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刘志豪家的厨房发生爆炸,刘志豪当场身亡。

    经调查,警方在刘志豪家中发现定时炸弹,不是土炸弹,做得十分讲究,做炸弹的人相关知识丰富。

    这是谋杀。

    唐英武据理力争,常伟强被转移到棋山派出所,宗井带着穆昔再一次审常伟强。

    常伟强已经被审过两次,从最开始的担忧到现在的平静,他自认为能应付任何审讯。

    但坐在对面的宗井和穆昔脸色都很阴沉。

    常伟强看到他们,心里咯噔一声,小声道:“板着脸,跟家里死了人似的,吓唬谁?”

    没人搭理他。

    等常伟强坐好,宗井直截了当道:“刘志豪死了。”

    常伟强:“?”

    “准确地说,是刘银死了。”

    “你胡说什么?”常伟强很懵,“好端端的,刘哥怎么会死?”

    宗井说:“你爱信不信,我需要向你解释?”

    常伟强:“……”

    警察该这样审吗?

    穆昔道:“在刘志豪家里,我们找到被藏起来的十万块钱,钱是连号的,是柯清怡和另一个叫孙耀的明星从银行提出来的,上面找到了你和刘志豪的指纹,抱着钱数了很多遍吧?”

    常伟强:“你先说刘哥怎么了?”

    穆昔反问:“你在教我做事?”

    常伟强:“……”

    “是你们说刘哥死了,你们不说清楚?!他怎么会死?!”

    穆昔吊儿郎当道:“你在问我吗?我必须回答你?”

    常伟强:“……”

    他哀求地看向宗井。

    宗井比穆昔还过分,茶壶和点心都拿进来了,见常伟强看自己,宗井说:“你爱说不说,反正已经是通缉犯。”

    常伟强:“……”

    “换人来,我要换人!!”

    唐英武适时出现,“穆昔,真不休息?去医院包扎一下。”

    穆昔走到询问室门前,指着唐英武说道:“这是我们所长。”

    常伟强:“?”

    穆昔对唐英武客气道:“所长,你后退一步。”

    唐英武乖乖照做。

    穆昔关上门,反锁,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常伟强,“瞧,换不了人了。”

    常伟强:“……”

    他想吐血。

    “你们领导知道你们的行为吗?允许吗?!我哥到底怎么了,你们说清楚!!”

    宗井安静地吃点心。

    常伟强:“你还吃的下去?!”

    “以前确实吃不下去,”宗井微笑道,“但现在刘银死了,你又在局里,我吃的特别开心。”

    常伟强:“……”

    宗井一口塞进去一整个点心,演示给常伟强看,“瞧,还能喝口茶。”

    常伟强觉得自己要犯心脏病。

    穆昔补充道:“刘志豪不仅死了,还是被谋杀,至于是谁杀的,他会不会顺便把你一起解决了,我们就不清楚了。”

    宗井好心道:“直接把他放了,看他会不会遇害,就知道凶手的目的了。”

    常伟强:“??”

    “大哥,再给我一个机会!”

    常伟强终于承认,柯清怡收到的“货”是他们制作的。

    “我和刘哥,还有老王,我们三个人一起。我们和老王是在东南亚认识的,那会儿了解到这些事,听老王说,这边也有很多人想尝试,但没有门路,我和刘哥就想来赚一笔。”

    “什么时候回来的?有过几笔交易?”

    “三年前,挺多了,应该有六次?他们有钱,一次就好几万,后期‘维护’都要钱。我们和他们说不能贪心,会被反噬,他们遇到一点儿小挫折就会来找我们,这时候老王出马给他们破灾,一次就能收十万。”

    这几年常伟强跟着刘志豪和老王吃香的喝辣的,分到不少钱。

    但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常伟强起了离开余水市的心思。

    “我觉得不安全,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我就劝刘哥再赚点儿钱就走,正好女警察给刘哥打电话,我们就想在她身上再捞一笔,而且他俩看着确实挺有钱的,”常伟强愤愤不平,“我在这方面很有眼力,没想到看错了!”

    穆昔严肃道:“这点我要和你说明白,我们家付叶生有钱,很有钱。你可以说他不聪明,但绝对不能说他穷。”

    常伟强:“??”

