丝,我说了好几次味道都不对,可真是愁煞我了。”

    他不像郑厨子,好歹还有几个拿手菜。他会的不过就是平常那些吃的,看掌柜那意思,竟然是想再招一个比较好的厨子来,到时候哪里还有他容身的地方。

    林春燕也只能抱歉的笑了笑,“我家目前灶间人手够了,怕是不需要呢。”

    齐厨子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往回走。

    见林春燕回来,张小舅赶紧问豆干豆皮的事情,“上次你说的,可是能把那些豆干豆皮变成干货?”

    林春燕点了头,从院子里拿出那些晒干的豆皮豆干,“舅舅你看看,这晒的如何?”

    张小舅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和那腐竹有些像,能保存多久?”

    “目前看的话,能保存上几个月。”

    张小舅立刻笑开了眼,他如今只能局限于在县城周边的几个城镇,要想往更远的地方跑的话,如何储存就是个大问题。

    这样倒是好了,除了腐乳腐竹这些之外,最起码又多了两样东西。他吃完饭也不多留,急匆匆地往家走。

    李有福却是没走,帮着他们把门口的街上打扫了一遍,赵六和胡大强看见了赶紧过来抢扫帚,“这我们每天都会打扫,倒是不用劳动你。”

    赵六虽然不爱说话,可对这份工作非常看重,在他眼里这李有福就是想过来抢他的活干,说的话就有些不客气。

    李有福也比之前会看许多眼色了,顺势把东西放下,在店里站了好大会儿,才往家走。

    张大娘翻捡了一下林春燕买回来的东西,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听她说花了几百个大钱,心疼的直抽抽。

    “怎地就这样贵?也看不出什么好东西。”

    “别看东西不大,泡发了都能大上好几圈,且这些东西滋味好得很,错过这个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遇到,自然多买些。”

    张大娘撇撇嘴,想着这几百个大钱她得织多少毛线才能出来,她攒钱哪里容易,只叮嘱说,“少用些才是。”

    林春燕奇怪,“怎么最近倒是真像变了个人,那毛裤也织了好几天,倒不像从前的你。”

    “哼,我变了还不好,省得你们在背后说我懒。”

    谁知不过才半天的功夫,张小舅又来了。张大娘觉得奇怪,“可是和你媳妇儿吵架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不在家里多待一待?”

    张小舅不知道该怎么把事情讲出来,他觉得十分难为情。坐在那里不说话,问林春燕什么时候再去下个地方。

    林春燕就笑,“总要歇够了才能再去,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的,这一去就是好多天,就是吵了架也别往外跑,二妗子心里不知道如何难受呢。”

    张小舅本来不想说,可见大家都帮着马氏说话,实在忍不住了就冷哼道,“她实在是听不见人劝,大宝如今都这样大的年纪了,还成天溺爱得不行,我回去了就见正使唤他姐姐在那里给他们两个干活,让我如何能不生气。”

    张大娘是知道马氏这人的脾气,就让林春燕别再管,“你二妗子是有些过火了,我清明节去那边住的时候,实在是看不下去她那样对大宝,就说了她几句,她还不高兴,给我甩脸子看呢。”

    要是放在从前,马氏能直接和张大娘吵起来,不过张大娘如今得是他们家挣钱最多的,又得靠着她干活,马氏也只敢冷了脸,一句话也没说。

    张小舅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又添了几分生气,“是该好好晾晾她,总得让她知道轻重。”

    林春燕也不好再掺和,就去了后厨把那些杏仁菜给洗干净了。

    这个天气杏仁菜刚长出来,嫩绿嫩绿的,叶子又宽又大,就是摘捡起来也方便的很。

    又把木耳拿出来泡发好,和林翠香说了这木耳如何吃。

    外面大厅里,张大娘和张小舅越说越来劲,干脆直接留张小舅在铺子里住上两天,“总得让她知道,那样溺爱大宝是不对的,这孩子以后可就废了。”

    都说惯子如杀子,那马氏却不懂这个道理,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大宝,不愿让他下地干一点活,问了就说大宝如今还小,再让他好过几年。

    可村里人像大宝这样大的年纪,早就有跟着下地干活的了。很少有人像他这样,什么忙都不帮的。

    就是胡氏,虽然人有些许小毛病,可该干的活,家里的三个孩子都没少干。尤其属张牛力干的最多,不然不能养成这样吃苦耐劳的性子来。

    张小舅越说越气愤,“我说她还不听,只说大宝是她生下来的,让我少管,大姐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大宝倒成了她一个人的孩子,我倒是不用管了!”

    张大娘也不用开口,只附和上几句,张小舅又继续往下说,“我知道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带孩子辛苦,可也不能只对大宝这样好,家里的两个女娘都到了要说亲的年纪,我还以为她转了性子,可就提了那么一提,见没有下文就再不管了。”

    马氏在家里也觉得委屈得不行,抱着大宝去找了胡氏诉委屈。

    她也没别人可以来往,这张小舅去外面跑货的时候,她有个什么事情了,也只来找张大舅他们,一来二去的就比之前熟了些。

    胡氏不耐烦见她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他们如今卖果冻豆腐卖得红火,一会儿功夫就有不少人来切豆腐,马氏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实在是不好看。

    好些个人买了豆腐也不着急走,只等着看热闹。

    张小妹就给胡氏使了眼色,让她进去劝劝马氏,“回头别又传出什么闲话来,以为是咱们欺负了她。”

    胡氏只能进去劝了几句,说,“我觉得这次二弟做得也不是没道理,你平日里对大宝实在是有些过火了。”

    每次马氏来他们家,她都得分一只眼睛去盯着大宝。就连今个马氏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大宝却像是什么也不知道,只去那边撵鸡逗狗的玩,要不就偷跑到灶间,拿点什么吃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胡氏眼中的不屑和不满是如此的不加掩饰,马氏一时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烫。

    从前她也不是没注意过,只是那时候她没往心里去,觉得大宝还小,她就这一个男娃,费了好大的劲才生出来的,多溺爱一些又怎么了。

    可现在看到大家都这样说大宝,再去看大宝又偷偷摸摸地往灶间里去,被张小妹追了出来也不知害臊,一时倒说不出话来。

    “就他这个样子,再过个十年就该说亲了,你看看村里人有敢和他过日子的不?”

    借着这个机会,胡氏把平日里对马氏和大宝的不满都说了出来,马氏是来这里找安慰的,谁知道被数落了一通,也不再听下去,只带着大宝回了家,也不管家里的两个女儿,收了东西带着大宝就回娘家。

    张小舅抱怨了一通,心里好受了不少,抹了一把脸就往回走,“得回去看看,不然不放心。”

    杏仁菜洗干净之后,放锅里焯水,沥干水分之后切碎。

    拌到盆子里之后,再放进去切碎的木耳、虾皮、豆干、鸡蛋,用热油烹一下。

    外面用面皮裹了,直接放在油锅里煎,面皮变得金黄就夹出来,就成了油夹儿。

    另外一些做了肉馅儿的,直接捏成了饺子。

    这时候孙安元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虎子和大壮,这两人进来先买了票,就去要吃的东西。

    孙安元却不着急要,和张大娘段夫子打了招呼,便去找林春燕。

    这是双姐儿的事情有了眉目,林春燕赶紧把手洗了,从后院里出来,“可是打听了那行商。”

    孙安元点点头,“也是巧了,那人在当地也算是个有名的,和其他镖局的兄弟有来往,一问就知道。”

    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就打听着,林春燕最关心的还是双姐儿的情况,“可是知道她如今怎么样,那行商是个什么说法?”

    孙安元只把他们当时说的话一并给那行商转达了,那行商正是新鲜的时候,双姐人长得好看,又小意奉承,只把行商说得飘飘然。

    “听他那话里的意思是有几分松动,到时候再让这小娘的娘家去说一说,倒是有几分希望。”

    林春燕这下真高兴了,不管如何,这双姐要是真成了那行商的大娘子,也算是一桩不错的婚事,也好过以后被卖来卖去的,或者人老珠黄再不受宠,一辈子就完了。

    她认真谢过了孙安元,“说好了要给你们酒,等明儿了我就给你们送来。”

    大壮在那边听到了,直接就说,“不用如此麻烦,待会儿你们回村子的时候,我们跟着你们一道去,只一人搬上一坛子酒就行。”

    虎子在一旁啊了一声,“可今儿个咱们就来了三个人,岂不是只能搬上三坛子,那可就喝不上几口。”

    这酒拿到镖局里,爱喝的人可不少,你一口我一口的可不就是喝不到多少

    孙安元就笑,“能让你尝尝味道就不错了,你还想喝多少,难不成喝个烂醉才好。”

    他去前面挑了自个爱吃的,看见有竹筒粽子,才发觉都快端午了,这一天天地过得倒是很快,不知不觉就从隆冬到了盛夏。

    他拿了两个粽子,又要了那豆皮烧饼,还笑着对林春燕说,“我们这一回来,就听镖局的其他人说了,你们这里的豆皮烧饼可是难抢得很。”

    “也就刚做出来的时候要的人多了,大家都图个新鲜,如今倒也没那样夸张。”

    她想了想那饺子和油夹儿都有多余的,就问他们可要尝尝。

    孙安元哪里有不答应的,只咧了嘴笑,“冬至的时候吃过那只饺子,倒如今还记得那滋味。”

    林春燕就给他们端来,这时候方才卖干货的管事正好踏进来,本有些将信将疑,不知道这铺子是不是别人说的那样好吃,闻了这样的香味,就知道错不了。

    “小娘子,又见面了!”管事乐呵乐呵捧着他的肚子,丝毫没有刚才那瞧不起人的嘴脸。

    林春燕挤了笑出来,让他去那边赵六处选菜去。

    管事却不急着去,指了那油夹儿问,“别的也就罢了,这油夹儿可是什么馅儿的?可还有多的?”

    林春燕摇摇头,“就那么些个,多了倒是没有。”

    别人也就罢了,匀也能匀出来一些,偏他是个看不起人的,哪里愿意给他吃。

    管事啧了几声,见左右无人帮忙,只能买了票去买东西吃。

    这些个人倒也很新鲜,让他吃的大呼过瘾,已经吃了好几样菜,可看看左边的孙安元在吃那油夹儿,看看右边的秦老丈人也在吃,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怎么就我没得吃?你们店还欺生不成?”

    他这一嗓门下去,倒把不少人注意都引了过去,孙安元放下筷子就说,“这油夹儿原就不多,没见好些人都没有?能不能全看运道了。”

    秦老丈人点头,“我也就来的及时,再晚来一些就没了!这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秦老丈人吃的很是满足,不仅好吃不说,这样的好事终于也能轮到了他。

    管事这才没话可说,心里到底是有些心虚的,也知道自个之前说的有些不对。

    剩下的油夹儿和饺子,都留着他们铺子里人吃。林春燕先尝了那油夹儿,咬开就吃到里面的杏仁菜,鲜鲜嫩嫩,和里面的木耳鸡蛋相得益彰。

    外面那些个闲汉们都觉得这豆皮烧饼十分的方便携带,每个食盒里能装上好些个,拿着去了书院门口,这些书生们也都是喜欢得很。

    不像那些个菜啊,有汤汤水水,需要端到食堂里吃,这些个烧饼只拿了油纸包着,即便回了舍房也能吃。

    且这豆皮烧饼的价格比那肉夹馍便宜以上不少,两文钱一个,就是些家境贫寒的书生也是能吃得起的。

    之前书院的食堂管事让自个儿的娘子去找了林春燕,想说说那鱼酱生意的事情,不过这大娘说话不好听,也没买成。

    那管事回来之后发了场脾气,只能自个儿了趟铺子。

    这次他姿态倒是放得很低,要是这生意再谈不成的话,山长肯定就不会再给他那么多采买的钱,油水一下子没了,他还不如去外面摆摊做生意呢。

    段夫子去书院的时候也是见过这管事的,见他来了只微微颔了颔首,那管事的对他确实恭敬得很,又是作揖又是行礼的,把来意说了,“是我家娘子不懂事,我这就亲自过来赔罪。”

    说是赔罪,可上门也没带什么东西,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段夫子对他也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书院里的夫子对他的评价都不是特别高,只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倒是好说,像这样采买的大事,原就该做主的人出来,你家大娘子手里又没拿银钱,来了也是白跑一趟。”

    这是说这管事的心不诚,倒让他脸一时涨红起来,不住地在那里作揖。

    段夫子见差不多了,才起身去叫了林春燕来,还压低声音说,“也别便宜了他,这人抠得很,只把那些钱进了自己的腰包。”

    林春燕轻轻点了点头,和这管事谈的时候,果然没怎么降价,那管事的已经快把牙咬碎了,可也说不出来什么,只能按这个价格接受了,买了些鱼酱和咸菜回去。

    回去之后让大娘蒸了不少馒头和花卷,来配着这些鱼酱和咸菜吃,倒也有不少贫寒的书生过来。

    食堂总算是热闹了几天,管事的长长松了一口气,还拿着这事去找了山上表功。

    如今有了这豆皮烧饼,一个才两文钱,有不少人尝过之后觉得好,就去找了食堂的管事,让他也去采买些。

    食堂里的饭都是每个月交了钱的,吃不吃都是这个价,他们想着那鱼酱和咸菜都能给采买来,让他们省了不少钱,如果再有了这豆皮烧饼,岂不是就不用再额外掏钱来买了。

    那管事的叫苦不迭,又去找了山长把这事说了。

    “那豆皮烧饼一个就两分钱,这学生们又十分能吃,怕是一顿就能吃上四五个,如何能供得起。”

    那豆皮烧饼山长也是尝过的味道,实在是好,他屋子里还放着几个,除了那些个点心之外,偶尔也用这个在夜里充饥。

    山长听了管事的话,只说,“学生们说得也有道理,这食堂要是有着豆皮烧饼了,大家也都不用总去外面叫了闲汉来,就能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了。”

    说了半天就不说给这管事的钱,话里话外还让他自个想办法。

    管事的没办法,只能把之前钻空子多挣的那些钱从腰包里掏出来,又去跑了一趟。

    “这又来了一个。”

    听了这管事的话,胡大强就忍不住咧了嘴笑,这豆皮烧饼做出来之后,除了要供给他们这边,那两个货郎和三郎都是要拿去不少的。

    两个货郎是在村里跑,日常卖些零嘴、麦芽糖这些,再收上一些绣品之类的东西。这些个村子也不是天天去,七八天才能轮到一回,好些个人都攒着东西专门等着他来。

    这次货郎来,就先说有什么豆皮烧饼,两文钱一个,特别的好吃。

    那些个孩子原先都只围着要麦芽糖,这次看见了那两面金黄的豆皮烧饼,不少人就吞咽起口水来。

    有那手里稍微宽裕一些的,也就给孩子们买上一个尝尝味道,一个烧饼能掰成好几份,家里人多少都能尝个味儿。

    这豆皮烧饼的味道自然好得不行,好些个人吃了之后都竖大拇指,“这可比那麦芽糖吃起来还要好。”

    小孩们小口小人口的吃着那豆皮烧饼,只不舍得咽下去,连渣也要放在嘴里,对大人们说的话都不是很赞同。

    这豆皮烧饼好吃,可那麦芽糖也依旧好吃。

    管事来采买,胡大强才说了这样的话。

    “不知道能不能顾得上,打这样多的烧饼。”

    林春燕过去看了一圈,回来就说,“他们又买了一板车,怕是花了不少钱,我问了他们,说是没多大问题,三个人如今都能上手了。”

    实在不行,也只能让方娘子那边来帮忙。

    他们自然是乐意的,听二郎说,方小甜还想来找林春燕,让他们也学学做带馅儿的烧饼来。

    当初林春燕也这样想过,可她们母女两个已经帮他们做肉夹馍的烧饼了,再做了带馅儿的烧饼来,根本就忙不过来。

    “他们要多少个,到时候再来细说。”

    林春燕让段夫子记下了,想着家里的床单被罩也有段时间没洗了,就和林翠香赵紫兰说了一声,早早地就回了家。

    孙安元和大壮他们跟在他们后面,看着路上种了不少的树,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些树种到这里,怕是不容易的很。”

    林春燕点了点头,“这都种了有好长时间,村里不少人都来帮忙,这马上就要种完了。”

    即便再挑了水来这里浇,可是还是有好些棵没有种活,只能等秋天的时候再补种。

    “这样去镇上的话,再不怕热了,你们村里人还都不赖。”

    林春燕也觉得他们村里面的人都还挺实诚,即便是有些不好的事情,可大家也都会想着帮忙,这也是林春燕为什么愿意住在村里面的原因之一。

    到了家里,从地窖里给他们搬出来几坛子酒,让孙安元又和林二婶说了一遍,林二婶听了只念佛,“回头我就去找我二哥,怎么着也得给双姐谋个好前程来。”

    这些天以来的阴霾一下子被散得干干净净,林二婶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回头再告诉了二郎这个消息,也让他别再忧心了。

    这几天二郎每次夜里睡下了,总要开门出去,林二婶一开始还比较担心,后来知道他是去找那宋娘子的干儿子去了。听人说不知道是谁,套了麻袋把那泼皮好好地打了一顿,现在还下不了床,林二婶心里就有了底,也不再管。

    送走了他们,林春燕就和林桃红把家里的床单被罩都换了,连张大娘屋子里的也没放过。

    林桃红还说,“大姐你猜猜,床底下还有没有藏娘的脏衣服?”

    这些个床单被罩隔一段时间就要换洗,每天身上穿的衣裳也都是当天换了当天洗。从前张大娘和林桃红都不爱动弹,总把脏衣服藏在床底下,或者找个犄角旮旯,等实在没衣服穿了才愿意动手。

    林桃红如今是不敢了,被林春燕和王英娘两个人盯着,根本就找不到地方藏。只能每天跟在林春燕的身后,把衣裳洗了晾在院子里,时间长了倒也养成了习惯。

    林春燕想了想说,“这段时间倒是没注意娘有没有洗衣裳,你可看见了?”

    林桃红摇摇头,“没有!娘今个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裳,她说天凉没出汗,就不洗了,肯定也有没换洗的衣裳。”

    林桃红兴奋起来找了一大圈,真的找出两件张大娘的小衣裳,提溜出来放在了张大娘的床上,“等娘回来了,可要好好地说说她。”

    两个人谁也没打算帮着张大娘洗衣裳,只拿着两间屋子的床单被罩去了小河边。

    洗这样大件的东西,是不能在家里的院子洗的,一来打水很不方便,弄的地上都是泥泞,不如在小河边这里,没几下就能洗得干净。

    小河边这里种了不少的树,倒是凉快得很,远处还有些芦苇荡,这时候也是郁郁葱葱一大片。他们把东西放下,就见已经有人在这边洗衣裳。

    菊苗见到他们,先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继续低着头洗起来。

    她性子没那样活泼,就是想过来和他们说话也不敢,她娘和她说了好多次,让她去找林春燕套套近乎,每次都走到他们家门口,菊苗就不敢上前了。

    树影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的,偶尔还有风吹来,倒是一点也不觉得热,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候,林春燕惬意的舒了一口气。

    一时之间,只听到林桃红在那里叽叽喳喳。

    河水流得并不湍急,但还是能听到汩汩的流动声,床单放进水里之后,就会随着河水的流动飘起来,她们拿了棒槌,又用了些猪胰子搓洗起来,随着河流飘几下,那些个泡泡就随着河水飘走了。

    林春燕在看河的上游,想着这是不是就是山上那山泉水流下来的,打量了一会儿也不太确定,只看到前方狗蛋和黑子他们在那里摸田螺和小虾。

    这些个田螺螃蟹摸好之后,要放在清水里泡上几天,再拿给林春燕他们家,就能做出一些好吃的田螺和螃蟹来。

    有些人是拿了田螺螃蟹去换钱的,但是狗蛋和黑子却不是,这两个人摸了这田螺螃蟹只是想换些好吃的。

    看见他们在这边洗衣服,狗蛋和黑子都招了招手,两个人直接从河里面淌着水过来,裤腿上都溅了不少。

    这时候大人小孩都巴不得都跳到河水里乘凉,加上也不太深,基本上发生不了意外。

    两个人过来就问林春燕,“燕娘姐姐,可还有那之前做的核桃包?”

    那天的核桃包狗蛋和黑子分着吃了,两个人都没吃够,原以为家里还有,可回去了一看。早就被收了起来,再没吃着,心里就一直想得很。

    林春燕摇摇头,“那点核桃还是你爹给收上来的,总共也没多少,想吃的话,等核桃成熟了才有。”

    狗蛋就有些失望,埋怨狗蛋爹,“也不知道多带点那核桃回来。”

    林桃红看了狗蛋一眼,总算是找到了他身上的优点,这和自个儿的口味一样,都是喜欢吃核桃。

    她轻咳了一下说,“等以后做了琥珀核桃了,我拿给你吃,那才是好吃的很。”

    狗蛋忙点头,光听名字,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没多久,赵沐阳也过来了,他手里拿着鱼篓,这是要捞小河鱼,看见林春燕在这里,先跑了过来说上几句话,也不理狗蛋他们,“我叔叔又去上山打猎了,这次说要打个大的东西。”

    林春燕把床单翻了个面,“可是要定亲的时候用?”

    赵沐阳眼睛亮亮地点点头,“是呢,要是能打到野猪,留一半还能给我那新婶子做件新衣裳的。”

    这时候娶媳妇,不是人人都能穿上新衣裳的,好些个都是借来的,谁家要是有红布绿布,那可都是好东西,轻易是不肯拿出来的。

    林桃红好奇,“那你这几天可是自己在家里住?”

    要是打那大猎物的话,赵怀子通常会上山几天,带足了干粮和水,不打到是不下来的。

    赵沐阳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是呢,不过我现在也不害怕了,等会儿我捉了小鱼,就去你们家换些吃的。”

    赵怀子还给他留了不少的钱,就是让他饿了可以去林春燕家买东西。

    他们家里那些个豆皮豆干,果冻豆腐,小鱼干,肉夹馍都是往外卖的,左右也饿不着他,赵怀子放心得很。

    “要是我新婶子进了门,我们家我就有人做饭了。”赵沐阳咧了嘴笑,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跑到上游把鱼篓放进去,里面还放了些鱼饵。

    狗蛋和黑子们是用手摸田螺,再扔到旁边的小圆簸箕上,他这里的动静大,赵沐阳就有些不高兴,“都把鱼儿给吓跑了,你们就不能去那边摸?”

    狗蛋不乐意,“我们先来这地方的,要去也是你去。”

    赵沐阳说,“这地方是我天天来这里下鱼篓子的,怎么就成了你们先来?”

    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可谁也不会动手,只大眼瞪小眼,一步也不退让。

    菊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始终没有说话,见林春燕手里的那猪胰子好用,一脸的羡慕。

    她也是听说了,林春燕家里做了那好用的猪胰子,洗什么东西都洗得非常干净。只是一直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看那小小的一方块,估摸着就是那东西了。

    这可真是神奇,竟然有东西能将衣裳上面的脏东西洗干净了,比皂荚还要好用一些呢。

    她娘总说她是个木头脑袋,这样好沾光的时候都不知道去,可菊苗即便是碰到了林春燕,也不想上赶着过去说上些什么,没得让人觉得她太势力了。

    一方面也怕林春燕不搭理她。

    如今她可是能开了铺子的人,还能把梨花从那王员外家里面救出来,不知道有多厉害。她不过一个最普通的小娘子,哪里敢上去搭话,这样胡思乱想着,就见林春燕把那床单已经洗干净,见她看过来了,就笑盈盈地把猪胰子递过去。

    “你试试这个,这个洗得干净得很。”

    菊苗脸红扑扑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她拿着棒槌打了半天,可衣裳上的那些脏东西都不容易打出来,还没林春燕他们洗得快呢,只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学着刚才林春燕那样,把猪胰子打在脏东西上面,用手搓洗了几下,那些个脏东西就不见了。

    菊苗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把那猪胰子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倒是闻不出来什么特别的香味。

    那边林桃红就开口,“这是不添加味道的,我们家里还有茉莉花味的,那个洗手特别的香,还有添了竹叶的那个,洗东西洗得特别干净。”

    菊苗不敢多用,只把那块难以洗掉的污垢冲洗干净了,就把猪胰子还给了林春燕,又说了一遍谢谢。

    林春燕看她总是这样说话,脸上带几分怯怯的表情,像小兔子一样,倒也十分喜欢,让她只管用就行,“过段时间我们要做这猪胰子呢,你要是想学,也跟着一块来就行。”

    菊苗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黑白眼珠十分分明,看着就单纯无害,“我也可以去学吗?”

    林春燕点点头,“是呢,到时候梨花姐姐也过来,你只需买些猪的胰脏,要新鲜的就行。”

    菊苗愣了一会儿,才欣喜若狂地点头,“我一定买了就去。”

    听了这个消息她也不管那衣裳,撒腿就往家跑,想把这事赶紧告诉她娘,还是林春燕在后面喊了,她才发现自个儿忘了拿洗好的衣裳和背篓,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衣裳放到背篓里,脚步轻快地又跑远了。

    狗蛋和赵沐阳已经不打架了,两个人各自挑了一个地方,谁也不搭理谁,只是狗蛋和黑子不停地在那里说着,“我又捡了个田螺。”

    “这边又有小螃蟹,这能换不少东西了。

    赵沐阳那鱼篓半天还没动静,倒生了一肚子气,干脆也不抓了,把鱼篓就放在那里,跟着林春燕一块走。

    狗蛋见他走了,就和黑子笑起来,也把岸上的小圆被子簸箕带上,跟着林春燕一块回去。

    院子里挂着两条长长的绳子,日常是用来晾晒衣服的,林春燕和林桃红一块用劲儿,把那床单上最后一点儿水拧干,才搭在了晾衣架上。

    风一吹过来,还能带上些许水珠,和淡淡的猪胰皂的香味。

    有这小半天的功夫,林春燕觉得能做的事情又多了不少。把之前洗干净的杏仁菜拿出来,打算做杏仁菜馅儿的饺子。

    这个馅儿调好了,一点也不比荠菜的差,还能败败火。

    王英娘就问,“咱们是做肉馅的还是做素馅的?”

