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反正我们做了不少, 你也过来一块儿吃的。”
钱娘子热情的拉着王大妮，王大妮虽然吃饱了，可还是架不住那个野菜锅子的香味，没忍住就坐下了。
尝了一口之后她就竖大拇指, “嫂子, 你还成日里说你家几个儿郎不好, 这不是做饭挺好吃的。”
钱娘子嘴上笑意不断，话里却还十分的谦虚, “也就这点能拿得出手，都快找媳妇的年纪了, 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不懂事。”
说这话的时候，关大郎悄悄的往王英娘的位置上看了几眼, 恰好被王大妮看到了。
得，这关大郎什么心思她也算是看明白了。
王大妮想着娘家嫂子的那侄女也是个能干爽利的，就把目光放在关二郎和关三郎身上。
张大娘丝毫不知道钱娘子和王大妮之间说的眉飞色舞, 她一个人闷头就在那里吃着, 一筷子就能夹上许多野菜。
不过是些野菜, 张大娘也不觉得是白吃了钱娘子的，他们还带了一筐子的柿子过来呢, 吃得自然心安理得。
等走的时候，又在不远处碰到了江琴姐和洪娘子，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看到林春燕就赶紧过来, “这也太不给咱们娘儿几个面子了, 先前说了请你们吃饭你们都不来, 怎么偏就去她家了。”
“就是，回头我得问问钱嫂子是做的什么好吃的, 让咱们也学了来。”江琴姐也在一旁附和着。
林春燕被说的招架不住，赶紧求饶，“真是开了个坏头，就知道吃了一家得吃第二家。”
“那就说好了。”江琴姐很是会上杆子说话，“那第二家就来我们这里吃，回头我就准备准备，让欢姐来叫你们。”
洪娘子不会说话，她看到张大娘多少还有些别扭，不像赵娘子——张大娘可是和洪娘子都打过架的，如今两个人见了面也是会说话的。
见江琴姐抢了先，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赶紧说：“那下一家让我来。”
顿了顿又说，“我和慧娘一块儿请你们吃，她手艺也好得很。”
林春燕生怕再被人给逮到了，说完就一溜烟的往回跑。
院子里，欢姐儿和妞妞两个人正在玩，看到林春燕那么着急的往回跑，还有些奇怪，“燕娘姐姐这是着急做什么去？”
“是不是又要回去干活？”妞妞还没有上工，孙娘子和她婆婆两个人都舍不得，打算再大一些了直接让她去学算数。
欢姐儿每日里都要和江琴姐一块上工，她也是挣工钱的，如今家里面奶奶和爹都对她换了一副面孔，也不像从前那样什么都给幺儿了。
欢姐儿觉得一天天的日子就像是做梦一样，开心的很。
两个小娘子玩了一会儿抓石子，孙娘子就过来叫妞妞回家，手里还拿着不少猪骨头。
“山上陆陆续续开始杀猪了，这些猪骨头你给孩子们熬点汤，听燕娘说喝这个汤好，能长个儿呢。”
说是猪骨头，那上面得肉可是不少。江琴姐没好意思要，和孙娘子推辞了半天。
“这么见外做什么，都是一个村子一块儿上工的，妞妞还总来和你们家欢姐儿一块儿玩呢。”
玩的时间长了，妞妞难免会饿，听她回来说江琴姐每次都会给他们煮个鸡蛋吃。
鸡蛋他们家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了，可对于江琴姐他们这种底子薄的人家说，那也是不舍得吃的。
等孙娘子走了，江琴姐才端着那一盆子的猪骨头进了灶间，她婆子一看到这样多，眼睛就乐弯了。
“等回头咱们得了什么好东西了也给他们送些，不能总占便宜。”
如今家里是江琴姐说什么是什么，她婆子也不敢有什么意见了。
听说那村东的柳娘子一家也是这样，全靠家里的儿媳妇当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听她的。
但是日子如今也是好过的很，从前他们家可从来没人去，地上的土有那么厚，都嫌邋遢窝囊。
江琴姐的婆子一开始还觉得被拿捏了，等日子好过起来，什么拿捏不拿捏的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说了要请燕娘过来，我看这些骨头就能做道菜，还是先留着。”
婆子也没意见，“咱们要不要再割点肉，咱们家如今日子过得好，全都是靠燕娘呢！”
“行，等我明天就去割点肉，咱们也做红烧肉来。”
欢姐儿和幺儿听到了，都面露激动。
江琴姐的男人看他们这个样子，脸上也带了笑。
手里的钱再存一存，到了明年开春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去找里正商量着买块地回来了。
这样好的天气让许多人脸上都挂了笑，林春燕路过鱼塘的时候，看到只有林二叔和二郎在收尾。
“她二叔，其他人呢？”
“都回家了，大鱼都已经捞上来了，还有不少的虾和泥鳅。”
这些都是能吃的，帮着来捞鱼的人分了分，还剩了一些就被三郎拿着提到了家里。
林春燕的眼睛就亮了，林二叔看到就笑，“知道你喜欢这些，给你们留了不少呢。”
还有那莲藕，因为是特意种的，收上来比村里的那个池子还要多。
回去一看，果然见家里的院子已经堆了不少。林翠香怕他们到时候处理起来麻烦，就说做藕粉的时候要过来帮忙。
“我也不白过来，到时候可得给我一罐子。”
“就是你不过来帮忙，到时候做好了也有你的份儿。”
“我就是知道了这个，才要过来的。”
那些鱼除了三郎拿来做酥鱼的之外，其他都要卖出去，年前还能再挣个钱。
“再留一些做那风干鱼，到时候过年也能添个菜。”
林翠香一开始没想到，听了就拍手，“这个主意好。”
林桃红在一旁撇嘴，和王英娘嘀咕，“那风干鱼是不是原先孙镖头给咱们拿过来的？”
王英娘有些心不在焉，胡乱的点了头。林桃红也看出来她的不走心，奇怪的问，“这是怎么了？”
“啊？”王英娘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自在的说，“没事，你刚才说什么？”
“说那孙镖头呢！”
林桃红的声音不小，林春燕把怎么晒干风干鱼和林翠香说了之后，就朝林桃红看过来。
“怎么了大姐？”林桃红撅着嘴，“我说不得了不成？”
林春燕不知道怎么和她说，她原先也摸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只能转身去了地窖。
张大娘就问，“要拿什么东西？天黑了里面看不清，拿个灯油下去吧。”
“找个葛根粉就上来。”
林桃红奇怪，“咱们要喝葛根粉呢？不是已经吃了饭了？”
“不是给你喝呢。”张大娘笑起来，“应该给那小孙的吧。”
到睡之前，林桃红还在撅嘴生气，林春燕过来哄了几次都不行。
“别搭理她，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张大娘让林春燕赶紧去睡，她躺在另一边打了个哈欠，“还是被窝舒服。”
以往，林桃红心里不舒坦了王英娘会帮着一块儿来说项，今天她却没多少心情，林春燕扭头和她说起悄悄话来。
王英娘有些别扭，“没什么，就是去钱娘子家里去的。”
林春燕恍然大悟，想着在这里说话不好，就没继续问下去。
林桃红在那里背着身悄悄支楞着耳朵，听到他们不继续说了，还有些失望。
半夜里，张大娘却因为肚子疼起来好几次。每次开门出去上厕所的时候门都关不好，让呼呼的北风往里面灌。
林春燕他们都被闹醒了，见张大娘脸色发白，还一直捂着肚子，都赶紧去看她。
“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背着我们吃什么了？”
“哪里偷吃什么了？”张大娘说话声音都没什么力气，“和你们吃的都一样，就是那野菜锅子。”
张大娘越想越觉得那野菜锅子有问题，“亏我还吃了那么多。”
“咱们都没事，应该不是那锅子的事情。”
林春燕让她把衣裳穿好，省得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着凉，又和王英娘去地窖里把之前晒好的马齿笕给找到了。
林桃红也没歇着，给张大娘烧了汤婆子。入冬之后，家里就买了四个汤婆子，每天睡觉之前都要灌一些热水进去，被窝里能暖和不少。
张大娘总是懒得用，她本来就体热，屋里生了炭盆加上盖的铺的，她就已经很热了。
不过今天的汤婆子却救了她大命，看到林桃红帮着烧水拿了热乎乎的汤婆子过来，赶紧接过放到了自己肚子下面。
灶间里，林春燕也把马齿笕红糖水给熬了出来，那水端过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张大娘就想直接喝下去。
“都去了好几次，疼的我还是不行。”
光疼还不算，张大娘总觉得想吐，恨不得把今天吃到的东西都给吐出来。
看她这样难受，林春燕也就没拦着不让喝烫的，小口小口让她喝到了肚子里。
“实在不行，就白天的时候去找于小娘子。”
张大娘虚弱的点点头，捂着汤婆子半躺在床上休息起来。
一旁的三个女娘谁也没睡着，左右看着张大娘也无事，干脆起来把油灯点上，织起来毛衣。
“上次我看蝶娘叫上穿了一双毛线袜，看起来很是暖和。”林桃红对谁穿了什么好看的或者新奇的东西很是在乎，就想着也学着织一下。
“那还真不会。”林春燕和王英娘摇摇头，“什么时候去问问三婶子。”
毛线袜是他们才织出来的，这次张小舅出去跑货的时候就带了不少，他们这里的绣楼也有卖的了。
就这样织了一会儿，王英娘中途给张大娘换汤婆子的出了门，才发现外面又开始零星的飘米粒子雪花。
“又下雪了。”
王英娘紧了紧脖子处的衣裳，回来之后就和他们感叹起来，“还是下雪了好，地里的粮食就能长好了。”
“只要不成灾就行，亏得把洗的衣裳都拿到屋子里了。”
不知道是这汤婆子和马齿笕红糖水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张大娘已经拉干净，后面虽然还是难受，却也没想着去上厕所，迷迷瞪瞪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又睡过去 。
就连林桃红也打起哈欠，嘟囔了两句话就歪倒在张大娘身边睡着了。
林春燕给他们两个盖好了被子，问王英娘：“我看离天亮还有一会儿，要不咱们也睡吧？”
王英娘嗯了一声，躺在被窝里之后她也睡不着，凑到林春燕身边说，“燕娘，你说钱娘子请咱们吃饭是什么意思？”
她也不是傻的，那关大郎还有钱娘子王大妮的目光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春燕笑了笑，“我就说你不高兴肯定是因为这个，左右不过是人家看上你了。”
王英娘脸红了一下，心里却没多高兴，“那我宁可他们看不上我。”
被人看上就意味着要离开，王英娘一想到心里就发慌。
“我们英娘这样好，被人看上了很正常。不过你不喜欢也没事啊，咱们家里谁也没人逼你非要成亲的。”
王英娘唇边带了笑，问起来林春燕拿那葛根粉的事情，“怎么先前还觉得你对那孙镖头冷冷淡淡的呢。”
林春燕没回避，“原先就只是把他当成一个不错的人，接触时间长了，发现他愿意搬到咱们这里，还愿意学做那灶间的手艺，是个眼里有活儿的。”
只是她还没确定，“等他这次走镖回来了，我还得问他件事情。”
王英娘好奇，“什么事情？”
林春燕想了想，也不知道说出来好不好，就把声音压的更低，“成亲我可以，但是我不想生孩子。”
王英娘讶异的张大嘴巴，好半天才说，“可这事那孙镖头能接受吗？”
这时候都盼着有后，那什么俗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不是说笑呢。
甚至生出女儿都不叫有后，得生儿子才行，那才是后。
“我也不知道，之前倒是没想着成家，觉得和人也没什么好聊的，就也从来没问过。”
要是不行，那就早点和孙安元说清楚，他们两个不适合。
王英娘总时不时被林春燕洒脱的举动给惊呆一下，她想了想自己，才开口，“我却是挺喜欢小孩子的，想着生下来肯定好玩。”
每次妞妞过来的时候，王英娘最有耐心了，不像林春燕他们只是逗一逗，时间长了就不行。
要不村里的孩子也都喜欢来找王英娘，甚至连隔壁梨花的弟弟李有得也总过来。
说着说着，两个人也慢慢睡着了。早上起来的时候见张大娘精神已经恢复的不错，说肚子也不那么疼了，就是不想吃东西。
“那得好好养养。”林春燕起身先往窗户外面看了看，昨天那点雪最后也没下下来，地上都是干净的。
林桃红昨个晚上还和他们说话，今天早上又想起来，依旧撅着嘴在那里等着人来哄。
“这样撅着嘴还能不能刷牙？”林春燕好笑，“一会儿过来帮忙给娘熬点粥。”
张大娘只能喝点粥，吃点馒头这些软乎的东西。
“那咱们吃什么？”林桃红觉得自己声音都硬邦邦的，很是有骨气。
“炸鱼皮怎么样？”
昨天刚起来的鱼有不少，这道菜有些小众，能吃的就觉得特别好吃，又酥又脆，不能吃的就觉得难以下咽。
林桃红一听就来了兴趣，“那鱼皮竟然还能炸了吃？味道怎么样？”
床上的张大娘也听到了，不过她肚子难受不想吃东西，总觉得恶心，可还是嘀咕着说，“偏这样稀罕的东西要等着我难受的时候做了来，天杀的钱娘子，都是她害得我。”
“娘你又开始无理取闹。”林春燕冷静的回，“下次想吃我专门给你做了来，不费个什么劲。再者人家钱娘子专门请咱们去吃，要是都肚子难受也就罢了，偏只有你一个人难受，也没道理和人家锅子扯上什么，倒辜负了钱娘子的好意。”
张大娘听了就嘟囔，“我才说了一句，你就有这样多的话等着我呢。”
林春燕就不说了，安慰了一句，“好在不难受了，许是着凉也未可知，以后千万当心些。”
昨天摘的柿子还在西屋放着，王英娘抱了今天用的柴火出来之后，就把柿子也拿了出来。
“先把柿饼晒起来，白天的时候再做藕粉。”
三个人就忙忙碌碌起来，灶间升起的炊烟朝着空中升起，很快就消失不见。
烧火做饭的时候会散发出一股木头燃烧起来的香味，这个味道在冬天里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心安。
鱼皮取下来之后，还要洗干净把正反面都刮一下，之后再放了盐和面粉抓捏一会儿。
林桃红熬粥的时候就时不时往这边看，她害怕看到密密麻麻的东西，那鱼皮上面黑黑点点不少，让她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是算了，我怕是吃不了这个呢。”
林春燕就笑了一下，等鱼皮腌制一会儿之后，用水彻底清洗干净，再把水分拧干。
张大娘可能昨天晚上吹了风，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就把王英娘去年给她做的那个抹额给找出来了。
路过灶间见林桃红皱着眉头一副痛苦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让你烧火做饭就这样受难为？”
林桃红摇摇头，“可不是娘，我哪里是因为干活才这样。”
她指了林春燕手里的鱼皮，这时候鱼皮上面已经裹了一层绿豆淀粉，看起来倒是不那么让人难受。
因为没有土豆、红薯、玉米这些淀粉产量高的，林春燕需要用到淀粉的时候，都是用的绿豆。
还有小麦也能做出来淀粉，就是平日里用的澄面，可以用来制作虾饺和肠粉。
想到这里，林春燕又想吃肠粉了。
岁月悠悠，想吃什么总能慢慢安排着来。
哪怕吃不到土豆红薯那些东西，除了遗憾之外，也没有多余的难过。
竟然已经习惯了。
林桃红和张大娘还在说话，林春燕想着想着就露了一个笑来。
锅里的油热了之后，裹上淀粉的鱼皮就被下到了油锅里，炸鱼皮和炸其他东西还不太一样，油温一直不能太低了。
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鱼皮也慢慢的膨胀起来，很快就变得金黄。
林春燕喜欢吃酥脆的口感，又把炸好的鱼皮复炸了一遍。
出锅之后又撒了一些椒盐，看着林桃红不大想吃的样子，直接端着出去找王英娘。
柿子要晒成柿饼的话，需要把柿子削皮去蒂，还得把表面上一些黏糊糊的东西冲干净。
去年的时候就没冲这些黏糊糊的东西，晒出来的口感还可以，就是颜色不大好。
宋大娘他们村子里很多人都会晒柿子饼，就说把那黏糊糊的东西冲掉之后，晒出来颜色就好看。
林春燕嫌她碰凉水，“反正是咱们自己家吃，就是颜色不好看又怎么样？”
“没事，也不费什么功夫。”
王英娘伸手拿了一块儿鱼皮放到嘴里，酥酥脆脆的口感在嘴里绽放开，加上椒盐的味道十分的香。
“我瞧着这椒盐咱们还能多做一些。”
椒盐做起来就更简单了，家里秋天的时候摘了不少的花椒，把这些花椒放到锅里炒一会儿，加入茴香和白芝麻继续炒，最后放一些盐，把盐炒熟，碾碎就行。
王英娘吃完之后又伸手拿了一个，两个人就站在院子里吃起来。
那边林桃红看得直咽口水，瞧着鱼皮炸好之后也没了那样让人难受的东西，忍不住就凑过来。
“我就尝一点点。”
林春燕好笑的递给她一小块，林桃红小心翼翼的放到嘴里。
“竟然没有腥味。”尝起来口感还不错，当零嘴儿也是合适的很。
张大娘喝粥的时候就有些幽怨，看着他们几个吃的高兴，只说馒头都吃的不香了。
“老天奶奶啊。”林春燕看着张大娘说，“从前咱们家可是连馒头都吃不起呢。”
那可是精细粮食，王英娘在家里做点心的时候顺便做出来的，揉的十分劲道，越嚼越香。
“不是馒头不好吃。”张大娘给自己辩解，“是看你们吃着其他东西，也就想吃。”
“那看来是好的差不多了。”
林春燕没同意张大娘吃炸鱼皮，说好从铺子回来给她做些软烂的吃食。
张大娘立刻高兴了，“可是要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林春燕想了想，“软烂的细挂面吃不吃？”
张大娘摇摇头，林春燕好笑的看着她说，“那我给你做些肉松面包吧。”
第172章
张大娘一听有肉松还有面包, 就知道肯定好吃的很，催着她早些回来做。
“我去看看烤枣子好了没。”林春燕走之前先去屋子里看了看。
烤枣子和烤苹果一样，烤出来之后味道和原来的大不相同。进去之后，先闻到了屋子里的枣子特有的香味。
林春燕深吸了一口, 见那枣子果然已经表皮乌黑, 凑近了还能闻到一点淡淡的苦味。
这倒不是忘了才给烤糊, 而是故意烤成这个样子的，用夹子拿出来之后放在杯子里, 用水一冲烤枣子饮就好了。
林春燕端着给张大娘，黑乎乎的枣子饮喝了之后对胃寒特别好, 张大娘喝了一碗就觉得肚子里暖洋洋。
“一会儿白天再自己烤一些。”
张大娘今天不去铺子里，林春燕和林桃红收拾就赶紧往那边去。路上林桃红看到林春燕拿的那葛根粉还有些不高兴。
“大姐, 你说英娘怎么回事？”
林春燕没想到林桃红竟然看出来了，有些好笑的说，“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自然了, 她从钱娘子那里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的, 我看那关大哥还一直给她夹菜, 恨不得把锅里的肉都给英娘吃了。”
林桃红说完就叹息，“关大哥人也还不错吧, 又会做饭又会收拾家里的。”
林春燕正要说什么，迎面碰到了隔壁村的张屠户，他笑呵呵的和她们打了招呼，“这是要去铺子里啊？”
张屠户因为和张大娘说过亲, 有一段时间见了她们就躲, 后来他们青山村要杀猪的人太多了, 张屠户也不可能一直躲着出来不干活。
林春燕问了好，“可是又要去我们村杀猪？”
“是啊, 你们村养猪的人家可不少，一会儿杀了猪给你们留一盆子猪血？”
林春燕谢了他，走了好远还看到张屠户乐呵乐呵的背影。
“瞧着人还是不错的。”林桃红一步三回头，“不过要是娘真嫁过去了，怕又是另一回事了。”
林春燕奇怪，“怎么感觉咱们红娘一下子就长大了。”
林桃红嘟着嘴不说话了，等了一会儿才凑到林春燕耳朵边说，“大姐，我碰到张天河了。”
成亲之后张天河他们还不能立刻住到镇上，最少也得在家里住上一个月。
林春燕的脚步就是一顿，见四下无人才开口，“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林桃红声音就有些发虚，“就是你们去小河边洗衣裳的时候。”
也就是才见面，林春燕继续问她，“可是他和你说了什么？”
林桃红点点头，“他说成亲一点意思也没有，家里的气氛也不好，都让他办法读成书。”
这话倒是没什么，只是张天河说的时候还若有若无的盯着林桃红看。
林春燕倒吸了一口气，狠狠骂了一句，“真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家里气氛不好就和他没一点关系了？他还能出来躲清静，那静娘呢？”
李静娘家里的规矩大，她不像其他人家敢随意的走动，只日日窝在家里面对着一方小天地。
家里气氛不好，也是因为李静娘不肯吃亏，不愿意一嫁过来就低头。
可越是这样，里正娘子一家就觉得李静娘是看不起他们家，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
林桃红见林春燕这样生气，赶紧说：“我当时就骂了他呢！还让他离我远点，都成亲了还这样，让人看到我就不活了！”
林春燕又使劲吸了两口气，“什么活不活的，他那样做得让他活不下去！下次看到他就绕道走，咱们不和他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来往。”
以前张天河还没成亲的时候，哪怕说过他们这里做的东西不好吃，林春燕也都不生气，本来谁和谁的口味就都不一样。
但是他过来找林桃红就其心可诛了，他都已经成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半大小子。
他是个什么意思，林春燕一眼就看明白。
“真是可怜静娘那样好的女娘了！”
林桃红说出来之后就没了那样难受，又重新蹦蹦跳跳起来，“大姐，你早上和娘说的肉松面包什么时候开始做啊？咱们家里好久没有吃到肉松了。”
距上次做肉松的确已经过了很久，后来林春燕还想着多做一些，可成日里忙来忙去，倒是给忘了。
“那就到铺子里就做些，回头要是卖的不错，咱们就做了肉松来卖。”
林桃红唇角弯了起来，“那真是太好了，还有猪肉脯我也喜欢吃呢。”
马氏见张大娘没过来，还有些奇怪，“是出了什么事？”
她眼底下面有些黑，问了才知道昨天晚上做了噩梦，一晚上没有睡好。
“我就想着快要过年了，也不知道你小舅舅他们如何了。”
张小舅已经走了几天，马氏虽然和他总是吵吵闹闹，可该担心的一点也没少。
那边段夫子慢悠悠的喝着茶安慰马氏，“这还没进腊月，说是快过年也还早，再说他们这次好些个人一块儿去呢。”
马氏还是觉得人少，她来铺子干活之后，以前对她横眉冷对的娘家人也都换了副嘴脸，她上工的时候还过来看过几次。
每次马氏的娘都过来，嘘寒问暖的，马氏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着，还有些不习惯。
为了什么，她也算是看明白，死咬着不松嘴帮他们说话。
她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
要是从前对她好些，说不定她还真愿意让自己娘家兄弟也来帮忙的。
林春燕看她这样难受，就说起房子的事情，“可是看的怎么样了？”
马氏听了这个，果然露了一个笑容出来，“你别说，我不着急了自然就有人着急起来，旁边那家铺子的娘子已经来找过我好几次。”