    这种事需要说明白吗?

    常伟强道:“反正我们就是倒霉。”

    穆昔继续纠正,“犯案被捕,不能说是倒霉,是必然。不想被抓可以不犯案。”

    常伟强:“……”

    他来往公安局多年,头一次见到如此爱抬杠的警察!

    常伟强憋屈地继续交代,“反正钱是我们一起赚的,那些吓人的东西都是老王做的,和我没关系。”

    穆昔起身把笔记本交给常伟强,“写下他的联系方式。”

    常伟强对老王没有维护的心思,这次乖乖写好。

    穆昔把联系方式交给等候在外的唐英武,唐英武安排人去抓人。

    穆昔回到询问室:“都交代完了?”

    常伟强道:“还有什么?孩子?孩子是我们从医院偷的,其实一共也没偷几个,我看到孩子的尸体就害怕,可刘哥非要用真的尸体。”

    穆昔问:“还记得偷窃的时间和地点吗?”

    “大概能记住。”

    穆昔再次把笔记本交给他。

    常伟强边回忆边写。

    发生在最近的偷窃尸体案与已知的案子符合。

    “现在该我问了,”穆昔道,“在茶餐厅见面时,你说最近孩子不好搞,不应该吧?”

    常伟强一怔,“怎么不应该?”

    穆昔说:“最近我们接到五起偷窃婴儿的报案,是你们做的吧?”

    “偷、偷婴儿?活的?”

    穆昔挑眉。

    “别开玩笑了!”常伟强反应剧烈,“偷活的我还得杀了,多麻烦!我只想赚钱,我可不想沾上命案!”

    穆昔问:“你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

    宗井用钢笔敲了敲桌子,“你在茶餐厅说过,最近孩子不好搞,说说原因。”

    常伟强拧了下眉,偷偷看着宗井。

    穆昔道:“你还不知道刘银是怎么死的吧?他是被人炸死的,按照你的供词,你、老王、刘银是三人团伙,老王有可能杀刘银吗?还是你们得罪过什么人?常伟强,你确定你会安然无恙吗?”

    常伟强打了个寒战,“我知道!”

    穆昔和宗井默不作声看着他。

    强势的目光让常伟强不适,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我是说,我可能知道。”

    “是谁?”

    “应该是……他们。”

    “他们是谁。”

    常伟强额头冒汗,“我是说可能,我也不确定,但我确实……我和刘哥都有点怕他们。”

    “我们曾加入一个组织,叫新神会。七十年代的事,当时还有很多其他秘密教会,我是觉得挺常见的。”

    穆昔第一次听说新神会,以往她参与的案子中,倒是有被所谓教会欺骗的。

    她在笔记本上记下新神会几个字,然后画了一个圈。

    常伟强说:“不过我们属于边缘人物吧,我就参加过几次集会,刘哥去的次数更多一点。”

    “是做什么的?”

    “就是……我也说不清楚,好像有点儿毛病,说什么社会不公,国家不公,世界不公,要建立一个没有欺压、没有折辱,完全公平的社会。这也太做梦了。”

    宗井问:“你不赞同为什么加入?”

    “我和刘哥当时是走投无路,刚出来混,大哥就被端了,大哥……哎,大哥好像是叫梁哥。”常伟强看向宗井,“难不成我们真认识?”

    穆昔看向宗井。

    在此之前,宗井的确有心结,但当他发现常伟强根本不记得他时,一切阴云就都散了。

    宗井诚实说:“应该不认识,我很牛,认识的都是大人物,不认识小喽喽。”

    常伟强:“……”

    他遇到了两个有病的警察。

    “反正就是走投无路了,当时也不让乱走,我和刘哥天天往山里躲。饿得受不了了就去偷,实在不行抢一点儿,我先说明白,当时大家都没钱,我俩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可没干别的。”

    “为了填饱肚子,加入新神会?”

    “这倒不是,”常伟强说,“我一直都不信这一套,当年是有人找到我们哥俩,雇我们做一件事。”

    二十多年前的事,常伟强的印象已经很模糊。

    不过他虽然不记得细节,但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们一直躲在山中的山洞里,饿了就下山去找吃的。附近有村落,他们大概早就被发现,有一天回到山洞时,看到一个信封,里面有两块钱,还有粮票。

    七十年代的两块钱,足够他们吃顿好的了。

    “信上说,让我们去偷一个孩子,如果成功了,可以再给我们两千块钱。这可是两千块钱,换成是你,不心动吗?”