    林春燕想了想就说,“各做一种吧。”

    边说边去后院鸡笼子那边看,想看看有没有鸡蛋能捡。

    转了一圈,真让她找到了两个漏网之鱼,回来就和林桃红王英娘说,“这几只鸡如今也不好好地在窝里下蛋了,总是要下在外面,就怕哪天不小心地给踩着。”

    孙娘子听到了就说,“早上还听韦柔姐说你们那鸭子也下蛋了,估计还不知道你回来,怕是一会儿就要送来了。”

    林春燕算了算时间,这鸭子都快养了有三四个月了,总算是要下蛋了,想着每天不仅能收上来鸡蛋,还能收上来不少鸭蛋,脸上的笑就遮也遮不住。

    孙娘子也笑,“我们家的鸭子比你们家养得要晚些,估计也快了,还有那猪也长得挺肥了。”

    猪也快养了有一年了,到了秋天的时候,他们就打算把猪给杀了,肉全部给腌制起来。

    林春燕却想留到过年的时候,“我看还能再长些呢。”

    孙娘子的婆婆伺候那几头猪,伺候得非常的到位,长得比他们家的这两只都要大上一些,到了秋天的时候正好可以杀了。可他们家的这只,头段时间天凉的时候还生了一场病,掉了不少的肉,把他们都心疼坏了。

    这些个畜生就好比是个储蓄罐,看见他们天天长肉,就觉得有盼头,要是病了,那真就是像割自个身上的肉一样难受。

    果然他们这边刚把馅儿调好,韦柔姐就拿来一筐子的蛋,数了数都有十二三个了。

    “竟然有这么多个。”

    韦柔姐笑了笑,“咱们两家养的鸭子多,合起来都快有三十来个了,这还是有几只鸭子没下蛋呢。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要都下了,那还能再多些。”

    张大娘和柳娘子因为鸭屁股的事情一直缠缠不清,这个要那一只,那个又要这一只的,韦柔姐干脆不让两个人再看鸭屁股了,只说不管下多少蛋,两家都平分了,这才让两人闭了嘴。

    除了这只蛋,她还拿过来一罐子的松花粉,“这是我娘这段时间给弄的,我看山上的那些松花也不能再吃了,都已经打结了,想吃得到明年。”

    林春燕很宝贝的接过,“这一罐子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呢。”

    韦柔姐就说,“我娘也没什么事,又不用下地。这时候连橡子果也没了,弄这些还天天出去找人说闲话,什么也不耽误。

    村口的大树下,依旧每天有人过去说话,手里拿着要做的衣裳或者是鞋底,既能乘凉又能干活,两不耽误。

    柳娘子住到了村东,去那边不方便了,可又不想日日的在家里,每次过去的时候都拿着那松花粉,倒也让她慢慢地做出来了。

    把这些东西放下,韦柔姐就要走,她还要去田里帮帮忙的,虽然地里大部分都种了瓜果蔬菜,可剩下一部分他们家还种着麦子,这段时间就总得去忙活。

    第105章

    晚上他们就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吃的饭, 这桌子是林三叔刚给送过来的,比他们原先的那个桌子大了很多。

    夏天灶间热的话,也能出来做饭。

    院子里点了艾草,那些蚊虫闻到了这样的味道, 就会离得远远的。

    进入夏天没多长时间, 林桃红身上就被叮了很多个包出来, 每天都在那里挠啊挠。

    艾草是他们陆陆续续的去山上打了很多,收到家里就可以直接用。

    桌子上放的是狗蛋捞回来的小河虾, 好长时间没吃这个味道了,被韭菜这么一炒, 滋味十足。

    王英娘吃的是他们晌午带回来的杏仁菜饺子和油夹儿,直说滋味好得很, 还要再去山上摘一些回来。

    可惜油夹儿有些不脆了,没刚炸出来的时候好吃。

    “我看咱们也把杏仁菜晒成干菜,到了冬天想吃的时候, 就能拿出来了。”

    都说秋收冬藏, 他们一年四季都要考虑着以后。

    林春燕点头, “是可以多晒些。”

    林桃红没和她们说野菜的事情,只不满的看着眼前的薄荷水, 皱了皱眉头:“我也想喝你们眼前的饮子。”

    他们几个人眼前的饮子是雪泡豆儿水,熬的时间长了,喝到嘴里就解渴,十分爽快, 只独独给林桃红冲了薄荷的出来。

    “你不是说之前吃豆皮烧饼太快了, 嘴又开始疼起来, 喝点薄荷降降火。”

    林桃红不情不愿喝了几口,嫌里面放的糖少了。

    张大娘瞪了她一眼, “别搭理她,越来越骄纵。”

    又说他们种绿豆的田里挖的有些深了,“我说怎么没钱娘子家种的好,原来只要挖那样浅就行。”

    “没事,我看绿豆都已经上来,咱们明年再挖浅一点。”

    没有好的庄稼把式带着,只一句挖的浅一些种下,就让她们得摸索一阵。

    林春燕看家门口那些薄荷长得已经一大丛,安慰撇嘴的林桃红,“今个先喝着,改天了给你做薄荷糖来。”

    一听这个,林桃红再不抱怨,得意的看向张大娘。

    “也就燕娘惯着你,叫我说爱喝不喝,不喝拉倒。”

    林桃红可不怕她,“娘,你屋子里那小衣裳是咋回事?大姐不是说让你天天洗吗?”

    张大娘一时语塞,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只能啊啊两声,拿了眼偷偷看林春燕,见她没看过来,才松了一口气,“我原说今个回来就洗,实在之前有些太累,这几天只顾着打我那毛裤了。”

    可惜没有毛线了,张大娘才品出来些其中有意思的地方,觉得这织毛衣实在太好,也不耽误她去找人说话,还能把活儿干了。

    “那就再等等,狗蛋爹不是去帮着问了。”

    张大娘嗯了一声,又吃了一口小河虾,只把头吐出来,身上的肉和壳都吃了。

    “真香,你说从前怎么就不知道去捞了这些吃?”

    “肉少吧,费这劲的功夫还不如做了别的去。”

    张大娘一想也是,吃完了她也不着急出去,躺在椅子上晃荡了两圈,那椅子正好放在大树下,就是太阳出来了也能乘凉。

    雪团不知从哪里出现,喵呜一声跳到了张大娘怀里。

    “哪天不去铺子里了,我就晌午过来这里睡觉。”

    张大娘一手摸着雪团身上的毛,一边惬意的晃悠,表情和雪团脸上相差不了什么。

    林桃红却不让,“你不去铺子里了,我可忙不过来,怎么只想着自个躲懒。”

    两个人又拌起嘴来,林春燕让他们都别废话,“那些个艾草都没看见吗?去搓吧。”

    这并不是个多容易的活儿,搓不大会儿就会手疼,张大娘和林桃红叫苦不迭,都觉得是对方害了自个。

    “你说他们两个在灶间做什么?”

    张大娘往里面张望了几眼,没看到什么。

    “不知道,估摸着是做卤味吧,今个说卤味不多了,要多做些来。”

    “我看见英娘还去地窖里拿了藕和木耳,还有些芋头,谁知道要干什么。”

    两个人一边搓一边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味道,都有些想吃。

    “到底是什么?”林桃红先受不了,放下艾草跑去灶间张望几眼,本是偷偷摸摸的,可谁想到一下就被林春燕看到她躲在门后。

    “大姐。”林桃红讪讪的叫了一声,还不忘她这次来的目的,“你们在做什么好吃的?”

    “卤些菜,明个一早就能吃到了。”

    林桃红一听是卤菜,先问好吃不好吃,“怎么不卤些肉的来?”

    “等明个早上你就知道了,这卤菜也好吃的很。”

    今个的风是往南吹,柳娘子使劲吸了吸鼻子,问韦柔姐,“这又是做什么好吃的?怎么这样香?”

    韦柔姐从刚才开始就闻到了,鼻子动了动之后才说,“闻起来好像是肉,估计又是铺子里要用的都东西吧。”

    柳娘子很想吃,看天色还不太晚,把东西放下,胡乱拿了个筐子就往外走,“我去找你们张大娘,问问她这个花样怎么做。”

    这一听就是假话,张大娘哪里会做什么花样子,不过韦柔姐也没拆穿她,等人走了才去叫彭平安。

    “平安哥,娘出门了!”

    彭平安一听就乐了,屁颠颠的过来,直接把韦柔姐抱住了。

    柳娘子先在张大娘家门口探头探脑一阵,见院子里那躺椅上坐着张大娘,她才咳嗽一声,“你这是做什么呢?”

    张大娘被吓了一大跳,看到来人是柳娘子之后,赶紧把她招呼进来,“快来帮我搓一会儿,我这手都给搓麻了。”

    柳娘子把自个带来的小筐子放下,一边搓一边问张大娘,“你们这是做什么东西,味道也太香了些。”

    “卤菜,说是明个早上入了味才能吃。”

    柳娘子一听,知道今个是吃不到了,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我瞧着我家儿媳妇好像正在叫我呢,我先回去看看。”

    “你这老货先等等。”张大娘知道她是不想干活了,赶紧拉住她,“我给你拿些杏干儿来。”

    他们家之前院子里晒了好些个杏干儿,晒的津钮钮的,柳娘子那时候尝了一个还没完全晒好的,已经觉得味道不错,酸酸甜甜的,想了想就没继续走。

    张大娘去地窖里拿了些杏干儿上来,又说:“我也好久没上山了,倒是想吃苦菜了,你啥时候上山叫上我。”

    柳娘子咬了一口杏干,“这倒是奇怪了,太阳难不成从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还想去上山?要不是我家儿媳妇催我,我才不愿意去。”

    柳娘子那眼神,好像看张大娘是个傻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张大娘轻咳了一声,“说的我好像是地主老财一样,除了吃饭不用我动手——主要是他们没人愿意吃我做的,家里其他活儿我也是干的。”

    边说还使劲咬了一口杏干儿,她吃的这个格外酸,让她忍不住皱了眉头。

    林春燕将今个买来的干菜和她自个晒的木耳豆干腐竹都拿了出来,直接放到之前卤猪蹄的汤里。

    这猪蹄的汤已经熬煮过两次,卤出来的菜自然香味十足,让人欲罢不能。

    她自个晒的木耳上面有一层白,小小的一团泡发之后,就变大了不少。

    又放了些鸡蛋和豆腐,想着味道定然也不差。

    不用到第二天,光闻着安味道,林春燕就迫不及待想吃了。

    夜里他们睡觉的时候,也点了一根艾草。

    搓的时候嫌手疼,可真用到了,就觉得这艾草说真好用。

    谁也不嫌味道难闻,甚至闻久了就习惯了,这样就能开了窗,也不怕蚊虫进来。

    林桃红松了一口气,“今个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王英娘在那边说,“只不要再把我们吵醒就是。”

    林桃红有些脸红,之前被蚊子咬了,她又睡不醒,只两只手脚胡乱挥着,回回都把林春燕和王英娘打醒。

    “也就是如今咱们没多少钱,要是真有了,说什么也得多盖两间屋子,一人一个。”

    雪团还不想睡,喵呜喵呜的跑进来,被林桃红给赶出去了。

    “掉的哪里都是毛,也忒讨厌了些。”

    她打了个哈欠,看着林春燕和王英娘一块把衣裳都腾出来,也撑着眼皮去看。

    “这柜子可真大,什么时候给我也打一个就好了。”

    柜子是林三叔送桌子的时候,一块给送来的,放在他们屋子里正正好,平日里的衣裳也能有地方了。

    “床上那大箱子都是你一个人的,还不知足啊?”

    “你们一搬走,只显得我那箱子的空了不少。”

    啰嗦了几句,就要拉着林春燕和王英娘陪她去上厕所,“我一个人害怕。”

    “外面月亮那么亮呢。”

    林春燕不想去,王英娘正好也想上厕所,披了衣裳跟着她出门。

    等了一会儿,却见林桃红怒气冲冲的回来,林春燕回了头问,“怎么了?”

    “大姐,咱们家羊身上的毛都没了!”

    王英娘也是一脸苦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动的手。

    林春燕惊呼一声,也不在床上收拾了,先起来去后院看了看。

    果然,那只母羊身上的毛已经被剃的干干净净,只剩下里面有些发红的肉来,有些地方还多了几道口子。

    那母羊看到林春燕过来,咩咩交了几声,林春燕竟然从那声音里听出了几声委屈。

    她心疼的看了看那些伤口,还好都不是很深,已经不往外流血了。

    林春燕呼了一口气,直接去敲了张大娘的门。张大娘从刚才就听到动静了,她屋子后窗户正好就冲着后院,见他们知道了,怕一会儿讨不了好,就躲在屋子里装死。

    “娘,你开开门。”

    张大娘先装着打起了葫呼噜,见林春燕不信,才装作才醒过来问,“这是怎么了,我都睡下了。”

    “没怎么,就说想问问那羊毛你藏在哪里了?”

    张大娘心虚的趿拉着鞋去开了门,开门前先拢了拢有些乱的头发,“什么羊毛,难不成我睡迷糊了?”

    林桃红见张大娘装的这样像,也不得不佩服她装傻的本事,直接说,“娘你不用装了,咱们家又没进别人,不是你剪的那羊毛,还能是别人?”

    张大娘吁了一口气,别开眼睛不看他们,“我当是什么事,那羊毛是我和你们柳大娘一块剪的,我那毛裤就剩下一点了,不赶紧弄出来,心里光想着。”

    又看他们几个,“不过就是剪了些羊毛,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快回去睡觉,明个一早我还要上山呢。”

    说完就把门关上了,张大娘靠着门板吁了一口气,刚才那个架势,真的把她吓了一大跳。

    原本她和柳娘子坐在树下面搓艾草,说起她最近做的那毛裤了,张大娘就忍不住抱怨了一顿。

    柳娘子却指着他们后院,“那不是有现成的,直接去剪了来不就行?”

    于是,这两个人就鬼鬼祟祟的去了后院,一个人固定着羊,一个人去剪那羊毛,总算是剪下来不少。

    那样因为挣扎的太厉害,难免就剪到了身上,破了几个口子,她也不敢声张。

    屋外面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被张大娘这厚脸皮震惊道,林桃红先开口,“娘也太瞎胡闹了。”

    林春燕也是这样觉得,又拿着灯油仔细去看了看母羊,见那些伤口真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

    “明个不让她吃饭了。”

    张大娘还不知道林春燕这样生气,难得起了个大早,就跟着柳娘子一块上了山。

    两个人要去找苦菜,顺便再挖些杏仁菜回来。

    苦菜很好找,只拿了小锄头或者铲子挖起来,放在背篓里就行。

    两个人一边挖一边说闲话,说起上次林春燕为了吃水芹菜,把那上面的筋都给抽掉,“咱也不知道图个啥,要是叫我费那半天的劲儿,我才不干。”

    柳娘子附和的点点头,“我也不干呢,就这野菜回去了还得焯水,吃起来麻烦的很。”

    她是巴不得一点手也不动,韦柔姐把饭做好给她端上来了最好。

    张大娘见这时候上山的人不多,就悄声的问她,“都成亲这么长时间了,可是怀了?”

    柳娘子摇摇头,“我看还是别早点生,要不然到时候我还得带小的。”

    俩人你一言我一言说着悄悄话,突然听到草丛后面有动静,吓得两人一哆嗦,以为有什么猛兽。

    林春燕在家里把卤菜挑选了一些盛上来,往村东的身上看了看,见张大娘还没回来,有些奇怪,“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不用管她,肯定是又去柳大娘那里说闲话了。”

    林春燕一想也是,直接招呼大家吃起卤菜来。

    “先尝尝味。今天把地窖里存的那些干豆角拿出来,咱们做五花肉炒干豆角。”

    这干豆角和新鲜的豆角炒出来的滋味不同,一时倒让大家期待起来。

    即便已经吃过很多好吃的,可再听到有好吃的东西,还是忍不住高兴。

    “算算日子,新鲜的豆角也快下来了。”

    “咱们家种的不太多,到时候再收成来一些,都制成干菜。”

    卤菜的味道很好吃,里面的菜经过一晚上的焖制,都已经入了味。

    豆皮和腐竹不用说,原本味道就很好,吸足了香气之后,更是香味扑鼻。

    林春燕爱吃里面的藕片,已经炖的软烂,夹起来吃到嘴里,也不觉得嚼起来费劲,又有藕的特有香气。

    林桃红大口大口的吃着,那些她从前不愿意吃的木耳香菇,都像是换了个滋味一样,既有了肉的香味,又没有肉那样油腻。

    她吃的正满足,见韦柔姐过来敲门,才知道柳娘子也一直没回去。

    “别是出什么事了吧?我那婆婆别的不说,到了饭点肯定会早早回来。”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也到了他们每日都去镇上的时间,林春燕也有些着急起来,放下筷子就说,“我去看看。”

    王英娘拦了一下,“你先去镇上支应着,我去山上找找干娘,一会儿给你报个信儿。”

    林春燕摇摇头,“我这就是去了镇上,也很难安心。”

    还不如先去找到了,心里就没那样惦记了,才能继续做事。

    最后好说歹说,林桃红跟着林翠香他们一块去了,林春燕姐妹两个跟着韦柔姐上了山。

    彭平安去的另一条路,说好找到了,就在山上喊几嗓子。

    林春燕还把那把刀带上了。

    三个人边走边喊,沿着小路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他们挖苦菜的地方。

    “肯定就是这里,这泥土还是新鲜的。”

    “只是怎么不见人?”

    三个人也不敢分开,仔仔细细的在这附近找了一遍。

    早晨的山上是有些凉的,韦柔姐摸了摸有些起鸡皮疙瘩的身子,压低声音说,“会不会是石榴爹捣的鬼?”

    这山就是石榴爹被推下去的山,且因为彭老爹总是嚷着他是被人害了,韦柔姐也不得不信上几分。

    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看哪里都有些害怕。

    林春燕却不信,“哪里有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且如今太阳还在咱们头顶上呢,肯定是去了哪里。”

    只是找了这么一大会儿还没找到,林春燕心里也有些焦急起来,皱着眉头又往山上走。

    张大娘平日里虽然好吃懒做,但她也不是个傻的,这明显是不是被人绑了去,肯定是碰到了什么人,或是看见了什么东西。

    刚说了这话,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片乌云,正好把太阳遮住,倒比刚才还要阴森几分。

    这下子,就连王英娘也有些害怕了,紧紧挨着林春燕。

    “没事,一会儿这云就散了。”

    可老天爷就像是给他们作对一样,那云不仅没散,反而聚集在一起,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山上的天气十分多变,和山下面还有些不同,有时候只在这一小片下雨,等下了山才发现,家里面是一点儿也没被雨淋到。

    “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们四处寻着合适的地方,都知道不能在大树下面躲着,之前听说别的府城那边,就有人就因为躲在树下面被雷劈了,说他遭了天谴,才引来雷劫。

    “找个小山洞就行。”

    “我记得前面就有一个,里面也没野兽。”

    这片山林春燕来的多了,倒也熟悉的很,带着他们快步往那山洞走,紧赶慢赶的,在阵雨下来之前躲了进去。

    “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三个人看着这雨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都不禁担心起来。

    林桃红给这些闲汉打饭的时候,也一直心不在焉,好几次都把东西打错了。

    大家也都看出来她有些不对劲,只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铺子里的人却都是知道的,看着这雨也担心起来,宋大娘接过林桃红手里的勺子,“还是让我来,你这心神不宁的,去一旁歇着吧。”

    哪里能歇下去,林桃红在屋里转了几圈,跑去找段夫子说了会儿话。

    在她眼里,段夫子就是顶顶厉害的人,什么都知道。

    段夫子把脸上的愁容收了几分,宽慰她,“就是找着了,从你们家走到这里,也还需要老大一会儿。”

    赵六跑过来说,“你们都是好人,吉人有天相,肯定不会出事的。”

    林桃红有被安慰到,“都说祸害遗千年,我娘昨天才把母羊身上的毛给剪了,还说今儿个不让她吃新做出来的卤菜,肯定不会出事的。”

    可她也在这铺子里呆不住,“我得回家里,要是找着了,也能早点得了信。”

    她也不用人陪,自个儿穿了蓑衣就往回跑,一边埋怨张大娘没事上山做什么,平日里也不见她这样勤快。

    见她一下子跑没影了,段夫子才摸着胡须说,“平日里总打打闹闹,可到了关键时候,心里还是惦记着。”

    “能不惦记着吗?毕竟她那爹跑了之后,可是他们娘三个相依为命的。”

    这样的感情,岂是平日里吵闹几句就能散了的。

    宋大娘一边在那里给闲汉们打菜,一边心里念着佛,她一个月可是要去拜两次,往日里也没见有什么保佑的地方,这次可一定要保佑他们一家平平安安的。

    林春燕他们一直在等着雨停,下了雨之后,连远处的声响都听不到了,韦柔姐担心的问,“会不会一直下雨?”

    要是不停的话,他们今个怎么回去。

    也不知道彭平安怎么样了。

    胡思乱想着,就听到远处一声闷雷突然响起,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林春燕心里也有些忐忑,想着要是找到了张大娘,不管如何也要好好的说上几句。

    下了雨,那些送外卖的闲汉们依旧没有回家,各自拿了蓑衣出来,有没有带着的,只好在棚子下面躲着雨。

    “这怎么总下雨,还有完没完。”

    “都到夏天了,下几场雨不是正常。”

    “听说没?那边荷花酒楼说,去帮着他们送东西的话,买份东西多给咱们一个铜板。”

    这些闲汉们聚在一起,也时常分享着听来的各种信儿,加上他们总要走街串巷,知道的要比旁人更多一些。

    王闲汉点点头,“之前就找上我了,让我在各府跟前说上几句好话,每份多加两个铜板。”

    这样算下来,一天可就多上许多。

    王闲汉很动心,不过他没直接说出来,先问了其他人。

    有说去的,也有不想换地方的。

    “这林小娘子别的不说,手艺那是一等一的好,今儿个又做了那卤菜来,等晌午的时候,怕就有不少人来叫了。”

    “可每单都要少上一个铜板,这样想着就觉得特别的亏。”

    “要是让林小娘子也给咱们涨了就好。”

    叶闲汉和林闲汉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如今交好的很,叶闲汉之前还说要请他去家里吃饭,果真就整治了一桌子饭菜,两个人喝的醉醺醺的,关系要比之前更进一步。

    “你可是要去换地方?”林闲汉压低了声音问。

    他们两个在一个角落里,都没带了蓑衣来,只能等雨停。

    叶闲汉摇摇头,“我不想换地方。”

    虽然管他们的地方提出多给了一两个铜板,可他还是觉得来林春燕这里送的话,能挣的更多一些。

    林闲汉也点点头,“我也不打算立刻换地方,先观望观望,他们那些酒楼里也有不少拿手菜,真说起来,每日送的话也不少赚。”

    到了晌午边的时候,那雨才淅淅沥沥的停下来,这些人歇了半天,早就等的不耐烦,见状立刻去排起队来。

    见是宋大娘在打饭,还有些奇怪,“怎么不见那小娘子?”

    宋大娘只说有事,多余的一句不说。

    那问话的人被身边的人嘲笑了几句,“大娘打饭不好吗?那小娘子泼辣的很,说上几句就会怼回来。”

    “我却觉得那爽利的性子挺好,有什么说什么。”

    这些人瞧见了那卤菜,都各自要了一两份,还不知道这菜好不好送出去,只先拿着。

    王闲汉照例去了王府门口,这段时间府里叫外卖的不多,他原以为是被人抢占了生意,之前可有好些个人一直在他身边鬼鬼祟祟的探头,后来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老太太的身子不爽利,连带着府里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也都没敢叫吃的。

    如今比之前好了些,说是嘴里没味道,这才找了王闲汉过去。

    “可是巧了,今儿个又有那新做出来的卤菜,闻着味儿特别的香,里面都是些滋补的东西,也不怕太油腻了。”

    被使唤出来采买的赵婆子一听,当即就把那两份全要了,“你先别走,要是主子吃的好,一会儿肯定还得再要上两份,只在这里等着就是。”

    王闲汉连忙点头,又说了些奉承的话,才见那赵婆子进了府里。

    都说宰相门口,就是以普通的看门小子也比外面平民老百姓强,就是当官的见了,也得礼让三分,他这何尝不是这样,奉承完门房的婆子,还得奉承在主子跟前得宠的。

    不过都是为了挣钱,谁还和银子过意不去。

    王闲汉等了一会儿,果然如那赵婆子所料,又让他再去打上几份饭,“还有那红烧狮子头,竹筒粽子,豆皮烧饼……”

    王老太太这段时间一直没什么胃口,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清姐和蓉姐都服侍在她左右,也消瘦了几斤。

    直到今儿个收了信,王老太太才觉得有了精神,倒是想吃些外头的东西,听说有那什么卤菜,也来了兴致。

    她高兴,底下的婆子丫鬟都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就连清姐和蓉姐也露了笑容。

    “我还听说有那什么竹筒粽子,豆皮烧饼,都是好吃的很。”

    清姐的声音软软糯糯,说了这许多吃的,倒是让人有了胃口。

    “你这个猴儿,怕是这几天馋的不行了,都怪我这老婆子的身体不中用,让你受了委屈。”

    清姐哪里敢受这样的话,赶紧过去撒娇,拉着王老太太的胳膊说,“这是见祖母大好了,才有了心思,祖母如何还能把我想歪了。”

    说笑了几句,先送上来的卤菜就被端了上来。

    空气中立刻就传来了卤菜的香味,大家定睛看过去,就见里面有了不少的豆皮藕片,间或夹杂着木耳。

    “看起来倒是好吃,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王老太太先动了筷子,她夹了一片藕放在嘴里,那藕炖的时间长了,已经粉粉糯糯,吸足了汤汁的香气。又尝了豆皮,顺顺滑滑吃到嘴里,倒觉得唇齿留香。

    “好吃,不愧是林小娘子做的。”

    能得到她这样一句奖,可见这菜有多合王老太太的口味。

    清姐儿和蓉姐儿都动了筷子,蓉姐儿吃的是木耳,咯吱咯吱的咬在嘴里,又脆又香。

    王小郎君才下了私塾回来,就见屋里三个人已经吃起来,先惊呼一声,又埋怨起来。

    “怎么有好吃的,也不知道等我回来,倒是还剩着些什么?”

    王老太太就笑,“还以为你要等一会儿,已经让下人去买了,还有那什么竹筒粽子、豆皮烧饼,亏不了你的。”

    正说着,婆子就端着几样东西进来,王小郎君一看,果然拿上来的是那竹筒粽子和豆皮烧饼。

    连卤菜也有新的一份,王小郎君这才宽了心,净手之后坐下来,先拿了竹筒粽子。

    “这倒是雅,有竹子的清香,还有红豆的香气,也不用沾白糖。”

    林春燕看着雨水停了,枝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洗刷过一样,充斥着一股清淡的泥土味道。

    她来不及细细的闻,赶紧和他们继续边走边喊。

    雨后的山上更加泥泞,有些地方不好走,他们三个人都险些摔倒,最后只好找了棍子,慢慢的向上爬。

    林桃红回去之后,见家里还没人,直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谁劝也不顶用,还非要冒着雨上山。

    林二婶就说,“别的也就罢了,只下雨天可不能上山,等雨停了让你二叔三叔他们一块去找。”

    她心里也担心起来,也不知这两个不靠谱的人到底去了哪里。

    “找到了!”