他们那铺子本来就卖不了多少高价，偏把价格提那么高，怎么可能卖的出去。
当初宗掌柜的那荷花酒楼可是上下两层，还在好地段也才要八九十贯钱。
他们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不过没人要了之后，他们也开始降价。
“再抻一抻，怕是价格还会再降呢。”
林春燕说完就去了后院，她得开始做肉松了。
面包也要开始做起来，那边林翠香过来帮着一块儿揉面，躲在了她这里。
“还是不和梅娘说话？”
林翠香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总是一块儿干活呢，不能一直不说话。”
她只是不想掺和进来而已。
林二婶也不嫌累，见二郎又恢复了往日那样子，不再提要娶李梅娘的事情，非但没让她打消疑虑，反而觉得肯定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于是，林二婶就日日来偷看二郎。
看着看着就发现了端倪，看到了石头给他送饭的场景。
林二婶回家哭了一场，又去找了董婆子。
林春燕不知道后来的事情，奇怪的问，“不是已经去找过那董婆子喝了符水，怎么还要去找她？”
“我娘这次是去问有没有可能斩断他们之间的感情。”
林翠香人的精神都像是抽干了一样，“不过那董婆子说没法子，他们两个人以后在铁定得在一块儿。”
林春燕剁肉的手一顿，“那二婶子怎么说？”
“没怎么说，就是回家又哭了一场。”
林春燕叹了一口气。
面包揉好之后就开始放在炉火旁边等着发酵，林春燕继续专心做着肉松。
肉松上次就做过，这次做的就更得心应手，猪肉去除筋膜敲打出蓬松到最后用锅小火的翻炒，味道香喷喷又带着几分劲道。
她这次做的比较多，和林翠香忙活了一上午做了许多的肉松出来。
“等下次用的时候就方便了。”
今天回去的时候林春燕打算带一些肉松回去，教给王英娘做肉松小贝。
快过年了，也该给清风楼那边多做些新鲜的点心了。
过年难免需要走礼，周晚娘把毛衣织好之后和霁明的放到了一块儿，等着过段时间一块儿送出去。
做完这些，周晚娘就开始坐在屋里看起来书来。她手里本来就有不少银子傍身，加上回来之后王老太太还给了不少，并不缺钱。
帮着做毛线一来就是可以打发时间，和霁明梅香他们凑在一起说说话，日子还能过得快一些，挣钱倒是其次。
她织毛衣也就没那样拼，织完这个看了会儿书，就开始写起东西来。
“娘子怎么自己动起手来？”霁明在院子里和梅香说完话，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晚娘已经磨好墨了。
“又来，我又不是不能。”周晚娘笑着看了一眼霁明，“你们两个在门口嘀嘀咕咕说什么，也不怕风吹到了。”
霁明想了想反正在这里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她和周晚娘的情分非比寻常，倒的确不用那样假惺惺的客套。
“就说了村里发生的事情，上次是梅香出去换的毛线，她说的可是热闹，还想再去。”
周晚娘嗯了一声，“你要是想出去，就和她换着来，倒也不用一直让着她。”
霁明眼珠子一转，凑过来问周晚娘，“娘子你可是也想出去转转？”
周晚娘的身份是白家的小娘，上面即便没有大娘子看着，门口那婆子也都盯着她。
“瞧你这个样子，可是有法子带我出去？”周晚娘觉得很是好笑，“别是偷偷摸摸跑出去吧？”
“你就说想不想出去？左右咱们出去了带着闱帽，出去转一圈再回来。”霁明被笑话了倒是也无所谓，“总比日日在府里强。”
“那就过段时间再去，我如今也不得空呢。”周晚娘指了自己笔下的纸，“燕娘可是催我催得着急呢，别她再过来了，我还没写完。”
正说着话，林春燕已经提着食盒在梅香的陪同下进来。
周晚娘立刻起身，脸色都变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催的也太狠了些！”
话是这么说，还是赶紧去把林春燕拉进来，摸着她手倒是不凉，这才嗔怪：“不是才来过，这才过了多久又来。”
林春燕一进来就看到案几上铺着的纸，知道周晚娘一直在写，笑容就变大了，“还不是被黄娘子催的，今天又跟着段夫子一块儿来，问我可是写好了，我还能如何？”
她把手里的食盒放下，霁明和梅香不掺合他们两个人说的话里，只眼巴巴看着林春燕从食盒里拿出来一碟子好吃的。
“面包！”梅香先欢呼了一声，“上面撒的是什么？”
他们之前也尝过林春燕送过来的南瓜面包，但是这种样式的面包还没有吃过。
走了这一路，面包已经没有刚出锅时候的热气腾腾，倒是摸起来温度正好，林春燕就让他们赶紧吃，“是肉松面包，带过来给你们当点心吃。”
周晚娘也伸了脖子，嘴里说笑，“你要是日日带了东西过来催倒也好，我们府里都欢迎着。”
霁明给她递了一块过去，周晚娘直接就咬了一口入嘴，先是松软的面包口感在嘴里绽放着，借着就是葱花和肉松的咸香。
“这肉松面包还真是不错！”周晚娘见霁明和梅香已经吃完了，她也就慢慢吃完。
林春燕就在旁边翻了翻周晚娘写的东西，这还是黄娘子托了林春燕来帮忙，希望她找个能会写书的，帮着编一下认字的书。
这事本来段夫子就能做，可黄娘子想着她这里主要教的是女娘，启蒙最重要，倒是也不用学他们那些迂腐的书生，段夫子只是备选。
被拒绝的段夫子总算知道山长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可自家娘子和女儿都这样坚持，也只能过来拜托林春燕。
林春燕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周晚娘，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让周晚娘帮着织毛衣是暴殄天物，可是没办法，她那时候心事重重，心里只挂念着还在受罪的赵杏花。
编织很是简单，又不用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上面，编完之后还能获得些成就感，用来减压也不错，林春燕就想着让周晚娘玩一段时间也成。
如今已然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周晚娘也越来越开朗爱笑，林春燕有了这样的机会才赶紧来找她。
吃完肉松面包之后周晚娘他们就洗了手，梅香也不着急回去，只在周晚娘的屋子里取暖。
全府里，也就周晚娘这里比较暖和，剩下的地方都舍不得烧那么多的火盆。
周晚娘也不赶她，重新开始写字的时候还问林春燕，“我瞧着事情没那样简单，莫不是写完这个还有别的事？”
林春燕没忍住笑了一下，“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还真是这样打算，从前那赵官人还写了游记和咱们铺子里的吃食，想着也不能只让郎君占了这样的名声，到时候少不得还要你来帮忙。”
周晚娘没拒绝，她从小就饱读诗书，在府城的时候也素有才女的名号，多少对自己的学问是有些心高气傲的。
虽然嘴上嫌弃林春燕给她找了这给小娘子编书的差事，可心里可是乐呵的很。
里面的字也不是随便写出的的，林春燕和周晚娘商量过，既然都是给算数班里的人看，且大部分都是女娘，里面的内容最好实用一些。
譬如除了一些常见字之外，剩下很多内容就是日常生活中的算术题。
那些之乎者也倒是一个也没有。
林春燕瞧那上面的字劲道又好看，内容也都是十足用心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倒是大材小用了。”
周晚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什么话，要是那黄娘子不找上来，我连这样写书的资格都没有呢。”
想着霁明能带她出去，虽然方法肯定不光彩，但她也能出去看看算数班和黄娘子。
这事如今成了最吸引周晚娘的了。
说了这个，林春燕就起身往外走，“还得去铺子里看看，这肉松面包是今天第一次拿出来卖，也不知道好不好卖呢。”
周晚娘他们都知道她事情多，也都不拦着。到了铺子里，还没走近就瞧见林桃红那个窗口处排了好长的队伍，好些个人还在往这里赶。
那肉松面包一个也不便宜，七八文钱的价格都能割上一斤多的肉，偏这东西稀罕，加上快要过年，想来尝尝味道的人就不少。
“呦，林掌柜怎么还在外面看起热闹来了？”孙捕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们这是又做了什么新鲜的吃食来？”
“是那肉松面包，这次做的可有不少，一会儿孙捕快可要尝尝。”
孙捕快就是奔着那肉松面包过来的，想着一会儿下值了直接拿着面包回去给于小娘子吃，笑容就变大了几分。
林春燕还记得给孙安元那葛根粉，就进铺子里拿了出来，让他帮着给捎带一下。
“说来这也是孙镖头帮着给磨出来的，想着他们要去外面走镖了，拿着这个也好路上吃。”
孙捕快不接，“我一会儿还有事，掌柜的还是自己给他，且他们出去走镖之前肯定要来采购一些吃的，有的是机会见面。”
他想着自己要是拿了，孙安元说不定就会生气。
他才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林春燕一想也是，每次走镖之前他们都要来买上些东西路上吃，这不得还要来。
林桃红忙了一会儿，看着肉松面包不太多了，就多收了进来。
“其实还是看热闹的人多。”林桃红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别看排那么长的队，一问价格好些个人就都犹豫了。”
“这也正常，要是从前我听到这样的价格也不舍得买。”林春燕数了数总共没剩几个，“头一天就卖出去这么多个已经算不错了。”
一会儿还得给二郎他们留上一些，池塘里的鱼捞上来之后，二郎也开始帮着卖村里的鱼，林二叔说不定也会不放心的过来。
赵六这时候拿了钱过来，让林桃红给他包一个出来，“我刚才尝了味道，觉得好吃得很，上面还有那么多的肉松呢。”
林桃红麻利的给他包好，打趣问赵六：“六子哥，这是又给大娘带呢？”
赵六脸红了一下，下意识先看向了林春燕那边才开口，“不是，是给我们村一女娘。”
见林春燕听了只是笑起来，脸上十分的开心的笑容，心里虽然有酸涩，却也有几分释然。
那边胡大强已经起哄起来，“好你个小子，上次问你的时候还说没有相亲找对象，这才多久人都已经能送面包了。”
赵六被说的脸红，“没，就是刚相亲的。上次有些误会，想着也不知道送些什么过去赔礼，看那孙捕快过来买才想到的。”
不管他怎么解释，胡大强和段夫子都哈哈大笑起来，还说到时候可要喝喜酒。
“就来咱们铺子里，到时候咱们一块儿给你好好的办一下。”
林春燕回去的时候就把剩下的面包都带上了，张大娘早就盼着他们回来，看到面包就笑起来。
“在家里可是难受了？”
张大娘摇摇头，“那倒是没有，后来就肚子没那样难受了，我还去你柳大娘家里吃了个蒸鸡蛋。”
别人家的东西都是最好吃的，张大娘在家里不想吃蒸鸡蛋，可在柳娘子家里就吃的津津有味。
林春燕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左右面包也是有多余的，就让林桃红给送过去一些。
王英娘白日里除了做点心之外，还和慧娘帮着把莲藕给处理了，不过一白天也没做完。
林翠香说了要帮忙，回来之后就开始帮着做。
王英娘就坐在旁边歇了起来，一边吃着那面包一边问，“这是怎么做出来的？没想到肉松配上这面包竟然味道还不错。”
林桃红得意的说，“今天我们还试着卖了卖呢。”
“那卖的怎么样？”
一旁的林春燕就点了头，“卖出去的还不错，我想着咱们也能做些肉松小贝这些给清风楼了。”
王英娘眼睛就亮了，“那可太好了，得把这些藕粉弄完了咱们就开始。”
藕粉最难的步骤就是把那些藕给磨出来，之后不管是晾晒还是洗粉都简单许多。
“你们都在呢？”林凤蝶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她手里拿着几双毛线织出来的袜子，“正好我不用跑第二趟了。”
林桃红也松了一口气，“也正好不用我往村子里跑了，这些面包都是给你们的。”
林凤蝶眼睛就亮了，先拿了一个到手里尝，“我就说住在你们这边好，趁着有地方得赶紧搬过来才是，不然以后想搬也不能搬了。”
冬天除了说媒的人多，盖房子的人也不少，除了特别冷的时候，他们这里地基都是能打得动的。
第173章
不过, 搬家这种事情林凤蝶说了也不算，做主的还是李氏和林三叔。
李氏还好，她对住在哪里都无所谓，甚至搬到这边之后还能把屋子盖的更大一些。
地方大了, 他们这些人做工的时候也方便。
舍不得搬过来的是林三叔, 他和林二叔不一样, 他可是从小就被林老太太宠着，之前老两口也在他们家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个房子他就有了感情。
房子也是一个很奇怪的物品, 要是没人住的话，再好的房子也像是被吸干了生机, 很快就破破烂烂了。
林桃红拿了那袜子左右看了看，“摸着就很暖和, 就是不好穿鞋了。”
林春燕也很喜欢，她打算等着晚上睡觉的时候穿，这样一晚上脚都会热乎乎的。
她受够了脚永远冰冰凉凉的感觉。
林凤蝶过来也不只是要送给他们这袜子, 吃完面包之后就说：“大姐, 你现在有空没？我爹说有事找你呢, 就是他手头活计还没忙完。”
林春燕就起身跟着林凤蝶往外走，一边问, “三叔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好像是那菊苗爹的事情。”
菊苗爹知道林三叔不愿意教之后倒是没有多难过，他本来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加上他年岁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再也不是因为一点事情就怨天尤人的年纪。
四十而知天命, 人都是越活越通透的。
不通透的自然也有, 那样活着也让人羡慕。
菊苗怕她爹心里难受, 还说他们做的猪胰子不用盒子也没事，“反正他们看重的都是我们做的猪胰子, 也不是那盒子。”
菊苗爹笑了笑，想着林三叔既然不想教，大不了他就慢慢琢磨。
村里人多少都会些木工手艺的，就是做出来太粗糙罢了。
菊苗娘也没拦着，回头还和菊苗和秀姐儿说，“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念想，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随便他怎么折腾去吧。”
谁知道折腾了没两天，林三叔和林春燕一块儿过来找他，说了要教他学一下。
也不单是他一个人学，梨花家的李有得和黑子也要过来学。
林三叔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和四郎吵架的时候四郎说出来的，“大姐都能帮着那黄娘子开了那算术班，教了那么多多人，一个破木头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算我以后学会了也会教给黑子他们。”
又说，“狗蛋也说了，就算我学不成那烧瓷的活计，他回头学会了也会教给我。”
林三叔只觉得天都变了，脑袋一阵阵的疼，“哪里有你们这样胡闹的？那都是吃饭的家伙事，怎么能随便教给别人？”
“不教给别人，难不成眼睁睁看着自己累死，看着那样好的手艺都没人学下去不成？”
林三叔不理解四郎，四郎也不理解林三叔，父子两个又一次不欢而散。
不过有人愿意学木工的事情还是让林三叔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发狠的想着四郎这样不懂事，干脆就别教给他了。
李氏也劝，“家里也不能日日这样吵下去，他本来就不愿意学，何必这样犟下去。”
林三叔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让林凤蝶去找了林春燕。
两个人又去李有得和黑子家里，听说能跟着林三叔学木匠，他们家里都是高兴的很。
“这如何都要正经拜了师。”
菊苗爹也这样说，就差点直接跪在林三叔跟前。
要说起岁数，菊苗爹还比林三叔大上不少，他儿子都已经娶了媳妇呢。
这可把林三叔给吓了一大跳，唬的连连往后退。
菊苗娘却一把拉住林三叔，“孩子他叔，这是应该的，你的恩情咱们一家都记得！”
说完也要跪下，好不容易闹腾完了才从他们家离开，黑子爹娘和赵娘子一家都往林三叔家里赶，手里还提着不少的节礼。
留在村里没去上工的人都出来看热闹，听说林三叔收了他们当学徒，个个都眼热起来。
林三叔一个月挣得可不少呢！
谁能想到当初被人嘲笑吃软饭的林三叔也有这样一天。
“我瞧着燕娘也在后面来回奔波，说不得就是她在背后说的这事呢。”
林春燕恰好听到了，赶紧解释，“倒也不用什么都推到我头上，这都是我三叔的主意。”
“你们家的人都好。”自然要把林老大除外。
这些人心里想着，没敢当着林春燕的面说出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林老大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袄子进了家里。
屋里也是冷冰冰的，施娘看他空着手回来，脸就是一黑。
“怎么什么都没带回来？”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质问。
贫贱夫妻百事哀，原先林老大手里是有些钱的，不过生了儿子之后，他带着施娘又是搬家又是添置东西的，施娘还想着办酒席，加上北方闹灾，他的生意也赔了一些，手里就没钱了。
“你这个娘们怎么天天就在家里好吃懒做的，什么都靠着我来，哪里有你这个样子的？”林老大被说了之后就有几分恼羞成怒，看施娘如何也不顺眼。
这时候，他倒是想到了张大娘。张大娘人虽然懒，爱说大话，人又很抠，但有一点也是好的，她知道心疼自己。
要是她生了儿子就好了，他也不用背井离乡。
每次快过年的时候，林老大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施娘自然也不是个软柿子，瞪了林老大一眼，“这时候嫌弃我了？原先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把我哄的和你生了儿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施娘的娘家就在这里，她原先是跟了一个行商的，不过后来那行商没了音信，她就看中了林老大，觉得他人也是好拿捏的。
果然生了儿子之后，她就成了正牌娘子。
施娘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这是张大娘自己不争气罢了。
她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你莫不是把钱都给了你原先那两个女儿吧？”
林老大一听这个就赶紧摆手否认，“怎么可能给他们两个？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指不定现在就已经嫁出去了。”
施娘脚步一顿，“你说他们也真是怪，怎么就不知道来找找你这个亲爹哭诉一通，多要点嫁妆。”
林老大冷笑，“你少来诈我，我走的时候可把家里的钱都带走了，他们哪里有一点嫁妆？”
施娘这才放心，看着漏风的房子又重新开始担忧起来，“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瞧瞧你儿子在受苦难道你就不心疼？”
林老大当然心疼，从这儿子出生到现在也快两年，他一直细心看护着，自然感情深厚。
“要不我写信回去，看二房和三房能不能给咱们借点钱。”
“也是，你不是说三房娶的那个媳妇是个会手艺的，指不定手里有不少钱呢。”
这些话都是林老大说出来的，他拿着林老太太给林三叔娶了李氏说事，嫌她给自己娶的张大娘处处比不上。
两口子说完话，都哆哆嗦嗦的钻到了被窝里，他们小儿子这时候也迷迷瞪瞪睁开了眼睛，朝着林老大哭喊：“爹，你不是说回来给我带饼子吃，我好饿……”
林老大也很饿，被窝也不是多暖和，但听着林光宗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是觉得心疼，赶紧抱过来哄起来。
“得赶紧写信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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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屠户在青山村杀了一天的猪，回去之后还绕到了林春燕家里，把说好的猪血给了他们一盆子。
他也不是一个人来，要杀猪家的那个婆婆也跟着来，说了要请林春燕他们一家去吃杀猪宴。
张大娘看到张屠户就没出来，在屋子里隔着窗户纸听动静。
张屠户也不多停留，送完就走，那婆婆却还在拉着林春燕说话。
“要不是因为你们，我们家哪里能养得了猪！你们是不知道，那猪我们家已经多少年没有养过了。”
杀了猪之后，除了家里剩下的一些肉，全部都直接就卖给了山上。桑珠儿和林二婶给他们称了重之后，当场就给了钱。
这样利索，让婆子一家可是赚了不少，拿着钱就说要请他们吃饭。
林二婶也没什么心情去，推辞了老半天才拒绝。
不过林二婶上工的事情也不敢再耽搁，干脆也不去看二郎，在家里已经漠视他。
“燕娘你说，那些猪肉咱们是做成火腿好还是做熏肉？”
林春燕想了想，“山上养的猪还有不少，我想着咱们先做熏肉吧。”
熏肉每年都要做的，用的就是山上的松柏枝，林二婶就点了头，“行，那我明天就找人开始做。”
忙着干活之后，倒是占据了不少的心思，不会成日里只想着那些糟心的事。
林二婶回去的时候还想着明天得再多干些活。
林二叔正在家里弄那些淤泥，这些淤泥都是从池塘里挖出来的，特别肥，很适合种地。
“一会儿吃什么？”林二叔瞧见林二婶脸色好些了，心情也跟着变好。
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林二婶看懂了林二叔的眼神，也跟着笑了一下，“还想吃鱼吗？”
林二叔脸色一下就变了。
从前只有过年起鱼塘的时候才能吃到鱼，可如今他们家有三郎的生意，吃鱼实在是太频繁。
频繁到林二叔都不想吃鱼了。
林二婶噗嗤一声笑了，“那就吃猪血吧，刚才那婆子给送来的。”
林春燕他们家没着急吃猪血，先把泥鳅给处理了。
张大娘依旧不能吃，可林二叔给的泥鳅可不少，林春燕想了想就都给先处理了。
冬天天气冷，左右也是放不坏的，处理完明天可以直接提到铺子里。
王英娘也在等着林春燕教她做肉松小贝，眼巴巴看着林春燕处理完才有时间过来。