    宗井问:“你们去偷了?谁的孩子值两千。”

    “我们一开始也不明白,我们还想找到他,可他只会给我们送信,从不露面。有一次我们还特意守在山洞外,可只要我们守着,他就不会送信,他好像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穆昔说:“他知道你们认字?”

    “刘哥识字,我最开始不认识,刘哥上过学,我就说他们上过学的人想的多。后来刘哥说不识字不行,不方便骗人,又教我识字。”

    穆昔道:“你倒是挺上进。”

    宗井重复问道:“你们偷了谁的孩子?”

    “一户姓应的人家,我们去他家里看过之后就明白了,”常伟强说,“大户人家,把孩子偷走,能狠狠敲诈一笔,两千块钱根本不是事。我和刘哥都心动了,不过又担心万一失败会被警察抓,不如直接把孩子抓走交给他,一定能有两千块钱。两千块够我哥俩去南方找艘船跑路了。”

    穆昔看向宗井。

    宗井道:“姓应的大户人家好像没几家。”

    穆昔心里怪怪的,“你偷的那户人家的具体信息,知道吗?”

    “知道,我还记得地址。”

    穆昔把笔记本递给常伟强。

    常伟强不记得具体的门牌号,但知道在哪一片,他画了张简易地图。

    穆昔看到图上的内容,心沉了又沉,“宗哥,应该是爷爷家。”

    宗井说:“去确认。”

    穆昔走出审讯室,给应时安打电话,很快得到答案。

    附近只有一户姓应的人家。

    应时安问:“爷爷家有问题?”

    穆昔道:“还在审,有结果告诉你。”

    “好。”

    穆昔挂断电话,看到周谨和付叶生都在一旁。

    周谨担忧道:“穆昔,你一直没休息,去睡一会儿吧。”

    付叶生说:“这件事真说起来,我们都有责任,当时太忙了,去的再快点就好了。”

    穆昔笑道:“我真没事,我能有什么事?现在里面的才是大事,医生抓到了吗?先得审医生,我进去。”

    她挥挥手,转身进了询问室。

    付叶生轻轻叹气,“谁都没想到会这样。”

    “我师父说,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最可怕,毕竟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穆昔的……咱们先去干活吧,现在也只能尽快抓到人了。”

    穆昔回到审讯室,低声对宗井说:“确实是爷爷家。”

    宗井道:“他刚刚说了,要找的孩子姓应,不知道叫什么,但知道父亲的名字。”

    穆昔想到万橙和应文峪。

    夫妻俩的关系一直紧张,除了感情方面的事,穆昔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原因。

    她害怕听到答案。

    不过只是短暂的害怕,不管怎么说,应时安已经长大了,她可以陪着他。

    宗井道:“是应文海,你应该认识。”

    穆昔愣住,她看向常伟强,“你没记错?”

    “应该不会吧,”常伟强道,“不就应文海、应文园吗?还有谁?”

    穆昔重复道:“他让你偷的是应文海的孩子,你确定?”

    常伟强说:“你不信,去问问应文园好了,他肯定不会搞错。”

    “应文园?为什么问他?”

    常伟强道:“他帮的忙。”

    穆昔:“……”

    宗井说:“他刚刚交代,应家情况特殊,刚好应文园欠了一屁股债,还借了高利贷。他们兄弟俩认识放高利贷的,就找中间人认识了一下,他们答应给应文园二十万,应文园信了。”

    穆昔脑子有些乱。

    过年时见面,应文园的确不受待见,而且很缺钱,心里惦记着老爷子的财产。

    但为了钱偷自己哥哥的孩子……也是坏到一定程度了。

    宗井问:“有什么不对吗?”

    “有,当然不对,很不对,”穆昔说,“大伯根本没结婚,哪来的孩子?”