    彭平安走的是另一条道,只绕到山的另一面,才看到了张大娘和柳娘子。

    他们两个人正在山洞里面,看着下起来的雨发愁。

    本来是打算下山了,可这雨一下起来,他们也没办法动身,只能又重新回到山洞里。

    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山洞里就是一家五口,很明显是从外面逃难过来的,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看起来就很久没有吃饱过了。

    在地上躺着一男人,胳膊处被撕咬出一大块,还在往外渗血,看起来就十分恐怖,赫然是他们村的赵怀子。

    张大娘和柳娘子挖了苦菜之后,本想早些下山的,可一扭身看见了两个小孩,还是从来没见过的,结结实实的被吓着了。

    那小孩儿用的不是他们这里的话,比划了半天才听明白,他们捡回去一个受伤的人,流了很多血,怕是活不成了。

    张大娘一听,就猜到是赵怀子,两个人七拐八拐的带着亲,平日里又总帮着他们家,张大娘如何也不能不管,又害怕这是个陷阱,在那里犹豫不定。

    最后才跺跺脚说,“咱们还是先下去叫人。”

    柳娘子指了指自个儿,“这深山老林的,你说图咱们俩啥?要真是赵怀子被咬了也就罢了,要不是的话,咱们两个肯定会被笑话。”

    他们篓子里还有砍刀,就是不好了,也是能打得过这些流民的。

    张大娘一咬牙,到底想看看是真是假,就跟着那小孩子一块走了。

    两个人也不傻,边走还边留了记号,彭平安也顺着这记号才找到人。

    到了那里一看,五个流民里面除了这个小孩,还有一个比她还小的,见了他们就躲。

    比他们还要害怕。

    若不是赵怀子真不好了,他们估计也不会去找人,怕会一直藏着。

    “咱们得赶紧回去。”张大娘着急,“叫人来抬回去。”

    可谁知,这时候就下起了大雨,把两个人直接闷在了山洞里,才耽搁到现在。

    彭平安找到他们之后,先去找林春燕他们报了信,脚步不停的往山下走,得赶紧去找村里的人帮忙抬。

    他看着那赵怀子还真有些不好,就怕真的出了什么事。

    “你们也不用上去,我娘他们就在后面,应该快下来了。”

    果然等了没多长时间,就见张大娘和柳娘子相携着下来,看见他们了,有些讪讪的别开了脸,谁也没敢说话。

    刚才彭平安已经把他们说了一通,两人才知道这半天没回去,可是让大家都着急了。

    回来的路上,张大娘和柳娘子还在那里争论,到底是林春燕发起脾气来厉害,还是韦柔姐更胜一筹。

    俩人谁也不服谁,都觉得自个说的人厉害,可看见林春燕和韦柔姐站在那里,只绷着脸什么都没说,两个人就害怕的不行。

    林春燕想要训斥张大娘一通,看见她站在那里像个鹌鹑一样,身上也有些湿漉漉的,到嘴的话就没说出来。

    算了,一会儿回去了再说她。

    韦柔姐也是这样想的,到底有些担心疼平安,脚步匆匆的往下走。

    这一片地方还是上次秋天的时候经常来,今年春天事情多,每次上山也值走不远的距离,倒是不知道这里长了很多个蚕豆。

    这些野生的蚕豆才长出来,还没老,她决定下次有时间再上山的时候,就走到这里把这些蚕豆都摘回家。

    张大娘和柳娘子见这两个人只瞪了他们几眼,没有立刻训斥出来,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张大娘还拉出王英娘的袖子,小声的说,“干女儿,一会儿回去了他们说我时,你好歹出来劝劝。”

    王英娘苦笑,“干娘你何必要往山上走,哪怕先回去报个信儿,也好过让我们在这身上漫天遍地的寻找。”

    张大娘叹气,“也是我们鬼迷心窍了。”

    彭平安的脚步匆匆,多亏了他这段日子总上山,路都是熟的很,很快就到了山脚。

    林二叔从地里被叫了回来,等雨一停,他们这些人都要上山去找张大娘,被彭平安拦了一下,“只去那边的山洞,得再抬个担架,怀子被野猪给拱了。”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林二叔也着急起来,从自家找了个板子,又去喊了好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山上走。

    中途碰到林春燕他们,只先说让他们去看看有没有叫了郎中,“怕是人不好。”

    张大娘最有发言权,“可不是,那血呼啦啦的留下来,多亏了那几个流民,只是怀子一直昏迷不醒。”

    说到这里就叹了一口气,盼着赵怀子没事。眼见着就要娶亲了,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王大妮也是个倒霉的,不知道背后会有多少人说她不好。

    林春燕的脚步也快了几分,他们到山脚下的时候,林二婶正要去镇上叫侯郎中,他们村的那个郎中只能治些头疼脑热,那样的伤是看不了的。

    赵娘子知道了忙拦住他,“不用去镇上叫,这侯郎中就在咱们村子里呢。”

    原来杏花娘之前不知怎么一直拉肚子,叫他们村的郎中瞧了也看不出什么,这才花了钱去镇上,叫侯郎中过来瞧一瞧。

    “这真是巧了。”

    林二婶他们赶紧去叫了侯郎中,孙娘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知道这时候去了不合适,可就那眼睁睁的看着人没了,她也实在难安。

    “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吧。”张大娘只能这么安慰,说完就和柳娘子悄悄往屋里走。

    柳娘子没敢回自个的家,知道回去了,韦柔姐肯定要说她,这时候还不知道如何面对呢。

    张大娘也有一些心虚,不敢看他们,听林春燕呵斥了一声才站住。

    她强挤出一个笑,“燕娘不用管我,你只管忙去。”

    “都这个时间点了,还有什么可忙的,左右我也不去铺子里了,只让人报个信,咱们一并来算算这个账。”

    第106章

    张大娘这次是真怕了, 往柳娘子身后藏了藏,“也不只我一个人去,何故光说我。”

    这是把柳娘子也推出来了,她瞪了张大娘一眼, 也有几分尴尬的笑了笑, “柔姐还等我呢, 我就先回去了,还得喂鸡呢。”

    说完脚底就像抹了油一样, 噌了一下就跑没了。

    林春燕也不去管柳娘子,只等着一会儿熬好了紫苏红糖水, 给他们各自送一碗。

    林桃红早就想看林春燕收拾张大娘了,也不去灶间帮忙, 蹲在地上就等着看他

    们两个吵架。

    林春燕瞪了她一眼,想着她是冒着大雨回来的,也没多说她什么, 只把张大娘推到了屋子里。

    林桃红赶紧跟上, 见门砰的一声被关住了, 只能撇撇嘴,趴在门框上。

    张大娘进屋之后先讪讪地笑了笑, 拉着林春燕说小话,“下次我再不这样了,你且不要这样生气。”

    林春燕上次这个样子,还是她偷摸着去看了她藏的那些个钱, 被发现了之后就发了顿脾气, 让她再不敢打听。

    林春燕坐在床边, 冷笑一声,“我不说你, 你自个说说,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别说那流民不敢做出什么来,他们要是走投无路了,自然是什么都能做出的。

    张大娘低头扣自己身上衣服的绣样,“我们有主意呢,手里拿着砍刀,且那山上日日有人来往,他们要是真敢做些什么,纯粹就是自寻死路。”

    说完见林春燕脸色仍旧不好,赶紧补充,“下次再也不了!这不是没事吗,到底咱俩谁是当娘的。”

    林春燕不理她这个,只说罚这个月的银钱,“再不给一个子。”

    这可把张大娘心疼坏了,脸上都抽抽起来,也不坐在那里扣衣裳了,赶紧过来拉扯林春燕,“燕娘,我的好女儿,可不能全都给扣完了,我这一个月岂不是白辛苦了,只指着那点钱过活呢。”

    “少说的这样可怜,你吃家里的住家里的,不过是没了零用钱,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总得长个教训!你又不是三岁的小娃娃了,可不能再这样。”

    张大娘平日里最是抠搜了,不是自个儿的钱还惦记着,如今扣的可是实打实她自己的,脸如猪肝色一般,捂着胸口要倒地。

    林桃红听了个全程,脸上也有了几分得瑟之意,本来想嘲讽张大娘几句,看到她一脸不愉的表情出来,只能老老实实闭着嘴,偷偷的跑去灶间找王英娘。

    “英娘,你看到我娘那表情没,差点当场就哭了出来。”

    说完,倚在门口哈哈笑了几声,“让她再往山上瞎跑,把我们都吓坏了。”

    王英娘无奈的看着她,“你可小点声吧,哪里有你这样戳人痛脚的,回头干娘听到了不得说你。”

    林桃红不怕,刚想说张大娘的不是,一回头就瞧见张大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脸黑的如锅底。

    “我的老天奶奶,娘你可吓死我了!”

    张大娘正没地方发火,就要往她后背上打,被林桃红灵活的躲过去了。被打的次数多了,她也是很会看眼色,一见事情不对了,先躲过去再说。

    她朝张大娘扮了个鬼脸,跑出灶间,“娘,你可别再吵吵了,小心一会儿大姐听着了,再多扣你一个月的月例。”

    “哎呦!”张大娘拍了一下大腿,“这小兔崽子是反了天了,看我不找了机会收拾你一顿。”

    又去找王英娘抱怨,“英娘你评评理,我都认了错,保证下次不敢了,燕娘还要克扣我银钱。”

    王英娘把一碗紫苏水递给她,“干娘你也是,我们都想着再找不着,就要去找镖局叫人了,不知道这一路上是多提心吊胆。”

    到底好奇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这个月没了,好歹还有下个月,也不至于这样着急。”

    张大娘一口气把那碗紫苏水喝到肚子里,觉身子暖和起来了,随手拿袖子一抹嘴唇,“还不是想多给你们攒些嫁妆,咱家里可有三个姐儿呢,哪一个给的少了,到了婆家就都受罪。”

    “怪不得干娘这段时间一直织那毛衣毛裤,总说织好了要去换钱,原来是因为这个。”王英娘和缓了语气,“这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你瞧我们谁有这想法,赶紧收了才是正理。”

    张大娘摇摇头,“你们几个姐儿不想着,我这当娘的不能不操心。唉,也是我这次犯了浑,扣了就扣了吧,只等着毛线什么时候弄好了,多织些出来。”

    柳娘子被叫过来喝了紫苏水之后,才悄悄的往窗户外面看了几眼,蹭到张大娘身边,“你家燕娘是怎么说你的?我刚才瞧着她那表情,是真害怕了。”

    张大娘嫌她自个儿跑了,“你且起开,明明是你说要去看的,最后倒只让我挨说了。”

    “瞎说,我也被我家柔姐好好的骂了一顿,差点拿笤帚打我。”

    她唏嘘了一阵,两个人都不在说这事,只往山上看去,“怎么还不下来?”

    “侯郎中已经被叫着去了,只盼着怀子能挺过来。”

    这时候大家都有些坐卧不安,不知道赵怀子能不能活下来。

    活生生的一个人,正为了好日子而奋斗,突然到了这样的噩耗,是谁都要心里不得劲上几分。

    林春燕把张大娘带回来的苦菜拿出来,这才没多长时间,那些个苦菜就已经有些蔫儿了,拿出来焯了水,打算一会儿拌了凉菜。

    又去地窖里把干豆角拿出来,这些豆角经过晾晒之后,里面的水分都被吸走了,变得干干的。

    但是和肉炖在一起,这干豆角就会把肉的香味吸进去,味道比新鲜的豆角还要好吃上几分。

    张大娘和柳娘子说了会话,都觉得的肚子饿了,想起昨个那个香味十足的卤菜,两个人同时看向了灶间。

    张大娘咽了咽口水,让柳娘子过去,“我家燕娘好歹看在你是外人的份上,肯定不会说啥的。”

    柳娘子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才不去,在山上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神情,就怕的不行,你可别害我。”

    说完,还推了推张大娘,“好歹是你女儿,方才已经罚了你钱,定然不会再说你了。”

    两个人谁也不敢去,只坐在那里继续忍着肚子饿。

    不大会儿,灶间又传来了诱人的香味,不知是谁的肚子在这个时候咕噜噜的叫了几声。

    “这又做的是啥?”

    柳娘子往灶间张望了几眼,觉得被叫过来喝着紫苏水就是个错误。

    还不如在家啃两口窝窝头,说说好话哄哄韦柔姐,指不定还能给她煮个鸡蛋。

    只闻着这样的香味,又什么都吃不到,才是对他们私自上山的折磨。

    张大娘忍不住了,趿拉着鞋从屋里出来,堆着一脸的笑叫了声女儿,比以往都要亲热,“这又是做的什么好吃的?”

    林春燕头也不抬,“五花肉炒干豆角。”

    挨的近了,张大娘差点被这味道给香迷糊了,她记得之前刚晒好干豆角的时候是吃过这东西的,里面的肉已经炖的软烂,看起来就油汪汪的,特别下饭,而那豆角又吸足了肉气,带着干菜特有的味道。

    林春燕一见张大娘那馋样,就冷哼了一声,“想不想吃?”

    张大娘头点如捣蒜,“燕娘你快给我拿一碗饭,我这早上就去摘了苦菜,早就饿的不行。”

    张大娘就见林春燕露了一个笑,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那盘子菜,“给你们也做出来了,就是那苦菜,不是想吃了才上山的,正好败败火气。”

    张大娘叫苦不迭,问林春燕,“那这盘子干豆角是给谁吃的?”

    那五花肉炖干豆角做的可不少,光他们几个小娘子吃的话,可是吃不完的。

    “这就不劳娘操心了,一会儿那些汉子从山上下来,肯定是要凑在一起吃饭的。”

    她别的忙也帮不上,只能做上一两个菜拿过去。

    张大娘唉了一声,不再废话,把柳娘子喊了过来。

    柳娘子以为能吃到好吃的了,不管是今儿个才做的这菜,还是昨天的卤菜,她都愿意吃的很。

    结果,就见张大娘端着那盆子绿油油的菜放在了他们两个人跟前,拿了馒头之后就坐下来不动。

    柳娘子催她,“你屁股怎么这样沉,不知道一块端了过来!”

    张大娘已经咬了一口馒头,“别想了,这些苦菜就是咱们俩要吃的。”

    柳娘子张大了嘴巴,看着面前的凉拌苦菜,差点被口水呛到了。

    张大娘已经吃了几口,其实这凉拌苦菜味道还行,林春燕焯了水之后,就将野葱蒜杏仁放了进去,放好调料之后还撒了些芝麻。

    若是和那肉一块吃,这凉拌苦菜正好能用来解腻。

    “别说,味道还是挺好。”柳娘子吃了几口,“只不去想那肉的话。”

    他们两个刚把这盘凉拌苦菜吃完,不远处就传来了动静,听说赵怀子已经被抬了下来。

    侯郎中岁数大了,上山时候还行,到那里给赵怀子包扎好,就有些走不下来,还是李铁蛋背着他下来的。

    侯郎中的医术也只是比他们这些村里的郎中要好上一些,但也只是一般般,只能尽力而为,赵怀子有没有命活下来,只能求老天爷保佑。

    见其他的汉子都去赵怀子家里安顿了,侯郎中就让李铁蛋背着他往林春燕家走。

    “我这实在累的不行,这么大的岁数还得跟着你们上山,说什么也得吃些好的。”

    李铁蛋闷不吭声的往前走,想着实在不行,他就自己拿出几个铜板来给这郎中,让他买上些吃的。

    到了一看,林春燕已经炒好了菜,给侯郎中端上来一碗,就在一旁详细的问了情况。

    “发起热来,我开了方子,已经有人去拿了药,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命。”

    林春燕也只能叹口气。

    “要不说这打的不是那样好的营生,和猎物们打交道,就得一直保持着小心谨慎,只一次疏忽了,命就搭进去了。”李铁蛋摸了把脸,“只求老天爷保佑啊。”

    陆陆续续的那些上山的人都被叫了回来,各自拿了碗出来,却没之前看到这些饭就恨不得一口吃完的心情。

    林二叔只说赵沐阳哭的和个泪人似的,再想不到前个儿还高高兴兴,盼着赵怀子回来了打头野猪,给王大妮分半头。

    可本就世事无常,谁又能说着发生什么事情。

    即便吃着让他们恨不得吞下舌头的五花肉炒干豆角,院子里的气氛也有些低迷,有在可怜赵怀子的,有在心疼赵沐阳,也有为那王大妮担心。

    这次的婚事再不成,怕就有不好的传言传出来。

    吃饱了饭,这些人纷纷谢过,也就各自回去干活。

    孙娘子一直在想要不要去看看赵怀子,虽然以她的身份去不太合适,难免会让人诟病,可这时候也顾不了太多。

    他们家连个烧火做饭的人都没有。

    林二婶却一把拦住了她,“知道你是好心,再没其他的意思,可到底有之前的事情,别人恐怕不这样想。”

    那王大妮一家还不知道这事呢,等听说了肯定要过来,两家已经说好了,就差正日子里下聘,要吃赵怀子没挺过来也就罢了,要是挺过来了,再因为这件事情生了龃龉就不好。

    孙娘子焦急的说,“那该如何?总得有人过去支应一下。”

    “我去吧。”林二婶擦了擦手上的水,“我也不怕人说闲话。”

    这时候,门外面有声音传来,是李婆子和妞妞过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村里人自然都已经知道了。

    “你们两个还得在这里干活,可不能耽误了,还是我过去吧。”

    她岁数大了,都可以当赵怀子的娘,过去了也没人说闲话。

    林春燕和林桃红跟着李婆子一块儿过去看了看,村里时不时就有人过来瞧瞧,侯郎中又守在赵怀子这里,这才放了心。

    “别的也就罢了,只那野猪把这胳膊上顶了这样大一伤口,流血太多,把热退了也就没多大事。”

    也多亏了这赵怀子是个有经验的猎人,那野猪冲过来的时候,直到侧着身避了一下,没有让野猪那咬牙直接顶到肚子上。

    要是那样的话,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赵沐阳已经不哭了,双眼通红的在那里守着赵怀子,林春燕就教他拿了温水擦拭额头,“不知道顶不顶用。”

    侯郎中点点头,“倒是也可以一试。”

    赵沐阳忙跑向灶间,因为跑的太快了,差点摔倒。

    都知道他这是为了什么,赵怀子对他来说亦父亦母,加上之前他爹也是这样被抬下来,没用多长时间就一命呜呼,赵沐阳心里一直揪得发疼,十分害怕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林春燕跟着他一块儿去了灶间,见他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直擦个不停。

    林春燕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说一定会好起来的。

    “其实我才是那个命硬的人。”赵沐阳突然开口,“他们都不要我了,连我叔叔也不要我了。”

    林春燕从灶间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憋闷的慌。

    外面,那几个流民也跟着下来了,他们站在赵怀子家门口,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可进进出出的人都顾不上他们,也只在有人看见的时候,多停留片刻。

    林桃红刚才出门的时候就难受起来,“我怎么也有些想哭。”

    她心里酸酸胀胀的,看着那样好的人就躺在那里,心里自然是难过的。

    林春燕拍了拍她的后背,“这也正常,只盼着他能好起来。”

    看见了那几个流民,林桃红皱了皱眉头,“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林春燕打眼扫过去,这几个人眼见着很长时间都没吃过一顿饱饭,全都骨瘦如柴不说,脸色也是蜡黄蜡黄。

    这从受灾到如今也才不过多半年的时间,就能把人折腾成这样。

    那几个人看见林春燕看过去,朝她露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其中那个领着孩子的女人走过来,边比划边说,“他有没有事情?”

    这些流民都盼着赵怀子没事,要是人还活着,他们这就算是救命恩人。

    可人要是死了,这恩情也就大打折扣。

    要是赵怀子是个知恩图报的,指不定他们就能留在村子里了。

    看着这里这样太平盛世,他们心里早就骂了一遍又一遍的贼老天。

    为什么偏是他们那里受灾?

    林春燕有些费力的理解了他们说的话,十里不同音,很多词汇对她来说都是有些陌生的。

    “郎中说得好好养养。”林春燕也这样比划回去。

    那个女人听懂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和他们挥了手往山上走。

    林春燕在下半晌的时候还是去了趟铺子里,因着之前下了场大雨,路上并不好走,林春燕就在她鞋子外面套了一双草鞋。

    林桃红陪着她,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有的地方还需要提着裙摆,可好好的一双鞋还是沾满了泥。

    “回头了得好好谢谢宋大娘,今个是她帮我打的饭。”

    林春燕笑,“知道了,早知道你这样不放心,就不让你去铺子里了,省得还得来回跑。”

    宋大娘听说张大娘没事,他们村子里的赵怀子却受了伤,又在那里念了几声佛,“这可真是,也多亏了那些流民。”

    就说起那些流民来,“也都和咱们一样是普通老百姓,在自个儿的地方能活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

    大家就都叹息了几声。

    段夫子说起卤菜来,“来买的人不少,多数都是叫了闲汉,毕竟今儿个天不好。”

    能卖得下去林春燕就放心了,段夫子还补充了一句,“也不知是不是我听岔了,他们在外面棚子避雨的时候,我好像听他们说要去其他酒楼,能多给上几个大钱。”

    赵六远远的就应了一声,“我也听着了,这些个闲汉还在那里商量,我看好些个人都想过去。”

    他在这里愤愤不平,林春燕却不大着急,“只管让他们去,这要吃哪家的酒楼,咱们也挡不住。”

    终究看的是做菜的手艺。

    见她这样,大家的心就定了下来,倒是不再着急了,又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这时候,昨个儿来吃饭的那管事又来了,他们在这里只停靠几天,把货卖出去一些就要走,所以趁着还在的时候,赶紧吃上一些。

    “可是有那油夹儿?”

    这管事一看到林春燕,先问了这话。

    昨天他没能吃到那油煎,回去了还在想,是恨不得立刻尝了那味道。

    且他也琢磨出些味道来,怕是之前自个说了不好听的话,让这小娘子记恨上了。

    林春燕倒是没有昨天那样生气,只是遗憾的摇摇头,“这还真没有,你若是不想吃菜了,要是可以单点了面条来。”

    一听这个,那管事赶紧点头,两颊的肥肉也跟着颤动了几下,“之前我就听我那老伙计说,这码头有一卖面条的小娘子,做的饭实在好吃,让我过来了一定要尝一尝。”

    他这过来了倒是问了人,知道如今已经不摆摊子了,开了个食铺,还以为就不再卖面条了。

    林春燕就笑,“看来也是熟人呢。”

    管是急着套近乎,“说来你肯定认识,就是那王行商。”

    林春燕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倒也有很长时间没见着了。”

    “去南边跑船了,说是那边果子多,指不定过几天就能回来。”

    林春燕就说了能做的面条,这个管事也是听过一些,倒都想尝一尝,可他肚子没那样大,只让林春燕做一最好吃的来。

    林春燕就说,“那不如尝一尝肥肠面吧。”

    卤大肠这管事是吃过的,滋味甚是好,当即就点了头,“好,就吃这个面条。”

    林春燕进了灶间,将卤熟的肥肠拿出来切块,让林翠香在另一锅里下面条和青菜。

    林翠香和赵紫兰都有些发愁赵怀子的事,问了好些个情况,才有心思去看这肥肠面是怎么做的。

    “倒是不难,我看这卤大肠直接就可以做了卤子。”

    林春燕点点头,“就和那盖饭一样,也能做了盖浇面。”

    等一碗热气腾腾的肥肠面端上来,管事立刻就挑了筷子把热气吹散,直接吃到了嘴里。

    这些肥肠都是特意去了油的,且清洗得干净,没一点异味,只有这肥肠浓郁的香味。面条根根入了味,裹上了酱色的汤汁,吃上一口,只觉得从心到胃都暖和了。

    他点了头,含糊不清的说,“这肥肠面条真是不错,在其他地方还没吃到过,怪不得王行商特别推荐我来。”

    这口碑就是这样口口相传,林春燕听了管事的话,心里也总算好受些了。

    天还有些阴沉沉的,也比往日黑的要早,林春燕见没什么人来了,就早早的让他们把店关了,跟着二郎一块回了家。

    三郎如今也不和他们一块走了,有时候也会转到其他地方,哪里离得近了,就从哪边回家。

    到家一看,张大娘正坐在炕上说的唾沫横飞,旁边坐着钱娘子他们,地上还有不少瓜子皮。

    张大娘见她回来了,赶紧笑了笑,“燕娘,可是觉得身子冷?”

    他们这些娘子过来,都是为了听张大娘说闲话,讲一讲是怎么找到那几个流民的。

    林春燕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好说她什么,只问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

    张大娘之前还有些嫌林春燕克扣了那么多的钱,听了她这样关心的话,那点不高兴就消散的干干净净。

    “我没一点事,就是你柳大娘流起鼻子来,被她儿媳妇关在家里了。”

    光想想就知道柳娘子这急的上窜下跳不能过来说话的样子。

    林春燕见她的确没事,也就不再管,和王英娘一块儿去了河边。

    他们要摘些芦苇叶。

    “一会儿了可是要教他们做猪胰子?”

    这本就是早定下的事情,梨花和菊苗都买了猪的胰脏,连林凤蝶也跑来问过了。

    林春燕就点头,“正好这次试试往里面加些干花。”

    他们家的干花晒了好几种,不过都是用来当茶吃的。

    之前的时候,他们还专门跑去别的村子买了玫瑰花,这些花时下的人都不喜欢戴在头上,觉得太过艳俗了,只能用来做点心。

    林桃红眼熟着卖花的大娘,从她这里买过好几次,就问了能不能便宜些。

    大娘正愁着玫瑰花没地方卖,白白的占的地方,还说明年就拔了去,都换成一些清雅的花来种。

    见有人来买,自是欢喜的不行,原说一个铜板五朵花,林春燕听了却直接扭头就走。

    那大娘生怕失去了这买卖,才说便宜一些,按斤来称。

    他们买了小半袋子回来,也才花了五六个铜板。

    这玫瑰花炮制好之后,还能用来做香露,或者玫瑰饮子,里面放了蜜,喝起来就甜滋滋的。

    林春燕直接把他们都晒干了,全都挂在地窖的墙上。

    这一排,除了挂着这些干花之外,就是之前晒好的陈皮,杏干……再往里面,就是去年晾晒好的干菜。

    今年的干菜还没怎么晾晒,王英娘想把那杏仁菜都给晒了,只是一直没时间去摘。

    很快,几个小娘子拿着猪的胰脏就过来了,院子里立刻叽叽喳喳的声响就传遍开来。

    菊苗有些胆怯的看着四周,她还带了自家表姐秀姐儿。

    秀姐儿也有些不好意思,生怕林春燕不高兴,“要是不能学,我就不看了。”

    林春燕让他们尽管看着,想了想又去把韦柔姐叫来。

    “其实做起来也不难。”

    林春燕给他们先演示了一遍,把其中要注意的地方说了出来,“一开始做,就先别添加其他的东西了。”

    这些小娘子都很兴奋,像是要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看林春燕做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林春燕教的很慢,教完之后,王英娘又把添了干花的过程给他们演示了一遍。

    谁都能看出来,这林春燕是真的想把他们教会。

    菊苗因为兴奋,脸变得红扑扑的,和旁边的秀姐儿紧紧的拉着手,都感到了对方有些黏腻的汗湿。

    可谁也没想放开,生怕放开了,这就是一场梦。

    教完之后,他们就开始自个儿动手,一开始的时候都很紧张,这些胰脏可以说是花了他们好些个大钱买的,要是给弄坏了,他们就得心疼一阵子。

    可也知道,他们要想学会,只浪费这一块胰脏已经是算少的了。

    菊苗的娘知道她要过来学的时候,在家里差点掉下泪来,还说要给林春燕做身新衣裳。

    菊苗原本就很忐忑,听了她娘的话,忍不住就乐了。

    “我可是听梨花姐姐说了,燕娘姐姐现在已经有很多鞋袜了,让咱们别再给她做了去。”

    “那不一样!”菊苗娘执意的去翻了柜子,拿出她那块最好的布料来,“别人做的是别人,这是咱们的心意,去哪里再找这样好的人来。”

    这次菊苗来的时候,手上就拿了她娘给做的一双鞋,见林春燕在那里指导他们了,才犹犹豫豫的拿出来。

    她心里很怕林春燕拒绝了,原本是想等着所有人走了再给,可又怕林春燕误会了她不愿意一开始拿出来,想先占便宜。

    这里面,就她和秀姐儿和林春燕最不熟了。

    林春燕看见她那怯生生的表情,笑着就把鞋接过了。

    仔细一看,那鞋竟然还是缎面的。

    这料子怕是菊苗娘存了很久,估摸着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等菊苗出嫁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她高高兴兴的收了,菊苗才松了一口气。

    她想,她娘说的是对的,送出去这双鞋之后,菊苗觉得自个比之前更放开了些。

    赵铃兰兰把那鞋接过去,仔细看了看针脚,像他们这些做惯了鞋的,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这鞋样子是怎么做出来的,只忍不住啧舌。

    “往日里我只说自个儿做些好,你们都也老夸,可和菊苗娘比起来,真是小鬼见大鬼了。”

    她说的不是假话,是真心觉得菊苗娘做的这些好,只是往日里不听人说过。

    菊苗脸上红扑扑的,“我娘从前还是小娘子的时候,手艺和铃兰姐姐一样好,那也是十里八村都夸的。”

    她时常就听菊苗娘说起以前的事情来,只不过后来生了孩子,又得下地干活,这做鞋的事情倒得往后靠。

    最先做出来的是梨花,她拿着那块方方正正的猪胰子,嘴角咧的大大的,“我这就做出来了?以后洗头洗衣裳,就都能拿这个了?”