这时候天也黑了下来。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些。”林春燕坐在灶间之后，才发觉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那样的热闹，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肉松小贝需要打发蛋白，因为没有打蛋机，两个人只能在灶间手动打发，在灶间忙活了许久，胳膊都酸了才打发出来。
“这样可不行。”林春燕摸了摸额间的汗，“做出来太费劲了些。”
王英娘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样看起来就好吃，我也是头一次知道蛋白竟然可以打的那样蓬松。”
等从面包窑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是有好几个蛋白给塌陷了，形状没有那样好看了。
不过味道倒是没有辜负他们这样辛苦，哪怕晚上他们都吃的饱饱的，尝了这肉松小贝之后还是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张大娘觉得肚子不难受了，也有了食欲，吃这个的时候就有些没节制。
林春燕只让她吃了两个，还说想吃的话下次再做。
“那还是算了吧，刚才你们做的时候我们也都看着了，那可真是费劲。”
能尝尝味道他们两个已经很满足了。
林春燕被弄的哭笑不得，“不过费些力气罢了。”
一个厨子最大的满足感就是来自别人的夸奖和期待，何况还是给家里人做吃的。
“对了，这个肉松小贝不好做的话，倒是还有那肉松饼，一口咬下去全是那肉松，关键是好做的很。”
王英娘眼睛就亮了，也不觉得累，催着林春燕给她做一遍。
“得活了面才能做，就和咱们当初做的那菊花酥、红豆饼没什么区别，不过把馅料换成肉松的。”
到时候再放到面包窑里烤，中途拿出来翻一次面，烤制均匀就行。
王英娘了然，“那还真不难，明儿个早上我就活好面来做。”
第二天早上，王英娘果然早早就起来，面发好之后就分割成差不多大小的剂子。
头一次做，她只分了差不多二十来个剂子。
肉松馅儿里她没舍得加上沙拉酱，实在是这沙拉酱里面用的油太多了。
别说张大娘要是看到了会惊呼，就是王英娘自己都舍不得。
不加沙拉酱的肉松馅儿多少有些干，她就这样包了起来。
做出来味道倒是不差什么，掰开之后就能看到那一层肉松馅儿，想着给朱娘子的话怕是她也喜欢的很。
“就是馅儿里再放些什么东西就好了。”王英娘皱着眉头思索着，很是苦恼。
林春燕就笑，“其实这样已经挺好吃了，不过你要是实在想放些东西，可以试试咸蛋黄。”
王英娘在一旁听了之后猛地点头，“对啊，咱们那时候做月饼的时候还做了这样的馅儿呢。”
林桃红只在那里吃着，走的时候还不忘兜里装了几个。
才到铺子里，镖局的大壮虎子和孙安元就过来，手上提了不少的食盒篮子。
这是要采买东西了。
他们出去一趟是要把路上吃的都带全，尽可能的不在路上买吃的，就怕人下了药之类的。
之前他们走镖都会过来买，段夫子大致也知道他们要买些什么，就在那里和大壮对接起来。
林春燕趁这个机会把那葛根粉给了孙安元，想了想就说，“你们吃不吃那泥鳅？正好我们抓了不少，干煸之后也能吃上一两天。”
孙安元还没说话，大壮已经高声应起来，“那可太好了，我们还说路上多带些饼子和火腿咸菜这些，有那泥鳅正好。”
虎子在一旁也点头，“咱们晌午就再这里吃烤鸭吧，我还没吃够。”
孙安元直接点了头，“咱们在这里吃，一会儿回去给其他兄弟们带一些。”
马氏听到了嘴都合不拢了，他们镖局的人很是能吃，一个人吃一个烤鸭都不够，她今天烤出来的鸭子基本上全都被包了。
韦柔姐养的那些鸭子已经长大，不过还是不够铺子里面的供应，还得从叶闲汉他们村里面买。
原先他们村子里刚接了这个活计的时候，高兴的都有些找不到北，生怕轮不到自己，让里正挨个挨的收鸭子。
时间长了，里正也知道谁家鸭子养的好，谁家养的不好，想着得把这生意长久的做下去，自然就不要那些人家的了。
鸭绒林春燕他们也都收下了，只是泡了之后一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味道，穿起来人也很是臃肿，倒是没那样受欢迎。
林春燕就用那些鸭绒做了个被子，还想着要是有多余的话就能做个坎肩。
马氏知道了之后，也学了林春燕的法子，给慧姐儿和兰姐儿一人做了一床被子。
听说盖上去之后夜里暖和的很，连炭盆都不用烧。
没一会儿，烤鸭就端到了桌子上。大壮和虎子的心思立刻就飞了，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也顾不得再说要些什么。
孙安元只能继续和段夫子对接，想着这次去的地方远，要的东西自然就更多一些。
“那边比咱们这边暖和的多，指不定就有些新鲜的吃食。”
段夫子笑呵呵的说，每次孙安元都要问林春燕要不要帮着捎带，加上之前镖局也帮他们送过货，说出这话来也不过分。
孙安元就看向了林春燕。
林春燕其实对这里到底在什么地方都是两眼一抹黑的，她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县城。
不过，她倒是没多大的想念出门。
一来如今并不太平，他们镇上远离汴京，又有一个铜山才这样日子富足，换一个地方哪里有这样好的日子过。
二来就是路上打家劫舍的可不在少数，到时候怕是连命丢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要想出门，非得请个靠谱的走镖人跟着，或者有一群家仆陪同。
就连那蒋今瑶来他们镇上，也是找了镖局的人一路护送着。
听李娘子说，她原是想去历练，不过李大娘子不放心，也只能在汴京周围转一转。
林春燕思绪转了许多，才开口，“自然有新鲜的东西就我咱们带一些，要是顺路的话再弄些紫菜就好了。”
住在海边的人都会捞一些紫菜，这紫菜放在锅里烤制之后，加上芝麻炒熟就变成了海苔碎。
有了肉松饼，自然要配着海苔吃才好。
孙安元赶紧记下，想着就算不顺路也得过去弄些紫菜来。
大壮和虎子两个人吃的正香，赵官人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这一幕。
“吃烤鸭呢。”他和大壮他们打了招呼，“看得我也想吃了。”
“那就坐过来一块儿来吃。”大壮很是豪爽的招呼。
赵官人却遗憾的摇摇头，“今天有事呢，不能在铺子里吃，得去秦老头家里。”
“昨天那肉松面包可还有？”赵官人过来就是想买那面包。
除了给秦老丈人送之外，还想给自家两个儿子送过去一些。
书院里还没放假，他还能再送两天。
总不能真因为一些吃的闹的父子不和了。
“这次是让你来送啊？”张大娘和他唠嗑，“上次那陈老丈人就过来替秦老丈人买东西。”
秦老丈人因为下雪去打酒和刘大娘家里的老丈人一块儿摔了，只能躺在家里养病。
刘老丈人还好，回去据说还吃到了刘大娘特意给他留的麻辣香锅。
秦老丈人就不同了，家里把原因都归结在他平日里爱喝酒，本来说他就不听，这下子可好，直接躺在床上不能下床了。
一家人商量好要好好的治治他爱喝酒的毛病，不给就不说，平日里也只让他吃一些滋补清淡的东西。
秦老丈人本来就是个爱吃的，这一下子险些没把他憋死，是日日盼着别人来看他。
陈老丈人是他的亲家，他也是个爱吃的，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不少的东西，可解了秦老丈人的燃眉之急。
到后头的时候，秦老丈人直接干脆点起菜来，让陈老丈人过来的时候帮着他捎带一些。
一来二去的，他家里人自然不同意，陈老丈人在上门的时候是先把东西给收了。
秦老丈人没办法，这才把主意打在了赵官人的头上。
他们都是爱吃的饕餮，在一个镇上也认识了这么多年，赵官人设身处地的替他想了想，就觉得实在难熬的很。
这不就替他跑起了腿。
只可惜，那肉松面包就卖了昨天一天，今天还没有来得及做。
“要是不着急的话，明天清风楼那边应该有肉松饼，味道是一样好吃。”
赵官人一听立刻就乐呵起来，也不着急走了，“那我就在这里吃了烤鸭再回家。”
第174章
赵官人踏踏实实的坐下吃起来, 家里的秦老丈人还在伸着脖子等人回来。
等了许久也没看到人，秦老丈人就在那里唉声叹气起来。
“爹，你也别总指望着别人带东西回来了，咱们家里都做了吃的, 这都是好东西呢。”
秦老丈人不理会, 不让他喝酒已经剥夺了他一个乐趣, 如今又不让他吃那铺子里的东西，活的还有什么意思。
好在左等右等赵官人终于回来, 手里拿的却不是那肉松面包。
“今天没有做啊？”秦老丈人心里就说不出来的失望，“还以为能尝到那什么肉松了呢。”
赵官人带回来的是春卷和烤鸭, 秦老丈人也只能勉强接受了，“这几天老陈一直给我带这个, 我还说能换换口味。”
赵官人故意说：“早知道你就该听你儿子媳妇的话，在家里吃他们给你做的。”
秦老丈人吓得赶紧摆手，小声说：“可别让他们听到了。哎呦不是我故意和他们作对, 实在是他们做的东西难以下咽。”
赵官人知道他说的夸张, 不过就是普通的家常便饭罢了, 只是他自己口味刁钻，吃其他的都不香罢了。
见秦老丈人这个样子有些可怜, 赵官人赶紧笑着说，“那肉松面包虽然没了，不过他们明天要给清风楼送些肉松饼，那也是好吃的很。”
秦老丈人的眼睛一下子就大了不少, “肉松饼？果然听着就好吃, 明儿个可要记得给我带一些回来。”
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赵官人才走, 秦老丈人在刚才已经把烤鸭和春卷吃的差不多，都没有给家里人剩下。
林二叔是头一次来镇上卖东西, 之前他并不想过来，想着在家里把那些淤泥都弄到地里面沤肥。
林二婶却让他赶紧把鱼给卖了，这些鱼可有不少，得赶紧趁着年前的时候给卖出去，再过几天池塘里的鱼一起，怕就卖不上价了。
一个铜板对他们来说也得斟酌着花，这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林二叔就咬着牙过来。
他也不爱说话，把摊子就摆在挨着二郎的地方，两个人头一次谁也没有叫卖。
一旁的糖水婆婆看得着急，“你们这样不行啊，怎么还不如燕娘在这里的时候。”
林二叔被说的脸红，想着得赶紧把鱼卖出去，才试着喊起来。
“新鲜的鱼，刚打捞出来的鱼……”
不过他的声音很小，周围的人听到的不多，好在有一就有二，慢慢的也就放开了。
“姑父，你怎么在这里卖鱼呢？”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林二叔抬起头就看到了双姐儿和吴二嫂。
他赶紧行了礼叫了嫂子，目光在看到双姐儿怀里抱着的孩子的时候才有些张口结舌。
“双姐儿这是已经生了？”
吴二嫂还记得林二婶跑回娘家之后说的那些话，什么卖女求荣的，实在难听，也让他们两家直接没了来往。
可林二叔已经先说话了，吴二嫂也不好和他置气，只能点了头，“头一个月生了，这不回来坐双月子。”
他们这里的习俗，在婆家坐了月子之后还得回娘家住上一个月左右，俗称双月子。
一旁的二郎也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双姐儿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身上。
“这样冷的天，怎么就抱着出来了？”
双姐儿眼见着比之前成熟了不少，圆圆的脸盘却依旧看着很有福气，不过眼下面有几分憔悴。
她朝着林二叔笑了笑，“就是想去看看姑姑，不成想先碰到了姑父和表哥。”
双姐儿是知道林二婶和自己娘大吵了一架，这半年多林二婶连娘家也没怎么回，想着不能因为自己这样，才想着抱着孩子过去看看。
林二叔一听赶紧就把摊子丢给二郎，“我去租个马车回去，不能让孩子着了凉。”
林二婶面上不说，一副对娘家寒了心的样子，可背地里没少惦记着。
由双姐儿这个小辈抱着孩子过来走动，反而能够缓和两边的关系。
林二叔这个样子，倒是让吴二嫂心里好受了很多，嘴里说着不用不用，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上了马车。
二郎没有跟着回去，继续帮着卖那些剩下的鱼。
石头过来给他送饭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林二叔领着人往回走，其中一个妇人还抱着个孩子，看起来关系很是亲密。
他心里一咯噔，走过来装作无意的问二郎，“叔，他们是谁？”
“我妗子他们。”二郎看到石头就高兴，“家里的火坑可是能用了？”
石头赶紧点头，“能用了，多谢叔来给我们帮忙。”
二郎笑了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旁边的糖水婆婆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可每次看到二郎和石头互动，还是觉得惊讶无比。
那边的方嫂子和方小甜也是这样的模样，瞧这如今来买东西的人不多，方小甜直接去找林春燕吐槽。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说那火坑坏了，怎么不知道找我爹去看看。”
林春燕赶紧让她小声一些，换了话题说，“你刚才说是谁来了？”
“我听着二郎哥叫她妗子。”
林春燕就知道是谁了，又说起来方小甜的爹，“是不是忙得很？”
方小甜脸上就带了笑，“从入了冬开始就不停的忙，还说也要找个徒弟呢。”
“能有人来帮忙也挺好。”林春燕笑着说，“左右钱是如何也挣不完的。”
方小甜赞同的点点头，“我不和你说了，还得回去做肉夹馍呢，要不然就我娘一个人在那里实在太累。”
张大娘等她一走就凑过来问，“这是说的双姐儿？她真生了孩子了？”
明明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是一大姑娘的模样，这次来就抱着孩子了，时间过的可真是快。
“等会儿回去就知道了，肯定要在二婶子家住上几天。”
果然，回去的时候双姐儿和吴二嫂都还没有走。他们本来就认识，林春燕也过去给那小孩子发了个红包。
“长得真是好看。”林春燕瞧着小孩闭着眼睛在那里睡觉，皮肤也是十分的白皙，就知道双姐儿是用了心在养的。
“是啊，生她的时候可是费了我老大的劲。”双姐儿眼里带着几分母性的光辉，“她也听话的很。”
吴二嫂在那边和林二婶说话，两个人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最后还是吴二嫂先开始哭诉起来。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没让另一个屋子里的双姐儿听到，“孩子她姑，我也不瞒你，那家人还真不是东西。”
林二声耷拉着眼皮没有搭腔，吴二嫂也不管，继续说着，“瞧见双姐儿生下的是个女儿，那婆子当天就走了，是一点儿也没管。”
这也就算了，双姐儿本来就不是明媒正娶的大娘子，一直没压着不让进门就是想要个儿子。
双姐儿心里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有些失望的，觉得自己没这个福分，要是一举得男的话，也就不用家里人为她奔波操心了。
可孩子那样小，全心全意的依赖着她，双姐儿很快就改变了想法。
这个孩子能依靠的只有她了。
“这也就算了，想着毕竟已经有了孩子，成不了大娘子就成不了大娘子，这也是个人的造化。”吴二嫂说到这里的时候都开始咬牙切齿起来，“可谁知那老婆子看双姐儿对雪儿好的不行，就动了歪心思。”
林二婶刷的把眼睛抬了起来，也不再继续沉默着，“动了什么歪心思？孩子都给他生下来了，有花后有果，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说的是这个理，可那老婆子竟然想偷偷的把雪儿带出去冻死！”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见，多的是生女儿多的人家觉得无用，直接扔掉或者直接溺死。
尤其最让人感到恐怖的是，这样做的时候他们嘴里还往往会念叨些话，让那些女婴不敢再投胎到他们家。
多亏双姐儿留了个心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被唬了一大跳，和那老婆子大吵一架，把雪儿给抱了回来。
“说是回来做双月子，其实就是和他们闹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去。”
林二婶听了吴二嫂的话，直接一口啐了过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让孩子回去？”
吴二嫂刚想张嘴辩解，林二婶噼里啪啦的就把话砸了下来，“双姐儿好好的落得如今这个下场，都是你这个当娘的给害的！我之前这么说你你还不服气，你再看看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一味的嫌贫爱富就真能过上好日子，我说怎么看着双姐儿眼下面都是青紫，你就是这么当娘的？”
吴二嫂终于能开口说话，“孩子她姑，不是我让双姐儿走上这条路的，那宋娘子原先那干儿子净做些败坏我们家名声的事情，你说让我可如何做？”
“现在也是，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难不成还能带着孩子回来让我们养她？”
两个人吵闹的声音很大，就连这个屋的林春燕都听到了声音。
双姐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动了动了嘴唇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几个小娘子之间互相对了对神色，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情，也不好在这里多留，只说明天再过来看他们。
“我们家有羊奶，等一会儿过来我给你带一些，可得把身子好好的养一养。”
双姐儿接受了林春燕的好意，勉强笑了笑，朝她行了礼道谢。
到家里之后，林桃红直接凑到张大娘跟前去问：“娘，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张大娘当时只顾着看小孩子，见妯娌两个一开始连话也不说，还是他们去了才有破冰的迹象，就没去当那个多余的人。
当然，她现在也开始后悔起来，早知道就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了。
“可惜你们柳大娘也没在家，不然她那个耳朵也灵的很。”
林春英直接去了后院羊圈里，挤了两碗热腾腾的奶出来。
“你们喝不喝？”林春燕问他们，“还能再挤一些出来。”
“不要。”林桃红和张大娘同时摇头，“做成酥酪就好。”
林桃红那眼神一转，林春燕见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又想吃那米酒酥酪了。
林春燕把奶在锅里煮了一遍，热气腾腾的就端了过去。
才一会儿的功夫，双姐儿眼圈已经红红的，显然在屋里悄悄哭了一会儿。
似乎是没想到林春燕这么快过来了，还有些不好意思，“风大，眼睛有些不得劲。”
双姐儿一直是不愿意让人看笑话的人，林春燕见她不愿意多说，也就把奶放下，“最好还是趁热喝了。”
双姐儿点了头，“谢了你了燕娘。”
有对比就会觉得自己还没那么惨，林二婶当天晚上就过来找张大娘说话，“我还说二郎那个样子已经让我够头疼的了，谁知道双姐儿的事情更让人生气。”
几个小娘子都歪着头听了，张大娘还没听完就像是弹簧一样弹跳了起来。
“老天奶奶的，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让双姐儿回去不成？天杀的一家人，不是说对双姐儿好得很吗！”
也不怪张大娘这样激动，她刚生下来林春燕的时候林老太太就想这样做来着。
林二婶嫁过来就生了孩子，头一个就是个男娃，可惜早早没了，林老太太那时候就想着他们家两个媳妇都是不争气的，连个男娃也生不出来。
林二婶毕竟还生出来一个，林老太太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张大娘身上。
张大娘想想还觉得糟心，哪怕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是先啐了一口，“我生下来燕娘之后不也是，差点就要抱出去把她给扔了！”
林春燕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个事情，心里倒是没多少难过，只是诧异怎么这里和她刚出生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那样的相似。
将近一千年的时间啊，这里面有多少个这样遭了毒手的女子。
那边林桃红和王英娘却都已经开始跟着生气，林桃红连奶奶都不叫，“真是死老婆子！自己怎么不把自己给冻死呢！”
张大娘痛快，“最后可不就是冻死的！要不就说是报应。”
林二婶对林老太太也没一点好感，等他们说够了才问，“我就是想来问问主意的，不能让我那个嫂子再出馊主意了。”
“双姐儿怎么想的？”林春燕反而是他们这些人中最淡定的，最先回答了林二婶的问题。
“我也没问出来什么，一问她就哭。”
林二婶叹息一声，“不过我倒是想让她同那个行商断了来往，左右他们也看不上双姐儿。”
断了来往之后就让双姐儿来他们家住着，他们家新盖的房子地方大，养一个双姐儿和她的孩子绰绰有余。
张大娘知道了赶紧摇头，“你可别往自己身上揽这个事情，不是不让你帮她，住在你们家的话麻烦不断，那李梅娘知道了心里能不犯嘀咕？”
林二婶瞬间就觉得呼吸一窒，她还真是没想过这个。
或许下意识里也有不想让李梅娘好过的心思。
前段时间，王大妮知道了赵怀子和孙娘子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
她也没地方去说，就拉着林二婶吐槽了好多。
不过王大妮之前也和李有福差点定亲，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也就作罢，才没闹起来。
“那就让他们搬出去，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林二婶想着还得盖个房子出来，“不在一块儿就没那样多的事情。”
林二婶觉得主意不错，“眼不见心不烦的。”
等林二婶说完话走了，张大娘还在那里唏嘘，“这嫁人就像是重新投胎，好不好命可就说不准了。”
看着家里的三个女娘，林春燕先不用担心，那个孙安元说好了要搬到他们这里，以后就门对门的挨着，还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林桃红也还是小孩子心性，还能再慢慢找。
就是王英娘比林桃红年长，也该找了。
最好和那个孙安元一样，都挨在一块儿。
想到这里，张大娘突然哎呦一声，“我明天也得去找趟里正！”
