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新也反应力很快,但那也只来得及把手上的头骨和背包塞到绪子怀里,然后把这只小幽灵给退出去,他肩上的夏油杰可就惨了。
夏油杰从五条新也身上咕啾一声滚落下来撞到墙壁边。
见五条新也和禅院直哉都无心关注这边,他迈着短小的腿,溜到绪子身后的那个兜帽里藏着。
自己的悬赏大概率已经传遍了整个咒术界,不确定禅院直哉是否见过他这位特级诅咒师,要是对方认识他的脸那可就糟糕了,五条新也会有麻烦的。
充当了肉垫的五条新也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疼,原本架在鼻梁上的茶色墨镜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他干脆利落地把禅院直哉掀到一边,破开的天花板所带来的木屑在眼角处划出一道又细又长的口子,鲜血霎时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禅院直哉灵巧起身,顺势给咒灵垂下来的脑袋狠狠来了一拳,促使其深深嵌入墙壁之中。
要不是这玩意儿突然袭击,他怎么会出如此大糗?
实在是太丢脸了。
还是在他非常讨厌的人面前。
没错,只是短短相处了几个小时,这个叫“桑原新也”的咒术师已经成了他心中第二讨厌的人。
五条新也用指腹碰了一下脸上的划伤,刺痛感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我做了什么?这话应该反过来问直哉君吧?”
说话间,那些渗血的伤口已然消失。
按照此方领域的空间流速,禅院直哉在这里待了半个多小时,要说什么事都没发现那是不可能的。
这里只是特级咒灵未施加术式的未成型领域,禅院直哉还说了一大堆天花乱坠的东西混淆他的判断,一般咒术师听到自己的同伴给出的信息,自然也不会细心去分辨真假。
起先他还真以为这个领域比较特殊,需要满足一定条件才能让必中术式发动。
但他还不了解自家睚眦必报的男朋友吗?
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要求他去二楼走廊的尽头那躲,无非是已经发现了那地方有问题,就等着他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掉进早就挖好的坑里。
而禅院直哉自己则跑去了三楼,准备等咒灵把他揍个半残不死的时候勉为其难地出手相救,事后再狠狠嘲笑他一顿。
还好自己特意留了一个心眼。
他只将计就计罢了。
禅院直哉一定没想到咒灵居然跑去了三楼。
屑男友不乖,放出去遭受一下咒灵的毒打就好了。
这不,正不爽地朝他哈气呢!
注意到伤痕愈合的禅院直哉微微惊诧。
“你会反转术式?”
整个咒术界也没几个人掌握反转术式。
唯一一个能对他人施加治疗的反转术师常年待在东京咒术高专的结界内部。
五条新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你那是什么态度?”
五条新也突然冷淡起来的态度叫禅院直哉心里也莫名生起了几分火气。
他愿意很他这个平民说话就感恩戴德去吧!
还敢用这种口吻应付他。
五条新也挂上虚假的微笑,那张精致的脸也随着笑颜的洋溢愈发艳丽,仿若赤色山茶花,夺人心神。
“没什么啊!我们还是专心对付咒灵吧!禅院君。”
对方突然转变的称呼让禅院直哉心尖微微一颤,毒蛇般的阴冷视线剜过五条新也的笑脸。
他压了压眼尾,蜷缩起自己的手指,用力咬了一下后槽牙,脸上的咬肌也微微酸涩了起来。
这家伙什么意思啊!
距离忽远忽近的。
“……呵。”
禅院直哉在心底冷冷地嗤了一声。
那么在意做什么?
说到底,这家伙也只不过是一个来自小家族的咒术师罢了,和身为禅院家下一任家主的他本就有天壤之别,识趣点的人早就对他露出阿谀奉承的嘴脸了。
夏油杰露出死鱼眼。
“……”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两人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吵架,咒灵都藏起来了!
心这么大的吗?
四周空气骤然一冷。
感受到什么的绪子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那……那个……”
咒灵忽然从一扇门中窜出,长长的脖子带着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快速朝女孩儿袭去。
尖锐的声音在整条走廊回荡,上方悬挂的廊灯明明灭灭。
“绪子!绪子!不许离开我!谁允许你离开我的!!”
绪子惊恐地看着“母亲”离她越来越近。
禅院直哉无动于衷,一只小小的魂灵而已,魂消魄散也不关他的事。
打定了主意想要带绪子离开的五条新也不会不管,他稍稍勾了勾手,那张平板的脸在距离绪子只有几公分时稳稳当当地停滞住了。
绪子腿一软,坐在地上,黢黑的双目睁圆死死盯着她的“母亲”。
禅院直哉见五条新也使用术式,眼尾微挑,来了点兴趣。
和空间有关吗?