    *

    常伟强称,当年神秘人联系到他们,要他们办事。

    他们用二十万诱惑应文园,抓到孩子后,按照神秘人的说法,将孩子放在医院。

    医院人来人往,他们想看到神秘人的真面目,可孩子很快被一名护士带走。

    护士是这家医院的,医院的人发现孩子,把孩子带走,很正常。

    穆昔立刻联络应时安。

    应文海和应文园都不在余水市,应文海还好说,应时安给他打了电话,他便答应过来,但应文园不乐意。

    他说自己生意忙,走不开,要赚钱还债。

    这件事穆昔不敢告诉应老爷子,爷爷虽然已经对应文园失望,但不代表他对应文园没有感情。

    晚上回家吃过饭,穆昔和应时安偷偷商量把应文园带回来的方法。

    可以和当地派出所联合行动,但应时安不便出面,案子牵扯到他的家人,他得回避。

    最好的方式还是应文园自己愿意过来,他最好没做过什么错事。

    万橙下楼接水,见应时安和穆昔在沙发上嘀嘀咕咕,多看了几眼。

    应时安一看到万橙就闭口不言。

    儿子对她有防备心,她却没多伤心。

    他们一家人一直如此冷漠,她习惯了。

    但应时安和穆昔相处时的状态,倒是让万橙惊讶,不太像他本人。

    这大概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万橙想上楼。

    穆昔忽然叫住她,“妈,你和小叔熟吗?”

    “文园?”

    穆昔问:“能叫他回来吗?”

    万橙脑子活络,立刻明白穆昔的意思。

    她走到座机旁,给应文园打去电话,只有一个理由,“遗产的事,来谈谈。”

    十秒钟后,万橙放下话筒,道:“他现在过来。”

    穆昔:“……”

    应时安:“……”

    万橙从容离开。

    穆昔问:“你和阿姨说话有超过十句吗?”

    应时安:“……或许有?”

    穆昔没在家中多停留,她现在没有休息的时间。

    出门时天色已暗,胡同里却人来人往,穆昔看了一眼灯光最明亮的人家,推着自行车向外走去。

    *

    余水市存在一个教会,目前正在四处“收集”婴儿,目的不明。

    刚到上班时间,黄岩分局几位领导来到棋山派出所的会议室,穆昔几人只能拿着笔记本在四周站着。

    几位领导神情严肃,“凡是涉及教会的案子,一定要重视,这是思想上的腐蚀。”

    郑局长道:“老唐,说说情况。”

    唐英武说:“嫌疑犯常伟强已经认罪,曾有神秘人出钱让他去偷应文海家的孩子,后来此人又邀请他们加入新神会。新神会成员数量不详,但在二十多年前,常伟强就已经见过起码十人以上,可见其组织结构庞大。常伟强称,这些人的职业都不相同,但目标明确,他们要建立一个完全公平公正的世界。”

    黄文耀冷笑道:“别说是现在,就算是五十年后,一百年后,就看现在的发达国家,也没有完全公正的。”

    “这方面我们就不讨论了,”郑局长说,“更重要的事是找到孩子们。”

    唐英武说:“常伟强和刘志豪回到余水市后,和新神会成员有过联系,尤其是刘志豪,联系比较多,常伟强不太相信这些。最近新神会给这些人布置了任务,要他们去找孩子,包括刘志豪和常伟强。”

    郑局长问:“什么理由?”

    “常伟强不知情,只知道是一个‘伟大的计划’,而且时间紧急。刘志豪最开始同意加入,但和常伟强商量过后,认为此事不靠谱,想退出。”

    黄文耀问:“刘志豪死了,和新神会有关吗?”

    关系到刑事案件,应时安道:“炸弹是专业人士制作,刘志豪人际关系复杂,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和新神会有关。”

    “有些组织,就是能吸收一些意想不到的人,其中不乏高学历、高职位的。目前来看,新神会的成员数量超乎想象,必须尽快确认名单。”

    “好的。”

    郑局长看向唐英武,“你们昨晚抓到的人怎么样了?”