要是林二婶再盖房子的话，还得留一块地方出来呢。
不，得留出来三块才行。
她门前这一大片谁也不能动。
得三个女娘都在门前盖房子，以后他们好一块帮扶着。
双姐儿原本是不想让吴二嫂说出来的，只是带着她过来走动走动，谁知道吴二嫂这样藏不住事情，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这也不能怪我。”吴二嫂知道双姐儿是个心高气傲的，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要不是实在难受，她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见双姐儿还是不高兴，吴二嫂赶紧说，“谁家里还没点事儿了？远的不说，就说那燕娘家里面不也这个事那个事的，还有你姑姑家里，二郎可是看上了一个寡妇。”
双姐儿眼睛都瞪大了，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寡妇？”
“是啊，还带着一个半大的小子。”吴二嫂话里还带着些不满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你姑姑愁的晚上都睡不着。”
双姐儿想的却是从前，其实也没过去多长时间，那时候她主动过来林二婶家里住着，就是想嫁给二郎。
二郎却从头到尾不理会她，让她像个笑话一样。
结果最后却看上了一个寡妇。
实在是……
吴二嫂也在叹息，想着双姐儿要是真的嫁过来了，哪里还有后头那么许多事情。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朱娘子早早就过来拿那肉松饼。
“昨天我一听了这个信儿，就恨不得赶紧过来拿。”朱娘子人很是爽利，说话声也大的很，院子立刻有了生机。
王英娘就把做好的肉松饼拿出来，“都在这里了，要是卖的好的话，我们就每天做了来。”
“那还用说，肯定卖的好。”朱娘子根本就不担心，“眼看着过年了，谁家不买些点心回去，就怕这些不够卖呢。”
她也不是空着手来，还带了不少的蜜饯果子，“都是黄掌柜给让人捎过来的，指明说是给你们的，还说他们那边的沙琪玛也卖了起来。”
东西可不少，林春燕接过之后就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高兴的问，“看来黄掌柜在那边也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厨子呢。”
“可是呢，也费了不少的劲，不过好在终于做出来了。”
黄掌柜跟着县太爷走了之后，去那边开的也是个茶楼。他对这些都熟悉的很，不过那茶楼和当时的清风楼一样，并不是县城里最好的。
黄掌柜自然就想到了林春燕做的那些点心，可惜当时天热，那些点心也不能送到那么远，只能叹息。
后来实在没办法，才写信给林春燕回来，想问问能不能把沙琪玛的方子给写出来。
其实这个已经有些冒犯，黄掌柜也是犹豫再三，想着和林春燕交情不错才敢这样说。
好在林春燕最终答应，收了那卖方子的钱之后就把怎么做沙琪玛给告诉了黄掌柜。
朱娘子看着肉松饼都已经搬完，才笑嘻嘻和林春燕告辞，“要是知道我这边又有新点心了，怕是也想要呢。”
林春燕这次没搭腔，回头就见林桃红和张大娘已经把那些蜜饯果子都打开了。
“这还有不少新鲜的东西呢。”
“橘子！”林桃红看见橘子又笑了，“去年咱们就得了些橘子呢！”
林春燕凑过去看了看，发现除了那些常见的蜜饯果子之外，还有木薯粉做出来的水晶钵仔糕。
王英娘也在看里面的糕点，黄掌柜还贴心的给每个点心都写了名字和用法。
也是个实在人。
“这木薯粉竟然能做出来这样好看的点心？”王英娘忍不住拿出来一个瞧，透明的色泽完全能看到里面加了什么。
咬下去一口才发现果然是那种软软弹弹的口感，滋味也是甜滋滋的。
“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做出来？”
“那得先把木薯种出来才行。”林春燕也动了心，倒不是因为想做这水晶钵仔糕，实在是木薯的淀粉产量十分的高。
比从绿豆里面洗出来淀粉高多了。
“哎呀这还不简单，今天他们镖局的人是不是就要出发了，走之前我去和那孙镖头说一声。”张大娘正好像说一下那房子的事情，要是他真的确定，她立刻就和里正说。
林春燕却不让，“总去麻烦人家做什么。”
“这怎么叫麻烦？”张大娘不服气，“我看人家小伙子也不错，让他表现表现不正常？”
“大娘！”林春燕正要说话，外面就有声音传来，让林春燕的话全都噎在喉咙里。
“谁啊？”张大娘推门出去，才发现是关大郎，背着不少柴火过来。
“大娘，我给你们送柴火过来了。”关大郎呲着一口大白牙笑着说。
第175章
关大郎把柴火放下, 腼腆的笑了笑，“我娘说你们冬天用柴火快，让我给送些过来。”
说话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往张大娘身后张望, 想看看王英娘在哪里。
可惜, 王英娘听到他的声音就钻到屋子里没出来, 关大郎什么都没看到，脸上就不由自主的带了些失望出来。
张大娘原先不知道这关大郎是个什么意思, 毕竟那天吃野菜锅子的时候她只顾着吃来着。
这时候却也看明白了几分，笑呵呵的说：“那就替我谢谢你娘了, 她去上工了？”
关大郎是个很开朗的性格，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笑, “一早就走了，这样晚上也能早些回来。”
走之前还有些恋恋不舍，说明儿个还要过来送柴火, “我们家里人多, 以后砍柴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就行, 你们可要把火炕烧的暖和一些。”
张大娘可不敢答应，赶紧说不用, “我们家自己也能看柴火，可不用过来一直送。”
“大娘你可别见外，咱们都是自己人。”
屋里的王英娘听了这个话，忍不住啐了一口, “谁和他是自己人？这人怎么还自己顺着杆子往上爬！”
林桃红在一旁嬉皮笑脸说, “我还是头一次看英娘这样生气呢, 我瞧着那关大哥长的也不错，小时候一块儿顽的时候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讨厌。”
王英娘回头看了林桃红一眼, 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吸了一口气闭了嘴。
毕竟人家关大郎也没说是为了找她来，她要是上杆子说什么，就好像自作多情一样。
林春燕他们去铺子的时候，王英娘还是这样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慧姐儿过来的时候还奇怪。
“这是怎么了？瞧着你怎么不高兴，可是那肉松饼没有卖出去？”
慧姐儿最关心的就是那肉松饼了，昨天做的时候听说那些肉松都是猪肉做出来的，可是很小心翼翼，就怕做不好了卖不出去。
“那倒是没有。”王英娘挤了个笑出来，“那朱掌柜的很是喜欢，不过还是得看看今天能卖出去多少。”
她把黄掌柜送给他们的那些蜜饯果子拿出来，“快尝尝，都是他们那边卖的比较好的点心。”
慧姐儿也是一眼就看上那水晶钵仔糕，“这东西瞧着怎么这样好看，就像凉糕一样。”
但吃起来和凉糕的口感也略微不一样，王英娘就把林春燕说的话拿出来，“听说是用那什么木薯做出来的，比用绿豆洗出来的淀粉多多了。”
慧姐儿就高兴起来，“要是咱们也能种就好了。”
“可是呢，除了做这水晶钵仔糕之外，还能搓成圆子来卖。”
张大娘也惦记着这事，毕竟她听说那木薯洗出来的淀粉产量高就开始心动起来。她怕林春燕不让她去找孙安元，只推脱说要去瓦舍那边看一看。
“上次你们金大娘还说又有新戏出来，我还没去看过。”
张大娘仍旧时不时过去看看戏，有了上次被骗的经历，她是一个铜子也舍不得拿出来，连去看戏的果子都自己带着。
林春燕正想着关大郎的事情，就没多想，加上于船夫过来说葫芦镇有人要定上几十份的烤鸭，今天就要带走，她就立刻和马氏忙起来。
马氏很是高兴，做烤鸭的时候还和林春燕小声嘀咕，“听说你二婶子家的双姐儿过来了？”
马氏原先并不知道双姐儿是谁，可昨天听他们说了，加上她本来就想知道二郎和李梅娘的事情，忍不住就关心起来。
“回来了，我二婶子挺喜欢双姐儿的，还说想留她在家里多住几天。”
马氏唏嘘，“这双姐儿也是个命不错的，瞧着家里人对她也还不错。”
林春燕笑了笑没说话。
这些烤鸭就足足忙活了多半天，这还是多亏了那烤架可以一次烤多个才这样快，不然还不知道做到什么时候。
期间朱娘子也过来一趟，那肉松饼刚端上来就被好些个人给买了去，尤其是那赵官人，买了可有好几盒子。
赵官人买到了之后就高兴，和后面排队的人打了招呼，笑呵呵就要走。
刘大娘看到了就拦他，“怎么买了这样多？可是能吃完？”
吃不完了正好给他们留下一盒子。
赵官人指了上面两个盒子，“这是给秦老头的，这是给我那两个儿子的，就这两盒也不知道他们够不够吃。”
书院里的人可不少，赵大郎和赵二郎多少也都往外分一分的。
刘大娘看着还剩下两盒，知道怕就是他们自己吃的，只能摇摇头继续排队。
她也打算多买上几盒。
朱娘子的嘴都笑的合不拢，“一上午就都卖出去了，还有好多人没有买到，说明儿个再来买呢。”
她过来是想让王英娘再多做一些，“我尝了那肉松饼的味道，可真是好吃，也不怪大家都抢着要。”
林春燕听了也高兴，“回头我就和英娘说一声。”
忙完这个，又继续回去做烤鸭，连张大娘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张大娘来后院看了看，本来想和林春燕说些什么的，见她这样忙也就歇了心思，等着回去的路上才和她说起来。
“我去找那个孙镖头了。”张大娘想到今天去镖局找孙安元的时候就笑呵呵的，“我问了他那个木薯的事情，让他帮着操点心。”
林春燕眼睛立刻就眯了起来，“娘，不是都说了不让你去吗，你怎么还去？”
“果然就不是去听戏的！”林桃红也在一旁嘟囔，“从前每次去听戏的时候，可都要拿不少东西吃呢。”
张大娘嘿嘿笑了两声，“我也不是去问别的，就是问问木薯的事情。”
林春燕哪里肯信，有些生气的说，“娘，你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你到底去找他说了什么？”
张大娘见她真生气，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怎么还着急了？我就是过去问问木薯，顺便问他是不是真的想在咱们家这里盖房子。”
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是你二婶子还想盖房子，我想着别到时候真想盖的时候没地方了。”
林春燕深吸了口气，才让自己没朝张大娘发脾气，好声好气的和她说，“娘，也怪我没和你说清楚，我和那个孙镖头还开始，你就直接去问他盖不盖房子的事情，这样不大好吧？”
张大娘不安的动了动身子，“主要我想着人也不错，附近十里八乡也没其他合适的人。”
倒是听那里正娘子过来说过几嘴，好像是李员外家有这个心思，不过张大娘直接给回绝了，都没让林春燕知道。
那家人当初是怎么对董桃玉的，张大娘可知道的一清二楚，除了李小娘子之外，他们家其他人也就那样。
尤其那李员外，实在是个荒唐的人，她绝对不会为了贪图那点小便宜让林春燕嫁过去。
想来想去，也就孙安元不错，家里人也简单，还能住在他们这边，就这点就够让张大娘心动的了。
她原先的时候还想着再找，不过看多了之后也就想开了，她好不容易有了如今这样自在的日子，何苦再把自己推到火坑里。
柳娘子也常和她说起这事，就是她们这个岁数，也没有太老，嫁过去了指不定还让她们再生孩子。
张大娘一想这个就打个激灵。
如此一来她就想着让林春燕他们都能嫁到附近，最好就像梅子一样。
林春燕也在想这个事情，冬天天黑的早，太阳刚才还在天上挂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和夏天那炽热的太阳不同，冬天的太阳总是让人觉得内心惶恐不安。
“也怪我。”林春燕的声音轻轻的，“之前没和你们好好说这事，娘说的有一点是对的，我对这孙镖头其他地方都还算满意，能挣钱能干活的，只是有一点。”
林春燕顿了一顿，见张大娘和林桃红都竖着耳朵听，才认真说，“我不想生孩子，也不打算生孩子，只是还没和那孙镖头聊过这个事情。”
张大娘和林桃红的嘴巴都张的有鸡蛋大小，张大娘更是差点就蹦了起来。
“不想生孩子？”张大娘喘了好几口气才喘匀，想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在那里张口结舌好半天。
林桃红惊讶过后也捂住了嘴巴，四下看了看。
怪不得林春燕这样犹豫，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一直到回了家，张大娘和林桃红都没说出来话，一直是欲言又止的状态。
林春燕也没去开解他们，同王英娘说了要多做些肉松饼的事情。
“我瞧着那高中的糕点可以放一放。”
王英娘点头，“我看也行。”
吃饭的时候，头一次四个人没有像之前那样说说笑笑，各自有各自的心事在想。
不过睡觉之前，张大娘还是同林春燕说了，“你应该早些和我说，早知道就不去找那个孙镖头了。”
她如今也是后悔起来。
林春燕笑了笑，“现在说也不晚，等他这次回来我就和他把这事说清楚。”
林桃红奇怪，“大姐，怎么现在不和他说？”
“人家要去走镖，我突然说了这事，怕因为我再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张大娘见林春燕已经说笑起来，就问了心里的疑问，“燕娘，你同我说实话，怎么就不想生孩子了？”
林春燕没瞒着他们，“条件实在太不好了，总觉得把孩子生下来是受罪。”
这和后来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医疗条件保障很好，吃喝不愁的时候不一样。
更别说什么娱乐设施了，认字看书都是投胎成男性加上家里条件好才能做到。
就算林春燕能做出来很多美食，但她尝过的、见过的很多东西都没办法给孩子。
她绝对不会在古代留下一个人质般的孩子。
这事林春燕绝对不会更改，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妥协。
张大娘不理解，她觉得如今的日子实在太好过了，肉蛋奶都能经常吃到。
从前家里吃窝窝头的时候，不也把孩子生下来了。
不过她识趣的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头，“肯定比不上大户人家。”
林春燕就笑了。
王英娘见他们已经没了疙瘩，就说起林二婶去找里正的事情，“说是真的想盖房子。”
这么大的事情，三房也知道了，李氏就开始和林三叔说话，“二嫂都要盖第二个房子了，咱们连一个新房子都没有。”
说着说着就觉得很委屈。
林三叔最害怕李氏哭，思来想去就决定也去找里正。
里正犯愁，上次已经打发了一批，这次来说的却是林二叔，他多少得掂量掂量。
“一个村东的破地方，有什么好过去挤的。”里正嘟囔着，看着隔壁静悄悄的屋子，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想要也能给。”里正站起来就去找林二叔，“总得给村里人一个交代。”
谁知走了没几步，林三叔也过来说这个事。
里正只能重新坐了回来，先臊了林三叔一顿，“你小子不地道，当时我家玉娘在你媳妇那里学手艺，还没学会就不让去学，钱都给打了水漂。”
林三叔性格本来就有些腼腆，被说了就有些抬不起头，只能点头称是。
里正也不是秋后算账，见林三叔这个样子就又笑了起来，“不过那都过去了，我也知道你犯难，不过就是想问问你媳妇那个手工小组还需要不需要人手？”
林三叔就算知道也不敢做决定，只说回去了问问。
“行，我这边也和村里人商量商量，不过估计你们二房三房就能一家来选，好处不能都让你们占了。”
林三叔有些犯难的回去，想着李氏知道了肯定会抱怨，就先去找了林二叔。
“要是只给那一个地方，能不能先让给我们？”
林三叔拉着林二叔去了外面，“我们家地方太小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林二叔迟疑着，要是以往的话林二叔直接就同意了，可如今不同，他们是想着把二郎分出来单过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林二婶不同意娶李梅娘，二郎又执意这样，只能分开单过。
“这也好说。”林三叔像小时候那样眨了眨眼，“二哥你们既然想把二郎分出来，干脆搬到村里住多好。”
“这我可得和你们嫂子商量商量。”林二叔没立刻答应。
林三叔又去找林春燕说了里正想给张珠玉找活儿干的事情，“这都问到我头上了。”
“也不是说过一次两次的。”林春燕没想好要不要让张珠玉过来，她那个脾气实在一点就炸。
结果张珠玉自己跑过来找林春燕，“你怎么就看不上我？我不比你找的那些个逃难过来的强多了？”
张珠玉没和别人比，里正和林春燕说了她要上工的事情之后，她一直在家里等消息。
但没想到江琴姐得了活计，她的安排还没下落。
她也不嫉妒别人，只单单把江琴姐给恨上了。
这样冲动的跑过来，也是因为里正在家里嘟囔，说自己一辈子没低过头，却因为张珠玉三番两次的去求人。
李静娘虽然只是在一旁默默吃饭，可张珠玉还是觉得丢了面子，和里正大吵一架，就直接过来林春燕家里。
林春燕他们正在家里炸果子，用的是黄米面做的，果子炸出来之后带着微微的甜和黏牙，又很饱腹，吃着正好。
想吃这个还是因为马上就要大雪了，立冬的时候他们太忙没有好好过，大雪这个节气就不想错过。
灶间的油锅里还有果子，林春燕也不想和张珠玉多说什么，不用她教训或者说什么，想着她一会儿应该就会觉得没什么意思，自己就能回去了。
林桃红想出去找她理论也被拦了，只能在屋里骂上张珠玉几句。
陆陆续续有人从山上下来，看到张珠玉这个样子，难免就会指指点点起来。
这让张珠玉更觉得难堪，在那里叫喊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快气死我了！”林桃红听不下去，看着在屋里炸果子的两个人，又看看老神在在的张大娘，“你们都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她说的又不是真的，出去和她对着吵多冷。”
“那我也不想让张珠玉这样乱说。”
林桃红说完就跑出去，林春燕他们拦也拦不住，只能跟着一块儿出来。
果然很冷，林春燕把身上的衣裳紧了紧，想着得赶紧把那羽绒服做出来。
有味道就有味道吧，冬至之后可就要数九了，那才是真正冷的时候。
林桃红怒气冲冲的过去，才走到门口，里正和他家娘子已经到了，正要领着张珠玉回去。
“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女儿！”里正气的胸口都剧烈起伏起来，还是热心的村里人过来告诉他这事，他才知道张珠玉竟然跑到林春燕门口闹事。
他拉拢林春燕还来不及，偏张珠玉是个能拖后腿的。
想到这里，里正就忍不住挥了一巴掌过去。
啪的一声响起，张珠玉的脸被打偏到一边，声音也戛然而止。
打人不打脸，何况张珠玉还是从小被娇养的女娘。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里正娘子扒拉开她的手去看的时候她都没什么反应。
里正娘子吓坏了，摩挲了张珠玉几下，“好好的你打她做什么？”
她朝着里正喊了一嗓子，扶着张珠玉就要往回走，“你爹失心疯了，咱们不理会他。”
张珠玉脚步却没动，里正娘子看她这个样子很是害怕，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人也都面面相觑，瞧张珠玉那个样子还真是被吓傻了。
一旁的林桃红也吓得够呛，里正打过来的时候她人就在一旁，甚至还能感受到巴掌挥过来时带过来的风。
里正人一下子就像是憔悴了不少，挥着手让大家散了，“小孩子脾气，我说也说不听。”
似乎是解释他为什么要打张珠玉。
说完人就背着手往回走。
“怎么感觉她还挺可怜。”林桃红拉着林春燕的手小声说，“我要是当众被打了这一巴掌，心里怕也会难受的要死。”
张珠玉是有很多毛病，和他们也总不对付，可林桃红也不想让她挨着一巴掌。
林春燕也不希望。
为什么里正不去打张家老大，他回来和张天河闹事可有好几次。
不过是张珠玉是那个好欺负的，打了也没有什么后果。
“今天就算了，明天咱们去瞧瞧她。”林春燕有些后悔让张珠玉在外面一直叫嚷了，“早知道就和她吵一架了，不在门口晾着她。”
“吵一架怕是打她打的更狠。”林桃红有些后怕，“怕是还得压着和咱们道歉。”
那对心高气傲的张珠玉来说也是个要命的事。
“还在屋里？可是有动静？”里正娘子担心的往屋里瞧，看李静娘也顺眼了许多，拉着她说个不停。
张珠玉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个灯也没点。别说里正娘子了，李静娘也是有些担心。
她是头一次看到女娘脸上有那么大的巴掌印，肿起来有那么老高。
府里哪怕买来的丫鬟，犯了错也很少有人打脸的，那是女娘的脸面。
原还说里正是家里的正常人，谁知道也是这样。
李静娘如今十分后悔嫁到这样的家里面。
屋里面的张珠玉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累了之后迷迷瞪瞪的倒头睡下，心里却已经有了死志，等醒来见外面天色已黑，就打算往小河边走。
她不想被那么多人嘲笑，也不想去林春燕那里干活。
里正为了什么，她心里也是清楚。
不就觉得他们家里没有人和林春燕家里绑定。
张珠玉的动作很轻，推门出去之后却先看到了一个身影，冷不丁的被吓了一大跳。
对面的人应该是在打瞌睡，听到动静之后也就醒了，借着月光看到张珠玉穿了她平日里最喜欢的那身衣裳，心里就是一咯噔。
“你这是要去哪里？”李静娘的声音都带着些发颤，她身边那丫鬟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本是李征娘子要在这里守夜，生怕张珠玉玉一个想不开做了什么事情，可李静娘作为儿媳妇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这是守着，自己反而回去睡觉。
她只能站出来说要守着，不料想还真让她守到了外出的张珠玉。
第176章
张珠玉脸上很不好看, 她怕惊动了更多的人，只能压着声音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静娘嫁过来这么多天，张珠玉除了有外人在的时候, 很少叫她嫂子。
两个人不对付, 张珠玉总觉得李静娘在看她的笑话。
这个时候, 李静娘也不敢说什么话激怒了张珠玉，只能抓着身边丫鬟的手平静的问, “你要去做什么？大半夜的外面都是黑的。”
张珠玉自然不可能说自己不想活了，瞪了李静娘一眼就想往外面闯, “我去哪里用你管！”