    旁边其他的小娘子都有些羡慕的看着梨花,他们还没做出来呢。

    “不用着急,慢慢来就是。”

    林春燕看他们有些心浮气躁,又宽慰了几句。

    林桃红嫌麻烦,做了一半就不愿意动手,拉着林凤蝶问她,“听说三婶子染出来不少颜色,可有好看的料子?”

    林凤蝶点点头,“我娘用那竹叶染出来淡青色的,说用这颜色做了外衫给燕娘。”

    林桃红听到了,也吵着要一件,“那淡青色的我压不住,有没有好看一些的?”

    林凤蝶就知道她肯定会要,捂着嘴笑,“我娘说的真准,有桃粉色的,你肯定喜欢。”

    林桃红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就要这料子,也不白用你的,只说多少钱,连我大姐那一份也算上。”

    想了想,又看向王英娘,“还有我干姐姐的,我见她穿黄色的好看,可有这样的颜色?”

    听她还记得自个儿,王英娘的唇角就忍不住往上勾了勾,只和林春燕说林桃红今天大方。

    “太阳都像是从西边出来了。”

    林春燕唇角也带着笑,“平日里没少磨咱们两个,该狠狠的宰她一次。”

    林桃红撇撇嘴,“这像什么话,我给你们两个花钱,还得不了一句好。”

    她那小表情实在惹人爱,院子里传来了好几声笑。

    林凤蝶笑够了,才说不用他们拿钱,“都是自家姐妹,你们有什么事还记着我,说钱倒是生分了。”

    “你不要他们的钱,总该要我们的,也给我们扯两身料子来。”说话的是赵紫兰,她如今手里有了银钱,也是财大气粗的很,“我和姐姐一人做一身。”

    林春燕在那边拍掌称赞,“就该这样,咱们挣的钱,本就该往咱们自个身上花一些。”

    梨花羡慕的看着他们,“我要有你们的手艺,早就去镇上多买些东西了。”

    又稀奇的看着林春燕,“之前我同我娘说起,想在家里养些小兔子,你觉得可行吗?”

    她还记得刚回来的时候,张大娘脖子上总戴的那兔子围脖,看着就很暖和。

    后来听说林春燕想做床褥子,只可惜没那么多的兔子皮。

    而且这兔子肉也是能吃的,只要伺候好了,一窝就能下好些个。

    林春燕听了这话,倒是多看了梨花几眼,称赞道,“自然是好的,只是如何养可要精心一些。”

    梨花激动的点点头,“我早就有这打算了,回头再托人问一问。”

    林翠香忍不住说,“这样兔子可不错,肉直接能拿到我们铺子里,还有柳娘子家养的鸭子,等不下蛋了就说要做了烤鸭。”

    “还有孙娘子家养的猪,说等割麦子的时候就杀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一时觉得如今的日子是真好过。

    “从前哪里敢这样想,听我娘说,还有青黄不接的时候,连窝窝头也吃不上。”

    “那些个流民不就是这样,真是可怜见的。”

    第二天林春燕去了铺子里,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问了段夫子才知道,果然有好些个闲汉去了其他酒楼。

    胡大强气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不仅如此,他们还学了咱们的菜去!”

    都知道他们这里的菜都是新鲜的吃食,别的地方很少见到,来的人也都是为了贪图个新鲜。

    不像那些沙琪玛和雪花酥,要是没有外人说,或者是内行的话,很难知道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但是那些鱼香肉丝,京酱肉丝之类的,多吃上几次也能慢慢的摸索出来。

    林春燕还没说话,一旁的林桃红和张大娘已经跳起脚来。

    “到底是谁学了咱们!看我不过去砸了他们的酒楼!”

    “真是不要脸,自个儿就不能做出来新鲜的吃食,非要学了咱们!”

    林春燕倒是他们之中最冷静的,先安抚了两个人,才问胡大强,“是哪个酒楼学了咱们?”

    “就是那荷花酒楼。”

    林春燕想了想那掌柜和厨子,恍然大悟的说,“原来是那齐厨子啊。”

    林桃红赶紧问,“大姐你认识?”

    林春燕摇摇头,“只上次恰好碰到了,说过两句话而已。”

    上次还说要拜她为师,不过才过了两天功夫,竟然就把她的菜给学了出来。

    林春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只是这些东西,也并没什么你的我的,她不过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

    要说真拿了话去说其他人,她也没什么立场。

    就像时下最爱吃的清蒸羊肉,即便方子捂得再严实,也自有人能做出来,只不过味道不大一样而已。

    见林春燕还和从前一样,厅内紧张的气氛稍微松懈了一下。

    张大娘还在愤愤不平,“难不成就这样放过他们?我瞧着今儿个来吃东西的人就少了,不知道得损失多少银子。”

    王英娘把张大娘为什么想攒钱的事情说了,林春燕倒是没想到她是想攒嫁妆,却也没去阻止。

    攒着钱也总好过乱花了好。

    林春燕就说,“这菜做的菜一样,也只看味道好不好。”

    想了想她才说,“今儿个我就做一道芦苇腊肉饭。”

    知道她这是要大展身手了,其他人都兴奋起来,胡大强还跑到门口,吆喝了几嗓子。

    今天来他们这里的闲汉也少了很多,叶闲汉和林闲汉本来还有些迟疑,听说他们那边也做了鱼香肉丝和京酱肉丝出来,价格要便宜许多,给他们的钱也要多上一些。

    可听了林春燕这铺子里要做新鲜的吃食,他们就把心落在了肚子里。

    “先给我来上一份松花蛋。”叶闲汉要了自个儿要送的东西,觉得自个儿刚才纯属是想多了,就说这松花蛋如今可是全程独一份,谁想吃了不是还都得来这里买。

    常女娘一早起来就收了送东西的信儿,要带上两个肉夹馍过去,再加上一碗豆腐脑。

    等着的功夫,她也吃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这粥才三文钱一碗,里面用了大米皮蛋和瘦肉。

    虽然皮蛋和瘦肉不太多,但也能尝出来味道。

    关键是价格已经很便宜了。

    第107章

    芦苇叶子是林春燕和王英娘从小河边摘的, 那片芦苇荡很大,因着快端午节了,大叶子都被薅了很多。

    剩下一些小的是不能包粽子,不过林春燕是用来蒸腊肉饭, 不拘大的小的都行。

    王英娘薅了不少回去, 这时候用来包粽子的除了芦苇叶子之外, 多数用的都是竹叶或者是茭叶。

    快到了要包粽子的时候,少不得要提前准备一些。

    见林春燕不疾不徐地将洗好的芦苇叶子放在了蒸笼上, 将刚才冷水下锅的大米煮半熟之后,捞出来放在了芦苇叶子上。

    林翠香和赵紫兰被感染的也松了一口气, 如今铺子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是林春燕先做出来了再教会他们, 剩下的就全靠他们两个来做。

    就这样被模仿了去,价格又是那样的便宜,万一味道差不了多少, 对他们来说就可以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他们开铺子这么长时间, 倒是一直顺风顺水, 头一次听到这事,难免就紧张起来。

    林春燕把腊肉切成块之后, 放入锅中炒出油脂,加入她自个儿做的大酱,一边炒一边安慰两个人。

    “这事是难免的,我之前就想到了, 你们不用多想, 再说你们如今做出来的饭都和我不差什么了。”

    虽然知道林春燕这是安慰他们, 可两个人还是松了一口气,总算也能将注意力放在要做的饭上面。

    那腊肉煸炒出油脂之后, 林春燕就将蚕豆春笋都放了进去。

    这些蚕豆是上山刚捡回来的,不如春天的时候嫩,过两天等太阳好的话,还是要把他们晒干做成老蚕豆。

    到了冬天的时候,既可以炒菜的时候用,也可以放在咸菜里面。

    大米放在芦苇叶子上蒸了一会儿,灶间就弥漫着米香和芦苇叶的清香。

    时下人们吃蒸米,也各有各的花样,像那青精米,就是用的南烛木的枝叶做的。

    闻着灶前越来越浓郁的香味,他们脸上的笑容也大了起来。

    即便是学了做又怎么样,他们这里有源源不断的新吃食,且滋味甚好,让人闻见了就想流口水。

    荷花酒楼里这时候已经挤满了人,虽然只便宜了两个大钱,可谁挣钱也是不容易的,都是一个钱掰成两半花。即便有人不相信他们能做出那样好的味道来,可更多的人还是愿意为了那两个铜板降低自个儿的要求。

    就连王闲汉也去了那里,荷花酒楼的掌柜给他的钱更多,来这里跑一趟腿,就能额外再多三个大钱。

    他想着这些钱就拿来孝敬门房的那些个婆子们。

    且他已经尝过了,那味道真的和林春燕铺子里做出来的没什么区别,只可惜目前只这两道菜,要是有多的,还真可能让林春燕那铺子开不下去。

    一时之间,镇上有好些人都议论开来。

    有不信邪的,就叫闲汉专门去荷花酒楼跑一趟腿,把那两道菜买回来尝一尝。

    “倒也尝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是啊,关键这一份菜才不过七个大钱,便宜了可不少。”

    那些个走街贩足们,日常都会去林春燕那铺子里要上半份菜,或就着自个儿带去的窝窝头,或要上一碗清汤面,也能吃的饱饱的。

    这些人一听荷花酒楼的吃食便宜,一窝蜂的就涌了过去。

    一时之间,那酒楼大厅里人来人往,十足的热闹。

    喜得荷花酒楼的掌柜合不拢嘴,去后厨看了几眼,“好些个人都说味道没差,但咱们这里便宜,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们那铺子给干趴下。”

    一道女声响起,“不过是两道菜罢了,要想把他们那铺子挤趴下,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也不用着急,就这样慢慢来,总能让那林小娘子着急。

    她一个野路子出身,仗的就是些讨巧的手艺,这些没见识的人倒把她给吹捧起来。

    她就看不惯这种人,非得杀杀那林小娘子的士气才行。

    掌柜一边觉得自个儿撞了大运,正发愁去哪里找个好厨子的时候,就碰到了这小娘过来,说是能做出来和林春燕一样的东西。

    他一开始是不信的,可真等着做出来了,就不由他不信。

    那齐厨子也是个机灵的,看见这情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要拜蒋今瑶为师。

    蒋今瑶没摇头也没点头。

    掌柜的和齐厨子对视一眼,他们两个想的是一样的,这蒋今瑶肯定和林春燕有些仇怨,要不然也不能上来就要和她做相同的菜色。

    只是不知道她能在这里停留多久,万一做不了几个菜就走了,他们岂不是又要重回之前。

    “我不会收徒,但日常做菜的时候你可以在我旁边,能看会多少,全看你的造化。”

    齐厨子喜极而泣,就这样留在了后厨,对外就说是他做的菜色。

    王员外家的角门处,一婆子不嫌热,一只手拿着汗巾挡着太阳,一只手提着食盒,挥退了围过来的闲汉,自个儿拿了食盒去铺子里买东西。

    像李员外家他们家的丫鬟婆子,多是从附近村里找的,签的是活契。王员外家不同,他们是学了王老太太,都从陈娘子这些中人手里买,一般都是趁着别的地方发了难时买,就像这次北方遭了灾,一个丫鬟不过才两三贯钱。

    这还是模样长得齐整的,那些长得不好,又大手大脚的,连被卖了的资格都没有。

    这婆子不像其他人那样,只一贯的偷懒耍滑,想着给那闲汉好几个大钱,不过是跑趟腿的功夫,她自个儿就能去。

    省下来的钱,就是打了酒吃了,也好过便宜别人。

    铺子在码头,婆子先路过了镇上的其他几个酒楼,他们家的员外之前特别爱吃郑厨子做的醉鸭掌,有时候还会特意要了去。

    她在门口往里瞧了瞧,也见零星几个客人,虽然不如之前那样热闹,可这个点儿就已经上了人,已经不错了。

    听人说,那荷花酒楼都快支应不下去了。

    原本他们那里卖的东西就又贵又难吃,一小碟子卤肉就要卖上五十几个大钱,有几个人能吃得起?

    可谁知,这婆子路过的时候,竟然看见有不少人在荷花酒楼附近围着,倒是让她大吃一惊。

    走过去问了才知道,原来这家酒楼也有那林家小铺里的鱼香肉丝之类的,偏价格要便宜不少。

    婆子心里一动,停下了脚步,先问了从里面出来的其他人,“味道可是一样?”

    被问的正是王闲汉,听了之后就摇摇头又点点头,“不仔细吃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这婆子不知道王闲汉怎么就说了这样的话,东西还能仔不仔细吃,要不就好吃,要不就味道一般般。

    不过实在是便宜不少,她本来就奔着要省钱去的,进去之后,才发现连样式都是仿着林春燕做的。

    婆子一样要了两份,趁着没人注意,先自个尝了一口。

    味道叫她说,是尝不出来多大区别的。

    她吃不出来,别人自然也吃不出来,她就拿着这东西回来府里。

    心里还得意洋洋,觉得自个儿真是太有成算了,这来回一趟就省了好几个大钱,快能去打半斤散酒了。

    “小娘你快看,我把东西要来了。”

    婆子把食盒放下,里面的三碟菜就端了出来,还冒着热气。

    这要东西的就是王员外府里的那钱小娘。

    之前因为她在摊子上大吵大闹一次之后,王员外就厌弃了她,很少来她这院子里。

    小娘和正头大娘子是完全不同的,她不过仗着有几分姿色,等到以后年老色衰,处境怕是比现在还要凄惨,只能着急起来。

    最后一咬牙,让身边的婆子去林家铺子那里买些吃食,想着借这些东西的名头,把员外给请过来。

    “这就是他们铺子里卖的那鱼香肉丝?”钱小娘先看了看,倒是觉得颜色搭配挺好,尝了一口放进嘴里,却也没觉得多好吃。

    又看了另一碟不知道是什么的问她,“这是什么?”

    “这就是那京酱肉丝,用这小饼卷了吃,里面放了葱丝,好吃的很。”

    这婆子也感慨了一句,荷花酒楼模仿的还真像,连小饼也都有。

    王员外从外面一回来,就听说钱小娘这里叫了林春燕那里的吃食,倒是觉得稀奇,就转了身往她这院子里走。

    钱小娘看到王员外,一时心里五味陈杂,这都小半年没过来了,再来竟然是为了一些吃的东西,语调中就带了几分委屈。

    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的不得劲,想着能重新固宠了,殷勤的给王员外夹了一筷子。

    王员外吃了几口,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这时候就见一直跟在自个身边的小厮过来。

    “可是有什么事?”

    小厮嘿嘿笑了两声,“员外,那林家铺子又做了新鲜的吃食,咱们可是要过去看一看?”

    这还是王员外从前嘱咐过小四的,生怕错过了林春燕做出来的新的,想着这两个菜也吃过很多次了,有新的自然是要去尝尝的。

    他便放下筷子,站起身就要走,那旁还以为这就要得偿所愿的钱小娘傻眼了,眼睁睁的看着王员外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些委屈愤怒在她心口绽开,倒也不敢把桌上的这些东西给砸了,只死死的盯着那出去买东西的婆子,“那林家铺子里竟然做了新鲜的吃食,你怎么不知道买回来?”

    要是买回来了,王员外定然高兴,说不定现在她已经重新得了宠爱。

    婆子脑门上的冷汗都掉下来了,哪里知道林春燕那里做了新鲜的吃食,荷花酒楼里不过只这两道菜,半个新菜也没见着。

    她在心里叫苦不迭,有些后悔不该为了省那几个大钱去了荷花酒楼买,这一下子就失了钱小娘的欢心,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可就轮不到她了。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钱小娘就已经对身边的大丫鬟说,“如此不得力,倒也不用在我身边伺候着,之前梨花不是被贬去做三等丫鬟,她既然走了,就让这婆子去吧。”

    婆子一时傻眼了,呆愣愣的跪在那里,那活可不好干,冬冷夏热的,没一点油水不说,月例银子也是最少的。

    她这时候才真的后悔不跌,膝行上前抱住钱小娘就痛哭起来。

    赵官人这几天在写书,也没去铺子里吃东西,只叫了闲汉去要些东西来。

    “要是有新鲜的,尽管买了来。”

    来他们家跑腿的这闲汉是个生面孔,原先那个被吓破了胆,换了另一家地方,再没敢来。

    这闲汉倒不是个奸滑的,只把荷花酒楼有鱼香肉丝和京酱肉丝的事说了出来,“一份才七个大钱,要便宜不少。”

    赵官人一听,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晓?”

    那闲汉就说,“也就今儿个才卖起来,镇上好多人都去了。”

    赵官人哎哟一声,一时替林春燕他们着急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两次,才决定出门去。

    正好碰见赵娘子也要出门,两个人就结伴而走,赵娘子还打趣赵官人,“可是替你那干姐姐着急?”

    她知道了赵官人单方面认了张大娘做干姐的事情之后,总拿这个出来取笑他。

    赵官人点了一下头,“相处这么久,他们几个小娘子也不容易,要是就这样被抢了生意,还不知该如何,合该去捧个场才是。”

    赵娘子最喜欢赵官人的一点就是,这人是个慈悲心肠,想了想就说,“那我也一道和你过去,正好给我那幼弟买些吃的。”

    上次他们带着獐子肉回去之后,她那幼弟就像进了什么新地方一样,吵闹着要跟他们过来没成,就一日三封信的写了,让赵娘子千万记得给他捎回去一些东西。

    赵娘子见他说的可怜,果真就去铺子里买了些能保存的,还想着什么时候了把他带过来小住几日,那些个新鲜的吃食他就都能尝到了。

    原以为这林春燕的铺子应该会没多少人,可赵官人和他的娘子一下马车就发现,两个人全想错了,竟然来了不少人,还看到了好些个熟面孔。

    这些人看到对方,都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

    “你们也过来了,可是听到了有新鲜的吃食?”

    “哪里,不过是来给林小娘子撑撑场面的。”

    那腊肉炒好之后,就和芦苇蒸出来的大米拌到了一起,原本已经有些微微泛绿的米饭一下子就变得酱色浓郁。

    打眼看过去,红的腊肉米饭,绿的蚕豆和竹笋,出锅后还撒了少许的葱花,点缀的分外好看。

    偏偏,这芦苇腊肉饭吃起来又香味十足,带着些腊肉特有的味道,大米粒粒分明,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尝。

    先前胡大强和赵六出去吆喝的时候,秦老丈人刚好打了酒过来,一听说有那什么腊肉焖饭,赶紧找个地方坐下。

    他是熟客,早就和铺子里的人混熟,就和段夫子说,“那荷花酒楼是干不长久的,别管他再怎么模仿了去,咱们这些老饕餮还是只认林小娘子的手艺!”

    段夫子点点头,“是这个理,我们掌柜的不与他们计较,他们反而蹬鼻子上脸,真是不知廉耻。”

    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人进来,都只说了要吃那新鲜的腊肉焖饭。

    还有人在那里说笑,“我听说那荷花酒楼做了一样的东西出来,就想着林小娘子会不会再做新鲜的吃食,果然让我等着了。”

    今儿个恰逢沐休,段夫子生怕铺子里没人来,还去叫了温夫子和余夫子他们,想让他们来撑个人场。

    不过他也知道自个儿想多了,这腊肉饭才刚做出来,铺子里就已经快坐满了。

    早来的人已经埋头大口的吃起来,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吃的是连头也不抬,后头那些人进来,只扫了几眼过去,闻到空气中那浓郁的香味,就都开始咽口水。

    王员外紧赶慢赶的过来,才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喘着粗气说,“差点以为又吃不着了。”

    路上,他就听说了那荷花酒楼的事情,再一想钱小娘只买了那鱼香肉丝和京酱肉丝,多半就是从那荷花酒楼买的,一时倒是觉得钱小娘是个爱记仇的。

    这都过了多久,怎么还记恨当时的那点龃龉,要是早放下了,来这铺子里买上些新鲜吃食,他说不定就会心软留下。

    不过他很快就顾不得那么许多,要了腊肉饭之后,先尝了那里面的大米。

    这腊肉饭好不好吃,最关键的就是里面的大米了,一看那米粒上都沾满了亮晶晶的酱汁,又颗颗分明,心里已然觉得这定然是好吃的。

    果然,在尝了一口之后,什么钱小娘什么鱼香肉丝都被他抛在了脑后,只有眼前的这腊肉饭了。

    赵官人和他的娘子等了一会儿才有了位置,他们两个也不着急,赵官人看到这么多人来,心里就先松了半口气。

    “看来大家还是都知道这林小娘子做的饭好吃。”

    赵娘子深有同感,好在没等多长时间,他们的腊肉饭就端上来了。

    只看着一碗各色东西和米饭混在一起的东西,若是以往的话,赵娘子肯定是不会吃的。

    这不就是大杂烩,能吃出个什么味道?

    可如今她也不再妄下结论,见旁边的赵官人已经埋头吃起来,也舀了一勺子送进嘴里。

    裹满酱汁的米粒在嘴里绽放开,然后赵娘子就露了一个笑容出来。

    “真香。”

    赵官人吃了好几口才停下附和她,刚才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除非做出这一模一样的腊肉饭,不!做出一样的腊肉饭算什么本事,我看没人比得过林小娘子!”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荷花酒楼大厅,这时候倒是走了不少人,一直咧着嘴笑的宗掌柜笑容也僵在脸上。

    谁能想到,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闲汉路过的时候喊了一嗓子,说林春燕的铺子里做了新鲜的吃食,是什么芦苇腊肉饭,这些人听了,就一窝蜂的往那边走。

    他是拦也拦不住,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毫不留恋的离开,只剩下一些在码头上干苦力的人继续留下来吃。

    他们这些人是舍不得花那么多的钱去买吃食,自然是哪里便宜去哪里。

    后厨的蒋今瑶也被惊动了,出来一看人少了一大半,脸就一下子黑了。

    她原本就不是个爱说笑的,宗掌柜本来就有些害怕她,见她这个表情,只能苦哈哈的过去。

    “定然是知道咱们这里做出了鱼香肉丝,那林小娘子才做了什么腊肉饭出来!”

    宗掌柜说完,就带着几分希冀的看着蒋今瑶,想知道她能不能也做了那腊肉饭出来。

    蒋今瑶眉头一皱,这什么腊肉饭一听就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时下人爱吃羊肉,名动汴京的大厨们,也都是靠那做羊肉的手艺脱颖而出的。

    别说腊肉饭了,就是这鱼香肉丝和京酱肉丝,放在以前的话她也绝对不会做的。

    都是用的一些猪身上的肉,全都是这些没钱的老百姓吃的,即便学会了,她以后也绝不会拿出来再做,没得掉了自个儿的价。

    不知道是谁听见他们对话了,在那里插了一句嘴,“你们要是做了那腊肉饭,价格要比林家铺子的东西便宜了,我们也来这里尝尝味儿。”

    这人衣衫褴褛,一看就是平民人家出身,蒋今瑶眉头皱得更深,那厌恶几乎遮也遮不住。

    这些人从前别说吃她做的饭了,就是连口汤都喝不到。

    能让他们吃上,就该在那里庆幸自个儿积了八辈子的德,祖坟冒青烟了,竟然还在那里挑三拣四。

    真是太可笑了。

    蒋今瑶越想越生气,冷哼了一声,“倒是我小瞧这林小娘子了,原以为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竟然还有几分手段,这可越来越有意思了。”

    宗掌柜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暗自琢磨,这蒋今瑶到底和林春燕是有多大的仇怨,听那话里的意思,竟然还真要继续斗下去。

    刚有些后悔把她招了进来,就见这蒋今瑶说,“既然她做了新鲜的吃食出来,咱们也不能只眼睁睁的看着,倒让掌柜这里的人都跑了。”

    这话里的意思掌柜听明白了,忙压下刚才的念头,想知道这蒋今瑶会怎样反击。

    就听她开了口,“咱们做那山海兜来,掌柜的你准备些新鲜的鱼虾……”

    等蒋今瑶又回到灶间,宗掌柜才和齐厨子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了,这要是不好收场可怎么办?”

    齐厨子正学的上头,安慰掌柜的,“左右如今都知道那些个东西不是我做出来的,到时候真出了事,只管往她身上推。”

    说最后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可宗掌柜还是看明白了。

    到了如今的地步,他也不甘心再变成以前那样冷冷清清的样子,少不得要赌一把。

    光看蒋今瑶刚才对那几个干苦力人的态度,他也能猜出来些事情,这人从前的出身怕是不低,最起码是给那些达官贵人做饭的。

    要不然也不能一上来就要了那些个新鲜的鱼虾,别看只是些鱼虾,可要的个头那样大,又那样多,让他把全镇上的东西都收了,这可不好办。

    林家铺子里,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一直热闹到腊肉饭被卖的干干净净。

    “就这么没了?晚上的时候可还做?”有来晚一点没吃到的人,语气里就都带着几分遗憾,等听到赵六或者胡大强说晚上再做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温夫子和余夫子也跟着松了口气,万万没想到今个晌午竟然来了这么些个人,不都说又开了那什么荷花酒楼,怎地人都还跑这里了,比之前还要多上几分。

    他们两个就是听到了荷花酒楼的事情,又见段夫子找了人过来邀请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去撑场面的,这才晚了一步。

    到如今腊肉饭都吃完了,他们还没能尝到味道。

    段夫子见两位好友这个样子,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你们两个真是小瞧我们掌柜的,她要是愿意做了好吃的来,岂是什么荷花酒楼的齐厨子能比得上的?”

    温夫子脾气好一些,忙解释,“我们两个好不容易趁着沐休,才有时间研究起你给的那算术题,这才来晚了。”

    语气里有几分幽怨,“如今你这日子倒是又清闲又自在起来,我们自是拍马不及。”

    那厚厚一些题,两个人一块做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出来的。平日里点灯熬油的做了,第二天往往就会困乏,生怕山长看到了不悦。

    主要那方法学会用之后,简直让人欲罢不能,非得陷进去了不可。

    段夫子一听他们说因为这个,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大了,让两位没吃到腊肉饭的老友稍等片刻,自个去了灶间。

    林春燕给他们留了不少,胡大强和赵六都是能吃的很,从前还不会放开了吃,如今熟了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他们也不愿意占太多便宜,生怕被人说嘴,主动说了要交伙食费,林春燕拗不过他们,每顿饭都象征性收上一些。

    段夫子之前就让胡大强多留出来给他们的,偏偏到了这个时候才拿出来。

    不过看到两个老友脸上激动的神情,段夫子也嘿嘿笑起来。

    “下次可定要请我吃酒。”

    “自然自然。”

    温夫子和余夫子刚才等着的时候,就看到那些人埋头大吃起来,早就想尝尝什么味道了,这时候终于吃到嘴里,也和他们那些人一样,吃的连头也不抬。

    不过两个人到底是夫子,还是要更注意一些形象,也就熟悉他们的人才能看出来这其中的区别。

    赵六已经出去打探了,听说荷花酒楼的人跑了一多半来他们这里,咧着嘴就回来了,“我远远的看了一眼,那掌柜脸都黑了。”

    毕竟成本在这里,他们把价格压的那样的低,全靠人多走量才行。

    偏偏人刚多了起来,就被林春燕做的腊肉饭给拉了过来。

    林桃红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说,“该!我看他们能不能做出一样的腊肉饭来!”