    “抓住了五个,医生跑了,孕妇被打了麻醉,加上受到惊吓,昨晚生了,好在母子平安。报信的年轻人……没救过来。”

    应时安看向穆昔。

    穆昔面不改色地记录。

    唐英武说:“多亏了他,被几个人按住还冲进手术室,拖延了时间。我们到时,对方已经打算直接直接剖了。”

    叶辞身上伤痕无数。

    穆昔没看到叶辞最后一面,尸斑和淤青混在一起,身上还有刀伤,听说十分恐怖。

    致命伤是腹部的刀伤,撕扯时,有人拿出匕首,现在被抓住的五个人都不承认匕首是自己的,还在验指纹。

    一提到叶辞,穆昔就开始游离。

    恍惚中,不太聪明的叶辞好像又跳了出来,嚷嚷着要当个英雄,流芳百世。

    郑局长后面说的话,穆昔听不太清了。

    “是个好孩子,值得一个见义勇为奖,但不管什么奖,都换不回命来,安抚工作要做好,家属也要保护好,绝对不能出纰漏。其余工作你来安排……”

    会议一结束,穆昔转身离开。

    应时安拿起本子跟过去。

    恰好黄文耀有事叫应时安,“小应,你一会儿……”

    应时安道:“徐泾在。”

    黄文耀:“……”

    应时安快步离开。

    黄文耀看向郑局长,“局长,你瞧他。”

    “我瞧他?我瞧瞧你还差不多,小活儿就自己干了,聪明的人有重要的事。”

    黄文耀:“……”

    他不够聪明?!

    “刚刚会上提到的牺牲的男青年好像和他们认识,临死前还在给小穆报信,你有什么不满,去找小穆谈。”

    和穆昔谈?

    黄文耀说:“我确实不够聪明。”

    *

    开完大会,派出所再开小会。

    宗井主动总结目前的情况,“几本可以排除常伟强、刘志豪、老王偷孩子的嫌疑,老王已经抓到,对制作古曼童并高价售卖一事供认不讳,也承认存在诈骗行为。刘志豪的死,我个人认为与新神会脱不了关系。”

    “新神会的情况比较复杂,已经提审的五人全部都是新神会成员,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理想,即建立一个公平公正的社会。他们还提到,新神会曾经发放过手册,手册中明确表明建立公平社会要分三步走。”

    “可惜的是,可能是所谓的会长考虑到拿到册子的几户都是普通成员,册子里只提到要先更多地吸纳新成员,等时机成熟再进行第二步第三步,我怀疑现在就是第二步。”

    唐英武说:“重点就是,第二步是要做什么。”

    “常伟强和刘志豪也被要求去找孩子,肯定和孩子有关。”

    付叶生道:“该不会是要‘献祭’吧?专门找刚出生的婴儿,太可怕了。”

    “要观察余水市最近的异动,他们甚至采取绑架孕妇这种极端方式,是冒着被警方察觉的风险的,计划很可能已经进入尾声。”

    邹念文问:“那五个人就没吐出来点儿什么?不能通过他们抓其他人?”

    “难,”宗井说,“新神会有规章制度,成员之间不能打听彼此的身份,集会时穿统一服装,不愿意暴露身份的,可以选择戴面具。我们抓到的这五个人,都只是最普通的成员,他们倒是交代了一些曾经见过的人,我们也去找了,没发现大鱼。”

    “真够小心的。”

    侦办这种案件是最让人头痛的,会牵扯到很多方面。

    唐英武看着卷宗皱眉。

    宗井则看向穆昔,“平时总叽叽喳喳,今天怎么没话说了?”

    穆昔收好钢笔,抬头说道:“医生。”

    “你是说对牛月季下手的医生?”

    “医生有‘技术’,绝对不是普通成员,他了解的应该更多。”穆昔说,“我想去见见牛月季。”

    第182章

    “孕妇生产后情绪一直不稳定,回避,不愿意见人,现在直接躲在病房里,不愿意看到家属,也不许护士进去,心理问题很严重。”

    诊室,牛月季的医生和家属都在。

    牛月季的丈夫愁眉不展,“我们想劝劝她,但只要一开口,她就会把我们赶出去,其实这事不能怪她,她也是受害人,这日子也不能不过了。”

    穆昔看向男人。

    年轻男人局促不安。

    牛月季的父母也在,听到这话说道:“小叶虽然和月季有过矛盾,但都是邻居,彼此知根知底,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小叶还是为了救月季,她能不难过吗?”

    “再难过,也不能不管孩子,孩子出现问题,谁能负责?”

    “人家孩子都没了,咱起码保住了,现在孩子不是没问题吗?”

    “月季还要消沉多久?后续母乳跟不上,孩子体质差,一开始就会输在起跑线上!”