李静娘一把拉扯住她，怕张珠玉挣脱开了, 连身边的丫鬟也拉住了她。
“我不管你，只是你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
李静娘对张珠玉也没多少好感，但是她不能让张珠玉死在这个时候。
不然她和张天河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张珠玉果然不出所料的开始挣扎起来, 偏李静娘本身的力气就不大, 根本就钳制不住张珠玉, 差点让她挣脱跑出去了。
“快去喊人！”李静娘心里一慌，赶紧嘱咐旁边的丫鬟。
丫鬟也是个激灵的, 知道这事他们千万不能扯上关系，刚要跑出去大喊，就看到里正从外面进来。
他不知道在外面呆了多长时间，身上都已经结了一层寒霜, 看到丫鬟跑出来就知道要出事。
他也不多说什么, 直接就往里面进。
屋里烧的炭盆很是暖和, 里正刚一进去就开始打起喷嚏来，一个接一个的, 显然是着了凉。
张珠玉也看到了里正这个样子，下意识的心里就是一紧，忍不住就往后退。
里正看到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他也不想给张珠玉低头，只对李静娘说，“老二媳妇，把她带到屋子里关起来，就别让她出去了。”
张珠玉听了就开始挣扎，里正娘子也没睡踏实，跑过来先看到里正这一身的寒霜，再看到张珠玉穿的那身新衣裳，吓得魂儿都没了。
“我的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可是要把我的心给剜去不成？”
张珠玉明明知道打她的不是里正娘子，还是忍不住把气都撒到了她身上，“我才不是你儿！你儿子只有那两个，只管他们去！我生死都不由你们！”
张珠玉声音可不小，村里住的人家都是房子挨着房子，显然她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四邻，出了狗叫声之外还能听到有人咳嗽的声音。
里正又开始气的胸口起伏起来，加上他一直在外面守着怕张珠玉出了事，体内本来就有不少的寒气，一听这个恨不得再打张珠玉几巴掌，偏一时又说不出话来，气的手都哆嗦，一直咳嗽个不停。
这样的咳嗽声音让张珠玉听到还是心里不得劲，可很快她就想到自己被当众打的那一巴掌，只把脸别了过去。
里正娘子也担心他的身体，“让你别在外面守着，屋里也能看到动静，别回头落下病根了！”
又劝张珠玉，“你爹就是这个脾气，一辈子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你看他也是担心你的，一直在外面守着呢。”
张珠玉到底被劝的没再说话，被半推半就的送到了房间里。
里正娘子这次不敢大意，和她睡在了一块儿，安慰许多话，“你要是觉得在村里呆的难受，我和你大哥大嫂说一声，你去他们那里呆上几天。”
“不要。”张珠玉摇头，张天河从前去他们家呆上几天还要受气，她才不要过去。
里正娘子就叹息一声，“那就在家里和你嫂子做做针线，娘这就给你相看人家，找一个地方远一点的，这事谁也不知道。”
张珠玉咬着下唇没有吭声。
她自然也不想这样狼狈嫁出去。
林春燕把黄米面糕炸出来之后，就给隔壁林二婶家里送了不少，顺便留下来和双姐儿说了说话。
“先前在门口吵架的是谁？”双姐儿很是好奇，她怀里抱着雪儿在哄睡，这让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放柔了不少。
林春燕稀罕的不行，雪儿长的雪团一样的可爱，两只眼睛在晃动下很快就闭上，只留下灯光投射在睫毛上留下的一片阴影。
“就是我们村里正家的小娘子，是为了上工的事情来的。”
双姐儿哄孩子的手一顿。
她是今天才知道林春燕已经把生意做的这样大，山上请了不少人来帮忙，光做豆腐的就有四五个人。
还有其他各种小组，林二婶作为总管也是忙的脚不停，一会儿和那个桑珠儿对账，一会儿安排这个那个活计的。
双姐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二婶。
和之前在林春燕家里上工的时候又不一样，人很是干练精神，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听说那桑珠儿家原也普通的很，谁知去黄娘子那里学了算术之后，人就直接到山上做起了账房娘子。
瞧着那身上的气度一下子就不一样，双姐儿出来看了几眼，心里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她一直在想林二婶说的话，原先她真没想过不跟那行商过了，毕竟孩子都生了，不过是双方打擂台，互相抻一抻。
可林二婶说了之后，她又改变了主意。
要是能养活自己和孩子，她何必去找个男人？
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让林二婶养她一辈子，她又不是人家正经女儿，就算是正经女儿还有不知道多少人家都不想养。
那话她不敢当真，只希望自己能被林春燕看上。
张珠玉的事情又让她多了个心思，她很聪明的没有直接问出来的上工的事情，只暗自留心着。
“这黄米面糕竟然还热着。”林二婶从外面回来之后，先把身上的寒气烤的差不多了才走过来，“那批熏肉已经有人要了。”
林春燕惊喜，“不是还没有熏好，就有人要了？”
林二婶也是高兴的很，“是同珠儿直接说的，就是那王员外家的管事，怕等做好了就没了，早早就预定好。”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林二婶才拿起黄米面糕吃起来，“从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如今倒是好，什么时候想吃就能吃。”
不过他们家的人都太忙了，想吃也懒得做。
她大口咬下去一口，这黄米面本来就带着些糯和甜，加上油炸之后外面焦黄的外皮，吃起来更是让人停不下来。
“你吃没，双儿？”
“吃了姑姑。”
双姐儿甜甜的笑了笑，“这些都给香娘三郎他们留着。”
“行，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这么说着，门外就传来了三个人走动的声音，果然就看到他们到了家。
双姐儿和他们打了招呼，独独落下二郎没说话。
“那我也要回去了。”林春燕也不多留。
夜里睡觉的时候，林桃红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被惊醒了两次，后来非要挤到林春燕的被窝里才好。
“大姐，我有点害怕。”林桃红搂着林春燕的胳膊，吸了吸鼻子说，”你说张珠玉会不会出事？“
林春燕也醒了，看着外面天还黑乎乎一片，就知道天色还早。
“你什么时候也是个心重的人了？”林春燕摸着林桃红的头发，“咱们总不好这个时候过去看，明天再说吧。”
那边张大娘也被吵醒了，嘟囔着说，“没事的，你当里正是个心里面没数的？他能当这么多年里正可不是傻的。”
林桃红听了倒是呼呼的睡着了，可林春燕却被折腾的没了睡意，一直睁眼到天亮。
早上起来，林桃红还奇怪的看着林春燕，“大姐，你眼下面怎么那么黑？”
林春燕差点就翻一个白眼给她看。
张大娘知道家里熬着粥，他们三个小娘子就冒着寒风往里正家里走，手里面还拿了一些桃干。
夏天的时候摘了不少的桃子和青梅，桃子基本上都晒成了桃干，这时候就成了稀罕的东西，吃起来甜滋滋十分爽口劲道。
里正娘子和林春燕一样，眼下面都是乌黑一片，看到他们来很是高兴，忙拉着他们进来。
“快进屋里暖和一会儿，是来看我家玉姐儿的吧，她在屋里呢。”
只字不提昨天发生的冲突，只当他们是张珠玉的好玩伴。
林桃红觉得很是尴尬，连脸都红了几分。
他们往屋子里走的时候，还听到有人过来问里正娘子，“好些没？我听着昨个晚上闹了好大一会儿。”
里正娘子就赶紧和他们赔不是。
进了屋才发现李静娘就守在那里做针线，见他们来立刻笑了笑。
林桃红往里面一张望，才看到张珠玉正在那里呼呼大睡。
她莫名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实在多余，就在那里哼了一声。
李静娘让丫鬟给他们倒了水，拉着他们在一旁小声说话。
“闹了一晚上，才睡下没多久。”
里正娘子很快也过来，叹了一口气说，“是我没教好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都是一个村子的，大娘说这些做什么。”
那边张珠玉听到动静翻了个身起来，正好和林桃红对上视线。
她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就涨红起来，脱口而出问，“你是过来看我笑话的？”
林桃红见她声音这样大，也跟着蹦了起来，“谁稀罕看你笑话！你以为你是谁？！”
“玉姐儿，人家燕娘她们都是好心过来看你，你怎么这样不懂礼。”里正娘子赶紧上前拉她袖子。
张珠玉这才看到林春燕，想到昨天她在林春燕家门口撒泼和挨打的事情，小脸又重新皱了起来，“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过来给我差事干，何必这样假惺惺。”
李静娘都被张珠玉这张嘴弄的无语了，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却偏偏找了最难听的说出来。
林春燕却没有生气，她遇到过很多这样心直口快说话不中听的人，甚至张大娘以前也是这样的。
说出来的话都是别别扭扭，不了解的还以为他们天生就这样不解人情阴阳怪气的。
里正娘子说完她，又给林春燕赔不是，拉着她的手哀求，“燕娘，大娘从前也没人会你帮过什么忙，就是我家这个事你也看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让我家玉姐儿过去上工？”
甚至里正娘子都想好了，哪怕一个月一分钱也挣不到呢，她往里面搭钱都行。
里正在屋里没出来，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能听到他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了心里不得劲。
好好的一个家自然不想这样毁了。
里正娘子说着说着就想下跪，被一旁的王英娘眼疾手快的扶了起来。
林春燕朝王英娘笑了笑，和她一块儿把里正娘子扶到一旁，扭头问张珠玉，“你可是真想上工？”
张珠玉别别扭扭的说，“这还能有假，就是你不让我去而已。”
“上工可不是说说而已的，干起活儿来都是很累的，像山上做豆腐的几个娘子都是从早干到黑。”
林春燕说完张珠玉就点头，“这我都知道，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里正娘子原来还有些担心，见张珠玉也能好好说话，松了一口气之后赶紧拉着林春燕的手说，“燕娘，你那里还能不能再添一个人？”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做实在有些没道理，脸也比之前红了不少。
林春燕想了想就说，“马上就要冬至了，我们铺子里需要不少饺子，到时候我把馅儿给送来，玉姐儿你可是能给包出来？”
张珠玉没一下子答应，她倒是会包饺子，但是听林春燕的那意思，怕是要包不少呢。
一旁的里正娘子却已经点头同意，“她能包的！肯定不会耽误你们的事情。”
从里正家里出来之后，林桃红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感慨一句，“竟然又到冬至了。”
去年冬至的时候他们还冒着风雪在摆摊，最担心的就是下雪的时候。
“是啊，今年还得卖饺子呢。”
到时候怕也有许多人过来，得早早的备着。
余船夫昨天别的单子都没接，只等着送那些烤鸭，好险才在晌午出头的时候送过去。
这家也是葫芦镇上的大户，早之前就知道林春燕他们的铺子，有时候还会从船夫这里买了东西吃，有时候也会托家里的下人跑到这边来买。
这次是家里老太太过寿，指明了要吃这烤鸭，他们家里人左右想着要大办，干脆就多要些烤鸭让跟着来的亲戚朋友都乐呵乐呵。
好在这烤鸭送来的很是及时，冬天也不怕放坏了，第二天办宴席的时候全部都放在蒸笼上过了一遍，热气腾腾的端上了桌。
申相公和申大娘子也跟着过来吃席，两个人一看到这烤鸭就乐呵起来，申相公还和旁边的人说，“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婿写的书里面的烤鸭。”
他们吃的多了，一眼就看出来这烤鸭是出自林春燕铺子里的，连旁边一应的小菜都相差无二。
也不是没人想着模仿他们做烤鸭，只是至今还没有人做成功过，不是鸭子烤出来太老，要不就是那酱调出来的味道不对。
附近的县镇都知道要想吃烤鸭，非得跑到白云镇那边吃才行。
“我这总听你们说起，却一直没有机会尝一尝。”旁边一老丈人乐呵呵的笑了笑，招呼自家大娘子一块尝一尝，“要是好吃了，回头咱们也买些。”
申相公又推销起赵官人的书来，“你们怎么会到如今还没吃过，是不是不知道那铺子里有什么好吃的？”
他把书拿出来给两个人看，“里面好吃的可不仅仅是这烤鸭，我最喜欢吃的还是那肉馅的粽子，可惜只吃到一回。”
旁边坐着那大娘子一听肉馅的粽子就拍起手来，“你说这个我就吃过了，还有那什么咸蛋黄馅儿的月饼，都是有人走礼的时候给带过来的，你别说还真是好吃。”
申相公就高兴起来，“可是呢，我那女婿别的本事没有，可在吃的这方面可是钻研的很多。”
申大娘子听不下去了，让申相公赶紧闭着嘴吃烤鸭，“怎么三句话都不离你女婿，从前也不见你这样子。”
申相公还是有些怕申大娘子的，听了也不敢再多说，跟着众人就都吃起那烤鸭来。
上面过寿的老太太吃的也很高兴，卷了好几个小饼吃，指了那炸出来的细丝薄脆说，“原先的时候还没有这东西，这次加进去才发现也是好吃的很。”
旁边的儿子媳妇都在一旁凑热闹，“要不说合该人家挣钱的，烤鸭都这样好吃了还想着再多弄些花样来。”
“我听说那家里失火的刘大娘就搬到那白云镇去住着了，原还说这么大岁数了要背离故土，该是心里不痛快，现在想想人家两口子又不傻，这是搬到那边直接吃好吃的了。”
这次来给老太太做寿的还有其他镇上的人，这些人都还没有吃过烤鸭，只是一听说是专门从别的地方买的，就都来了兴致尝一尝。
这一尝可不要紧，好些个人都吃了好几张小饼，说话的时候就开始四下打听这是从哪里买的。
“你们那边没听说过吗？”吃过这烤鸭的人都觉得与有荣焉，“在我们这边可是很出名的，就是白云镇上那林家铺子，几个小娘子开的。”
“几个小娘子就能开铺子？”有人惊讶的问，“做出来的滋味还这样好！”
“可不止开铺子呢！”这些人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人家还买了一座山头，山上做各种东西的都有，什么果冻豆腐、火腿、肉夹馍……全都是从他们那里做出来的。”
“这果冻豆腐我知道！”问话的人也有些激动，“我去亲戚家过庙会的时候还尝过那果冻豆腐的滋味，滑滑溜溜的也不错。”
“都是林家小娘子铺子里做的，我还说什么时候去他们镇上一趟，吃些现做出来的，想来滋味肯定好。”
过寿的老太太在上面听到了，笑呵呵的对旁边的媳妇说，“这林家小娘子合该谢谢我，可是给她宣扬了一波呢。”
媳妇就捧着这过寿的老太太，“娘说的是，不过咱们请大家吃这烤鸭的主意可是好的很，谁回去说的时候还不带上咱们家了。”
老太太就乐呵呵的笑了，“是呢，咱们也算借了她的东风。”
林春燕就发现，不知道是最近冬天大家都闲了下来，还是其他的原因，来他们铺子里吃东西的外地人明显多了起来。
就连余船夫也过来这么说，“原先冬天的时候我们都没什么生意做，今年老天爷也给面子，连河面都没冻住。”
只要有人来，林春燕就高兴的不行，除了一些客观原因之外，来他们铺子里的人大多都还能成为回头客。
等天气再暖和一些，怕来的人还会更多。
马氏那边也带来了好消息，隔壁铺子终于被谈下了价格，他们想早点卖了回老家过年，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
“这四十五贯钱谈下来可真不容易。”马氏说的时候就很有成就感。
从前的时候别说四十五贯钱了，就是一贯钱她都没有经手过。
林春燕也很高兴，去隔壁铺子转了几圈，最后去找孙捕快把文契给办了下来。
张大娘这次倒是没有拖着不让去，她也知道这个价格实在是便宜的很，过了这个村怕是就没有这个店了。
“好歹这是咱们的铺子，不是租来的。”张大娘笑着这样说，“谁能想到有一天咱们也能买了自己的铺子。”
孙捕快给他们把文契办好，递过去的时候就朝他们道喜，“可是得好好的庆贺庆贺。”
孙安元走的时候可是高高兴兴的，还托了孙捕快好好的照顾一下林春燕他们。
他这样高兴，也是因为张大娘过来找他说的那些话。
张大娘把那文契看了又看，妥帖地放到了自己的怀里，想了想又拿出来交给林春燕，“还是你拿着吧，我拿着不放心。”
她没接孙捕快的话头，多少觉得有些心虚。
等孙安元这次走镖回来，怕是就有的哭。
有了这个铺子，林春燕就打算把烤鸭直接迁到这里。
“还有那些麻辣兔头之类的也都放在一块儿。”
马氏就住在这间铺子的后面，她也说了不白住，直接拿了钱出来。
“就当是我们租的，好歹娘几个也不用整天挤在那一个屋子里了。”
林春燕就把那些钱收了，看着慧姐儿和兰姐儿高高兴兴的搬起家来，还说要往屋里面也做些装饰。
“可惜现在不是春天，也不能摘些花儿草儿的什么放到屋子里。”
“那些先不说了，我觉得得打两个大衣柜。”
“还有这火炕我看也得重新盘一下，原先的可不大好了。”
这边只卖货的话，桌椅就不需要那么多，林春燕也不着急去找林三叔让她帮着打这些东西。
把这些都理顺之后，也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算算时间离冬至也就七八天了。
这天晚上回来，林春燕想着吃酸辣粉，就把绿豆粉放进锅里煮熟，拿了一个空碗放了些芝麻、蒜末、葱花、花生碎、咸菜这些，把热油浇上去，加一些醋和香油之类的调料，最后把煮好的绿豆粉放到汤底中。
香喷喷的酸辣粉就做出来了，可惜没有香菜，颜色上面有些不好看。
“我瞧着还能再放些豆皮。”
王英娘说干就干，又把豆皮切成细细的丝放进去，看起来就又丰富了不少。
“那是不是还能放些火腿。”林桃红的眼睛也是一亮，“反正自己吃，我去切一些放进来。”
张大娘也来了兴致，不过她却懒得动手，直接让王英娘帮她再切切豆腐皮出来，“睡觉之前喝上这一碗粉，怕是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
“就是要这样热乎乎的吃着才好。”林春燕已经捧着酸辣粉吃了一口，觉得里面的醋放的不多，又去放了一些。
瞬间，这碗酸辣粉就变得酸辣爽口许多，直接挑起筷子将粉嗦到嘴里。
真好吃。
第177章
“这粉还真是不错。”张大娘也吃的乎乎的冒汗, 把里面的咸菜花生米都吃的干干净净，连汤汁也没剩下多少。
吃完了才捂着肚子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吃胖了不少？”
林春燕仔细看了看张大娘，点头说, “还真是。”
张大娘就笑开了花, “那可真是太好了, 看来还得多吃点，从前想长胖哪里这样容易。”
虽然说很多人都觉得弱柳扶风好看, 但对于庄户人家来说，长的圆滚滚的说明家里日子好过, 是个有福气的。
张大娘还去看家里的三个小娘子，指了他们说, “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怎么吃的这样多反而没有长胖，岂不是都浪费了粮食？”
林桃红不想要长胖, 她笑嘻嘻的说, “这样子才好呢, 许是我们都长了个子。”
这么一说还真是，张大娘拉着她们比来比个子, 才发现她们都已经长的比自己还高。
“都已经成了大姑娘。”张大娘话里带着些感慨，“过得可真是快。”
吃完这酸辣粉林春燕就去找里正娘子，想看看他们的饺子捏的怎么样了。
馅儿是他们从铺子里回来之后，里正娘子过来拿的, 这几天都只是试一试, 林春燕也知道以张珠玉在家里娇惯的性格, 怕是捏不出来她要的样式。
不过是让张珠玉知难而退，这样也不伤了里正家的面子。
里正娘子何尝不知道, 觉得林春燕体面的同时也有些担忧。
别人家也许早就不干了，偏张珠玉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可能从小就爱和家里两个哥哥较劲，从来不愿意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可是这捏饺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好的，张珠玉在家里练了好几天，还是捏的不好看。
“我看还是算了。”里正娘子心疼她，“咱们在家里跟着学绣活儿也挺好。”
就连李静娘也劝了几句，“你要想学绣活儿就跟着我，我把会的都教给你。”
张珠玉却不同意，“不就是觉得我捏不好饺子，我偏要学会。”
她这个执拗的性子上来，谁也劝不住。林春燕过来的时候，张珠玉还在那里捏。
“这次怎么样？”张珠玉指了自己才捏出来的，“可是能用？”
说实话，抛开张珠玉爆炭似的脾气，她这个执拗的性格对她来说也是有好处的，就像这饺子一样，虽然还没有达到林春燕的预期，但是已经比张珠玉刚开始捏的时候好上不少。
“怕是再学几天，还真能捏出来了。”
林春燕的要求是饺子的大小要基本一致，形状也不能太离奇，加上馅儿不同形状也得略微有些区分，张珠玉这几天做得差不多了。
“也没那么难。”张珠玉脸上就带了笑，“那就说好了，冬至时候卖的饺子真让我来捏。”
林春燕笑着点头，问她，“你要是真的干了这个，可就不能去手工小组了，而且也不是日日都有活计干的，你可想好了？”
张珠玉一开始就想去李氏那里，不然里正也不会和林三叔说，不过如今她却是不想去那边了，“捏饺子挺好的，我发现我也能干这个。”
她说着话的时候手上脸上都还沾着面，却也不再是那样只在乎脸上干不干净、好不好看的小娘子。
“那行，这几天你再练一练，后天开始咱们就开始正式捏了卖。”
和去年一样，要捏出来的馅儿不少，从后天开始捏应该能来得及。
张珠玉脸上就带着一丝兴奋，捏的更起劲了。
李静娘回屋里之后才把手上的镯子都卸下来，问一旁的丫鬟，“咱们还有几天就能去镇上了？”
“再有五六天。”丫鬟也盼着去镇上，在这里她要干的活不知道要多上多少。
李静娘点头，“原来说还有好几天，这几天倒是过得快起来。”
丫鬟担心的说，“就怕到时候快要过年，不让咱们过去。”
她声音压的低低的，是真的这样害怕。
李静娘摇头，“不怕，到时候咱们直接走人就是，就说东西都在那边，得过去收拾。”
好在她嫁过来之前李大娘子就把许多东西都放到了镇上那边，就是为了防止这样事情发生。
林桃红见林春燕回来，把灌好热水的汤婆子递给林春燕，嘴里嘟囔，“我看她现在也没事了，干什么要把那捏饺子的活计交给她。”
这是觉得她没事了又开始反悔起来。