    这腊肉可是他们冬天的时候特意腌制的,味道只他们这里有,也不像别的菜那样,随便弄块腊肉就行。

    她得意的叉着腰笑了一会儿,“我不和你们说了,闻了这样长时间的香味,早就馋的不行了,得赶紧去吃。”

    张大娘挥手让她赶紧去,“一会儿晚上了怕是还有不少人来,总得吃饱些。”

    她却没挪动半点屁股,早才就已经吃过了,和铺子里的人说了会儿话,觉得没说过瘾,又去找了金娘子。

    金娘子哎呦几声,“先别说那么多,可还有腊肉饭?快让我尝尝什么味道,我这一上午光看到你们铺子人来人往,偏我也没找到机会进去。”

    卖小笼包的曾老汉说,“你哪是没找到机会进去,那样多的人来这摊子上要馄饨,怎么愿意舍下了银子。”

    来林春燕铺子的人多了,他们那里不够坐,这些人就会来金娘子的馄饨摊子上等。

    自然也有在曾老汉的摊子上等的,要不他们这些摆摊的人,都愿意林春燕这里生意红火,而不是那什么荷花酒楼。

    张大娘眼神有些躲闪,她完全忘了金娘子了,自个的那份也早就被她吃完了,只能说晚上了定然给她留一份。

    金娘子这才罢休,跟着张大娘一块骂起那荷花酒楼了。

    孙捕快跟着孙安元先去了趟赵怀子家里,他们多少有些交情,听说了这事,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好在他们去的时候,赵怀子已经醒了,那侯郎中说烧也慢慢退了,倒是没那么要紧。

    这倒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赵沐阳更是喜极而泣,去院子里磕了好些个头,把这些天求的各路菩萨神灵都谢了一通。

    赵怀子也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活,想到那野猪拼了力朝他扑过来的情景,他后背就会出一层密麻的汗。

    安慰了赵沐阳几句,又同来看他的孙捕快说了几句话,他就觉得精神不振。

    好在孙捕快他们很快就走了,赵怀子却还是强撑着,等李婆婆进来了才问起王大妮。

    他出了这样的事,王大妮可有来过?

    赵怀子内心也说十分纠结的,知道自个如今这个样子,王大妮嫁过来的话也是跟着他吃苦。

    他这伤还不知道能恢复到什么地步呢。

    可不嫁过来和不来看看他,让他觉得是两回事,心里自然有些不得劲。

    李婆婆看出来了,宽慰他几句,都没能让赵怀子开怀。

    孙捕快和孙安元错过了那吃腊肉饭的盛景,都可惜的不行,只能各自要了红烧狮子头和豆皮烧饼,原本因为赶路而饥饿的胃也总算得到了满足。

    张大娘见他们过来,急匆匆撇下金娘子回了铺子,堆着笑问孙捕快,“可知那荷花酒楼里做菜的厨子是谁?”

    她也琢磨出些味道来,就齐厨子的手艺,怎么可能模仿的那样像。

    定然有其他人。

    孙捕快扒拉了一口饭才说,“这还真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这事。对方见效仿你们有用,怕以后还会卖下去。”

    张大娘着急了,刚才灶间吃完腊肉饭的林桃红也着急了,两个人像爆炭一样说个不停。

    孙安元到嘴的话只能咽下,主动说起赵怀子来。

    听了这个,总算让张大娘和林桃红高兴起来。

    宋大娘远远看着,就和林春燕说,“这真是亲母女,再错不了。”

    方才着急骂人的神情动作,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春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也听了赵怀子已经醒过来的信儿,心里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又重新变得爱笑起来。

    宋大娘走了,丁慧娘才从灶间里出来,林春燕见她脸色绷得紧紧的,先关切的问,“可是累了,一会儿吃了饭赶紧休息一会儿。”

    今个来的人多,丁慧娘是最累的了。

    她摇摇头,示意自个没事,“我不累,这才多少活。”

    她真没觉得刷个碗能有多累,且在这里吃的一顶一的好不说,还给她那么多的工钱。

    这些人都知道她曾经做的是什么营生,可没一个人抓住不放,或者是嘲笑了她去。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实际上,他们好的总让丁慧娘觉得受宠若惊,哪怕半夜想到了,都会露出笑来。

    只是如今有人伤害了林春燕,伤害了这间铺子,丁慧娘的眼神没有变,只里面翻滚了些情绪,试探着开口,“可是要把那厨子解决了?”

    不管那厨子到底是谁,是齐厨子也好,不是他也好,都不重要。

    就算是杀鸡儆猴也行,总让那真正做饭的人害怕了。

    林春燕听了她这个问话,倒是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话题就跳跃到这上面。

    也有些怕自个儿想多了,丁慧娘这样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丁慧娘看到林春燕那错愕的神情,重新又低下了头,两只手无意识的搅合在一起。

    她在紧张,在害怕林春燕发现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然后,会不会把她逐出去?

    那样,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份报酬丰厚的活计,更是……她不知道更是什么,但那样会让她很难过。

    林春燕就错愕了一下就回过神来,脸上依旧带着笑,拉过丁慧娘那两双手,认真的说,“慧娘姐姐,咱们什么都不用做,他出招我接着,我反击了,只看他该如何做就行。”

    “这不过是厨子之间的一个较量,说实话,我许久都没这样兴奋过了呢!”

    丁慧娘见林春燕的确说的不是假话,也就放下心来,没有再提刚才那话。

    回去之后,林春燕又上了趟山,得趁着这个时间将山上的那些野菜都摘回来。

    林二婶和孙娘子都听说了铺子里发生的事情,几个人和张大娘一样,都气的直跳脚。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性儿了!”

    林二婶嫌张大娘是个窝里横的,在这个村里的时候,就敢去和那些人吵架,反倒是进了镇上,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敢出声。

    张大娘辩解,“我也想去呢,可你也知道我家燕娘的脾气,她不喜欢我闹事。”

    林二婶还是不赞同,“不行还有二郎三郎,再不行还有我那两家几个兄弟,别管他是谁,咱都不能怕了!”

    说起这个,张大娘就搬着凳子往她跟前凑了凑,“前个你不是说回你那二哥家了,双姐的事儿怎么样了?”

    孙娘子也支起耳朵听着。

    林二婶一下子就泄了气,“我哥自然是气的不行,可我二嫂说的也有道理——那些个人在背后说的太难听,不过是和那泼皮见过几面,就说的好像如何了一样!咱们没嫁过来之前,不也和人相看过。”

    这倒是实话,上次他们上元节去县城的时候,就见好些个男男女女在树下说话,也没见谁站出来骂他们。

    只这人一旦有了可指摘的地方,哪怕往日习以为常的事情,也会让人拿出来说嘴。

    “连她怀了孩子都说出来,也的确是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了。”

    再加上他们母女又是那么的嫌贫爱富,一心想要往高枝上攀,找了个行商倒也合情合理起来。

    只是这事没和吴二哥商量,他出去跑货的功夫,闺女就被卖了出去,如何能不气?

    “只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了那行商商量,不过听我二哥说,这行商倒是有那意思,偏他娘不乐意,说是不让当了外室已然是抬举。”

    听了这话,也就没人再问下去,差不多已经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了。

    又说起赵怀子来,“到底是个命大的。”

    “只活着就好,要不然留着赵沐阳一个人孤零零的,谁见了能忍心?”

    出了这事之后,狗蛋和黑子也不再找赵沐阳的麻烦,还偷拿了家里的东西给他们送过去。

    别的话他们也说不出来,见赵沐阳哭的眼睛通红,狗蛋一梗脖子,“要不然咱们打个架,你把火撒在我身上,就不会再哭了。”

    赵沐阳知道赵怀子没事之后,心里那个大石头就落下了,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就笑了出来。

    “谁想和你打架,就你们两个那小身板,我一拳头就能撂倒。”

    狗蛋和黑子对视一眼,原本是来开解赵沐阳的,这时候却真生了气,想和赵沐阳打一架了。

    林春燕和王英娘沿着山路一边走一边说话,这是两个人难得放松的时候。

    杏仁菜和苦菜挖回去之后,直接放在太阳下暴晒,把里面的水杀出来,和制茶叶倒有几分相似。

    等水都跑完之后,直接清洗了放进锅里焯水,再放到凉水里泡上片刻,攥成团之后把里面的水分挤干净。

    差不多两三天的时间,杏仁菜和苦菜就能晒干了。

    “紫苏也快能吃了。”

    他们家在家门口的地方种了很多紫苏,这时候成熟的紫苏,药用效果要差一些,但是可以用来炒田螺,做紫苏叶饭包,也能做紫苏鸭……

    等到秋天的时候,紫苏开了花再采摘,就可以煮了水或者泡了脚来治疗风寒了。

    丰收是一件让人很开心的事情,即便他们一时半刻也吃不完,不得不把它们制成干菜,可这个过程就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

    “突然想吃辣菜饼了。”林春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那泉水边停了下来。

    上次用竹筒装了一点山泉水回去,也学着别人泡了茶出来,让王英娘和林桃红都尝了,问他们有没有喝出些什么不同。

    这两个人自然都说山泉水好喝,林春燕仔细的品尝了一下,大概是心理作用,确实有几分甜。

    但她也没有为了那一点点甜特意上山打这水,只在偶尔上山摘东西的时候,顺便带些回去。

    她在泉水这里洗了脸,觉得浑身都舒服了,王英娘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在她的旁边。

    山上是比山下凉快很多的,尤其这时候太阳快落山了,风里就带了几分的凉意。

    “那回去我们就做辣菜饼。”王英娘眼睛里带着几分笑,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我给你做,你好好的歇一歇。”

    林春燕对上她那双温柔的眼神,也跟着笑了起来,“好。”

    又说起清风楼的黄掌柜来,“催着咱们再做出新点心来呢。”

    王英娘也有些跃跃欲试,“我见薄荷也挺多了,可是能做出点心来?”

    薄荷做出的点心,多多少少会带这些薄荷特有的味道,能吃惯的人会觉得格外清爽,不能吃的人自然不喜。

    林春燕却点头,“那我们就做些薄荷糕来吧。”

    也只有薄荷成熟的时候才能做出来,过了这个季节,再想吃也是没有的。

    两个人歇够了才下山,回去就见张大娘和林二婶两个人还在那里破口大骂。

    三郎的扁担放在一旁,他这是还没来得及回家,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见她回来,张大娘一个健步就冲了过来,拉住她的手说,“燕娘,这可如何是好!那荷花酒楼竟然要做山海兜,还说比咱们做的好吃,这明显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声音里带了明显的愤怒,那手也带着几分寒意。

    张大娘属于体热的类型,就是冬天了,她也不怕了,可见这件事情把她给吓坏了。

    山海兜并不是平民老百姓能经常吃到的东西,里面用了新鲜的鱼虾,又有竹笋蕨菜这类东西,可以说是将山和海都包容了进去。

    放在春天也就罢了,那竹笋漫天遍野都是,即便是什么调料也不放,只在竹林旁边生了火,很多人也能吃下不少竹笋。

    这个时候没了新鲜的竹笋,山海兜就少了那一道鲜。

    三郎还在旁边愤愤不平的补充,“不仅如此,那荷花楼的掌柜还把镇上的鱼虾都买走了,我说走街串巷的时候有人过来问我卖不卖鱼虾,我那时候还奇怪呢!早知道就提早买些回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林春燕的手艺再好,没了这些个东西,看她如何能做出来,打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

    第108章

    见他们都替自个忧心, 林春燕赶紧宽慰,“你们还不知道我的手艺吗?倒是不用这样害怕,我自有法子。”

    张大娘狐疑,“你可有什么法子?别总把什么事情都往自个身上揽, 实在不行咱们直接打上门去。”

    “是呢!”林二婶赶紧说, “咱们村里人这样多, 还能怕他不成。”

    只要他们招呼一声,村里面不管带亲还是不带亲的, 愿意去帮忙的肯定不会少了。

    要不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呢。

    林春燕让他们不用着急,又让三郎劝一劝二郎, 刚才她可看到了,二郎不声不响已经去挑合适的工具去了, 怕真是把林二婶的话听进去了,去找那荷花酒楼的麻烦。

    王英娘跟着林春燕进了屋子,林桃红也愁眉苦脸的进来, 看着林春燕脱掉外面的衣衫换了个家穿的, 才期期艾艾的说, “他们开他们的酒楼,咱们开咱们的铺子不好吗?做什么要来找咱们的麻烦!”

    她实在替林春燕担心, “如今鱼虾都没了,连那笋子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可怎么做出来一样的东西!”

    这些个人实在是用心险恶,明明早起了比试的心思, 却非要等到把东西都买空了才说。

    且不是直接登门说和他们比试, 非得这样半遮半掩, 倒是小家子气的很。

    林春燕拉过来林桃红,让她也换了件衣裳, “也不嫌热,先松快松快。”

    换好衣裳之后,林春燕就去井里把甜瓜拿了出来,用刀切成了小块儿小块儿的,放在了盘子里。

    这瓜是韦柔姐给送来的,基本上每天来送鸭蛋的时候,都要给他们捎上一两个瓜。

    刚才还抱怨连连的林桃红看到了甜瓜,也坐了过来开吃,冰冰凉凉的吃到嘴里,倒是没了刚才的烦躁。

    “明年说什么也要种上些瓜。”林桃红含糊不清的说,真不该因着种了别的东西,最后连西瓜的地方也没了。

    “得去收点花生芝麻来。”林春燕却在想别的事情,“花生还好说,多多少少都会种一些,可这芝麻就没那样多了。”

    收一些回来就能磨成花生和芝麻酱,不管是配什么吃,滋味都特别好。

    “咱们这边没单独种的芝麻出来的,我记得王家村那边有不少的野生芝麻,成片成片的长,那叶子也能拿回来吃。”

    林二婶被转移了注意力,“就是如今都老了,早说要的话,春天的时候就去摘一些了。”

    林春燕也很遗憾,他们村的这山上没有,她就把这回事给忘了。

    张大娘赶紧安慰,“别的地方肯定有人种,让狗蛋爹出去找一找不就行了,他如今还闲在家里没事干呢。”

    芝麻是到了秋天的时候才会成熟,这时候去收,大部分也是之前种下来的陈芝麻。

    见她还有心思想别的东西,张大娘就知道她心里是个有成算的,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探头探脑的往灶间看,“英娘这是要做什么吃的?”

    “辣菜饼。”

    林春燕把麻笋拿出来剥了皮,这些笋子去除苦味之后,依然可以用来做菜。

    一年四季里,也不止春天的时候才有笋,不过那时候的笋最鲜最嫩罢了,其他季节的笋有的可以用来腌制咸菜,有的煲汤最好。

    至于小虾,林春燕打算吃完了饭就去他们小河里捞一些出来。

    空气中很快就传来了辣菜饼特有的香味,里面的辣菜是用了茱萸和芥菜,咬上一口的话,瞬间就被那辛辣的味道吸引,让人觉得好吃又过瘾。

    林春燕起身去点燃了几株艾草,这放在院子里烧的艾草是不需要做成艾柱的,只在他们屋里用的时候,才用上那搓的很费劲的艾柱。

    张大娘和林二婶嘀咕完,回头就从屋里找了彩线绳出来,给他们三个人带上。

    “这是小孩子才带的。”林桃红把手收回去,被张大娘强制的拽了过来。

    “你小人家家的不懂,咱们最近这样,肯定就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马上就要进入五月了,时下人都觉得五月是毒月,这个月必须辟邪挡灾。

    林春燕的两个手上也都被带上了五彩绳,张大娘还不忘叮嘱他们三个,“这一直得带到端午节后,到了下雨的时候才能摘。”

    下雨的时候摘下来,把这五彩绳扔进水里,据说这绳子就会化成龙,保佑着他们。

    知道这是她的一片心意,林春燕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带着。

    张大娘又去灶间翻找了一番,找了各色的果子点心。

    这都是王英娘白天做出来的,有些是要给张小舅带到外面县城或者镇上,有的是直接由黄掌柜派来的人拉走。

    “拿这些做什么?”

    张大娘含糊其辞的说,“之前你宋大娘不是说要领着我去烧烧香拜拜佛,我这明儿就跟着她去一趟。”

    刚才林二婶也说了,他们这几天这样不顺,定然是因为平日里不去找菩萨,这才没有被保佑,合该临时去抱抱佛脚。

    林春燕见她说完就走了出去,拿着艾叶草挂在了大门口的位置,就没阻拦。

    林桃红正在摘薄荷叶,见张大娘过来了,一把拉住她,“娘你也来帮忙,大姐说要把这薄荷和紫苏都给摘下来。”

    张大娘先是甩了甩林桃红的手,见没有挣脱,只能留下来陪她干活。

    “唉,只盼着这事赶紧过去,咱们也好踏踏实实过日子。”

    辣菜饼做好之后,几个人就着绿豆汤将辣菜饼子吃得干干净净,带着几份辛辣的饼子入了嘴,就让人直呼过瘾。

    虽然没有辣椒,但是这时候很多人都还愿意吃辣,张大娘就说铺子里腌好的那些蒜和咸菜,总是下得很快。

    他们腌的蒜还不够一个月,林春燕不让张大娘拿出来吃,她就时常惦记着。

    不过那梅子姜确实能吃的,口味略带着一些酸,那汤汁是可以拿出来泡水喝的,能生津止渴。

    到了夏天的时候再放到井里冰镇一下,说不出的好喝。

    风吹在几个人的身上,倒把之前的那些不愉快都吹散了不少。

    张大娘没让林春燕去河边,她拿了篓子要去,“你在家歇歇吧,保管跟你捞的多多的。”

    说着就往外走,顺便拐了弯,把柳娘子也叫上了。

    柳娘子吃了饭就不大愿意动弹,前几天招了风寒,鼻子还有些瓮声瓮气,“要去你自个去,有好事的时候不知道想着我。”

    张大娘直接去拉她下来,“那河边有芦苇荡,我自个儿去了害怕。”

    柳娘子虽然说着不去,但被张大娘一拉扯,就趿拉穿上了鞋。

    林春燕和王英娘也没歇着,两个人去了灶间,他们要做薄荷糕。

    “大姐,我看今天还是别做了,明天咱们就要做那什么山海兜了,肯定有很多人过来瞧热闹。”

    林春燕把从山上挖下来的苦菜和杏仁菜递给林桃红,让她摘干净。

    “忙起来就不会想那么多了,如今早早的躺下,怕是也睡不着呢。”

    蒋今瑶以为林春燕这一晚上定然睡不好,会因为找不到要做的食材从而急的团团转,到了第二日看到她做的山海兜,只能露出又羡慕又嫉妒的表情来。

    她想着这个,在客栈里美美的睡着了,却不知道这时候的林春燕和王英娘已经将薄荷糕做好。

    味道尝起来的确是带了些薄荷的香气。

    王英娘很喜欢吃这个味道,里面加了些糯米,清香中还能吃到糯米的香味。

    “有些像青团。”

    但是做青团的时候,他们里面是放了不少馅料的。

    “下次也可以放些红豆馅儿试试。”

    林春燕突然想到柳娘子之前送来的松子粉,“不知道薄荷糕配松子粉会怎么样。”

    松子粉其实也是略带一些苦味的,只能通过蜂蜜来平衡那略微苦涩的口感。

    “试一试吧。”

    王英娘也来了兴趣,举着油灯去了地窖把松子粉拿出来。

    林桃红打了个哈欠,她已经把两篓子的杏仁菜和苦菜都摘好了,放在了院子的晒筐里,“咱们什么时候睡觉?”

    林春燕这才发现已经很晚了,她催着林桃红去睡觉,“我们一会儿就来。”

    林桃红不肯去,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一个人去了害怕,还是等等你们吧。”

    幸好这薄荷糕很好做,也用不着烤箱来烤。

    张大娘去小河边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不过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四周就完全黑了下来。

    风从芦苇荡里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张大娘和柳娘子都有些害怕,赶紧拿了火把出来。

    两个人捞的挺快,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捞了两篓子的小鱼小虾出来。

    小鱼他们也没舍得放到河里,张大娘想回来带给雪团吃。

    “倒是挺凉快,就是蚊子太多了。”

    张大娘卷起裤腿,让他们看蚊子叮咬的包。

    “快抹一抹柳叶膏。”

    “抹了,不过那柳叶膏不多了,等过了这阵子得再做些别的来。”

    她和林桃红一样都害怕被蚊子叮咬,有时候痒的非得挠破了才行。

    “那过段时间了,我们在做了艾草膏。”

    薄荷糕上放了松子粉之后,味道果然变得奇怪起来,薄荷的辛辣好像一下子放大了很多倍。

    林春燕和王英娘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可惜了这么多的松子粉和蜂蜜。”

    “看来这松子粉还是得放在没有特殊味道的糕点上面。”

    月亮爬上树梢的时候,他们几个人终于洗漱睡下。

    第二天一到铺子门口,就见已经有人来这里张望。

    消息灵通的,都知道那荷花酒楼要和林春燕较量,做的还是那山海兜。

    “只是太不地道些了,还没曹掌柜人大气。”有人抱怨。

    最起码和淑芳在比试的时候,那些个李子香榧子都是他们淑芳斋给提供的,绝没有把这镇上的鱼虾都买走的道理。

    “人荷花酒楼也没正经说要比,倒是给了林小娘子余地。”

    不过要是不敢比,难免会让人觉得她那是怕了。

    有看热闹的,自然就有关心林春燕的。

    宋娘子也不做鱼肉羹了,只把新鲜的那些鱼都送了来,“你们只管用,可不能让那人太嚣张了。”

    他们只知道荷花酒楼里请了一大厨过来,手艺了得,但到底是谁却是不知晓的。

    林春燕谢了她的好意,“我家三郎做那酥鱼有不少鱼来,到时候我就用他那些。”

    宋娘子点点头,“那也行,你要是缺了什么,可得和咱们开口。”

    “是呢!可别见外了去,他竟然能做出那鱼香肉丝和京酱肉丝来,手艺肯定了得,又把那些鱼虾都买走了,可见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人。”

    说这话的是黄掌柜,他今个要过来拿新点心,朱娘子就跟着他一道过来,她这几天神色不好,进来就先骂,“就是我们这些点茶的娘子比试的时候也是堂堂正正的,哪里有这样把东西都全买走,你们这里可准备好了,不然我就去县城里找找。”

    林春燕噗嗤一声笑了,“倒是准备的差不多了。”

    朱娘子瞪她,“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林春燕指了指宋娘子,“才她也说了这样的话,只觉得你们可真好。”

    朱娘子向来是个嫉恶如仇的脾气,听了这话脸微微一红,知道她准备好了也不再担心,和林桃红在那里噼里啪啦的骂了好大一会儿出气。

    黄掌柜听了直摇头,“你这性子多少年了都不变,要去了别家可是要吃大亏的。”

    朱娘子翻白眼冷哼一声,“吃就吃,没听说过一句话,吃亏是福。”

    又看向林春燕,“小娘子要是赢了那人,可要当面啐他一口,好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林春燕笑容更大,“我这东西还没做出来,谁做的比谁好吃还不一定呢。”

    赵六和胡大强都第一时间点头,“那还用说!咱们家小娘子的本事就是最厉害的,即便是御厨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他们是真这样想的,说的一点也不害臊。

    黄掌柜也不忘了正事,目光就停在那薄荷糕上面,瞧见这糕点绿油油的,上手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入口先是薄荷的清香,再然后是糯米软唧唧的口感,边吃就边点头。

    “还说你们要准备那山海兜,今个做不出来呢。”

    谁知动作这样的利索,再瞧林春燕脸上没有一点的紧张惶恐,心里就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那厨子是谁——肯定不是齐厨子,他那三瓜两枣的手艺不够看——不过这人实在是有些太张狂了。

    很多人不知道,只以为这林春燕靠的是一些新鲜的吃食才起来,可他们这些老早就同林春燕打过交道的人,可是知道她很有几把刷子。

    就说时下人最爱吃的羊肉,别看铺子里从来不做羊肉,可不代表着林春燕的羊肉做不好,当初在秦老丈人儿子娶亲那天,她就实打实的露了一手。

    可很多不知道内情的人,只以为林春燕做不来那些。

    “大姐,李娘子来了。”林桃红瞧见了,赶紧喊林春燕。

    李娘子也不是空着手来的,旁边还跟着一丫鬟,拿了不少的鱼虾野菜。

    王府里这些东西可不少,宗掌柜就是在财大气粗,也当然不会将他们府里的东西都买走了。

    李娘子一进来就带着几分歉意,“我也是才知道了,不知道可还来得及?”

    能看得出来她是急忙忙过来的,说话的时候都还喘着气。

    “昨个听说之后,我们就已经捞了小虾来,这次我想试试用那小虾做。”林春燕说完见李娘子还在喘气,有些奇怪的问,“怎么这样着急?”

    李娘子叹了口气,把东西放下之后才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你开口,今儿个早上我才接了信,我那小师妹从汴京过来,去了那荷花酒楼。”

    周围人听了她的消息,一时都有些炸了。

    虽然早有猜测,可真听说那荷花酒楼里做菜的不是齐厨子,而是从汴京来的大厨之后,都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可是从汴京来的大厨,且还师承李大娘子!

    李大娘子名动汴京,如今在赵王府里当差,听说时常有人跑去赵王府里献策,只为了尝尝那李大娘子的手艺。

    惊讶过后,好些个人心里就开始替林春燕担忧起来了。

    虽然林春燕的手艺不错,他们这些老饕餮也是爱吃的,可林春燕是个野路子,不过是跟着她爷爷学了几手,怎么能和从汴京来的大厨相比!

    这还没有比试,好些个人心里已经有了倾向。

    林桃红又着急起来,埋怨李娘子,“你这个师妹是怎么回事!我们和她无冤无仇的,怎么偏一来就给我们找事!”

    李娘子又是一声苦笑,“说是师妹,我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她是我师傅收的最后一个小徒弟,当初就是因为她天分好,师父说有了她就再不用收徒了,这才养了她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今儿个接了信之后我就去荷花酒楼里找她,她还不出来见我,真是……”

    原是那赵王知道赵杏花爱吃豆皮豆干,每次来买的话路途实在遥远,到了天气炎热的时候也不好保存,就让李大娘子学了去。

    这李大娘子便写了信问过李娘子,等自个儿做出来之后,发觉这豆皮豆干实在是做菜的好东西,煎炸爆炒烹闷炖烩卤,不管怎么做都好吃的很。

    她就忍不住感慨,觉得林春燕实在是个旷世奇才,实在有天赋。

    可落在蒋今瑶的耳朵里,她就生了几分不平的心思,凭一个村里的女娘,也配得那样的称呼?这才想着和她较量一番。

    林春燕没一点惊讶,倒让李娘子好奇起来,“难不成你这都猜着了?”

    “我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不过是恰好听了一耳朵。”

    镖局的兄弟们很仗义,他们时常和三教九流的人混,打听个消息也很简单,昨天张大娘问了孙捕快之后,孙安元回头就帮着打听,一早就过来告诉了她。

    朱娘子听不下去了,“这真是无妄之灾,凭她是什么汴京的大厨,一上来就仿了菜去做不说,这把食材都买走的行径也太缺德了些。”

    李娘子也不好给蒋今瑶辩解,只能找了位置坐下,想着等会儿蒋今瑶过来,她定然能劝上几句。

    很快,荷花酒楼请的是汴京大厨的消息就不胫而走,那些个闲汉看热闹不嫌事大,走街串巷的吆喝。

    一听这个,不少人都来了兴致,有的就放下手中的活跑来看热闹,一时之间,林家铺子和荷花酒楼都涌入了不少人。

    张大娘一早就跟着宋大娘去董婆子那里上香,把那些带去的瓜果元宝摆上,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

    “菩萨保佑!让我们铺子的生意红红火火,那敢来找事的荷花酒楼赶紧关门,让我多攒些钱来,让我家两个姐儿能嫁个如意郎君,让那死老头千万别回来……”

    张大娘闭着眼睛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宋大娘在她旁边跪着,越听越无语。

    求了这么多,菩萨该答应哪个?