乍一看有点像是在咒灵和幽魂之间竖了一堵空气墙。
然而下一刻他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只见充斥着天青色咒力的细长丝线交错分布在狭小的走廊之间,结结实实地缠绕在咒灵的脖子身上,并一点一点收紧。
咒灵非人的皮肤一块块崩解露出其中奇怪的暗紫色血肉,呲拉声响起,肉块崩碎而开,紫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而那些颜色偏白一点的部位仿若蠕虫般扭曲着。
五条新也撇了下嘴,有点嫌弃。
这可是他刚买没多久的线啊!
禅院直哉在心中下了判断。
操控丝线吗?
是个可辅可攻的术式。
但也就那样吧!
和他的投射咒法比差远了。
这家伙身上最大的亮点就是会反转术式。
自负的小少爷对五条新也不屑一顾。
咒灵被“碎尸”之后,那些丝线也重新隐没在了空气之中。
夏油杰暗戳戳从绪子的兜帽里探出一点。
先前五条新也就说过自己的术式和“剪断与连接”有关,他当然不会觉得五条新也像现在所展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夏油杰知道五条新也经常帮着五条悟做些不为人知的事,五条新也身上也极具神秘色彩,也不知道这两人暗地里到底想做什么。
咒灵只要通过对咒力的简单操作就能让它们残缺的肢体重新复原,那只咒灵本被五条新也切割得四零八落的“尸块”化作一滩粘稠的水渍融入地板之中。
绪子连忙跑到五条新也身边,拽住工装裤上一条装饰性的小链子,哆嗦着声音说:“妈妈又来了。”
五条新也安慰性地揉了揉绪子的脑袋。
原先损坏的别墅重新组,浓郁的咒力自走廊最深处涌现而出,化作一只只细长而富有韧性的手臂朝着绪子这边抓来。
充盈着咒力的丝线再次出现,一碰上那些手臂就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恶臭味蔓延开来,造成的伤害又在瞬息之间被咒灵修复。
但下一瞬,这番可怖的场景就被定格在一张相片似的方框之中。
穿着厚重宽袖和服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五条新也前方,手按在那张“相片”前,随即收拢成拳,澎湃的咒力覆上拳面,将这些手臂尽数轰飞了出去。
“看来你的术式也不过如此嘛!”
禅院直哉唇角一翘,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他都有点迫不及单让五条新也好好看看他们家的投射咒法了。
“不过如此?”
五条新也面露古怪地重复了一遍禅院直哉捎带轻蔑的话语。
真是嚣张啊!
要是禅院直哉之后还能说出这种话,那算他不行。
禅院直哉摊了摊手,他伸手拉着交缠的细线,轻轻拨弄了一下,神情讥诮:“我难道说的不对吗?那玩意儿不是轻轻一剪就断了吗?”
细得跟个绣花线似的。
五条新也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刻意压低了音调。
“我的术式其实很实用,直哉君以后就知道啦!”
在“以后”一词上,他的字音莫名重了几分。
禅院直哉的后背猛地窜上彻骨凉意,他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往后退了一步,旋即心下懊恼自己竟被五条新也这几句话给整得惶惶不安了起来。
他别扭地转移话题。
“为什么这玩意儿还能复原?”
“领域空间还在,那么这只咒灵就有充沛的咒力供给。”
这里存在的意义就是制造出一个封闭的空间给绪子和母亲一同生活,只要母亲偏执的“爱”还存在,那么就有源源不断的“诅咒”注入这个半领域,形成完全领域也是迟早的事。
“这怎么可能?”禅院直哉觉得这和他所学的咒术理论相悖。
五条新也含糊不清地说:“没什么不可能的,‘束缚’有时候就是这么个蛮不讲理的东西,要么先把领域给破除,要么将咒灵和领域一起摧毁。”
禅院直哉气笑了,“你说的什么话?不把这只咒灵祓除怎么破领域?”
五条新也理所当然地说:“用「领域展开」啊!”
禅院直哉:“……”
这话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他可不会「领域展开」。
等等,这个家伙的意思是……
“看来直哉君已经猜到呢!那直哉君之后没什么重要的事吧?”
“!!!”禅院直哉错愕了一瞬,“你怎么……”
这家伙什么时候靠近的?
五条新也好整以暇支着下巴,朝禅院直哉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接下来的事不太方便直哉君知道了~”
禅院直哉睁圆那双眼尾自然上挑的绿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侧颈处骤然一痛,眼前也跟着发黑。
什么?
这家伙居然偷袭?
吃了豹子胆了!
意识消失之际,禅院直哉才看清袭击他的物什。
——是一把黄金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