林春燕把汤婆子接过之后抱在怀里，瞬间就觉得暖和起来，笑着说，“对咱们来说反正得找人捏饺子，她自己要是不争气嫌东嫌西的看不上，咱们正好找别人，她既然有这个心性，咱们就拉扯一把，左右不过是这几天捏饺子而已。”
林桃红就嘟着嘴不说话了。
林春燕总能看到这人身上缺点以外的东西。
林桃红就想到了自己，在别人眼里面她也怕是有很多缺点，觉得她这里不好哪里不好的。
可能还没张珠玉受人欢迎，毕竟人家还有一个里正的爹和秀才的哥。
好在林春燕总能找到喜欢她的地方。
林桃红脸上就挂了一抹笑，也不再纠结张珠玉的事情。
那边王英娘把床铺好了，招呼她们赶紧上床睡觉，外面北风呼呼的，还是被窝里暖和。
“明天我就去钱娘子家里和他说清楚。”王英娘钻到被窝里之后就和他们说，“别让那关大郎天天过来了。”
张大娘在那边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说这个我就想笑，那孩子也真是，看到英娘在院子里就乐呵呵的傻笑，要是没看到走的时候就耷拉着脑袋。”
不只是关大郎过来送柴火，有时候还领着关二郎和关三郎一块过来，他们家里的柴火实在是堆的太多，只能使劲烧。
“就是这个力气使不完的话，去镇上卖柴火也成，好歹能挣几个钱呢。”
王英娘又吐槽一句，林桃红就在那边起哄，“原来是嫌关大哥挣不了钱，等明儿个见了他我就这样说。”
王英娘直接拿枕头扔了过去。
林桃红把枕头接过，和张大娘一块儿笑倒，还要拉着林春燕一块儿笑。
“燕娘！”王英娘眼疾手快的把林春燕拉过来，“你可不许和干娘他们一样。”
林春燕赶紧点头，故意说，“就是很久没看到咱们英娘这样气急败坏了，倒是和从前不大一样。”
“就是，这样多有生机。”
王英娘背过身去， “我不和你们说了，你们都只会拿我取笑。”
第二天起来没多大会儿，那关大郎果真又过来了，王英娘在屋里看到，拉着林春燕指给她看，“你说我要不要去赶走他？”
林春燕往外张望了几眼，瞧着那关大郎望眼欲穿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你出去人家怕就高兴的很，能和你说上话了。”
王英娘把林春燕的手松开，哼了一声，“你也这样臊我。”
说是这样说，王英娘还是出去找了关大郎。那关大郎看到王英娘出来，果然就像林春燕说的那样，傻乎乎的笑起来，露出两排牙齿来。
“英娘。”他喊了出来，“今天天儿冷，你穿这个可不行。”
王英娘啐他，“少和我套近乎，叫我王小娘子。”
又说，“我穿这个冷不冷和你有什么关系。”
张大娘和林桃红他们都在屋里看热闹，林桃红趴在窗户上对张大娘嘀咕，“咱们英娘也有这样厉害的时候呢，那关大哥可是给咱们砍了好长时间的柴火。”
张大娘拍了林桃红一下，“你这个丫头眼皮子也太浅了，一些柴火就把你收买了？谁让他砍柴火了，咱们家又不缺少柴火，是他上赶着过来的，可不能因为一些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了。”
林春燕不由噗嗤笑了出来，“娘，这话都不像是你说出来的，平日里不是你最看重这些小恩小惠。”
“那也不一样。”张大娘有些不好意思，“我真看重也不能把你们给卖了，只占便宜不就行。”
外面王英娘已经把话和关大郎说清楚，“你这样老是来咱们家外人知道了要误会，以后可不要再来。”
关大郎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他都没当真，只是挠着头说，“我就想让你们多用些柴火，别被冻到了呢。”
王英娘不再理会他，直接将门给关上了。
那边柳娘子在外面缩着脖子看热闹，见关大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傻模样，忍不住就乐呵起来，招呼韦柔姐过来。
“你看这傻小子，见天的砍了柴火过来给英娘送，你说能不能成？”
韦柔姐忙的是脚不沾地，见柳娘子还在这里看热闹，随意瞥了几眼之后就说，“娘，早上不是让你把屋里的地扫一扫，再把地窖里的放的咸菜拿出来，晌午咱们回来就不用做饭了。”
柳娘子一听就慌忙跳起来，她这是看见热闹看的太入迷，都忘了这回事了。
“我这就去，家里萝卜腌的咸菜还有不少，那些干菜要不要拿出来？”
“要，燕娘那边要做饺子馅儿了，这些干菜配肉吃都好得很，一会儿娘你就送过去。”
想到柳娘子过去了不知道和张大娘要说多大会儿的话，就赶紧说，“还是算了，我过去送吧。”
柳娘子已经脚不停的忙起来，韦柔姐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铺子里，马氏也在忙忙碌碌的打扫，想着早日能搬到这边来。
她打扫的很是用心，里里外外全都擦洗一遍，也不怕水冷，见林春燕过来帮忙还把她推走了。
“小女娘就不要碰那么多凉水，我一会儿就打扫好。”
林春燕见马氏眉眼间都是笑，知道她这是心里高兴，就问她有没有去找方相公。
“去找了，一听说是咱们铺子里要弄火坑，说一会儿就过来给弄。”马氏知道这都是看在林春燕的面子上，听说林春燕也是帮了他们许多。
不过她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的看着林春燕，见四下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里才开口，“那梅娘来找我了。”
林春燕诧异挑挑眉，“她可是有什么事情？”
“是呢，她说想跟着我学做烤鸭，或者在后厨帮忙也行，说还没跟你说，先来和我通通气。”
马氏这里的确需要人手，林春燕想的是从外面再招来一两个人来帮忙，不过听了马氏的话，林春燕决定先去找李梅娘一趟。
她以前虽然是浆洗娘子，可那手艺是真不错，和赵紫兰一样有天分，什么东西基本上只看上几眼就能做出来差不多的味道，所以哪怕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林春燕也舍不得放她走。
李梅娘似乎就等着林春燕来找她，先同她打了招呼，主动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去那边也能锻炼锻炼，就是不知道缺人不缺人？”
这都是客套话，灶间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林春燕略微思索一下就说，“那这样梅娘姐，你先过去试一试，看我二妗子觉得怎么样。”
李梅娘欢喜的点头应了声，和石榴他们说了会儿话就过去。
石榴眼里带着几分担心，她和这些干活的人里面关系最好的就是这李梅娘。
同样都是丧夫丧父，多少让他们两个人有些共同语音，对林翠香有时候的不理会石榴很有些感同身受。
李梅娘过去马氏那边，也的确是想着和林翠香分开不接触，倒不是她想避嫌如何，只是最近不耐烦再和他们多来往。
这还得从双姐儿过来说起，石头看到林二叔带着他们坐着马车回去之后，就同二郎打听了一圈，后来还问了来摆摊卖东西的彭平安头上。
这才知道双姐儿果然当时和二郎有过牵扯，不知道后来怎么不了了之。
李梅娘倒是没有什么危机感，还觉得石头大题小做，不过就是来走亲戚，人家孩子都生了呢。
石头却把打听到的情况说了，“他们家把她卖给了行商做小娘，根本就不是明媒正娶的大娘子，这次生的又是个女娘，好像说要回来再找个人家。”
李梅娘嘴上说着和他们没关系，心里也多少有些介意。
她看着床上放着的一堆快要做好的衣裳的鞋袜，除了给二郎做的之外，还有给林翠香和三郎做的。
怕他们嫌弃做的不好了，特地去买的他们都舍不得穿的料子。
李梅娘出神了一会儿，石头在一旁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娘？你这样可把我吓坏了。”石头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李梅娘赶紧醒过神来，微微晃了晃脑袋说，“没事，就是想着你石榴姐说的话。”
石头不知道石榴说了什么，李梅娘却还能回想起石榴说那话的语气，“你们的日子可比我好过多了，镇上好歹还有个房子，石头也渐渐大了，还能帮着补贴家里。”
她也是挣脱了那不好的人家，想着以后都不嫁人了，“只要燕娘不嫌弃我，我就在这里一直做工干活。”
李梅娘很不理解，“为什么不再找个人家嫁了？”
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石榴以前都不愿意说，对李梅娘却说了实话，“我爹以前还是半个上门女婿，对我娘也是好得很，后来还不是又打又骂的。”
石榴每次想到洪娘子被打之后的惨状，身上都止不住的发抖，“我不想再把命交给别人了，就是以后饿死冻死，我也要自己一个人。”
李梅娘被震惊到了，想到她和石头爹在一块儿时候发生的事情，两个人虽然很恩爱，但是难免会有牙齿碰到嘴唇的时候。
这些她都能忍受，就是忍受不了婆婆一盆盆脏水往她身上泼。
李梅娘想到这里，把那些衣裳都给收了起来，能改的则给石头改一改，不能改的就留着等他大了穿。
“娘，你不给他们做了？”
“不给了，咱们以后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要是二郎有那个本事说服家里人就罢了，要是没有那个本事，咱们娘两个一块儿过也挺好，省得以后时间长了，还要说他为了咱们牺牲了什么。”
石头不太明白，但他知道李梅娘的注意已经打定，他也只能点头。
林翠香看李梅娘真走了，心里却有些不自在，拉着赵紫兰问，“她是不是不想和我一块儿上工才这样？”
“你怎么这样想，我看那梅娘老早就想去做烤鸭了。”
赵紫兰哪怕知道事实上就是如此，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
除了要开烤鸭铺子的事情，段夫子那边也有个好消息，县太爷还真的去了祠堂看黄娘子教算术。
段夫子当时也在，县太爷看着里面不少小娘子小郎君在学习，倒是没有进去打扰，只是把段夫子叫到跟前说了好些个话。
段夫子就是当初得秀才的时候也没这样的机会，说话的时候都有些战战兢兢，他也不喜欢贪图功劳，都说是林春燕和黄娘子做的，他不过是出出力。
县太爷呵呵笑了，“我听书院里的山长这样说的时候，还觉得稀奇，原说女娘怎么还会这些，莫不是吹嘘出来的，今儿个听了倒是才发觉还真是这样。”
段夫子头上的冷汗就出来了。
山长这是给他在挖坑，要是他真的把这些都说成他做的，指不定就给县太爷留了坏印象。
他压下自己有些发苦和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滋味的心情，又说起他们铺子里的众多美食。
“春天有各种时令做出来的野菜春笋，最出名的就是我们铺子里的山海兜，这可是让汴京里李大娘子的徒弟都甘拜下风的一道吃食。”
“夏天又有凉糕、凉皮、各种腐竹做出来的凉菜，各色的饮子也有。”
“还有最有特色的烤鸭、麻辣兔头、京酱肉丝、肉夹馍……”
段夫子口才不错，说了许多他们铺子里有名的菜色出来。
县太爷其实早就吃过，他们家里的大娘子和几个郎君都很爱吃，不过县太爷为了形象好看，自然不能这样说，把快溢出来的口水往肚子里压了压，只说下次有机会倒是可以尝一尝。
段夫子就没继续说下去。
县太爷过来看一看也是想给自己的功劳簿上添一桩事情，对黄娘子他们来说也是百利无一害，再有人过来问起来，只说连县太爷也知道。
且这个时候，高级班的很多人都要毕业了。
毕业是个新鲜的词，黄娘子同他们说的时候，这些小娘子脸上都还有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但是同样学的几个郎君却都很高兴，他们先和自家的姊妹解释起来，“就是说咱们能出去上工了。”
“是这样，大部分的东西你们都已经学会，可以去找地方上工了。”黄娘子这里能留下的人毕竟有限，很多人还得出去自己找账房的活计。
这是学堂里年纪最大，学的最快的一批人。
和之前桑珠儿内定的情况不一样，不少人都在观望他们能不能找到上工的地方。
郎君们都不发愁，哪怕他们学的没有这些小娘子好，可同样到了地方之后，大多数人都还是招郎君来上工。
也有几个运气不错的小娘子找到了合适的铺子上工，一个月好歹有几百文的工钱。
没那么幸运的女娘还在发愁，亏得县太爷过来他们这学堂看了看。
这几个女娘再出去找上工的活计的时候，就更加有了底气。
烤鸭铺子里林春燕也招了一个女账房，人很是机灵爱说笑，让人看了就欢喜。
马氏有些可惜，“早知道就让慧姐儿她们也去学这个了。”
“好歹慧姐儿还有工上，不知道多少人连活计也没有，更是羡慕。”
林春燕见李梅娘和马氏相处的不错，也就放了心把这铺子交给他们。
她则在铺子外面摆了摊子，把张珠玉捏出来的饺子都拿了出来。
“这么多馅儿啊？”
“一看就是去年的时候没吃过，我可是看了全程热闹，还有人为了什么馅儿好吃请人吃饺子呢！”
“哟嚯！这样的好事也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围着看热闹，看段夫子在旁边一一把字给写了出来。
“我知道这是什么字！”一个女娘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们学堂已经教过，是韭菜！”
林春燕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见一个才七八岁的小娘子在那里叽叽喳喳和旁边的妇人说着话。
“咱们月儿可真是厉害，已经认识这样多字了！”
“那是自然！我不仅认识字，我还能算术了，以后娘出来买东西就带上我。”
旁边的人也都笑呵呵的看着他们，有爱说话的就问，“小娘子这是去算术班上课去了？”
那个叫月儿的小娘子就点头，“是呢，我们如今不仅仅学算术，也学认字呢！”
她说这个的时候很是骄傲，见林春燕往他们这边看，还朝她露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出来。
周晚娘写的书已经开始使用起来，每天晚上都是段夫子先把黄娘子和他女儿教会，两个人再去教其他人。
每天学的也不过两三个字，时间长了也能认识不少。
林春燕的唇角就翘起来。
“掌柜的，给我来一份那梅干菜的饺子，我想了快有一年了！”旁边有人挤过来朝林春燕说，“直接就在这里吃。”
林春燕听了，麻溜的就把饺子数了个头拿到盘子里，等锅里的水沸腾下去了，就将饺子放到了锅里。
冬天不那么刺眼的阳光下，升起的这些白雾最是让人感到温暖，听着四下人们的谈话声，林春燕唇角的笑就没停过。
第178章
“给我来份猪肉大葱的饺子。”
“我来三份荠菜肉馅儿的, 我带回去煮了吃。”
带回去煮着吃和在铺子里吃价格不一样，带回去的话能便宜上一个铜板，很多人就愿意带回去煮。
不过不在乎这一两个铜板的就直接选择在铺子里吃，这样还能省了柴禾钱。
眼见着就忙了起来, 林桃红也过来帮忙煮饺子, 段夫子就在不远处大声吆喝着饺子的种类。
“夫子, 你们家的学堂什么时候再收人啊？我家两个孩子可都等着去上呢。”
段夫子身边也有人围着打听消息，段夫子笑呵呵的同他们说, “等明年开春暖和一些了，岁数太小的还是别送过来, 要不然进度跟不上。”
“知道，黄娘子都已经同我们说了, 我们家两个小兔崽子的年龄可都是够的，只等着明年送过去。”
段夫子喝了一口松针茶，看着里面松针上上下下漂浮, 很是有些感慨。
过了冬至之后, 他们学堂也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一直到正月过了才开始教学。
“掌柜的，记得也给我先留些饺子出来, 今天我们家也吃饺子。”段夫子不忘说一声。
忙忙碌碌这一年，可是要吃一些好的。
俗语可是说了，“秋冬进补，开春打虎。”①
对于老百姓来说, 饺子可不就是又好吃又有寓意的吃食。
不过还没有到正日子, 林春燕让张珠玉捏的饺子也没有那么多, 想着也就到冬至那天的时候人们才愿意来吃。
显然她想错了，过了晌午没多大会儿, 那些饺子都已经卖的七七八八。
“还得再多捏一些出来。”林春燕擦了擦额头的汗，刚说了这话，那边胡大强就笑呵呵的跑过来。
“掌柜的，刚才王员外家来人说要多定一些饺子，让咱们明天就送过去。”
王员外家又进抬了一小娘，听说也是那钱小娘身边的人，就是不知道那人是主动当小娘的，还是身不由己被送上去的。
不过，听梨花说起过，进了主家之后只要不犯什么错，吃喝都要比外面好一些，好些个人也都是不想出来随便配人。
当小娘的弊端很多，但很多人都还是愿意搏一搏。
林春燕收了思绪，盘算起他们得需要多少饺子。
左右很多就是了，林春燕也担心张珠玉一下子捏不出来，还说回去了得多少些人一块儿捏了来。
结果回去一看，张珠玉今天一天就捏了不少的饺子出来，倒是比昨天捏的还要多上不少。
“卖的可是怎么样？”虽然知道他们都是冲着林春燕调好的馅儿来的，张珠玉还是很想知道到底卖的如何了。
“还行。”林春燕笑着点头，“不过又有了一大单生意，我想着你这边要是忙不过来，我就让其他人也跟着帮帮忙。”
张珠玉不问是多大的单子，生怕被人抢走了活计，她这段时间就白练怎么把这些饺子捏的好看了，只说不用，“你只管说多少就行，我肯定能捏出来。”
林春燕比划了一下，“是王员外那边要的，说是连下人们的也得捏出来。”
“竟然是他们家！”那边李静娘也吃惊，“我看还是得再找个人，不然咱们真的捏不完。”
张珠玉咬着牙没同意，她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就是不睡觉她也得把这个事情办完。
相处了几天，林春燕也算是知道张珠玉的性格，骄纵的同时又太过要强，不想让人看轻一点。
这样活下去就是太累了。
林春燕抿了抿唇，“那你先试试，不行就去找我，后面咱们还要卖好几天的饺子呢。”
张珠玉点了头，“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林春燕还是不太放心，打算稍晚一会儿的时候再过来看看。
林桃红就没进里正的家里，还和门口的婆子背后说了几嘴张珠玉，见林春燕出来就蹦蹦跳跳的拉着她往回走。
“他们都说那张珠玉比之前正常不少，也不天天在家里和李静娘吵架闹事了。”
路过江琴姐家的时候，欢姐儿一眼就看到他们，赶紧朝屋里喊，“娘，我看到燕娘姐姐了！”
“快抓住她！”
林春燕和林桃红还没反应过来，欢姐儿和幺儿两个人就窜了出来，一左一右的拉住了林春燕他们。
“这是做什么？”
林春燕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见他们拉着自己往家里走，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是让你来我们家吃饭了，都去叫了好几次也没空过来。”
林春燕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你们两个先把我放开，我自己过去。”
欢姐儿和幺儿同时摇头，“不行，一放开你就又跑了。”
看来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林春燕只能跟着进了家里。
江琴姐看到他们过来就笑，“还得是两个孩子，要不然咱们过去还叫不来人。”
林桃红已经踮着脚尖就张望，“给咱们做什么好吃的？”
“就是上次燕娘说的那粉蒸肉，一会儿就好。”
上次孙娘子送来的那排骨已经吃完了，这次是江琴姐的婆子出去现买的，特意挑的上好的肥肉。
“用这个做粉蒸肉特别好吃。”
王大妮在隔壁听到了，朝他们这边院子里张望，没过多大会儿又送来两道菜。
“都是我家怀子哥给炒的，说是给你们添两道菜。”
原先江琴姐的男人对在家里做饭炒菜这种活计很是抵触，哪怕说好了会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的干活，可做饭总是不及时，非要等着自家老娘有空了才做。
后来还是江琴姐收拾了他一顿，把赵怀子提溜出来说事才算没了那么多顾忌。
“那感情好，一会儿咱们也能尝尝你家怀子的手艺。”
林春燕和林桃红吃了饭才回去，王英娘和张大娘也已经吃过了，欢姐儿过来叫他们两个的时候，两个人就说已经吃了不过去。
“饺子捏的怎么样了？”
听了王英娘的问话，林春燕才一拍脑袋，“我给把这事给忘了，只和那琴姐儿说干菜的事情来着。”
这段时间用的干菜多，得多让江琴姐忙活一段时间，吃饭的时候就光想着这事。
“那我去看看。”王英娘没让林春燕再出去，“回来还没歇一会儿。”
王英娘边说边开始穿衣裳，除了厚厚的毛衣棉袄之外，她在外面又套了一个羽绒马甲。
这个马甲是她白天没事的时候抽空做的，样式不是特别美观，有些臃肿，可穿在身上却很暖和。
张大娘怕王英娘路上遇到危险，就跟着一块儿去，“正好消消食，你们两个没回来，我们两个又吃的酸辣粉。”
屋里还能闻到酸辣粉特有的醋味，林春燕也没和他们客气，“那你们去看看就回来，我在炕上歪一会儿。”
林桃红把灯挑的亮亮的，在一旁拿了自己的针线筐子。
她想给自己做个荷包，这个难度相对来说没那么大，用的料子是从林凤蝶那里拿的，也是从前他们不曾用到的。
林春燕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知道什么时候给睡着了。
过年前的事情多，林桃红没听到林春燕说话，侧头一看就发现她已经睡了。
林桃红想了想，把那豆大的光给吹灭了。
荷包什么时候都能做。
王英娘和张大娘一路上走的都很快，北风呼呼的往他们两个人的脖子里面钻，好在很快就到了张珠玉家里。
“老天奶奶的，下次说什么也不出来了。”
“马上冬至了，可不就要冷上一段时间。”王英娘安慰张大娘。
里正家里很是安静，张大娘喊了几嗓子才有人出来，进屋里一瞧，好家伙一家人都在帮着捏饺子。
“这死丫头没法子说。”里正娘子同张大娘解释，“非得逞强要干下去，我说这么些个哪里能捏完，她非说能。”
里正娘子最先看不下去，反正张珠玉捏饺子的手法也是她教的，索性就帮着捏起来。
李静娘也不好不动手，她别的不会，也就帮着把饺子往锅盖上捡。
里正也在旁边帮着干，他还是和张珠玉不说话，两个人座位也离得最远，正帮着擀皮。
“可别说出去啊孩子他大娘。”里正轻咳了一声，“要不回头都得笑话我。”
“这有什么。”张大娘嘿嘿笑了起来，“你看那赵怀子他们不也天天在家里干活，这没啥。”
里正和张大娘打交道已经很多年，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绝对是要出去给他宣扬。
怎么偏偏来的就是张大娘呢，里正在心里想。
他这一辈子的面子都给丢光了。
心里也很后悔为什么要过来帮这个忙，还不如就在一旁 坐着看。
张大娘看他们捏的速度还挺快，这已经差不多捏了一多半了，赶紧让他们早些休息，“也不用一下子都捏出来，回头我们晌午再来取一次。”
里正一听赶紧把擀面杖放下，“那就歇了吧，不着急。”
张大娘急着回去和别人说这事，路上走的比来的时候还快，王英娘都怕她给摔倒了。
“没事，你先回去，我去你柳大娘家里坐一坐。”
张大娘嘿嘿笑着，已经想好怎么和柳娘子说里正擀饺子皮了。
别说，擀的还有模有样的。
王英娘只能回去，见屋里没有亮灯，就知道林春燕怕是已经睡下，就轻手轻脚的回去。