    出了董婆子的门,宋大娘还说起这事来,“最多求三个,再多就不灵了。”

    张大娘不信,“我可是给了不少瓜果和元宝的,还上了香油钱,不过是多求些怎么了?”

    不灵只能说明董婆子这里的菩萨不行,她以后就不再来了,绝不能让香油钱白花。

    金娘子刚把最后一碗馄饨煮好,见张大娘来了,就赶紧拉着她说话,“你听说没?那荷花酒楼的大厨竟然是从汴京来的,还是那李大娘子的最后一个徒弟,可是厉害的很!一会儿怎么也要给我留个位置,好让我去看个热闹!”

    张大娘听了就跳脚,“什么?从汴京来的!”

    还是什么李大娘的关门弟子,惊讶震惊之余,张大娘就先啐了一口,“那董婆子果然不行!刚求了她就这样!”

    心里又是肉疼又是着急的进了铺子,金娘子见她这样,就快走几步要跟上去。

    “娘子,来碗馄饨!”

    后头有人喊她,金娘子哪里顾得上,挥了挥手说,“今儿不煮了,想吃的话明天再来,也不看什么时候了。”

    边说边追上张大娘,“你先别着急,就是咱们比不过,也是有由头的,人家可是汴京有名的大厨!”

    张大娘正好有火气没地方发,直接冲着她喊,“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家燕娘手艺那样好,可比什么汴京的大厨厉害多了!”

    虽然这么说,可心里也一直在打鼓,见铺子里已经坐了这么多人,也顾不上说什么,直接去了后厨找林春燕。

    葫芦镇的刘大娘和老丈人刚下了船,就听于船夫和他们说,“你们今儿个倒是来的巧了,那荷花酒楼里来了个汴京的大厨,要和林小娘子比试做那山海兜,怕这时候铺子里已经坐满了人。”

    刘大娘一听,赶紧就往前快走了几步,老丈人身子骨没她那样好,还有些微胖,就落在了身后。

    “我先去占个座。”

    刘大娘脚下生风,见有人比她走的还快,扭头一看,赫然就是拉他们过来的船夫。

    船夫朝刘大娘露了个大白牙,“大姐你且先慢着,我先走一步。”

    刘大娘身后的几个年轻后生看见了,也不再顾着体面,不能真让这船夫抢了先去,他们也想尝尝汴京大厨做出来的吃食。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之前铺子刚开张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就来吃过一次,也是这船夫拉的他们,下了船跑的比他们还快。

    于是,从码头到铺子这段距离,就看到几个人越走越快,后来干脆就奔跑起来。

    不过,这些摆摊的已经见怪不怪,要不是因为他们不能丢了摊子,也早想过去看看了。

    那可是从汴京来的大厨啊!

    根本就不用提李大娘子的名声,只从汴京来的这一点,就已经让很多人觉得,别管林春燕手艺多么好,这次定然是比不过的。

    等刘大娘到了铺子里的时候,船夫已经在外面的棚子下坐下,见了他们就呲个大白牙。

    “你们这次倒是比上次跑得快了些。”船夫坐在那里还点评几个年轻的后生,又看向刘大娘,“大姐,您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这时候,老丈人才紧赶慢赶地走到,喘着粗气说,“下次来再不能坐这船夫的船了。”

    他一屁股坐下,平息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咱们是来吃饭的,回回都要这样跑上一趟,可如何吃得消。”

    船夫也在棚子里,听到了就呲了个牙笑,“要是没有我在前头跑着,你们如今怕是连棚子里面的地方也落不着。”

    老丈人这才顺着他的话四处看了看,果然瞧见铺子里棚子外都已经满满当当,再没多余的地方,不由庆幸他们来的刚刚好。

    这时候又有得了信儿的人过来,棚子里面的几张桌子也坐得满满当当,没有抢到地方的人就都有些失望。

    秦老丈人在铺子里面看见了刘大娘,他们这些老饕餮是早就过来的,捅了捅一旁的赵官人,“瞧见没?这娘子也是个厉害的人,但凡这里做点什么新鲜的吃食,他们一准就能过来。”

    又把之前吃麻辣香锅的事情拿出来,“他们还住在葫芦镇,这得多手眼通天,才能次次都碰着好事。”

    不像他,也就最近才时来运转。

    赵官人附和了几句,专心的盯着后厨的位置。

    他们这些老饕餮虽然都知道林春燕的手艺好,可一听说荷花酒楼里来的大厨名声,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秦老丈人看出了赵官人的担忧,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宽慰道,“这也就是你们年轻后生经历的事情少,就算这次林家小娘子做的吃食没那什么李大娘子的高徒好,可以后谁提起来,不都会说那可是能和汴京大厨一比试的人物,不亏不亏。”

    跟着刘大娘过来的那几个后生,看到这样热闹的情景,忍不住就乐起来。

    上次那个输了赌局的后生搓了搓手,问一块过来的同伴,“可是要赌一赌谁会赢?”

    “来!”

    这几个人都来了兴致,“我赌汴京大厨更胜一筹!”

    “我跟。”

    随着几声的附和,那先开口的书生咬咬牙,“我赌林小娘子!”

    反正也输了不是一次两次,好在这次赌的钱不多,输了就当全买了零嘴吃。

    淑芳斋的曹掌柜得到消息的时候,不管是铺子里面还是棚子底下,都已经坐满了人,他捧着自个儿的大肚子转悠了一圈,拿出十几个铜板,想找人买个位置。

    他想着,光一个位置就花上这十几个铜板,已然是不少了。

    可谁知那人看见就十几个铜板,抬起的屁股又坐下,“曹掌柜,这可是林小娘子要做那荷花酒楼的新菜色,还不知道谁做的好吃,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就只能花上十几个铜板呢。”

    吴记点心铺的掌柜就坐在那里起哄,“就是这个理,曹掌柜你也太抠搜了些。”

    曹掌柜不理他,又多拿出来十几个铜板,“又不是只今个能吃着,不过是来看个热闹。想当初我们淑芳斋和着林小娘子笔试的时候,可没人多花点钱买那位置。”

    这人见好就收,把那铜板都放到自己的袖袋里,乐呵呵的说,“当时总共就那么十几个人能吃着,咱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哪里像今儿个,那是真能吃到嘴里的。”

    曹掌柜坐下之后,先同左右的人说了会儿话,看见那黄掌柜也在这里,比看到吴掌柜还让他觉得难受,只斜了眼问他,“不是说了要走,怎么还没动静?”

    这段时间,黄掌柜一直在纠结,不知道要不要跟着县太爷换另一个地方。

    好不容易得了县太爷赏识,要是不去的话,他觉得自个半夜都能睡不着。

    可是去的话,这里的买卖势必要拱手让人,没看到曹掌柜就等着他赶紧离开这地方。

    就这样想了许久,黄掌柜还是决定跟着县太爷走,以后不管是好是歹,总不会后悔就是了。

    听了这话,黄掌柜面上笑眯眯的,“倒也不用这样着急,还得等些日子呢!曹掌柜是个行家,这薄荷糕是今儿个才做出来的,您老觉得味道如何?”

    曹掌柜脸一下子就不好看起来,他刚才一坐下就先尝了那薄荷糕,他是开点心铺子的,自然格外关注。

    这薄荷糕正适合夏季吃,清清爽爽的入了口,要是放在他们铺子里不知道多好卖,就觉得心在滴血,扭了头不去看黄掌柜。

    当时就棋差一招,不该使了坏心眼。

    那荷花酒楼的宗掌柜也没想到林春燕竟然胆子这么大,什么东西都没准备的情况下,就敢和他们叫板!

    且如今都知道了蒋今瑶的身份,宗掌柜觉得林春燕应该知难而退了!

    蒋今瑶从后面走过来,也着实没想到林春燕竟然这样痛快的就接了招。

    她以为这林春燕怎么也要琢磨几天,就像她当初琢磨林春燕做的这几道菜一样,或者干脆就装鹌鹑,不回应就是了。

    倒真没想到,她真有这样的胆量!

    也幸好是这样,不然她还看不起,觉得自个儿白花了这样心思。

    宗掌柜却是一脸的兴奋,拍了一下手说,“真没想到小娘子竟然如此的厉害!看来咱们一定能胜券在握,让他们好好的见识一番!”

    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但是要把这段时间的郁气都给笑出来。

    蒋今瑶无语的看着宗掌柜,自去也净了手去了灶间。

    昨天买回来的鱼虾都被养在了盆子里,那虾个头可不小,宗掌柜人虽然有些傻,但还算听话,全是按他的要求去找的。

    虽然靠着码头,可是他们这里吃海鲜的人并不多,最多也就是捞些鱼虾来卖。

    林春燕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肚子里没有油水的时候,吃这些海鲜是吃不饱的。①

    与其费劲去捞海鲜,面临着有可能卖不出去,砸在这个手里的风险,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种地。

    加上运输不方便,很多那路人是吃不着海鲜的,当这一吃食就更加的小众起来。

    蒋今瑶把虾线挑出来,宗掌柜和齐厨子都站在旁边看,这虾也就罢了,那鱼却是让宗掌柜和齐厨子齐齐地倒抽冷气。

    蒋今瑶只要鱼脸上眼睛下面的那一小片肉,其他的全都丢弃在一旁。

    怪不得要让他买这么些个鱼,还以为是为了不让林春燕有新鲜的鱼虾可用。如今看来,一条鱼上只有光那一小片的鱼脸肉,哪里能凑得齐要用的食材。

    宗掌柜忍了又忍,实在看不下去了,声音里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说,“这么些个鱼肉都不用了?我看那鱼鳍上那块肉也鲜美的很。”

    蒋今瑶头也没抬,直接冷嘲热讽的回了句,“你懂什么,这鱼只有这鱼脸肉才是非常的鲜嫩,其他的肉不是太柴就是太油太腥,都比不上这一块。”

    他要在自个儿拿手的地方,把林春燕碾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无关其他恩怨,只是一个厨子对另一个厨子发起的挑战而已。

    宗掌柜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一是觉得太浪费了,这么些个鱼都被杀死了,不及时吃了的话,到晚上就都臭了。

    再者就是蒋今瑶刚才明明白白的嘲讽,是嫌他们这镇上的人没见识。

    宗掌柜不知道得什么样豪横的人,吃鱼的时候才只吃那一点鱼脸肉,再一想蒋今瑶的身份,就有些了然了。

    他在心里对林春燕说了声抱歉,他都能想象到蒋今瑶做出来这些东西之后,会是怎么对林春燕开启嘲讽的。

    林春燕这下怕是要被打的落花流水,他那铺子以后还有没有人去也就不好说了。

    “啧,这地方果然没好东西,幸亏我带了些鲜嫩的竹笋。”蒋今瑶一边说一边将带来的竹笋拿出来。

    这是在春天的时候采摘下来的竹笋,一直放在冰窖里面储存着,他这次就是为了比试特意带了些。

    说这话的时候,蒋今瑶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得意洋洋。

    这些鱼虾他就不说了,林春燕肯定不知道哪一块的肉最香最嫩,就算是知道了,怕也不敢杀这么多条鱼。

    他打听过,加上这两天也间接接触了林春燕,从他做那什么鱼香肉丝卤大肠就知道他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厨子。

    这些下等的东西,别说是那些主子们了,就是他也不会多看几眼。

    齐厨子已经双眼冒光,拼命的吞咽了两下口水,他简直能想象到这山海兜做出来以后,大杀四方的情景。

    林春燕不是不想收他为徒吗,但现在他已经成了将要打败他的人的半个徒弟!

    齐厨子一想到林春燕那灰溜溜惨败的情节,就忍不住想大笑起来。

    “掌柜的,咱们这是真的遇到贵人了!”

    宗掌柜被他说的又重新神情激动起来,刚才的那一点不满也烟消云散。

    他们酒楼里也是人声鼎沸,宗掌柜在灶间等了片刻,就急忙出去应付。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奔着蒋今瑶来的,只眼巴巴的等着他做好了那山海兜出来。

    宗掌柜是个商人,见来了这么多人,他已经盘算好待会儿要收多少钱了。

    光鱼肉就这样抛费,自然是不能让他们白吃了去。

    林春燕进了灶间之后,就将昨天捞出来的小虾放进了锅里,这些小虾的个头不大,放进去没多大会儿就熟了。

    三郎送来的鱼还在桶里活蹦乱跳着,林春燕直接将这鱼拍晕,刮起鱼鳞来。

    麻笋昨天晚上就用水煮过,将里面的涩味都去除。

    时间太短,怕去除的不干净了,林春燕还加了些白酒。

    今儿个再尝的时候,那麻笋果然就没了那麻麻涩涩的味道。

    蕨菜处理起来就要麻烦一些,山上的蕨菜还有很多,但是到了夏天之后,很少再有人挖蕨菜吃。

    夏天温度升高,加上雨水变得比之前多了很多,蕨菜的生长速度变快了,还没来得及采摘就老了。

    林春燕没想着用其他的野菜来代替,像昨个采的杏仁菜苦菜都是可以放进山海兜里的,但只有放蕨菜的才是那特有的好味道。

    长得老了不要紧,林春燕一点点的把上面的青筋撕下来,再将剩下的切成条状,放进锅里焯水。

    就像吃水芹菜那样,虽然麻烦很多,但依然能吃到这蕨菜的鲜嫩和特有的味道来。

    外面的饼皮需要用绿豆来做,这样的山海兜才能呈现出翡翠绿的颜色来,最好将那饼皮擀的又薄又透明,能看到里面包含着的山珍海味来。

    灶间里烧了柴火,温度一点点的在攀高。大厅外面,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两边谁先将山海兜做好的食客们。

    直到空气中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香味,似是就在他们的眼前,能将他们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一样。

    不知是谁咕咚咽了一声唾沫,大家也都顾不上嘲笑,只把脖子伸得更长,有看灶间的,有看铺子外面的。

    “来了来了!山海兜来了!”有人大喊一嗓子,原本有些喧哗的大厅立刻就安静下来,再没人说话。

    第109章

    荷花酒楼里人声鼎沸, 宗掌柜一会儿和这个说说话,一会儿和那个说说话,笑的是嘴都合不上,还不忘抽空去后厨看上几眼。

    见蒋今瑶已经把山海兜做好, 每一个都模样精巧, 从外面绿色的薄皮可以看到里面各色的馅儿, 忍不住搓着手问,“这里面的馅儿就用了那么些个鱼脸肉?”

    蒋今瑶点头, “掌柜的可以先尝一尝。”

    宗掌柜在齐厨子羡慕的目光中,夹了一个山海兜放进嘴里, 一边想着这可不知道是多少条鱼才做成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山海兜,一边就被那刚入口的鲜震撼了一下。

    除了鲜之外,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山海兜的滋味,里面竹笋野菜鱼虾的口感依次递进,只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

    齐厨子是看着蒋今瑶把这山海兜做好的, 已经不知吞咽了多少次口水, 见掌柜的吃完了, 赶紧出声问,“味道如何?”

    边说, 边又咽了一次口水。

    宗掌柜的哪里不知道这齐厨子是个什么意思,只这山海兜做出来太奢华了些,他自个儿吃完一个都不舍得再动筷子了,就装傻充愣的点头, “这还用说!小娘子可是从汴京来的大厨, 哪里是咱们小地方能比得上的, 她能来做这些吃的,咱们都该感恩戴德了。”

    说了一通好话, 那蒋今瑶脸上也慢慢带了笑,得意洋洋的说,“你且带着一盘子出去,让外面的人尝一尝。”

    宗掌柜点了头,见那么多的鱼就做出来这一些山海兜,心疼的无以复加,把成本又往上提了提。

    齐厨子拦住宗掌柜,咬咬牙问,“我先来一个,掌柜多少钱?”

    宗掌柜已经想好了价格,“我原打算卖八十文,你也知道这东西做出来有多不容易,不过咱们交情这样好,我给你便宜一些。”

    齐厨子两排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再想不到竟然这样贵,他自然舍不得掏出来。

    宗掌柜还等着去外面,就催他,“要不要?”

    蒋今瑶也往他这边看过来,齐厨子怕她误会了,一咬牙就点头,“要!”

    宗掌柜拿了一个给他,齐厨子小心翼翼接过,和宗掌柜只知道味道好不一样,他先轻轻的咬开那外层的绿豆皮,里面的馅儿就缓缓的落了下来,这些都是他看着处理的,再放到嘴里细细的咀嚼,竟然比往日多了几分感悟。

    “师父,您真是太厉害了!就这样好吃的兜子,我不信还有人能比您做的更好吃!”齐厨子是发自真心的赞叹,“此生能吃到这东西,可真是我的福气。”

    蒋今瑶气定神闲的吹着茶沫子,眼神随意的瞥了他几眼,“自然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和我相提并论的。”

    这都是她花了不少的心血,只看齐厨子和宗掌柜那没见识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次定能胜券在握。

    什么林春燕有天分,不过是个投机取巧上不得台面的乡野厨子罢了。

    外边大厅里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宗掌柜出来,手上还拿着一盘子绿油油的兜子,就都知道定然是那山海兜了。

    好些个人就要伸手去拿,被宗掌柜眼疾手快的躲了过去,“这可不能白吃,里面用了不少山珍海味,我们小店也不能做赔本的生意。”

    虽然上次淑芳斋比试的时候,那十几个人都没花钱,不过毕竟他们这人多了,自然是能理解的。

    “掌柜的你只说多少个钱,人家大厨是从汴京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是啊,豁出去了也得尝尝这李大娘子关门弟子的手艺!”

    宗掌柜笑容更大了,“诸位都是我的老主顾,我也不给大家多要,这一个兜子我只要八十文。”

    有人正要从袖袋里拿了铜板出来,一听八十文就愣在了原地,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见旁边有人也问出了声,“宗掌柜真爱开玩笑,这一个兜子怎么值八十文!”

    宗掌柜笑呵呵的,“你们也知道这山海兜是谁做出来的,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乡野厨子就能比得上的!且这里面用料极其珍贵,刚才我尝了一个,到现在还在回味。”

    但八十文一个也实在太贵了些,好些个人肉疼起来,刚才叫嚣着一定要尝尝的人也不说话了。

    宗掌柜却不着急,毕竟这山海兜总共就没多少,那些个饕餮们自然是不愿意放过的。

    果然,有人带头数了八十个铜板出来,宗掌柜就用小碟子装了,那山海兜不大,在旁边数出来的八十个铜板衬托下就显得更小了。

    这人颇为自得的把那山海兜端到了自个儿跟前,当着众人的面拿着筷子夹起来,只轻轻的咬了一口。

    这样的贵,自然是要小口小口慢慢咀嚼,众人都等着他的反应,那一小点吃到嘴里之后,果然十分鲜美,也不知是不是那八十文的钱花的让他肉疼,倒是比之前吃到的所有东西都好吃上几分。

    “不就是八十文吗!”旁边一娘子忍不住站起来,“怎么也要尝一尝的!”

    还有人在犹豫不决,可见那山海兜越来越少,知道再不下定决心买的话,怕就没了,也赶紧掏了钱出来。

    没带够的人就左右借一借,或者使了人出去跑腿,让家里人过来送一趟。

    蒋今瑶气定神闲的在灶间歇了一会儿,她一点也不怀疑那些个山海兜能不能卖出去,从前就是在汴京的时候,她做了什么吃食出来,多的是一堆人追捧。

    到了大厅之后,果然见宗掌柜端出去的那一盘山海兜已经卖的干干净净,那些买了山海兜的人在那里吃的津津有味,见了她出来都竖了大拇指。

    “真是名师出高徒!小娘子真有一手!”

    “是啊!这可是我吃到过最好吃的兜子了。 ”

    那些没舍得买的人只得看着他们细嚼慢咽的吃着,坐的近的人在那里拼命的咽着口水,小声的抱怨着价格为啥那样的贵。

    蒋今瑶通通当做没听见,连半个眼神都没给这些人,拿着那一盘子山海兜径直去了林春燕的食铺。

    这铺子在她刚来白云镇上的时候就路过过,从外面看并没有什么起眼的地方,走进去了才发现里面坐了不少人,桌子上摆放着各色的点心吃食,有些她能叫出来名字,有些她都不知道是什么。

    好些个人都在吃那绿中带白的糕点,瞧着糯叽叽的,蒋今瑶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了片刻就收回。

    估摸又是什么野菜做出来的,投机取巧罢了。

    “师妹!”李娘子看到她过来,就一个健步冲了过来,想要上前拉住她。

    蒋今瑶却侧身往旁边一躲,淡淡的叫了声师姐,行为十分的疏离。

    她向来是这样的目中无人,李娘子虽然是她的师姐,可相处的时间不长。且蒋今瑶觉得李娘子的天赋一般,不过是恰巧被李大娘子收做徒弟而已。

    见她这个样子,李娘子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里也多了几分严厉,“我已经给师父写了信,你这样的胡闹,实在是不该!”

    蒋今瑶把那山海兜放在旁边一张空桌子上,忽略了那些个人看向山海兜如饥似渴的目光,只很平静的回,“劳师姐挂心了,回去之后我自会向师父解释。”

    她这样的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李娘子也没办法,讪讪的回到了座位上,想着她如此的狂妄,待会儿要是做的没林春燕好吃,可真就是丢了大人。

    不过这样也好,蒋今瑶就是这些年太顺风顺水了,早就不知天高地厚,哪怕她师门受辱,也觉得蒋今瑶该受点教训。

    这时候,她无比盼着林春燕赶紧把那山海兜做出来,目光频频的像灶间的位置看去。

    林桃红和张大娘见这蒋今瑶竟然敢登门过来,手里还拿着那什么山海兜,两个人就要从座位上冲过去,非得好好教训这蒋今瑶一通不可。

    什么汴京来的大厨,什么李大娘子的关门弟子,他们这时候已经通通不在意了。

    “你个小娘子,莫非家里没大人管教不成?哪里有你这样跑来拆台的!”

    蒋今瑶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更是让张大娘跳起脚来,“我呸!你别觉得自个有多厉害,之前漱芳斋的宋大厨也是从京城里来的,不照样没我们家燕娘做的好,你得意什么!”

    宋大厨听了张大娘的话就低了头,恨不得没人发现他在这里。

    蒋今瑶终于看向张大娘,语气很是平静的问,“既然如此,你怕什么?”

    张大娘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脸涨的通红,硬生生把下面的话给憋在了嘴里。

    金娘子赶紧拉着张大娘,一只手还捂着她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林桃红就要上前说话,直接被朱娘子拦腰抱起,他们两个就这样半拖半抱的被拉到了后院里。

    蒋今瑶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仍旧淡定的坐在那里,还有心情打量这铺子的装潢。

    实在是……也太穷酸了些。

    她心里又将林春燕看轻了几分,似乎已经知道结果是什么,面上都有了几分漫不经心。

    “小娘子,你真是从汴京过来的?”有人和她搭讪,蒋今瑶也不怎么理会,只在听到有人想尝一尝这山海兜的时候,才会动一动眼皮。

    宗掌柜这时候跑了过来,“可不能白尝!你们不知道这里面用了什么好东西,一个兜子八十文钱!”

    众人听了,齐齐的倒抽冷气。

    八十文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像那些个干苦力的,一天也不过才挣上十几个大钱,那些个送索唤的闲汉们,多的时候也只能挣上二十多个铜板,少的时候可能连十几个都到不了。

    “你这怎么敢的!”曹掌柜在后面冷笑一声,“没那本钱就别出来干这比试的事情,我们那时候可是免费让大家吃的,东西材质用的也都一样!”

    宗掌柜梗着脖子,“那能一样吗!你那大耐高能有多少个本钱,我们这可是山海兜!里面的鱼虾都挑的是最好的部位,只说那鱼脸肉,一条鱼上才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小的……”

    他这话说完,这些个饕餮们就都被震惊了,互相和前后左右说着话,“这也太奢靡了吧,一条鱼上只吃那么一点肉,啧啧。”

    “果然是从汴京来的大厨,用的食材果然好,那鱼身上不就只有鱼脸肉才能吃,其他部位哪里能入了嘴!”

    这人本来是想拍马屁,被其他人无情的戳穿,“不知道马兄原来这样财大气粗,什么时候也请我们吃吃那鱼脸肉才行。”

    “是啊,改日了做了鱼脸肉宴席,咱们这些乡亲们都过去捧捧场。”

    那个被称作马兄的人脸一下就涨红了,再不敢随意开口。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贵,但已经先入为主的觉得这蒋今瑶做的山海兜一定很好吃,不少人已经开始往外数铜板了。

    林桃红和张大娘在后院里也听了个清清楚楚,见有不少人都往外掏钱买,着急的在后院里跺脚,知道如今不是他们破口大骂的时候,只能压低了声音呸了一口,“八十文!他们怎么不去抢!”

    “难不成鱼身上只有鱼脸肉好吃?”林桃红着急完又问,她从来不知道这事,一般都是挑了鱼身上的肉吃,鱼头上没多少肉,是从来不碰的。

    宋娘子在一旁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只这块肉吃起来最鲜嫩,没有一点土腥气。”

    林桃红一下子泄了气,担忧的看向灶间。

    看来他们这次如何也赢不了这蒋今瑶了,林春燕别看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其实骨子里最是争强好胜了,要是没有比得过可该如何是好。

    林桃红咬着自个儿的手指头,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会儿想着要不要直接端着盆子上去破了那蒋今瑶一身水,把她给赶出去,一会儿想着要是林春燕难受了,她就把最近买的那些香料宫花全拿出来送给她。

    外面的蒋今瑶等了一会儿,见林春燕还没出来,直接开口问段夫子,“你们那林小娘子可是害怕了,如何还不做出来?”

    “唉哟!”朱娘子冷哼一声,“这想把东西做出来,也得有那么些个东西才行!就没见过你们这样比试的,直接把镇上所有的鱼虾都买走,让我们拿了什么出来做!”

    蒋今瑶听了直皱眉,“我的确是让宗掌柜把鱼虾都买走,不过那是因为我要用的多,光这一个小兜子里就用了好多条鱼,不全买回来如何能做得完!”

    朱娘子继续冷嘲热讽,“你是都买回去了,怎么不想想别人还能不能买得着!”

    “这开铺子的,经常备些鱼虾不是应该的,那些鱼虾又不是什么多罕见的东西。”

    蒋今瑶从来都是以自我为中心惯了,从来没往林春燕会不会有食材做的事情上考虑过,只被朱娘子这样当众说了出来,她觉得有些难堪,便不自觉地辩解了几句。

    宗掌柜正数钱数的乐呵呢,那几个山海兜子已经被这些饕餮们买光了,没舍得买或者是没买着的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还问什么时候他们会再做了来。

    “这可说不准,人家小娘子可是从汴京来的人!”

    说完,又有一些人捶胸顿足的后悔。

    “林小娘子怎么还不做出来?不会真的比不过吧。”

    那个又赌了钱的夏后生叹了一口气,已经能想象到他又要输钱的情景了。

    早知道就不赌了。

    刘大娘买了一个山海兜,她没有着急吃,打算等林春燕做好之后再拿来对比。

    和她想的差不多的人有不少,都是买了山海兜之后在那里静静的坐着,只闻着那香气暗自地吞咽口水。

    终于在千呼万唤中,林春燕挑了帘子从灶间出来,身后跟着林翠香和赵紫兰,他们手上一人端了一大箩筐。

    每个箩筐里都有几十个山海兜,大厅里瞬间就沸腾起来,有看蒋今瑶脸色的,有眼巴巴的看着林春燕手里端出来的山海兜,再同蒋今瑶做出来的对比,有在那里鼓掌叫好的。

    林春燕先向大家致了歉,“想着多做些出来,一时到忘了时间。”

    又看向蒋今瑶,“这位就是从汴京来的大厨吧?”