    医生看着争执不休的二人很无奈,他看向穆昔。

    穆昔是民警,理应制止,但她只是安静地听着。

    从医生的角度看,当然希望孩子能健康成长,但现在实在不是考虑母乳的时候。

    就算再自私凉薄,总得考虑孕妇的身体吧?孕妇可是他妻子。

    医生很失望。

    他私心希望穆昔作为警察能站出来说几句,大家多少都要给警察面子。

    不过看穆昔年纪轻,又是乖乖女的样子,就算说了,估计也没人会听。

    医生道:“你们要吵就出去吵,我这里不是给你们吵架的地方。”

    男人说:“我都是为母女俩考虑,不要曲解我,我只是理智,人不能总往后看,人……”

    男人身后刮过幽幽的风。

    这股诡异的冷风贴着他的皮肤往心口钻。

    男人回头,见一乖巧的影子从身后飘过,神不知鬼不觉走到门边,先开门看四周,再关好房门,还上了锁。

    男人:“?”

    穆昔回头,和刚才一样平静。

    安静中透着浓烈的诡异气息。

    穆昔缓缓开口,“你刚刚说,你是理智?”

    男人:“?”

    穆昔说:“你不是理智,你只是单纯的自私,不要给自己贴金。”

    “理智是在正确的时间做最正确的选择,叶辞刚遇害,在这个时间点,理智的人会去慰问家属,会去安慰孕妇,会尽量帮忙。”

    穆昔的语速越来越快,“你,论做人,自私自利。”

    “论事业,结婚两年依然住在岳母家,一事无成。”

    “论智力,建议直接去就医。”

    “论能力,低到尘埃。”

    “浑身上下没有一个优点,竟然还是冷血男。”

    穆昔看向牛月季的父母,“叔,姨,你们是了解我的,我从来不说谎,这人现在能漠视其他人,将来就会漠视月季。有机会看清一个人不容易,您再多考虑考虑。”

    诊室内一片安静。

    男人已经红温,但嘴张了半天,竟然一句话都没能插上。

    穆昔朝医生鞠躬,“不好意思,我必须得见月季,马上出来。”

    穆昔客气又礼貌。

    医生:“……”

    这警察……

    穆昔关门离开。

    男人终于憋出一句话,“她说我不行?!”

    牛月季的父母眼中露出嫌弃。

    当初月季非要嫁给他,他们一直觉得不行,但拗不过女儿喜欢。本来想着只要对月季好久可以,没想到现在……

    真不该让月季嫁给他。

    牛月季住在单人病房。

    警局有派人来看守,是刑侦队的两名刑警。

    穆昔表明来意,得到单独见牛月季的机会。

    牛月季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穆昔走过去,“月季,我是穆昔,我们平时虽然接触比较少,但认识这么久了,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病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穆昔说:“你必须配合我找到医生,为叶辞报仇。”

    依然没有反应。

    门口的刑警担心道:“牛月季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这样会不会刺激到她?毕竟真的有人倒在她面前了。”

    穆昔说完,站在病床边看着她。

    牛月季没有反应,穆昔就不动。

    良久,牛月季压低被子,怯生生探出头,眼中泪光轻闪,面容憔悴。

    穆昔平静道:“这事不是你的错,但你得配合,这是你应该做的。”

    牛月季:“……他们还好吗?”

    “谁?”

    “叔叔、阿姨。”

    穆昔说:“等你出院,可以去看望他们。”

    牛月季擦去眼泪,坐起来,“我记得他的长相。”

    两名刑警对视一眼,默默关上门。

    穆昔拿出事先备好的档案,“他们中间有吗?”

    档案上都贴有彩色的一寸照片。

    牛月季轻声念出来,“盛雅妇科医院医生,盛雅妇科医院护士,盛雅……”

    她看向穆昔,“这不是我去产检的医院。”

    穆昔道:“我知道,看照片就好。”

    牛月季将所有档案都看了两遍,最后挑出来其中一张,“很像他,你怎么找到他的?”