屋里只有火盆亮着一些光，王英娘把衣裳脱了，等手没那么冷了才过来摸了摸林春燕的额头。
她生怕林春燕是生病了，瞧着不烫才放了心。
第二天去铺子的时候，林春燕和二郎先推着板车去了里正家，附近有起的早的人家看到了都出来帮忙，一锅盖一锅盖的饺子就都被端了出来。
饺子被冻了一晚上已经被冻的透透的，按照不同的馅儿放在麻袋里装好，旁边的人忍不住说，“这也太多了，都是那玉姐儿捏的？”
“应该是呢，看不出来这玉姐儿还有这样的本事呢，怪不得人想去找燕娘要个活计。”
张珠玉没出来，她总觉得有人笑话她，可在门后面听到这些人的议论，脸上还是带了大大的笑容，连带着看李静娘都顺眼了不少。
“谢嫂子帮我了。”张珠玉不好意思的行了礼，对李静娘身边的丫鬟也福了福身。
两个人都避开了，李静娘倒也对这张珠玉刮目相看了几分，也稍稍有些明白为什么林春燕要让张珠玉捏这个饺子了。
原以为是看在里正的面子上才这样做的，如今看来怕不是这样。
“倒是让我也觉得有意思起来。”李静娘除了在家里做绣活之外也没其他打发时间的事情，“趁着白天不用咱们帮忙，我想着去找那林三婶看看。”
丫鬟欲言又止，她不觉得做这些有什么意思，只想劝着李静娘赶紧回到镇上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她动了动嘴唇，看着李静娘脸上的笑容，最终什么也没开口。
林春燕把饺子清点之后直接让二郎给王员外家送去了，二郎对王员外家的路很是熟悉，到那边直接去了角门找婆子。
铺子里也是热闹非凡，除了来吃东西的人之外，林春燕他们终于等到了张小舅他们回来。
去的时候他们走的水路，还带着船夫一块儿去，这样方便带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几个人却从县城那边过来，走的是旱路。
而且每个人都胡子拉碴，看起来已经好多天没有睡个踏实觉的样子，颇有几分难民的样子。
张大娘一看到就吓了一大跳，声音都带了几分发颤，“这是怎么了？”
边说边回头喊马氏，“二弟妹你快点来。”
马氏听到动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把怎么烤鸭子教给了李梅娘才过来。
“娘！”大宝看到马氏就忍不住掉眼泪，马氏被抱住了都没反应过来这个脏兮兮和流浪汉差不多的小孩子是她儿子。
那边张小舅也掉了几滴眼泪，叫了一声，“大宝娘，我们总算回来了。”
倒是情深意切了许多，把之前和马氏的不和都抛在了一旁。
林春燕赶紧带着他们往后院走，也不敢让他们洗澡，只打了水洗了脸，好歹得把脸露出来。
那边船夫也不多留，“我也得回去好好歇一歇，有事再来找我。”
忙活了一通，其他人也都往村里走了，只有张小舅和大宝还留在这里同他们细说。
“我们这一路原本还很顺利，也知道快过年了不太平，路上的水和吃食我们都不敢碰。”
大宝已经被马氏带着回了自己家的屋子，这边刚收拾出来，连被褥都是新的。
大宝摸着这些又掉了眼泪，嘴里说着再也不想出去，“太可怕了，娘我差点就没命了。”
马氏一看他们这个样子就已经猜到几分，听大宝这样说了更是揪的心里难受。
“一开始倒是一路平平安安的，我们把火腿那些货卸了之后就开始走陆路去送那些松花蛋，一路上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后来遇到了劫匪，我们险险的躲过了，还庆幸不已，路上的时候救了一个书生。”
结果就是这个书生差点害的他们没了命，“亏得最后李有福因为拉肚子没吃那些东西，逃过一劫，和那书生扭打在一块儿，把他给制服了。”
“我们才知道那书生就是假冒的，那长衫鞋袜全都是扒的之前的那倒霉书生的，早就盯上了我们。”
人多不好办事，这人也是个大胆的，行动全是自己一个人来，也好博取别人的信任。
几个人听的也纷纷倒吸一口气，“还是你们福大命大，也不枉咱们老念叨你们。”
“菩萨保佑！回头还得去铜山给你们求平安符。”
想到他们差点就回不来了，林春燕也唏嘘不已，心里一阵阵的发紧。
看来跑货人还得再多些，最好再和镖局的人学一学。
张小舅也是累得很了，简单的说了几句就瞌睡的不行，后头他们也没敢原路返回走水路，连船都还留在那边。
林春燕就赶紧让他去休息，张小舅去了隔壁的铺子，看着这里已经布置的这样好，都不用回村里，脸上带着笑直接倒头就睡。
听着震天响的呼噜声，林春燕和张大娘很快就回来。
“要不以后还是找别人出去？”张大娘开始担心起来，“总这样提心吊胆的也不是法子。”
林春燕也在想这事，“左右如今也不再出去，等明年暖和一些再说。”
赵娘子他们也早就盼着李有福他们回来，时不时就会回来找张大娘打听一些情况。
终于见了人，心里也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开始张罗给他们做什么吃的。
这一趟出去的时间可不短，人都瘦了不少。
林春燕也在琢磨这个事，“大家一路上都辛苦了，想着等明天或者后天大家恢复精神了，怎么也要请大家吃顿好的。”
“我看行。”张大娘也没抠门，“省得他们家里人心里有疙瘩。”
“到时候再把船夫都请过来，咱们也好好敬他们一杯。”
铺子里的饺子依然卖的不错，张小舅的事情在镇上传的也很快，都知道他这次出去差点遇到大麻烦了。
来铺子里吃饭的人难免就会议论几句，还有人专门去问马氏。
马氏笑呵呵卖着烤鸭，虽然匾额还没有写好，大家都知道这铺子是专门来卖烤鸭和麻辣兔头等干货的。
“等过段时间了我们这里还卖卤下水。”马氏瞧见过来的人，还不忘和他们宣传。
过段时间山上的猪就都要杀了，一下子就会多出来很多下水，林春燕早就想好那要拿他们来做卤下水。
比起肉，这些卤下水自然是要更便宜一些，去年特别冷的时候不能在镇上摆摊子，林春燕还买了许多下水在村里卖。
知道这个消息最高兴的就是在码头上干活的那些苦力，这些人从到冬天之后活计就越来越少，能不能抢到活计完全靠运气。
可日子总要过下去，过年的时候多少要买些好吃的。
比起肉和鱼来说，下水自然要便宜不少。
“想想那滋味就好吃。”在码头上蹲着的几个人在那里嘿嘿的笑着，“我得早点去排队，省得轮不到。”
“只说了最近会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你们买过那鸭架吃吗？上次我碰巧买过一次，价格也是便宜的很，可味道却不错。”
这些人在那里说着既便宜又好吃的东西，时不时就会站起来跺跺脚，活动一下身体。
第二天下午，林春燕早早去二郎摊子上拿了几条鱼，从马氏这里要了烤鸭，又去找韦柔姐杀了几只鸡。
昨天回去之后，这些跑货的人各自交代了几句，他们是倒头睡着了，可家里人听到之后都是担心的不行。
林春燕今天上门请他们去家里吃饭，好些个人心里都熨贴了不少。
“也是辛苦一路了，怎么也要得犒劳犒劳。”
赵娘子和吴家两个媳妇都没说什么，只吴婆子嘟囔了几句，又怕两个儿媳妇告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点头答应。
原先钱娘子还想让家里三个儿郎也去跟着跑货，听说这次出去有多危险之后，心里都开始犯嘀咕。
还是关大郎不在乎，“大丈夫不就是要在外面建功立业的，再说又不是一个人出去，多少都有照应的。”
钱娘子就多看了关大郎几眼。
赵娘子他们也都早早过来帮忙，还说随便做些就行，“昨天回来之后先是睡到半夜，醒来就吃了一大盆的面条。”
李有福把他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事说了出来，语气里多少带了些骄傲，“也是自己跑过货才发现不对劲的。”
张小就是和船夫一块过来的，两个人睡了一觉之后精神也好了很多，明显看出来家里人都给他们洗涮过了，不再像昨天那样浑身脏兮兮的。
一进院子，先是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船夫就先问，“这是做的什么好吃的？”
要不是知道林春燕的手艺好，他也不愿意这么大冷天跑这么远过来。
“炸鸡排！”林桃红在一旁兴奋的说，“马上就要好了。”
林春也给他们带了不少酒回来，这些汉子也不去屋里坐着，只在外面棚子下面把桌子搬出来，跟着大人过来的孩子也开始叽叽喳喳的帮忙搬凳子。
“真是香！”
桌子正对着灶间，能看到里面林春燕和王英娘在忙碌的干活，香味不受控制的一阵阵飘出来。
很快他们就看到炸好的鸡排被端了出来，外表金灿灿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炸的，看着就非常的酥脆。
灶间里的林桃红已经吃上了，把那鸡排放到嘴里咬上一口，还能听到咔吱的酥脆声，里面的肉却又非常的鲜嫩。
林桃红是头一次吃到这炸鸡排，只觉得从来没有尝过这样好吃的味道，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
林春燕不让她在烫的时候吃东西，这段时间林桃红也一直在改，可这次还是没有忍住，一边给鸡排吹气一边往嘴里放。
这些汉子过来的时候都带了自家的小孩，本来叽叽喳喳的就很热闹，可那鸡排一端上去，热闹声就淡了不少，都只顾着低头吃这些东西。
“这可真不枉我跑来一趟。”船夫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不过他看着孩子们爱吃那些鸡排，只尝了味道之后就不再去抢。
其他的菜色也都好了，鸡排是用鸡胸肉做的，剩下的那些鸡都被林春燕给炖了，做成了地锅鸡贴饼。
第179章
地锅鸡贴饼一端上来, 几个大人眼睛都直了，里面的鸡块看起来就让人有食欲，更别说旁边还贴了饼子。
这些饼子已经浸透了鸡块里的汤汁，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恨不得现在就赶紧拿了小饼子就着鸡块吃。
张大娘把林二叔叫过来陪席, 他们几个女娘就在灶间摆了一桌子, 也从地窖里拿了剩下的青梅酒出来。
怕他们喝这些酒太凉了，林春燕还提前把青梅酒给温了温, 这样喝起来正正好。
满当当的一桌菜让外面的几个人纷纷说太破费了，林春燕跟着张大娘出去敬酒的时候都还在这样说。
“咱们出去跑货都是挣着钱呢, 遇到那些事情也不是你们想的，何必这样。”
吴家大郎带头这样说了, 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就是，以后可不用这样费心。”
林春燕和张大娘把酒给喝了, “左右是你们辛苦了, 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好好歇一歇。”
也不多废话, 该表示的已经表示了，林春燕就和张大娘回灶间去吃饭。
鸡排她只在炸出来的时候吃了几口, 尝着味道是不错，不过因为没有撒上一些调料，总觉得吃起来单调。
“明年青梅下来的时候看能不能做一些调料出来。”
林春燕和他们说着，“磨成青梅粉撒在上面吃, 味道应该更好。”
林桃红和王英娘纷纷点头, 筷子也已经伸向了地锅鸡贴饼子, 显然这饼子在沾满鸡汤之后散发出浓郁的香味，让人吃的根本停不下来。
“我还是爱吃这个。”王英娘指了地锅鸡, “里面的鸡块也好吃，炖的十分的软烂。”
“我也是，这个我能吃五六个小饼子。”
“家里还有没有杏仁？”张大娘咂摸了一下嘴，她倒不怎么爱喝青梅酒，不像林桃红一样，看到就走不动路，“要是有的话再磨了杏仁露出来。”
“没多少了，回头去粮铺里看看。”
林春燕他们这边种杏仁的人家很少，他们每次要用的话都是从粮铺里买回来。
小孩子肚子吃不了多少，光那炸鸡排就占了不少地方，后头他们想吃烤鸭和那酥鱼的时候都吃不了几口。
看着他们委屈的捧着肚子吃不下的样子，林桃红就拉着林春燕看过去，“怎么那样可怜，一个个的都皱着小脸。”
“等会儿走的时候给他们装点瓜子，把剩下的那些菜也给他们分一些。”
家里的糖还没有开始做，王英娘想着再过段时间，等到进了腊月的时候再做也不迟。
到时候，她和慧姐儿打算去宋大娘的那个棚子下面现做，光那做糖的香味就那个传的老远。
张小舅吃完饭之后把几个人送走，约了下次一块儿吃饭的日子，他就决定回趟村里。
“总得回去看看房子和大哥他们。”
马氏在这边忙着干活，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去过，张小舅心里多少不放心。
“那我跟着你一块儿回去，明天就是冬至了。”张大娘想了想就说，“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回去了。”
冬天天冷，张牛力过来拿货的次数也少了，张大娘心里还是挺惦记着这事的。
林春燕就开始帮着他们收拾东西，大包小包的要带的可不少，都是给张大舅他们带的吃食和衣裳。
“这是给小妹的马甲和羊毛袜子，慧姐儿和兰姐儿都有。”张大娘怕张小舅心里嘀咕，还特意解释了一句。
张小舅就笑了，“我看到她们穿的了，也不像以前冬天那样冻的浑身发抖了。”
且在这边洗东西的时候都用的是热水，两个人今年没有生冻疮。
可以往生的冻疮却还是难受的很，林春燕就让她们日日用猪胰子洗着些。
王英娘手上那些冻疮都已经两年多了，还是时不时会难受。
两个人只打算回去看看，估摸着明天就能回来，就只带着那些见面礼往回走。
“路上可得小心些。”林春燕叮嘱他们，“要是山上的路不好走，还是走大路吧。”
“知道，你们明天从铺子里也早些回来，咱们在家里过冬至。”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下雪，山上的路倒是没有那么难走，林春燕和林桃红目送着张大娘离开才进了家里面。
热闹褪去，家里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林春燕他们洗漱过后就都挤在了火坑上。
“吃橘子吗？”
“吃。”
橘子也是要放在炭盆旁边烤一烤，据说这样吃起来能治咳嗽，哪怕橘子皮已经烤糊了他们都没舍得扔。
以前晒的陈皮都装在一麻袋小兜里放在地窖里，这一年的时间陆陆续续的也都吃完了，除了泡水喝之外，有时候还会放到肉里面去腥。
“要是咱们这边有橘子树就好了。”林桃红托着腮说，“咱们明年春天要不要在山上种一些？”
“咱们这边很少见橘子树，倒是可以找一找。”
屋子里很快就充斥着橘子的香味，三个人边吃边说起李有福的事情了。
“看样子不用等很久，兰姐儿就真的要嫁过去了。”
李有福喝了不少，大家这次有命回来都是托了他的福，自然都和他喝了几杯。
喝下去之后李有福就开始拉着张小舅说话，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兰姐儿的事情。
张小舅原本就同意，这次看他这样老实可靠，怕是很快就会答应。
“到时候咱们几个也有的忙了。”
女方出嫁的时候还得做一些被褥鞋袜出来，一般都是亲戚朋友们帮着一块儿做。
三个人说着说着就都打了哈欠，吹了灯早早就睡下了。
梨花和赵娘子却没着急睡觉，两个人在屋里织着羊毛袜和围巾，都织到眼睛发酸才停下来。
“去歇了吧梨花。”赵娘子拍拍她的手，“不能一直这样熬下去。”
梨花心里总觉得上次赎她回来花费了家里不少钱，让李有福娶媳妇都不好娶。
赵娘子知道她的这个心思，见她下了工回来还愿意织东西补贴家用，只觉得心里难受。
“你哥那也是自愿的，咱们都乐意的很，要是你还留在那里受罪，我们几个在家里用着你卖命的钱，怕是死了都不安心。”
赵娘子见梨花起身要去洗漱，才轻声对她说，“再说如今咱们日子已经好过起来，你养的那些兔子多好，可卖了不少钱呢。”
算起来挣的钱已经差不多够当初他们家里拿出来的那些了，赵娘子给她算了算，“你哥如今的活计挣得比你还多，以后你挣得那工钱就自己留着。”
梨花有些犹豫，她知道村里上工的小娘子手里多少都留着钱的，就连外村的桑珠儿也是，他们都不会一股脑的把钱给家里。
可梨花心里有愧，从来都是挣多少就给多少。
赵娘子这个话让梨花心动起来，犹豫着问，“我真能自己拿着？”
“能，你哥要是真能把兰姐儿娶回来，好日子可在后面呢，算下来还是家里人对不起你，以后肯定也给你找个好人家。”
梨花扭捏了一下，脸上却带了笑出来。
回头赵娘子钻到被窝里要睡觉，李铁蛋却推了推她，“我听到你和梨花说的话了。”
赵娘子干了一百天的活本来就很累，这时候就有些不耐烦，“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我看着还是让梨花再给咱们一段时间吧，毕竟娶媳妇要用的钱多的很，咱们还想着再盖个房子出来，手头又会变紧。”
赵娘子的瞌睡一下子醒了，不嫌害臊的说，原先她也是这样打算的，一家子人要一块儿努力给李有福娶媳妇，分什么你的我的。
可她今天去林春燕家里帮忙的时候才知道，上工的小娘子都是自己收着钱，最多会给家里补贴一下家用，没人像梨花这样任劳任怨的全给他们。
“我就问你，梨花这手里的钱用来盖了房子，那房子和梨花有什么关系没？”
李铁蛋卡了一下壳，结巴的说，“那是给有福娶媳妇的，以后梨花嫁出去了也有她婆家给盖房子。”
“合着梨花就是白帮家里干呗？当初把她赎回来的钱说白了也是梨花卖身的钱，她也不欠咱们什么——咱们反而让她去受了苦，后头上了工之后她可都把钱给咱们了。”
算一算，可是有老大一笔了。
那兔子并不好养，一病就是病一窝，照料的很是精心，梨花一个小娘子也不嫌脏不嫌累，每天都把兔子窝打扫的干干净净。
就这样才让兔子好卖出去，挣了一笔钱。
“就这么说定了，那些钱都是梨花赚的，她想买花想买衣裳的，哪怕就是以后带去婆家都随她的意，咱们自己不也能挣钱？”
李铁蛋就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他还想说李有福下面还有个李有得，将来让他去学堂或者学手艺娶媳妇都是要花钱的。
不过他说不过赵娘子，家里的事情都是赵娘子做主，人家还在豆腐坊里上工，他只有照料地里的活计，从心底也觉得矮了一头。
梨花第二天就把这事告诉了林春燕，“我还真想买些簪子镯子的，你们过年去不去买？”
林桃红在那边就兴奋起来了，“我肯定去，我手里也有一笔钱，左右买了金的银的也不碍事，以后还能再换钱的。”
她还记得梨花从前带着的一个镯子，“我觉得特别好看，也不知道从哪里打的。”
那个镯子是钱小娘赏给她的，梨花也不知道来路，不过她知道县里面有一个不错的首饰铺子，“到时候年前咱们一块儿去。”
林春燕也跟着高兴起来，“我看行，到时候一块儿去，看看村里面还有谁想跟着一块儿去，咱们也热闹热闹。”
虽然说刚买了烤鸭铺子，不过那四十五贯钱却是张大娘王英娘都拿了一些出来，只说等着吃干股。
张大娘之前就因为拿出来的钱少，吃了好大的亏，这次可不敢那样做，王英娘拿多少她就拿多少。
“怎么又来了？”王英娘和他们说话的时候看到关大郎在外面张望，就有些不耐烦，说了这话就自顾自的回了屋子。
之前都是张大娘和这关大郎说话，这次她不在，那关大郎可能也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扁担嘿嘿笑了几声就走了。
后头跟着的关二郎和关三郎也都有样学样，放下就跑。
“怎么每次来了就那样笑着。”林桃红也觉得关大郎有些傻，“这样可不行。”
梨花却盯着那关二郎看了几眼，钱娘子生的这三个郎君里面，可就数关二郎长的好看，就拉着林春燕说话，“他人怎么样？”
梨花比他们岁数都大，赵娘子之前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她慢慢寻摸起来了。
郑媒婆也上门过两次，说的都是外村人，条件也在他们那村里是数一数二的，不过梨花不想嫁的远了。
她知道林春燕不想嫁人，如果那孙安元合适的话，也会在他们村里盖房子，她就想着离他们近一些。
很多事情没人同他们说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真假，比如原先很多人都说给人去当丫鬟好，村里争着抢着去当丫鬟的不在少数，杏花也是被这样坑了。
梨花每次想到杏花的时候都觉得心里不得劲，也没了刚才拉着林春燕看那关二郎的心思。
“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快过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饱穿暖的。”梨花一说这个话，院子里的众人就都安静下来。
“真想她赶紧回来。”
赵杏花打了几个喷嚏，把身上的衣裳给裹紧了。
这是周晚娘托了白娘子给她送来的，说是林春燕她们做来的，特别的保暖。
赵杏花一拿到这个就穿上了身，哪怕赵王过来说了好几次样式奇怪她也没有脱下来，依然自顾自的穿着。
不过赵王并没有来说过几次，进了冬天没多久他就开始忙起来，有时候一连好多天都不回府里，连王妃肚子里的孩子都顾不上。
底下的丫鬟婆子们不知道从哪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在府里乱传着，王妃哪怕怀了孕也是个铁腕大娘子，打了几个人的板子才让府里安静下来。
赵杏花也被叫过来看打人的场面，其他几个小娘子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回去了一个个都说病倒了，赵杏花索性也装起了病，连去王妃那里请安都省下了。
唯一让她觉得遗憾的是出门怕是不能了，她也许久没有见到白娘子，除了能看懂她偶尔送过来的信之外，连回信也不能。
这日子一直持续到冬至这天，她推开门出来看到外面阳光不错，就拿了锄头往后院开垦的地里走。
赵王给她分过来的丫鬟都是多少会一些农事的，这些丫鬟们为了讨好赵杏花，干起活来比她还要利索，有时候还能和她说说地里庄稼的收成。
今年她没像去年那样执拗，用上了从前在村里从来没有见过的暖房，里面温度比外面可高上不少，在里面直接能种上一些其他季节的蔬菜。
赵杏花总想着以后还回青山村，赵王请人来给做暖房的时候她看得格外仔细。
说起来也不太难，就和屋里剩的那火墙一样，只不过需要持续的生火，听说有的地方还会专门引入温泉水来保暖。
像这样种菜的人家不少，自然也有拿来种花的，就算是在冬天，汴京城里也有不少人头上都戴着新鲜的花。
上次她们几个小娘子纷纷抱病不去请安，王妃还给她们一人赏了一匣子的花，都是水灵灵的才开没多久。
今个才在地里干了一会儿的活儿，赵杏花还觉得身子骨都没舒展开，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这又是闹哪儿一出呢？”身边的丫鬟眉头先蹙了起来，“不过是主子爷这几天来的不那么勤快，什么阿猫阿狗都跳了出来。”
她这话自觉的是为赵杏花打抱不平，府里面其他的小娘子早就失宠了，除了怀孕的王妃之外，也就赵杏花这里赵王总是过来。
不过她嘟囔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往下说，知道赵杏花不爱听她这样说，放下锄头之后就赶紧往外去看。
另一个丫鬟却陪在赵杏花的身边，给她从篮子里拿了帕子和水壶，“娘子，要不咱们也去屋里歇一歇，等身上落了汗再过来。”