    蒋今瑶也被那端出来的几箩筐山海兜给恍惚了一下神色,她在汴京还没看到有人这样把东西端出来,不都用了精美的盘子装着,每一份只一点,图个清雅吗?

    蒋今瑶还没开口,不知道就有谁问林春燕,“林小娘子,你这山海兜怎么卖?不会也八十个大钱吧!”

    林春燕刚才已经听到了外面闹哄哄的动静,像是故意打擂台似的,笑着说,“不用八十个大钱,每个八文钱。”

    八文钱也不便宜了,可和那八十个铜板对比起来,简直就是像白给的一样。

    一时之间,大厅更热闹起来,欢呼声吵闹声称赞声不绝于耳。这个朝胡大强招手,那个朝赵六示意要上几个,就连外面宋大爷的棚子里,听到那价格之后也都叫好起来。

    码头上摆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个个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尖往这边看,或者是拉住了来回跑动的闲汉们问情况。

    “这是怎么了?可是谁赢了?”

    “不是,是林小娘子的山海兜只要八文钱!”

    闲汉们在听到那八文钱的价格时也都松了一口气,要是八十个大钱一个兜子,怕真就没什么人来买,自然也不会有人让他们送索唤了。

    刚才还笑得合不拢嘴的宗掌柜,这时候也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个食客几个几个的要着山海兜,好几箩筐的东西,不大一会儿就没了。

    要说不眼馋是假的,他那些山海兜可是卖了半天才卖完的,费劲的很。

    且别看价格贵了,能净赚的也不多。

    他就在一旁凉凉的开口,“林小娘子,你可别打脸充胖子了,这山海兜里用的东西都是极好的,你这样便宜的卖出去,岂不是亏本了!”

    不等林春燕开口,有人直接回怼那宗掌柜,“你以为谁都像你是个黑心肝的啊!人林小娘子又不傻,说了这价格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就是,当初他们酒楼里一盘子卤肉就五十几个大钱,怎么不去抢!”

    宗掌柜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暗骂这些人不知好歹。

    “诸位不用担心,我自然也不会做亏本买卖的事。”

    听了这话,宗掌柜脸上带着几分尴尬,蒋今瑶却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会这样的紧张,在看到林春燕把东西拿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心就猛然提起了。

    张大娘这时候在旁边插嘴,“我们的山海兜又不是金子做的,谁吃得起八十文钱的东西!”

    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吃起来了,也有人仔细对比这两个山海兜,哪怕是放在一块儿,也基本上看不出来什么差别。

    有人想着即便林春燕做的味道不如那蒋今瑶的,只冲着她的价格,也得昧着良心说她做的好吃。

    李娘子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山海兜,李大娘子也曾经教过她怎么做,才吃到嘴里,她就已经能尝出蒋今瑶都放了些什么东西来。

    味道的确挺好,李娘子虽然觉得她人张狂轻浮,但在厨艺方面还是十分信任她师父的眼光。

    在吃另一个的时候,李娘子先漱了嘴,这是林春燕做的,因着价格便宜,基本上来铺子里的人桌子上都摆上好几个。

    李娘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已经能想到这些人到时候会说谁做的好吃。

    她倒不是为蒋今瑶打抱不平,只是觉得自个儿师父的名声就这样受损,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可下一刻,她把林春燕做的山海兜放进嘴里,就再也没了刚才的想法。

    同样的东西,里面的用料却完全不同,竹笋不是蒋今瑶专门从汴京带来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冻笋,要更鲜更美,里面的蕨菜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在这个时候还能吃到春天特有的那股香。

    蒋今瑶的山海兜里面用的就不是蕨菜,这时候的蕨菜都已经老了,再用的话只能给她做出来的山海兜减味。

    所以她用了现在最鲜嫩的杏仁菜,这无可指摘,如果是她来做这道山海兜的话,也会是同样的选择。

    可山海兜里之所以要用蕨菜,就是因为蕨菜特有的口感,鲜嫩微苦中又带着丝丝缕缕的清香,吃到嘴里的时候味蕾是一层层的被打开,像是能吃到伴随着春雨在山林间肆意生长的痛快。

    所以蕨菜,也被称之为山菜之王。

    李娘子把筷子放下,赞叹了一句,“林小娘子好手艺!”

    蒋今瑶一脸错愕的看过来,也不再假装和李娘子不熟,只问她,“师姐在这偏僻的地方待久了,难不成舌头都不灵了?”

    李娘子根本就没反驳,只认真的看着林春燕,“我师父果然说的没错!”

    这无异于向蒋今瑶身上捅刀子,明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么,李娘子偏偏还这样说,只把她气的哼了一声。

    其他人吃的也津津有味,刘大娘舌头特别灵,她在两个山海兜之间犹豫了一会儿,瞧见老丈人和那几个后生已经吃起林春燕做的那山海兜来,吃的是连头也不抬,丝毫没她的纠结。

    林春燕做出来的山海兜便宜,又有蒋今瑶的那八十文一个兜子在前,这些人也都比平常更要舍得,老丈人就一连吃了三个才停。

    “真是太好吃了!我都想搬到白云镇上住了!”

    这样的美味,如果不能天天吃到,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刘大娘最终决定先吃林春燕的那个,她想把更贵更好的放在最后。

    和他一样想法的也有不少,秦老丈人和赵官人也是这样做的,他们夹起林春燕做的那山海兜来,直接咬了一大口放进嘴里。

    这样的兜子,合该就大口的咀嚼着吃,那样小口小口的品着,能尝出什么味来。

    其实两个人心里和刘大娘一样,都先入为主的觉得蒋今瑶做的定然要更好吃一些,毕竟人家用的可是什么鱼脸肉,光食材上面就差了一大截。

    不过等山海兜吃到嘴里,几个人依旧对那又鲜又香的味道惊到了。

    “这也太好吃了些!”

    “是啊,里面的鱼虾可真鲜。”

    刘大娘细细的咀嚼着,也在品味里面的馅儿,除了鲜嫩可口的竹笋和蕨菜之外,最让她喜欢的就是那鱼虾部分。

    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竟然尝起来鲜甜可口,汁水十足。

    她吃完这个,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吃那蒋今瑶做出来的山海兜了。

    那可是用鱼脸肉做出来的,里面的鱼虾应该更鲜更美。

    等嘴里的味道慢慢散了,刘大娘才慢慢咀嚼蒋今瑶的那山海兜。

    即便样子看起来差不多,可蒋今瑶还是能一眼看出来哪些是她做的,见好些个人都开始吃起来,她心也被重新提了起来。

    她觉得自个这样紧张,都是李娘子刚才说的那些话,虽然知道是假的,可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吃到嘴里之后,刘大娘有一瞬间的错愕,似乎是不敢相信似的,又重新的咬了一口,这次比刚才咀嚼的速度更慢。

    旁边的老丈人和那几个书生都在等着刘大娘,要不是这山海兜实在太贵了,他们也想尝尝味道呢,偏没有刘大娘这样灵的舌头。

    “到底怎么样?是不是比林小娘子做出来的还要好吃?”

    他们都十分好奇,这林小娘子做出来的已经这样好吃了,那蒋今瑶做出来的该有多美味!

    刘大娘一开始没说话,把剩下的山海兜慢慢的咀嚼完,漱了口之后才说,“我这大概是山猪吃不了细糠,竟然没吃出那鱼脸肉有多么鲜美,反而不如林小娘子做的。”

    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口冷气,“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还没林春燕做出来的好吃!

    秦老丈人和赵官人也把两个山海兜吃完了,他们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果然先前就不该担心,林小娘子的这手艺真是绝了。”

    “看来还是我之前太肤浅了些。”秦老丈人摇头晃脑的说,又让胡大强再给他拿几个山海兜,“再没想到咱们都这样的有福气。”

    别人可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赵官人却是一下子就明白,这是在说林小娘子的技艺更高,比那什么汴京来的大厨什么李大娘子的关门弟子都要厉害,而他们这些老饕餮们,吃的可是比那些京城的达官贵人们还要好。

    “我舌头没那样灵。”曹掌柜把两个都吃完了才开口,“光凭感觉的话,也觉得林小娘子的手艺更好一些。”

    蒋今瑶听了他们说的,不可置信的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眉头皱的死死的。

    “没想到你们这偏僻的地方,上不得台面不说,人也这样的愚昧。”

    这下子可以说把大厅里所有人都得罪了,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汴京的那些达官贵人们有钱,可世世代代都在这小镇上生活,对这里的感情自然深厚。

    有人没吃到她做的山海兜,就是想反驳也不知道开口,只把目光放在那些尝过的老饕餮身上。

    宗掌柜和齐厨子两个人也都和蒋今瑶一样的想法,“你们要是这样玩儿,可就没意思了!”

    蒋今瑶他们不敢说,可宗掌柜和齐厨子是他们镇上的人,有人直接过来拉扯他们两个,把林春燕做的山海兜递到他们跟前。

    “你自个尝尝再说话。”这人十分促狭,“不过是十六文钱,就当是大爷我请你的了,不用再给我钱。”

    宗掌柜脸一下子气得通红,可见这里人都没阻止,那什么张大娘和林桃红还在那里看好戏,只后悔来到他们铺子这里。

    “快吃快吃!”

    张大娘和林桃红是没有吃蒋今瑶做出来的山海兜,但是见大家都说林春燕做的好吃,不管是不是真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也没了刚才那样的急躁冲动,只巴不得在一旁看蒋今瑶的笑话。

    其他人也开始跟着起哄,宗掌柜和齐厨子还在犹豫,蒋今瑶无意识的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听着周围的人嗡嗡的议论起来,不断的询问刚才吃过蒋今瑶做的山海兜的那些人,“可是真的林小娘子做的更好吃?”

    “自然是真的!咱们这些老饕什么时候骗过人?”

    “可人家是汴京的大厨啊!”

    “那又怎么样?她里面用的是冻笋,还不如林小娘子用的新鲜的竹笋好。”

    刚才在荷花酒楼里买了山海兜的食客们,在瞧了会儿热闹之后,也都进来买了林春燕做的山海兜。

    “叫我们尝尝!我们这些人可不会偏向。”

    “是啊,说起来我们可是荷花酒楼的老主顾了,宗掌柜你且放心,我肯定不像他们这样糊弄人。”

    “咦?太奇怪了!这林小娘子做的竟然要更鲜上几分?”

    “还真是!关键是只卖八个大钱,早知道老身我就不花那么多钱了。”

    一想八十个大钱只在荷花酒楼里尝了个味儿,但拿到林春燕这里,可是能吃上足足十个。

    想想吃上十个该是多么的过瘾,更是让人后悔不跌。

    宗掌柜和齐厨子脸色都变了,这些人自然是不会偏袒林春燕,为了防止别人说他们是冤大头,就是咬牙也该说蒋今瑶做的好吃,怎么会一边倒的说林春燕做的好?

    蒋今瑶再也听不下去,快步上前,拿了一个山海兜放到嘴里。

    这些人的舌头她都是不信的,她要自个儿尝一尝,然后再告诉他们,他们都错了!

    可这样的想法转瞬就逝,蒋今瑶吃的时候有些着急,咬了一大口放进嘴里,和她平时细嚼慢咽的样子不同,但这时候也顾不上失礼了,再尝到那山海兜里买的东西之后,她脸上的表情从愤怒转到震惊又转到不可置信。

    李娘子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这时候凉凉的开口,“你说我舌头不灵了,如今你已经尝了,可是能尝出什么?”

    蒋今瑶脸上的表情最终变得凝重起来,倒不是因为李娘子说的话,是如今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是承认她舌头不灵了,还是承认她做的的确没林春燕做的好吃?

    这怎么可能?

    她把那东西咽下去,回头问林春燕,“你那竹笋和蕨菜是从哪里来的?”

    蒋今瑶之所以要挑了山海兜做,就是因为那竹笋是她特意从京城里带来的,花了大力气冻在冰窖里,林春燕从哪里来的鲜竹笋?

    是的,她能尝出来里面放的是鲜竹笋,和她那冻笋完全不一样,更鲜更嫩美。

    林春燕瞧见她这副强撑着的样子,倒成了那气定神闲的人,把先前段夫子买的那山海兜拿过来,先尝了一口。

    蒋今瑶吃了她做的,她还没顾得上尝一尝她做的呢。

    蒋今瑶一直紧张的盯着她,从前给多少达官贵人们都做过吃食,却从来没有这次这样紧张无措。

    李大娘子说的话又在她的耳边响起,那什么旷世奇才几个字,压的她都快喘不上来气了。

    林春燕吃完了才说,“不愧是鱼脸肉,这鱼吃起来的确更美味。”

    但不说其他的,明显是觉得其他的平平无奇,没有值得她开口的地方。

    蒋今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知道这次虽然是她精心准备的,可还是被林春燕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刘大娘从外面的棚子里进来,她和林春燕也是熟识的,直接开口问,“刚才两个我尝过了,林小娘子用的怕是河虾吧?”

    林春燕点点头,“和小河虾相比,大虾的肉质吃起来比较硬,汁水也不多,这点大虾反而不如小虾。”

    其他人都竖着耳朵听林春燕讲美食经,在想到之前他们吃的大虾和小河虾,不少人就赞同的点头。

    小虾的肉虽然少,但是肉质的确更加的细腻滑弹,带着几分微甜。

    “还有那竹笋,也不止春天的笋子才好吃。”

    蒋今瑶这时候失魂落魄的接了一句,“笋,藏得住春鲜,捂得住冬美。①”

    李大娘子之前教的她这些话,早在这么些年被人捧着的时候,忘得一干二净。

    汴京人爱笋子,更爱风雅的吃笋子,多数文人雅士都会在初春的时候吃傍林鲜,或诗或画来赞叹竹子。

    久而久之,她也只记得春笋更美。

    蒋今瑶愣神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即便不只有春天的笋能吃,可这时候只有麻笋,那东西吃了可是麻嘴的很!

    这林小娘子还藏着一手,那麻笋是怎么去除苦味的,又是怎样保持那样的鲜,她都没有说出来。

    对上林春燕似笑非笑的眼神,蒋今瑶就再也问不出口。

    是啊,怎么处理麻笋的,那就是人家的方子了。

    “那蕨菜呢?”

    蒋今瑶还是不死心的又多问了一句,她虽然输了,但这样不清不楚的,实在让她难以释怀。

    林春燕就笑,“这蕨菜倒是好处理,不过是费劲些。摘回来之后先把上面的青筋去掉,再撒了盐揉搓,切成小块先进行焯水,不要煮的时间太久,在颜色还是翠绿的时候捞上来,继续放在冷水里浸泡。”

    大厅里很安静,听着林春燕说完如何处理蕨菜,纷纷赞叹起来。

    “这也忒麻烦了些,光这蕨菜就要处理这样长的时间,怪道方才出来的晚了。”

    “小娘子是个大好人,把怎么处理蕨菜的法子说了出来,以后夏天了也能吃上这野菜了。”

    “是啊,虽然费劲些,可谁和吃的过不去呢!”

    “还有那小虾,这小河虾的味道比那大虾的好,但要是取了虾肉,可真就是麻烦的很。”

    “这样费劲才只卖八文钱,小娘子实在是个实在人!”

    这山海兜吃的就是山珍海味,蒋今瑶只用了大虾和鱼脸肉来钓着,又怎么会比得上林春燕做的这样细致讨巧。

    在听到她是如何处理蕨菜的时候,蒋今瑶就无奈的闭了闭眼,喃喃自语的说,“我输了。”

    她师父说的没错,林春燕真是在做饭一事上面极有天分,比她这个从小被捧惯了的人还有天分。

    她这样挑了自己最拿手的菜还是碾压的毫无还手之力,若是林春燕先做了其他的吃食,她就一定能比得上吗?

    蒋今瑶都不敢往下想。

    宗掌柜和齐厨子的脸色和蒋今瑶相比,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看林春燕的目光就带着些惊惧。

    连从汴京来的大厨都比不过她,他们之前还因为生意被抢了而愤愤不平,突然就没那样难受。

    好些人听了蒋今瑶这句话,都开始在那里拍手叫好起来,夏书生更是一蹦三丈高,“我赢了!我赢了!林小娘子太厉害了!”

    外面的闲汉们听了这消息有替林春燕高兴的,也有心里五味陈杂的,有腿脚勤快的已经走街串巷的去吆喝这结果了。

    那些摆摊子的老汉大娘们听了这消息也都松了一口气,自然也有人不可置信,等听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都在那里啧啧称奇起来。

    “可还有那山海兜卖?做出来那样费劲,才买八文钱一个,我可得尝尝什么味儿!”

    闲汉们又重新忙了起来,好些个人家都叫了山海兜的索唤,想尝尝是个什么味道。

    这些原先已经去找荷花酒楼的闲汉们又讪讪的回来,林桃红把刚蒸好的山海兜从灶间里端出来,这是林春燕刚才让林翠香和赵紫兰在灶间做的。

    两个人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互相对视了一眼。

    “原来大姐早知道她会赢。”

    “那肯定!”赵紫兰叉着腰在院子里哈哈大笑了好大一会儿,“我师父是谁,那自然是顶顶厉害的。”

    林桃红边给这些闲汉们装食盒,边看着这几天没过来的闲汉们说话,“还以为咱们这里庙小,请不动你们了呢!就算是汴京来的大厨又怎么样,我大姐那手艺谁吃了不说好,还想同我们比试,也不看看够不够资格。”

    她说话向来就又快又毒,之前被蒋今瑶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场,这时候赢了她,心里面不知道多雀跃,只恨不得把憋在心里的话通通说出来。

    那些个闲汉也不敢多嘴,只能连连作揖,后面的林闲汉和叶闲汉看了会儿热闹,互相对视一眼,才急忙忙的去送索唤。

    看来他们这当初没跟着去荷花酒楼是对的,虽然听说汴京来的大厨要和林春燕比试的时候,他们也在心里担心了会儿,可也没想着往那边投奔。

    这不,一有人要他们送索唤,林桃红就先给他们装了碟,紧着他们先。

    张大娘在大厅里也是唾沫横飞的和人说着话,听到别人夸林春燕了,也是乐的合不拢嘴,“瞧见没?我家燕娘实在厉害的很,她爷爷在世的时候就常夸了她!什么汴京不汴京的,还是什么关门弟子,没得出来丢人。”

    之前还觉得董婆子那里的菩萨不灵,打算以后都不去了,现在再瞧瞧,菩萨还是保佑他们了。

    回头得再上一炷香。

    第110章

    蒋今瑶一脸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 可大厅里的人像是都没看到她一样,再没有一个人理会。

    宗掌柜和齐厨子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叹了一口气,之前对蒋今瑶寄了多大的希望, 如今就有多失望。

    明明就是从汴京来的大厨, 怎么就比不过林春燕呢?

    宗掌柜是百思不得其解, 别人不会嘲讽蒋今瑶,可是不代表不会把气撒在这宗掌柜身上, 他们可是花了整整八十个大钱。

    有人就拉扯着宗掌柜让他还钱,有的还说让他以后不要再开酒楼了, 最后两个人恨不得找个地缝,灰溜溜的逃走了。

    “该!”张大娘抓了一把瓜子悠闲的吃着, 边说边往外嗑瓜子皮,时不时就斜着眼去看蒋今瑶。

    蒋今瑶这时候都还没回过神来,李娘子看见了, 虽然不喜她刚才说的那些个话, 可到底是一门师姐妹, 还是上前拉扯了她出门。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身后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到了外面,被呼啸而过的热风一吹, 蒋今瑶才回过神来。

    她就这样输了。

    蒋今瑶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布满了因为从小练习厨艺而长出来的茧子,她也不只是靠天分,没有这么多年的勤加练习, 怎么可能会被人另眼相看。

    那些个追捧她的话, 似乎又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却又很快消失不见,只剩下那些人鄙夷奚落的目光。

    李娘子看她这副模样, 不由心软起来,“输给这林小娘子并没什么,不知道你还记得我曾经给师父说过,我得了高人指点,那清蒸羊肉也比之前做的要好吃上几分。”

    蒋今瑶一下子反应过来,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你说的高人就是这林小娘子?”

    李娘子点点头,“那张大娘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的确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我虽然已经比大多数人强,可还是该谦虚些。”

    要是当初做炸酱面的时候她也这样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别说炸酱面了,就是后来几次林春燕也不会再提点她。

    蒋今瑶怔怔望着李娘子,许久没有出声。

    这一天除了山海兜之外,林春燕并没有在做其他的吃食,等那山海兜卖完了,他们也就早早把门关了。

    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好在结果不坏,大家的神色都有些放松。

    “还没这么早关过铺子呢。”赵六看着太阳斜斜的从竹帘里穿过来,还有些不自在。

    “总得休息休息。”林春燕也觉得绷着的神经放松了,她慢慢的伸了个懒腰,“明天咱们包粽子吧。”

    段夫子笑呵呵的说,“怕是明天不少人都来咱们这里吃山海兜呢。”

    “做起来太麻烦,明天不做了。”林春燕难得这样任性。

    张大娘倒吸一口冷气,想说这八文钱一个,一天不知道能挣多少铜板,偏偏她又不会做,也帮不上什么忙,连劝说的话都不好说出嘴。

    林春燕早就看到她那神情了,故意当做没看到,已经盘算着明天要做什么馅儿的粽子了。

    时下人只爱吃甜粽,那些肉粽咸粽都还没流行开,多数吃的也是包了糖或者蜜枣的粽子,也有放了杨梅杏干等果子的蜜饯粽。

    粽子外面缠着的绳子也都是有讲究的,得用彩色的新丝线来包缠,放在金色的盘子上才行。

    李氏已经给他们送来不少彩色的丝线,回头就能拿来缠粽子。

    林春燕去了后院灶间,把糯米淘洗干净之后,单独拿出来一些浸泡在艾叶水里,这样第二天再吃的时候,粽子里就有一股淡淡的艾叶清香。

    最近在镇上摆摊的就有不少拿了粽子来卖的,还有那张天师的像和虎头白泽福也都卖得很好。

    这端午节仅次于上元节那样热闹。

    张大娘出门一趟,也买了张天师的像回来,说是回家了就挂在门额上。

    宋大娘就说她,“前儿个让你买,你还说不信,怎么才过了两天的功夫,就巴巴的跑去买了,临时抱佛脚也没你这样的。”

    张大娘嘿嘿笑了几声,“这不是觉得菩萨灵了,这些个东西咱们往后也都得信着些才好。”

    今儿个能早早的回家,都说回去了要洗浴兰汤。

    这浴兰汤就是香兰草蒸煮过的热水,大人小孩在这端午的头几天用浴兰汤洗澡的话,能保佑一年都不生病。

    回去之后,林二婶和王英娘就都赶紧过来问他们今儿个的情况。

    张大娘和林桃红不厌其烦的又讲了一遍,知道他们把那从汴京来的大厨打的落花流水,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回头一看,林春燕已经回屋子换了身家常的衣裳,背了篓子要上山。

    “这是去做什么,怎么就不能歇一歇?”张大娘不明白,她每次从铺子里回来,都恨不得躺在床上不起来。

    “就是想去山上走走。”林春燕伸了个懒腰,“我上山就是歇着了。”

    王英娘跟着她一块儿去,两个人边走边摘了大一些的竹叶来。

    “可是想好包什么馅儿的粽子了?”

    “除了那些枣啊果子的,还想包些咸蛋黄的。”

    他们家腌了不少的咸鸡蛋咸鸭蛋,除了放在铺子里卖和他们日常吃的,还剩下许多。

    “听干娘说,那山海兜卖得极好,你却不想卖?”

    “也不是不想,只是有些费劲罢了,毕竟已经不是春天了,倒是可以做了夏天的山海兜出来。”

    里面放些腊肠竹笋木耳蘑菇,一样鲜的很,但和春天的山海兜却是不同的口感。

    他们今天上山比较早,太阳还有些毒辣辣的,林春燕把手放在额前,往山的那边去张望。

    王英娘能明显看出来林春燕是比平常要累一些的,虽然她表现出来对那场比试很胸有成竹,可熟悉她的人知道,林春燕多多少少是有几分不安的。

    “反正都过去了。”王英娘冷不丁的说了这句话,“要不咱们去接些泉水,再去村西那边摘桃子吧。”

    林春燕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可是呢!桃子也能吃了,你不说我差点没想起来。”

    他们随意的摘了些野菜,竹叶却是不再摘了,想着等天凉快了再去芦苇荡那边摘些芦苇来包粽子。

    先前摘的那些,早就放的不新鲜了,反正这芦苇荡是很大一片,再费些功夫重新摘了来就是。

    村西的桃子树有一大片,春天的时候就开满了粉粉嫩嫩的小花,不过像桃啊杏啊李子这些花,开的总是很短,就像春天一样,才让人觉得春暖和煦,一眨眼就没了。

    到了树下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有人在摘,走近一瞧是菊苗和秀姐儿。

    听张大娘说,菊苗娘想让秀姐嫁到他们家,便时常会让她过来小住几日,提前培养感情。

    表亲结成一对,在如今是十分司空见惯的事情。

    菊苗看到林春燕过来,兴奋的把篮子丢在一旁,“燕娘姐姐,你们也来摘桃子!”

    林春燕被她那表情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是能吃了?”

    “能吃了,不过还有些酸头。”

    野生的桃子个头都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小了,林春燕尽量去挑着有些软乎的桃子摘下来。

    不过也是相对的软,把上面的毛用带来的泉水洗掉之后,咬在嘴里就会发生脆生生的声响。

    王英娘找了几个软的,咬下去的时候,汁水就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让她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这棵树上的桃子甜。”

    别看这些桃树都长在一块,可不知道是品种不同,还是每个桃树都有自个儿的脾性,长出来的果子滋味也不同。

    菊苗已经吃了好些个,这桃子和杏子不同,是能吃到饱的。

    杏子吃多了,胃会烧心难受,最要命的是李子,听说吃多了是会死人的。

    他们就一边摘一边拿了桃子吃,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林春燕却慢慢的觉得身上的力气又重新回来了。

    大自然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接触的多了也能慢慢的从其中获得力量。

    菊苗问他们,“你们这些桃子摘回去了,可是要做什么好吃的?”

    林春燕想了想说,“留一些放着大家吃,剩下的打算做紫苏桃子姜。”

    菊苗小声的哇了一声,“那肯定很好吃。”

    等林春燕快走的时候,她才带着几分胆怯的上前,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燕娘姐姐,那猪胰子后来我们又做了几次,比之前做的好了不少,我和秀姐儿想着能不能做了这猪胰子的买卖。”

    “我们也不做大,就平日里抽空做了,只让三郎拿去卖。”

    秀姐儿补充说了句,在旁边希冀的看着林春燕。

    两个人都有些紧张,知道林春燕教她们是出于好意,可她们竟然生出了要把这法子变成钱的想法。

    一旦生出了,不问个清楚,她们很难死心。

    林春燕见两个小娘子都这样的紧张,直接扯了嘴角笑起来,“当然是能的,你们愿意费了那功夫去卖,本就是件好事。”

    两个人听到林春燕同意她们卖的时候,互相对视了一眼,就都忍不住笑起来。

    她们没想到林春燕竟然还觉得这是个好事,还以为她会生气,会觉得她们忘恩负义。

    这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欢喜了,只知道傻呵呵的笑着。

    摘过桃子之后,林春燕就跟着王英娘往家走,王英娘边走边说,“梨花的兔子也养起来了,温柔姐家养了不少鸭子,还有孙娘子家的猪……咱们村子是越来越好了。”

    “是呢,大家都能干的很。”

    王英娘看着林春燕,难得认真的说,“他们虽然能干,可也得有人在前面带路才是。”

    不用她说出来,那个带路的人明显就是林春燕。

    林春燕被她这样子逗笑了,“人家那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这倒好,是英娘眼里出燕娘,什么都是我的功劳了。”

    “就是你的功劳,你别不认账。”

    两个人进家门的时候,就见林桃红哀怨的目光投过来。

    刚才她嫌上山热,自个儿说要给枣儿去核,那些个枣儿都已经晒干,哪里是那样好去核的,此时早就后悔不跌。

    见他们说说笑笑的回来,心里更加不得劲,把东西放下就上前挎住林春燕的胳膊,“大姐,你怎么又和英娘在一块。”

    这时又打翻了醋坛子,林春燕把篓子放下,让她去打井水来,“瞧你这话说的,我白天全都和你在一块儿了,英娘也从来没拿这事说过嘴。”

    林桃红看了一眼王英娘,见她也看向自个儿,赶紧嘟起嘴来。

    王英娘知道她就是个小孩脾气,也不和她一般见识,只问她,“干娘去哪儿了?”

    “去找钱娘子了,我看他们嘀嘀咕咕的,一直在说那什么董婆子。”

    几人都去管,林桃红撒了会儿娇,就蹦蹦跳跳的去屋里拿了几匹布过来。

    “刚才凤蝶给送来的,咱们可是要做了衣裳穿?”

    林春燕瞧那布料摸着十分柔软,就说要做小衣穿。

    林桃红却是想做件外衫,这时候就去缠着王英娘,“英娘姐姐,你可要帮帮我。”

    王英娘故意不答应,“刚才还嫌我抢走了燕娘,这时候倒来求我,你自个儿做去。”

    林桃红手艺不好,不想把这块料子给废了,又说了好些个话,王瑛娘最后没绷住,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知道你平日里被她歪缠是个什么感觉了。”

    林春燕就笑,“真是磨人的很呢。”

    紫苏桃子姜做起来并不算特别难,桃子洗干净之后,切成比较厚的一片片,把紫苏桃子和姜都用盐浸泡起来。

    见灶间的糖不多了,林春燕就嘀咕,“这用的也太快了些,明儿个又得买。”

    还好还有一些老冰糖,倒是不耽误做紫苏桃子姜。

    林桃红找了一个最大最红的桃子,直接坐在一旁啃起来。

    “天怎么又这样热,风刮在身上都像是要着火。”

    “夏天不就是这样,炎炎烈日才是常态。”

    偶尔的凉快,也都是下雨之后才有的短暂回馈。

    二郎回来的比他们晚,把洪老大爷托他带来的麦芽糖拿了过来。

    林春燕接过,数了几个大钱出来给他,“我瞧这镇上这几天也挺热闹。”

    二郎就咧了嘴笑,“是,这几天人很多。”

    他也知道林春燕赢了那汴京的大厨,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眉眼就都带了笑。

    快天黑的时候,张大娘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小坛子水。

    “娘,这是什么?”林桃红凑过去问。

    “这是午时水,你二婶他们进了五月就开始晒,一会儿咱们就用这个洗澡。”

    到了端午节那天,还得再晒午时水出来,不过这晒出来的午时水却是用来喝的。

    灶间里的热水已经烧好,张大娘把这拿回来的水倒了一些,招呼他们,“你们谁先洗?”

    林春燕并不让他们共用水来洗澡,每次都要重新换了来,所以即便洗澡的时候,灶间的锅里还煮着热水。

    他们当初盖的那两间灶房这时候就变成了临时的浴室,去其他的屋子实在太麻烦。

    “以后再挣点钱,可要盖间大浴室呢。”

    蒋今瑶被李娘子带回了王家后院里,自从输了比赛之后,她就一直失魂落魄的,李娘子也不管她,只铺开来纸要写信。

    坐了一会儿,蒋今瑶却突然出声打断李娘子,“师姐,你别和师父写信了,我先不回汴京。”

    李娘子的眉头就皱起来了,“你这是又闹什么脾气?”

    她自然不想蒋今瑶留在这白云镇上,闹了什么事情出来,她还得跟着收拾烂摊子。

    蒋今瑶知道她在想什么,赶紧补充,“我想去各地游历一番。”

    她听说林春燕是跟着她那爷爷学的,而她的爷爷曾经去过不少地方,会做很多地方的吃食。

    李娘子把笔放下,“这可不是玩笑话,穷家富路的,如何也不能跟在汴京的时候相比。”

    蒋今瑶刚才就一直在想这样的事情,如果她不去的话,心里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但在去之前,我还想和林小娘子见一面。”

    第二天一早,林春燕就去了铺子。芦苇和竹叶用水清洗过后,放在了后院的桌子上。

    旁边就是两盆糯米,一盆是用了艾草泡起来的,另一盆则是普通的糯米。

    各种馅料也放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有大枣红糖杏干果酱红豆,也有林春燕拿出来的咸蛋黄和五花肉。

    除了赵六胡大强在外面支应以外,其他人都过来帮着包粽子了。

    很快,一个个粽子就都被包好了,宋大娘的手艺很好,让那些粽子堆成了楼台亭阁的样子。

    张大娘看见了,也包了一个枕头型的粽子出来,得意洋洋的拿着粽子让他们看。

    “怎么样,我这粽子包的也挺好看吧!”

    林桃红正在那里捣枣泥,斜了一眼就说,“挺像狗骨头的,估计大黄和小黑喜欢。”

    小黑听到了,就汪汪了两声。

    张大脸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这是枕头粽,什么狗骨头,我不和你说话,你且一边去。”

    张大娘边说边扭了一下屁股,侧了身子对着林桃红。

    林桃红嘿嘿笑了两声,“原来是枕头粽啊,我还当娘故意包出骨头粽来呢。”

    这大枣昨个晚上去了核之后,泡了大概半个时辰,又上锅蒸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时候早已经变得软烂,直接可以倒成泥,加一点点的油炒成黏糊糊抱团就行。

    搓成一个个小球之后,直接放在糯米里裹起来,就是枣泥馅儿的粽子。

    豆沙也是这样做的,赵紫兰还把枣泥和豆沙放在了一块儿,做成了红枣豆沙馅。

    不同馅料的粽子,或打结的方式不同,或绳子的颜色不同,总能区分开。

    张大娘和宋大娘说闲话,“还是他们如今的日子好过,我们那时候都只吃白糖粽子。”

    能吃上白糖粽子,家里条件已经算不错的了,张大娘就记得每次过端午的时候,她爹娘都会做上一些。

    宋大娘也在想之前的事情,他们的娟儿最喜欢吃的是蜂蜜凉粽子,上面淋上玫瑰卤子,吃一口就笑眯眯的看向他们老两口。

    想着想着,她眼角就湿润了。

    咸蛋黄一个个的被剥出来,圆滚滚黄澄澄的,上面刷了一层白酒去除腥味。

    “想象不到这粽子是什么味道。”

    大家都很好奇,煮的时候,就先把这咸蛋黄的粽子煮了出来。

    “叫我来尝尝。”

    林桃红就要打开粽子,被林春燕给拦了一下,“你且稍等会儿,又想嘴疼了不成?”

    林桃红不敢继续吃,去拿了一个小盆子出来,里面放了些凉水,把热粽子放进去晾凉。

    直到后来很多人都还不喜欢吃肉粽子,但是咸蛋黄的粽子却是介于咸甜之间,稍微好接受一些。

    打开之后,大家先闻到的是糯米和芦苇叶的清香。

    咬上几口,那糯米润滑香甜,还没来得及让人回味,又碰到了带些沙沙口感的咸蛋黄,只觉得满嘴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咸蛋黄都流油了,可真好吃。”

    大家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更期待接下来要做的肉粽了。

    段夫子过来瞧上好几眼,听说他们要包肉粽,脸上表情一时古怪起来。

    “粽子就应该是甜的,如何能包成肉粽?”

    大家都笑他老古板,“你先尝尝这咸蛋黄粽子,滋味甚好。”

    段夫子很爱吃,可他看到这咸蛋黄的粽子,还是往后退了几步,指了不远处那些个甜粽子,“等会儿吃上那红枣豆沙的就好。”

    说完就去前厅里帮忙,今儿个来打听山海兜的人可不少,听说他们这里没有了,有些个人就很失望,在外面歪缠。

    胡大强和赵六干活倒行,但是让他们和人解释,就让他们太受难为了。

    段夫子好声好气的和他们说了其中的缘由,这些人敬重他是个读书人,到底不敢再闹腾。

    “只是太可惜了些,昨个我们没听到消息,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早早的过来。”

    这些人说完才唉声叹气的离开。

    昨个动静闹的那样大,王老太太自然也听说了,李娘子回来的时候,还给他们带了些林春燕做的山海兜,一并把情况说明了。

    蒋今瑶那时候人还在走神,胡乱的跟着李娘子行礼,他们在说什么她都没听进耳朵里。

    王老太太也没挑她的理,只说年轻气盛就该这样,“不要被打击的一蹶不振就行。”

    等人走了,王老太太才看向那些山海兜叹了一口气。

    这些山海兜她从前也是常吃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很少再吃到这样的兜子了?

    王老太太想了一下,一时没想起来也就撂下不提,只跟旁边的婆子说,“也不知道她清不清楚赵王府里的事情。”

    李大娘子在赵王府里,若是蒋今瑶和她来往的勤的话,多多少少该知道一些。

    婆子见王老太太又忧愁起来,赶紧把山海兜往前递了递,“老太太您瞧这山海兜做的多好,凉了吃可就不好。”

    王老太太点了点头,也不用这婆子布菜,自个夹了一个放进嘴里。

    “果然不错,这林小娘子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再好吃,她满腹心事也只用了两个就放下了筷子,剩下的就都让婆子吃了。

    婆子立刻谢了赏,把那山海兜放在了自个儿屋子里,打算不当值的时候就去尝一尝。

    眼下,她还得继续服侍王老太太。

    她也知道王老太太的心事,赵杏花和周晚娘就像两道枷锁一样,一直被她放在心上。

    眼见着周大娘子是靠不住的,这么多年下来,她像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一次次的为了那男人退让,王老太太看着她就像看着曾经的自个儿,心里早就不喜了。

    多亏了周晚娘不是这样的性格,知道要被当成棋子送来送去,还知道写信来问她如何破局。

    可她一个小娘子,能做的实在有限。

    “也不知道如今在哪里,她从小没吃过这样的苦……这也就罢了,只求别遇到坏人。”

    王老太太又去了小佛堂,婆子回了自个儿的屋子,原本是想吃山海兜的,听李娘子说的那样玄乎,加上老太太也说好,她早就想尝尝什么味儿了。

    可不知道怎么的,她和王老太太一样,也想到了周晚娘和那赵杏花。

    她没见过赵杏花,但是陈娘子见过,和她说起的时候,只说她是个命苦的人。

    陈娘子见了不知多少命苦的小娘子,还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从前赵杏花过的是个什么样的日子。

    婆子把筷子放下,起身去找了李娘子。

    有些话王老太太不好问出口,但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却没那么多的顾忌。

    粽子摆出来之后,胡大强和赵六就先去铺子门口吆喝了几声。

    词是段夫子想出来的,两个人背了很长时间才堪堪的背下来,“枣泥豆沙红糖粽子,杏干果脯玫瑰卤子,艾香咸蛋黄和肉粽……”

    好些个人听他们念了这么一大长串,就忍不住在那里叫好,“真有这么多样儿的粽子?”

    “还有那什么咸蛋黄肉粽是什么?粽子怎么能做成肉馅的?”

    很多人原本并没有想着来买粽子,可听到了吆喝声,觉得稀奇,不由自主的就跟着进来了。

    “今个不卖其他的东西?”

    “哪里能顾得上,光这粽子就包了一上午。”

    林春燕还让林三叔给打了好些个木匣子出来,这要是有人送礼的话,直接就可以拿了他们的匣子去。

    “这粽子卖的可是贵?”瞧了一圈之后,大家最关心的还是价格了。

    外面摊子上卖的那些白粽子,里面什么馅儿也没有,一个都卖上两三文钱。

    林春燕这里的馅儿各种各样都有,怕也是不便宜。

    赵六和胡大强忙就同他们说起价格来,“这边甜馅儿的粽子都是四文钱一个,那边咸蛋黄和鲜肉馅的需要六个铜子。”

    这个价格也倒是能接受,有人就先要了那咸蛋黄的粽子,“总得尝尝是个什么味儿。”

    “我要这肉馅儿的,粽子还能包肉馅倒是稀奇。”

    这肉馅儿的粽子煮出来之后,林春燕他们都先尝了一个,打开粽叶之后,先看到的是被肉汤浸泡起来的糯米,油汪汪亮晶晶的,看着就勾人食欲。

    吃到嘴里却香而不腻,肉质十分的鲜嫩多汁,不管是瘦肉还是肥肉,都已经和糯米相融,口感十分的丰富。

    “太好吃了!”

    段夫子远远的看着了,在那里纠结了半天,一方面是自个儿觉得粽子不能是肉馅的,一方面又觉得看起来十分的可口,若是不尝尝的话,实在是可惜。

    最后一咬牙,他才过来尝了一口。

    大家也都在旁边看他那纠结的样子,见他吃之前还皱着眉头,吃到嘴里之后却舒展开来。

    咸甜交错,每一口都有肉,却不会让人觉得油腻,像是深藏不露一样,从那溢出来的汁水中慢慢的品味肉粽的咸香。

    果然好吃。

    林桃红故意问段夫子,“您觉得好吃吗?”

    段夫子刚想点头,又想起来之前他说的粽子怎么能是咸的这句话,一时倒觉得有些尴尬起来。

    “夫子你别理她,她就是个促狭的。”张大娘嫌林桃红不知轻重,让她去一边玩去。

    段夫子把那一个肉粽吃完了,这才落荒而逃。

    林桃红在后面和林翠香他们嗤嗤的笑着,还喊段夫子,“您还没有尝尝咸蛋黄味的粽子,那也好吃的很。”

    送索唤的闲汉们过来听说有各种各样馅儿的粽子,都能要了自个儿觉得好卖的。

    有的闲汉是先要了东西之后再去找买家,有的却是等着人点了单才来要东西。

    叶闲汉最近索唤送的多,家里的日子明显好过起来,妻儿老母脸上也渐渐的多了些笑容,叶闲汉觉得浑身都是干劲。

    他先要了各样的粽子,尤其是那咸蛋黄和肉粽子要的特别多,林桃红就问他,“可是要给那些书生们送?”

    叶闲汉点点头,“昨个儿去送山海兜的时候,好些个人都还等着要,我听你们说今个不做了,就同他们先说了一声。”

    那些学子们也都是个爱新鲜的,有口才好的闲汉就在那里边送东西边给他们把铺子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听的这些书生学子们直呼惊精彩。

    可惜这样的好事,他们却没亲眼看着。

    赵大郎和赵二郎对视一眼,毫不怀疑赵官人肯定过去看热闹了,可等了半天都没等来他送那什么山海兜,还是他们自个儿花了钱去买的。

    赵官人看的是心情澎湃跌宕起伏,想着这山海兜这样的清淡风雅,他家娘子应该喜欢吃,就多买了些回去。

    也不是不记得自家的小儿,知道他们定会让闲汉送去的,也就没再操心。

    对一个饕餮来说,不仅是能吃出这东西的好坏来,还得能找着能吃着的法子。

    叶闲汉挑着那粽子到了门口,前面已经有不少闲汉等着,有他相熟的,也有只打过几个照面的,互相点了头招呼。

    好些个人之前去了荷花酒楼,虽然那一天送了不少个东西,可就像昙花一现一样,实在是太短了些。

    偏偏他们这些闲汉还被林桃红给抓包了,倒是闹了个脸红。

    再看叶闲汉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连在他们这里干的最久的王闲汉可都跑去荷花酒楼了。

    叶闲汉自然注意到这些人的目光,可他并没有多管,只安心的在那里站着。

    果然,那些个学子们一下了学堂,就都三三两两的来到这小门。

    宋书生和张天河并排走着,两个人倒是不着急,一边走一边慢慢的说着闲话。

    “昨天的山海兜你可是尝到了?”

    张天河摇摇头,他最近因为要娶亲的事情,和家里面闹的有些僵,对吃的也提不上多大的兴趣。

    宋书生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说,“昨天我本来给你留了几个,谁知道被秦方海那小子给吃了,今儿个咱们的粽子就让他来请。”

    秦书生就站在他们不远处,听到了也不恼,“我请就我请,实在是去了你们的号舍,瞧见桌上放的那山海兜,问了天河也不吃,我自然就拿起来尝了尝。”

    一吃起来哪里还能停下手来,等发现的时候,一盘子的山海兜就被他吃的干干净净。

    他也觉得不好意思,那山海兜一个就八文钱呢,他家里条件不好,自然都要斤斤计较一些。

    不过这粽子确实能请得起的,不管林春燕玩出什么样的花样来,本钱在那里放着,价格绝不会太离谱。

    到了那里,他们先找的是叶闲汉,这叶闲汉为人比较老实可靠,要什么东西提前一天和他说,他都会准点送过来。

    “都有什么馅儿的粽子?”

    叶闲汉瞧见他们了,也露了一个笑,“几位秀才爷,除了那些豆沙枣泥的甜馅之外,还有别处都没有的咸蛋黄粽子和肉粽。”

    一听这个,宋书生就来了兴趣,先问多少钱一个。

    “咸蛋黄和肉粽子都是六文钱一个,甜粽子都是四文钱一个。”

    秦书生一听这个价格,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昨天光吃那山海兜就不知道吃了多少个,合该请他们吃些肉粽子。

    “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先来三个尝尝味道。”

    他们也不着急走,直接在角门的地方把那粽子剥开了,那糯米上都沾满了油汪汪的汤汁,吃一口入嘴,只觉得满嘴的香。

    “好吃!”

    宋书生和秦书生三五下就把那肉粽子吃完了,咸蛋黄粽子也不用尝,味道肯定好。

    张天河却不喜欢吃,只要了那枣泥和豆沙馅的甜粽子,“倒还是觉得这个滋味好。”

    每个人的口味本来就不同,宋书生和秦书生都没有强迫他,各自要的粽子之后,又额外给了叶闲汉五个大钱。

    这是谢他的跑腿费,叶闲汉喜滋滋的收了,旁边一个送索唤的闲汉就羡慕的看着叶闲汉,“那林家铺子对你可真好,我们都不让拿那么些个肉粽,偏给你带了不少。”

    叶闲汉是从心里面感激林春燕他们的,听了这话就皱眉头,“瞧你这话说的,又不只单给我这么些个肉粽,之前没去过荷花酒楼的闲汉们,可都和我一样。”

    林桃红这记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好,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判断出来这人有没有去过荷花酒楼送索唤,反正一问一个准,这些人她都不给那么些个肉粽子,只说是限量。

    他们也自知理亏,不好说出其他的话来。

    铺子里,林春燕把各色的粽子装了几盒子,趁着不忙的时候给镖局送了过去。

    孙安元和孙捕快对他们是真没话说,就是大壮和虎子他们,有个什么事情也都是冲在前面帮忙。

    要不是孙安元提前给她说了蒋今瑶的来头,她怕真就被打个措手不及。

    不过她来的不巧,镖局里只有虎子和做饭的封大娘。

    “林小娘子。”虎子看见她就笑,“听说昨天你们铺子可是热闹的很,可惜我们最近都在忙,顾不上去看热闹。”

    除了送一些远程的镖之外,附近这几个县城当天能来回的地方,他们也时常押送东西过去。

    林春燕没能当面对孙安元说声谢,倒是有几分可惜,只把那匣子粽子给他们留下,“是我们铺子包的,各种口味都有。”

    封大娘也得了一匣子,高兴的合不拢嘴,等林春燕走了还在念叨,“多好的小娘子,怎么就不是我儿媳妇。”

    虎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把那匣子粽子打开,看到那些个粽子各个包的小巧精致,匣子最下面还放了层金纸。

    这是时下送端午节礼时的习俗,若是不用匣子的话,就要用金色的盘子送,十分考究。

    “哎哟,这是什么馅儿的粽子,怎么从来没有吃过,竟然还有肉!”

    封大娘是舍不得现在就打开匣子吃粽子的,她打算拿回去和家里人一块吃,不像虎子是独身一人在这里,自个吃饱了谁也不用惦记。

    她凑过来看了看,“还真是肉馅儿的,我也是头一次见。”

    虎子已经咬了第二口,他嘴张的特别大,粽子已经咬下去半个,嚼了几下就又要咬下去,封大娘赶紧拦住他。

    “瞧你这吃相,我也不嫌弃你,你只让我尝尝是什么味儿。”

    虎子往旁边躲了躲,“大娘你也有,作何要来吃我的。”

    “小气。”封大娘不过就这么一说,见他不乐意就算了。

    回铺子的路上,林春燕又拐到二郎摆摊那里,剩下的这几匣子粽子是要给糖水婆婆他们送的。

    见林春燕还惦记着他们,糖水婆婆的眼睛当即就红了,拉着林春燕的手不放,“好孩子,这些粽子你自个儿拿回去慢慢吃,挣个钱不容易,别老想着给我们送。”

    难得的是,糖水老大爷也没反驳什么,反而附和着糖水婆婆说话。

    “那边有卖水团子的,两文钱一个,我们买上一个就当是过节了。”

    水团子就是直接拿糯米粉加糖做成的,有各种各样的形状,染了色的叫五色水团,没加其他的馅料,价格倒是不贵。

    林春燕给他们放下,“尝尝我做的,这端午可是大日子,怎么能随便糊弄?”

    糖水婆婆一直拉着她的手,眼圈又红了。

    说了好一会儿话,林春燕才从这里离开,方小甜紧追了几步,跑过来拉着林春燕的手。

    “糖水婆婆怎么了?”林春燕等她不喘气了就直接问。

    二郎不是个爱嚼是非的人,平日里连说话都少,林春燕不指望从他那里听到什么。

    果然,方小甜追出来就是和林春燕解释的,“糖水婆婆也太可怜了些,她被她儿子一家赶了出来。”

    林春燕皱眉,“他们一家不是指责婆婆卖饮子挣钱呢?”

    “原先是这样,可糖水婆婆年纪大了,前段时间得了风寒,一直在吃药,那药也是贵的很,一付就好几百个大钱,糖水婆婆一天才能挣多少,哪里能够?”

    林春燕叹了一口气,“我瞧这精神不错,应该是好些了吧?”

    方小甜和这些人相处的时间久了,也拿他们当半个家人,闻言就不高兴的冷哼一声,“是好些了,也听不见咳嗽,我估摸着她那儿子儿媳妇又该来找她了。”

    林春燕只能叹了一口气说,“要是能想开就好了。”

    “我娘说够呛!她这么多年都习惯给家里挣钱了,觉得自个儿活着就是给他们攒钱呢,瞧着吧,过段时间了还恢复成原样。”

    林春燕倒没想到方娘子和方小甜看得这样透彻,从心里又多喜欢了她几分,把她拉到铺子里,给她做甜饮子喝。

    正在打饭的林桃红看到了,吵着也要喝,“昨个做的那紫苏桃子姜可是能喝了?”

    林春燕摇摇头,“还得再等等呢,我们先喝梅子姜水。”

    这样炎热的天气,喝上一碗酸酸甜甜的饮子,方小甜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蒋今瑶决定要出门游历,也就不在他们镇上多留,收拾好东西之后,就由李娘子陪着来找了趟林春燕。

    李娘子不是空着手来,手里还拿着菖蒲酒。

    这也是端午节的习俗,都要喝菖蒲酒来辟邪。

    林桃红一瞧见蒋今瑶,脸色就阴沉下来,掐着腰堵在门口不让她进,“你又要来出什么幺蛾子?”

    若是以往她闹这样的小脾气,不管是段夫子还是张大娘看到了,都会出声说上几句,今个他们像是什么都没看着一样,手里的活就没停,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娘子自然知道他们这是为了什么,只觉得这都是蒋今瑶自个作的,也不去管,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听说你们这里包了不少粽子,待会儿走的时候,可得给我用匣子装上一些,回去了好孝敬老太太小郎君。”

    胡大强忙应了一声,熟练的把各色的粽子都装在了匣子里。

    除了来铺子里吃粽子的之外,今个最多的就是来他们这里要了匣子装的粽子,都是用来送礼的。

    林春燕之前摆摊的时候,在重阳节做过那菊花酥,虽然味道极好,但很多人都只是买了当零嘴吃,或者是去了清风楼买了好看的匣子装着。

    但如今不同,和蒋今瑶这一比试,白云镇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了林春燕的名气。

    再看那古朴的匣子,就没人挑剔了。

    盒子再好,也没林春燕铺子里包出来的粽子样式多,更别说那些粽子的味道也是一绝。

    林春燕听到动静之后才走出来,瞧见蒋今瑶有话要说,本来不想理她,可瞧见她那双被打击的有几分郁郁寡欢的眸子,想了想就把她领到了后院。

    林桃红刚才耍了好一阵微风,见林春燕来了就不敢多说,只能不甘心的撇了撇嘴,让张大娘过来帮着打饭,她溜到后院门口去偷听。

    林春燕给蒋今瑶倒了一碗饮子,“尝尝吧,这是青梅刚下来的时候,我们腌制的梅子姜。”

    蒋今瑶看着那没有什么花纹的粗碗,里面的梅子酱却是清明透彻,放在以前,这样的东西它都是连瞧都不会瞧的。

    可鬼使神差的,她却捧起一碗来喝。

    冰冰凉凉的喝到肚子里,倒把她大半的郁气给冲散了。

    “我不会就这样认输的,是我小看了你,也高估了我自个儿。”

    喝完之后,她才绷着声音说。

    林春燕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是她想多了,蒋今瑶是不会被打倒的,她也不想因为自个儿,让一个人从此之后放弃了她学了数十年的手艺。

    蒋今瑶不知道她为什么笑,还以为她是在嘲笑自个,有些恼怒的瞪了过去。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也挺可爱的。我等你学成归来的那天。”林春燕笑够了就停下,认真的说。

    这不就是她上学的时候会碰到的学霸,从小被捧惯了,以为自个厉害的很,你说她有什么坏心眼,她却也是没有的。

    不过就是想赢罢了。

    蒋今瑶脸上的神情在听到林春燕说的这些话之后,先是恼羞成怒,接着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你这样好的天分,要是去了汴京,肯定会有很多人请你去做灶间大娘子,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可以引荐一二。”

    蒋今瑶并没有什么施舍的意思,只是她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说话,落在旁人的耳朵里,难免就会有些不高兴。

    她怕林春燕误会,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是让我师父收你为徒也行,我不介意多个师妹。”

    林桃红在外面听的直跺脚,差点没忍住冲过去。

    林春燕却摇了摇头,“倒是不用,我很喜欢在这镇上开铺子,人各有志,这样安安稳稳的日子我却是最喜欢的。”

    挨着大山与田野,有亲朋环绕,依令而食,日落而息,自然会知足常乐。

    蒋今瑶坐上了马车,还在细细的想林春燕刚才说的话。

    原来真的有人喜欢这样的生活,难道不会觉得乏味无趣吗?

    林桃红见她走了,才跺着脚问林春燕,“大姐,你干什么要理她,就该直接把她给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