赵杏花只觉得心脏砰砰跳的比以往都快，这天可是冬至，自来就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
这一天的时候，听说外面还会解了关扑的禁令，人们都换了新衣，穿着新的罗袜上街游玩。
没人会不长眼的在这一天闹事。
“你先去准备一些东西，把我以前的衣裳也拿出来晒一晒，我在这里歇一歇。”
赵杏花尽量用自己平静的口吻吩咐，丫鬟一点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本来府里上上下下就都知道这个朝小娘很是古怪，根本就不喜欢别人上前服侍。
暖房里一下子就只剩了赵杏花一个人，她左右张望了张望，脑子里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也许这就是白娘子说的合适的时机。
她根本就不想在赵王府多待一天，早就想逃出去。
只是逃出去之后，赵王会不会找到她和周晚娘所藏身的地方？
赵杏花心脏砰砰跳的比刚才还要厉害，外面的声音也比之前要更吵闹一些，出去的那个丫鬟还没有回来，赵杏花就先把自己身上的那绫罗绸缎给脱了，想了想连毛衣也没有留。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等丫鬟回来之后她还要解释上一两句。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有多正确，伴随着一阵仓促的脚步声靠近，靠近暖房的人却不是一直在她身边服侍的那丫鬟。
赵杏花也认识她，只不过碍于身份两个人从来没有过多的接触，这个时候看到李大娘子，让赵杏花心里的猜测更大了几分。
“赵小娘？”李大娘子身上的华服已经退去，连耳饰那些都没有戴，来的时候她是碰到了赵杏花身边的那丫鬟，见她知道发生的事情已经开始脸色发白，急着回屋里收拾自己的东西，就赶紧问了赵杏花在哪里。
“快跟我走，一会儿怕就是走不了。”
赵杏花问也没问，只是把脱下来的衣裳随意的卷了卷，忍着发抖的身子跟在李大娘子的身后。
那衣裳在路过一口井的时候直接就扔了进去。
“咱们得快些，一会儿等王妃那边收拾好，能顾得上咱们的时候，可就跑不出去了。”
不过是事情来的突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才这样。
李大娘子对府里很熟悉，七拐八拐的拉着赵杏花避开了人，眼看着很快就能跑出角门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
李大娘子一听那声响，脸色立刻变得煞白起来，比刚才听到赵王被拘在皇城怕是不好这消息的时候脸色还要白。
回来报消息的是赵王身边的一小厮，他显然回来的很不容易，身上脸上全都带着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王妃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吓了一大跳，险些没有晕过去，强撑着身子听完了那小厮带回来的消息。
他这一路回来让府里不少人都看见，这才一下子就乱了起来，生怕一会儿官兵来围堵王府，自己到时候被连累的小命不保，才四散逃开回去拿自己体己银子。
只是没想到那些官兵来的这样快。
李大娘子当机立断领着赵杏花往另一条路上跑，两个人轻装简行，什么行李都没有收拾，就是想在那些官兵赶到之前跑出去。
“听说外面也已经乱了，咱们这次能不能活命就看老天爷保不保佑。”李大娘子扭头朝赵杏花说，原以为会看到赵杏花惊慌失措的样子，谁知道她脸上竟然还带着几分淡然。
虽然死在乱刀下很不甘心，但总比一辈子被困在这样的地方当一只金丝雀要好。
赵杏花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汴京里的政乱他们白云镇丝毫不知道，冬至一大早起来见外面阳光很是不错，天也是湛蓝湛蓝，让人忍不住就多了几分笑。
“这样大好的日子就该配这样的好天气。”林桃红伸了个懒腰，催着林春燕今天早点去铺子里。
“还得去买梅花消寒图，今年说什么也要涂满。”
“是得早点去，今天怕是买饺子的人更多一些。”
林春燕洗漱好就去了张珠玉的家里，除了各色的饺子装在麻袋里之外，林春燕还专门弄了一袋什锦饺子。
把各色的饺子馅放在一块，能吃到什么馅儿全靠运气，像开盲盒一样有趣。
“这个有意思。”里正娘子帮着装车的时候就说。
二郎过来拉饺子的时候，林春燕还同他说了下半晌要早些回来，“顺便再去拉一些高粱。”
冬至这一天可以做冬酿酒，一直到开春的时候再打开喝，酒香也会变得十分的浓郁。
“行，今天我们也早早回来。”
“我们家晚上要吃羊肉羔子和饺子，你们记得来我们家吃。”张珠玉是被里正打了巴掌之后第一次站在了门口，今天的太阳也不知道怎么有些刺眼，她用半个手掌遮了一下脸，唇角就往上提了起来，邀请林春燕一定要来。
第180章
“他们晚上要吃小羊羔呢！”林桃红走远了还在嘟囔, “大姐，咱们今天晚上也做小羊羔吃吧。”
她不想去找张珠玉吃东西，可是又馋那小羊羔，就缠着林春燕答应。
冬至这天可不就是要吃羊, 林春燕点头应了好, “一会儿和周大爷说一声。”
她已经想好要做什么, 就吃那盏蒸羊，也不费什么力气, 只要把小羊羔肉切成片状，把这些羊肉放到碗里面上过蒸。
直到那羊肉蒸的软烂了, 吃到嘴里的时候还能感受到羊肉那鲜嫩可口的汁水。
林春燕也忍不住开始流口水了。
二郎在一旁乐呵呵的笑着，“不用专门和周大爷说, 今天吃羊肉羊杂的人可不少，一会儿咱们回来直接去拿就行。”
林桃红看他比之前开朗了不少，就凑过去问他, “二哥, 你和梅娘怎么样了？”
二郎脸色一僵, 想到之前和林二婶在家里吵架的时候，有些尴尬的说, “如今都好了，她去做烤鸭也不错，不用和香娘日日面对着。”
“那你们可是要什么时候成亲？”林桃红继续问。
“还没想过，我每次问梅娘她都支支吾吾的, 说让我自己看着办, 我就以为她不乐意。”
林桃红和林春燕对视一眼, 有些怒其不争，“什么不乐意啊！不乐意人家还能和你说话, 要是真想娶人家，还是早些让二婶同意。”
说了这个，两个人又说起双姐儿来，她已经回家好长时间，也不知道最近怎么样。
二郎就闭了嘴，只听着林桃红和林春燕两个人说话。
到了铺子里，门前已经排了队，段夫子看到他们来就松了一口气，“我听着好些个人都是从县城那边过来的，说是专门过来尝咱们这里的饺子！”
林春燕往排队的人身上张望了几眼，脸上就带了笑，“咱们赶紧开始煮，很快就能煮好。”
又把什锦饺子给拿了出来，依样摆了出来，各色的饺子一排排的，看起来就十分的壮观。
“今年可真是热闹。”段夫子帮忙的时候就说，“去年还没有这么多县城里的人过来，也不知道饺子够不够？”
“可是呢，怎么今天就来了这么些个县城里的人？”林春燕也不知道，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娘子恰好就是县城那边过来的，听了他们说的话就笑起来。
“你们在我们县城那边也是出了名的，原先只知道你们白云镇上有一个做饭好吃的铺子，大家也都不知道有多好吃，倒是没想着过来，前不久不是县太爷过来了！”
县太爷过来看了黄娘子的那算术班，走的时候林春燕还给他们装了一些火腿松花蛋，让段夫子帮着送给了那几个县衙。
那些人有的孙捕快带着来过他们的铺子，有离这里近的就偶尔会过来吃，那些离得远的过来的倒不是特别勤快，左右都不是很陌生。
这些东西就是他们铺子里的孝敬。
县太爷早就吃过他们铺子里的东西，看着林春燕送上来的这些，除了给手下人分了分之外，剩下的都拿回来家。
这一下子就传了出去，都说县太爷也觉得铺子里的东西好吃，县城里的人都很会跟风，就想着过来尝一尝。
恰好今天是冬至，一些消息灵的、爱吃的饕餮就都过来了。
认真的来说，县城离白云镇很是相近，但是因为书院还有几个大户都在白云镇这边，人们说起来的时候都只提白云镇，倒是把他们县城撇在后面。
很多县城里的人对他们白云镇上就多少有些不喜。
林春燕利索的开始煮起饺子，见来了这样多的外地人，宋大娘马氏他们也纷纷叫卖起来，那边的金娘子和曹老汉也不甘示弱。
“好吃的春卷，有豆沙红枣甜馅儿的，也有荠菜梅干菜等咸馅儿的……”
“馄饨馄饨，五色的馄饨，保管好吃，走过路过别错过。”
“烤鸭、麻辣兔头、好吃的松花蛋和火腿，只此一家……”
金娘子和张大娘关系不错，和马氏关系可不怎么地，见马氏叫卖的声音大了，也扯着嗓子喊起来，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互相还别上了劲儿，差点就打了起来。
林春燕煮饺子的时候抽空看了几眼，差点没撅过去，那边林桃红却看的眼睛都笑弯了，还和林春燕说，“我看还是金娘子赢了，去他们那边吃馄饨的比较多。”
原先冬至的时候没有吃饺子的习俗，大多数人吃的都是馄饨，也就这几年人们才慢慢吃起饺子来。
再说，一个烤鸭的价格可是就要比馄饨贵上不少呢。
金娘子高兴，叫卖的声音更大了，还让卖小笼包的曾老汉过来帮忙收拾碗筷，“一会儿给你分几个钱 。”
“我才不去，我这小笼包也是一绝，买的人多了去。”
曹老汉哼唧，看着不远处卖鱼羹的宋娘子那里也是忙碌的很，梅子脸上的花都笑开了。
“要是他们这些县城里的人能经常来就好了。”曹老汉心满意足的说，“咱们就都能挣上不少钱。”
“你还别说。”金娘子抽空和他说话，“咱们这里的吃食好吃，离县城又不是特别远，那别的镇上的人还愿意坐了船过来吃，怎么他们县城里的人就不能了？”
从县城到他们这里连船都不用坐，直接走着来也没多长时间。
很多人都是不在这里吃饺子的，直接拿了回家煮，有一小部分是拖家带口一块儿过来，也算是赶个热闹，直接让林春燕他们煮了，再去买些其他的小吃回来。
“真好吃！”有人先吃了饺子之后就开始竖大拇指，不说各色的馅儿有多稀奇，主要那味道也是好得很。
“关键价格也不贵！”算起来比在县城里吃还要便宜不少。
“你们去铺子里看了没？买了票进去还能买上半份，也就四五个铜板就能吃上肉菜，什么京酱肉丝、鱼香肉丝的，听说还总是换了样式。”
“可惜今天肚子已经撑得慌了，下次过来再吃上一些。”
秦老丈人拄着拐杖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多人，和同样拄着拐杖的刘老丈人说，“咱们也就一个月左右没出来，怎么就多了这么些个人？”
刘老丈人他可是听了好一会儿，这时候就感慨起来，“除了咱们镇上的，还有县城里的人过来，可不就是人多了。”
“我还说哪个村子过庙会了呢。”秦老丈人乐呵呵的，还给旁边一看就是头一次过来的人说，“一会儿你们吃完饭走的时候，还可以去那清风楼里转转，里面的点心也是一绝。”
“这个我们倒是听说过，走礼的时候也尝过，原就说一会儿了要去买那沙琪玛。”
“不仅那沙琪玛好吃，如今最好吃的数那肉松小饼了，夏天的时候还有薄荷糕，吃了也是凉爽的很。”
“夏天还有凉糕卖，那也是个好吃的。”旁边有人插嘴，周围那些白云镇的人立刻就推荐起自己喜欢吃的，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等李娘子过来拿饺子的时候，才发现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她惊讶的问，“今年怎么比去年卖的还要好？”
去年那卖饺子的盛况她还历历在目，还说今天要过来拿一些，没想到还是来的晚了。
“热闹些好啊，不过今年有人帮着捏，倒是不用像去年那样早早就没了。”
里正娘子是帮着过来送饺子的，他们几个在家里捏个不停，捏的差不多够了才停下来，怕卖不出去砸在自己手里，里正娘子就坐了自家的马车过来，主要看看还用不用捏。
来的路上看着这样好的天气，想到的却是去年她冒着风雪去林春燕家里买饺子的场景。
“真是一年年过得快的很。”
到了这里也被吓了一大跳，看着胡大强他们帮着搬饺子才去和林春燕说话，“燕娘，我们还说捏这些个就够了，看样子回去还得捏上一些？”
林春燕露了个笑容来，“大娘想的没错，原先这么些个可不就是够了，偏今天来了不少县城里的人。”
里正娘子咋舌，“真是跑这么远过来都要吃咱们的饺子啊！”
语气里就带了几分与有荣焉，“那行，我就赶紧回去捏，一会儿再给你送来。”
“好嘞大娘，路上可要慢一些。”
里正娘子也是个利索人，听说年轻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会干的，就看这驾马车的本事也不是一般人能会的。
她却很轻松的让马车拐了个弯往回走，没多大会儿还能让马跑起来。
林春燕顺着太阳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一旁的李娘子奇怪问，“看什么呢？”
“想着以后有机会了可要学一学。”
李娘子噗嗤就笑了，“这你也要学啊？我瞧着你会的已经够多了，那小娘子写的书你都已经读起来了不曾？”
周晚娘的书写好之后也给了林春燕一本，她每天到了铺子里都要跟着段夫子学一会儿，也没表现的学的多快，每天认识几个字就够了。
“自然是要学的，不是也送了你一本，难不成你没开始学？”
李娘子有些羞赧的摇摇头，“没有呢，哪里顾得上。”
怕林春燕说她，赶紧补充，“回头了就看。”
林春燕就笑了笑，给她把饺子都数了出来，随口问，“你家郎君是不是要去考会试了？可是都已经准备起来了。”
李娘子压低声音说，“也是奇怪的很，这事早说了定下来，我听说老太太也开始让他们收拾起来，偏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要过年了，就把这事给搁下了。”
林春燕奇怪抬头，会试这样重要的事情还真能搁下不成？难不成那王相公和王大娘子两个人也不管？
她摸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觉得李娘子说的也有道理，估摸着就是过年的事情。
李娘子却知道王老太太她的手腕，别看总是笑呵呵的一个模样，对下面的几个哥儿姐儿也是好得很，可这好里面有几分真心就不知道了。
有时候夜里睡不着，李娘子琢磨这些事情的事情就想，她要是遇到王老太太这样的事情，那王老太爷敢这样对她，她就是一把火给把府里给点了也不受这个窝囊气。
可能这就是人家是老太太，她则只是一个厨房的管事吧。
李娘子拿着饺子回了府里就开始煮，今年还和去年一样，从林春燕这里买回去的饺子只是几个主子吃，下人们还吃他们自己捏的。
周大娘子的性情十分古怪，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些，伺候她的人都会比以往要小心一些。
这次煮了饺子送上去，周大娘子就开始念叨起来，“也不知道你们这里是怎么回事，咱们那边府城这天可都要吃府里自己捏出来的饺子。”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王小郎君和清姐儿两个人都只顾着低头吃饺子，谁也没有抬头看这个姑姑。
只王老太太不轻不重的看了她几眼，吃完一个荠菜馅儿的才开口，“不愿意吃就别吃，我看你嘴上这样说着，可吃的一点儿也不少。”
周大娘子脸色一下子就涨红起来，平日里王老太太就老是说她，她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也只能忍耐着，如今当着两个小辈的面就这样说，让她脸面往哪里放？
想放下筷子走人，又实在舍不得这饺子的好味道，好些个都是她从来没有尝过的，这一碗什锦馅儿里面饺子的种类可不少。
王老太太原就是想让她每个馅儿都尝一尝，看看最喜欢吃什么馅儿的，以后也好买来吃，可她这个性子实在不讨喜，看着她自己在那里尴尬的不行，只能叹了一口气。
实在是当初只顾着和王老相公斗气，和那个小娘比来比去，把这个唯一的女儿给养歪了。
最终她还是给周大娘子递了台阶，“一会儿吃完了你帮我出趟门，问问镖局那边年前还能不能送镖。”
周大娘子这次只点了头，再没开口说什么。
清姐儿和王小郎君出来之后还心有戚戚，两个人裹了厚厚的斗篷往廊下走，一边说着外面的热闹。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吃到这个饺子了，我都有些没有吃够。”
清姐儿小声抱怨着，另一边的王小郎君有些心不在焉，听了清姐儿的说话声也没反应。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各自的院子，然后在身边人的簇拥下进去。
里正娘子回去一说还要捏饺子，张珠玉本来都已经躺下歇息，听了也是麻溜的起来就要和面。
另一间屋子里的里正听了这个动静，往外面张望了几眼，也跟着起来去帮忙。
那张大娘的嘴果然大的不行，转眼就把他在家里做了什么给说了出来，这两天每次他出去转悠的时候就会被人打趣。
一开始里正面子上很是抹不开，觉得被人看了笑话，谁说他还要反驳几句，回来还和里正娘子抱怨张大娘不靠谱。
里正娘子直接哼了一声，“下次谁要是再这样说，你就让他们学着点，谁家过日子只指着女人干灶间的活？人赵怀子还有那江琴姐的男人不都在家里干，你这不也能做个表率。”
里正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回头有人再说的时候就拿了这事出来，“懒汉子没人要，你看娶上好媳妇家里过上好日子的，谁家不是汉子婆娘一块儿干。”
李铁蛋本来还想笑话里正，听了这话傻眼了，“还有这一说呢？”
“那是自然了！你们都不懂，这是旺家！不信你们回头试一试！”
那边赵怀子憋着笑，见李铁蛋他们看过来了，赶紧点头，“里正说的可是呢，咱们都没听这样的见识，听他说的准没错。”
赵怀子原先可是半条命都没了，差点都救不活，可如今人家日子也过起来了，他说这个就特别有信服力。
回头里正就听说村里好些个人都下厨帮忙干活了，不过他们可从来没进过灶间，做出来的实在难以下咽。
里正就得意起来。
张珠玉别看平日里骄纵着，有些不知礼数，可她偏有一股心气，这几天这样累她也没有叫过苦。
里正就有些可惜张天河没有这样的心气，不然怕是早就能考上举人了。
他也渐渐明白林春燕为什么要让张珠玉捏这个饺子了，就连他也没发现张珠玉还有这样一面。
等下半晌的时候，来买饺子的人渐渐没那么多了，林春燕把剩下的饺子归了归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过来。
说是熟悉，实在是摆摊这么长时间也就碰到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就是从前那卖面条的沈娘子。
毕竟同行就是冤家，抛开那些再看，大家不过也都是为了生活。
沈娘子来的时候没有空着手，笑呵呵同林春燕打了招呼，“早就听说你们这铺子已经开的很大，还从来没有过来看过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春燕也回了一个笑，“许久没有见了，沈娘子可还好。”
“也就那样凑合过，不过是为了糊口。”沈娘子把带来的东西放下，“一直说着想过来，心里也没好意思，怕你娘见了我就要打。”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四处张望了张望，“怎么没看见你娘？”
“她去我舅舅家了，估摸着一会儿就能回来。”
沈娘子就大大松了一口气。
林春燕扫了一眼，见沈娘子带来的东西可不少，她就没想着要，“怎么还带东西过来了？”
“收下收下，也没什么好的，都是一些小玩意。”沈娘子后面的话就有几分扭捏，“毕竟我那手艺也是从你这里偷学的。”
她后来不卖面条，跑到县城里卖肉夹馍，不过她没让林春燕教，都是自己琢磨的，卖的不温不火的。
可到底抢了林春燕的生意，去年林春燕看到她的时候也没计较，还拦着张大娘不让她过来闹事。
沈娘子一直记着这些。
林春燕和她推辞了几个回合，只能拿了几份饺子出来，“那咱们交换一下，今天冬至呢，也省得你们回去捏饺子了。”
又是一阵推辞，沈娘子才把那饺子收下，看着不远处那卖面条的夫妻两个有些感慨，“瞧着他们就能站住了脚，我要是再多等等，你们这铺子一开起来，怕是我还能继续卖面条了。”
可世上也没有后悔药，沈娘子也只是随意感慨了几句，她害怕张大娘突然回来，说了几句就走了。
金娘子等她一走就过来问，“那是谁？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就是那沈娘子。”
“我的老天奶奶的，她这是发什么神经，竟然知道过来给你们送礼，我瞧着都拿了些什么。”
她就要伸手去够，林春燕给拦了一下没让，“送什么都是心意，再说我也没教过人家怎么做肉夹馍。”
其实不只是肉夹馍有人仿制，林春燕一直没去过县城那边，听今天来买饺子的人说，他们那边也有卖和他们这边馅儿没什么差别的烧饼。
“就连豆腐脑也有人卖，不过小料没有这样多就是了。”
林春燕倒是没怎么担心，豆腐做多了本来就知道怎么做豆皮豆腐脑这些，洪娘子不就自己琢磨出来了。
不过是原先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做好吃，卖的人又少才让她钻了空子。
金娘子又喋喋不休说了许多话，帮着林春燕收拾一通。林春燕看着饺子还有不少，干脆就给周围摆摊的人一人分了一点。
从金娘子曹老汉到烧饼婆婆，卖面条的夫妻两个还有卖鱼羹的宋娘子……每个人都给分了一些饺子。
他们也都不白要，各自拿了东西回赠，就连林桃红心心念念的那八十一个梅花图都有人给送了。
“回去了可是要煮这些饺子吃了。”这些人都笑呵呵的，“难得今年冬至天气好，早早回去还能洗涮洗涮。”
“是啊，清爽冬至邋遢年①，怕是过年的时候就要刮风下雪不好过了。”
林春燕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和他们闲聊，舒服的就差眯上眼睛睡觉了。
“燕娘，你身上穿的那马甲暖和不暖和？”烧饼婆婆在她旁边坐着问，“我瞧着你这几天一直穿着，倒是不怎么见你穿那个毛线打的褙子了。”
林春燕就让烧饼婆婆动手摸一摸，“这是鸭毛做出来的，你凑近了闻还能闻到一股味儿呢，不过暖和是真暖和。”
烧饼婆婆就动了心，“那你们那手工小组可是卖这个不？”
她年纪大了，就有些怕冷，左右手里也有了钱。
“要是卖的话我也要一个。”金娘子在一旁附和。
“回头我问问。”林春燕把这事给记下了，“主要羽绒马甲一直不是咱们小组主要做的，怕是没有多余的。”
“那你可得帮咱们操些心。”烧饼婆婆乐呵呵的说，“要是有多的，就给我儿媳女儿都做一个。”
“还有珠儿的，咱们都穿上这个暖和的马甲。”
林春燕正和他们说的热闹，于船夫跟着一个年轻的后生下了船，指了林春燕说，“你找的那林家三房就是他们家的，到时候让她给捎回去就行。”
那人也是附近村的，跟林二婶的娘家几个哥哥有些来往，多少知道这里面的情况，直接就把信给了林春燕。
“谁给我三叔寄来的？”
那人有几分欲言又止，林春燕想了想就和他走到了一旁，见四下没有人了，这人才开口，“是你爹给送来的，说是要借钱，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