    穆昔接过档案,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顾萧。

    *

    应文园不喜欢来余水市。

    应家人基本都是在余水市长大的,余水市就是他们的老家,但应文园最讨厌的地方就是余水市。

    在应家,他有两个条件一流的哥哥。

    大哥在体能和智力方面都不错,后来留在部队,职位越来越高。

    二哥极为聪明,念书时就名列前茅,政策松动后抓住时机做生意,眼光极好,投资的项目从未失败过。

    应文园很普通。

    普通的成绩,普通的脸,普通的能力。

    其他人提到应文园,永远是应文海或者应文峪的弟弟,如果他不是应家人,他可能连舒服的生活都没有。

    应文园一直想做点儿什么证明自己。

    他没能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在应老爷子的介绍下去厂子工作。

    应老爷子想安排他去当兵,他担心当兵太累,他扛不下来。

    应文峪做生意成功后,应文园找老爷子要了一笔钱,也去做生意。

    那会儿应家的家产其实不算多,应老爷子廉洁一辈子,儿女们也正在奋斗,给不了太多,他没攒下什么。

    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应老爷子还是帮了一把,没想到第一次做生意就被骗得血本无归。

    有一段时间他跟着应文峪一起做,稳定了一段时间,心思又飘了。

    哪知自己单干后,又赔得一塌糊涂。

    应文园现在就指望着老爷子去了,三人平分财产,他的公司才能坚持下去。

    因此万橙一提到遗产,应文园的大脑就不会转了,马不停蹄赶过来。

    应时安开车去接应文园。

    应文园看应时安依然不顺眼,尤其是他还娶了个讨人厌的老婆。

    他很勉强地开口问:“序秋,爷爷的身体怎么样了?”

    应时安说:“很好。”

    又没音儿了。

    所以应文园讨厌应时安。

    他局促不安地坐了十几分钟,发现车不是往老爷子家去的。

    “我们这是去哪?今晚在外面吃?还是你妈要在外面和我谈事?”

    应时安的回答依然简短:“市局。”

    “?,市局?什么局,哪个局?有局长要请我吃饭?”

    应时安停下车,道:“公安局。”

    “??”

    候在门口的沈砚和谢涟快步走过来,沈砚拉开车门,谢涟扯着应文园的胳膊,将他拽下车。

    应文园:“序秋!!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

    穆昔和付叶生赶到顾萧家时,他已经拿着行李逃走。

    好在唐英武做了两手准备,他早给机场、火车站、汽车站打过招呼,严格检查每一位乘客,顾萧原本打算坐火车离开,但看检查严格,心里害怕,便躲在附近的小旅馆。

    周谨在小旅馆将顾萧抓获,带回派出所。

    穆昔和付叶生在询问室等顾萧。

    付叶生办案积极,案发到现在都没回家休息过。

    他抓了一把鸡窝头,问穆昔,“你怎么猜到医生是盛雅医院的人?”

    穆昔说:“不用猜,盛雅医院肯定有内应,不过我还发现一个有趣的事。”

    “和顾萧有关?”

    “没关系,”穆昔道,“在盛雅医院出生,又被偷走的五个孩子全是男婴。”

    付叶生:“恩?”

    穆昔说:“月季生的也是男孩。”

    “男孩有什么特殊之处?”

    “暂时想不通,可能需要顾萧给我们一个答案。”

    只是专偷男婴,或许是个线索?

    穆昔轻声念道:“只需要男婴,不需要女婴,很迫切地找男婴,不惜被警方发现……”

    她看向付叶生,“是不需要女婴,还是女婴的数量已经够了?”

    付叶生:“有区别吗?”

    恰好周谨压着顾萧走进来。

    和初见时一样,顾萧昂着头,好像还是备受院长喜欢的勤奋医生。

    周谨把顾萧固定在询问室的座位上。

    临走前,穆昔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去查福利院。”

    周谨一头雾水地离开。

    邹念文拿着话筒站在座机旁发呆,见周谨过来,她才放下话筒露出笑容,“有大进展,不错。”

    周谨说:“穆昔让我去查福利院,和福利院有关吗,好像没听说福利院有孩子被偷。”

    邹念文思忖片刻,笑道:“去查吧,你知道该查什么。”

    周谨:“?”

    他好像不太知道。

    周谨两头雾水地离开。

    等他走了,安良军才说:“你就不能直接点拨?”

    “思路转一转就能想到了,我发现他和付叶生都很依赖穆昔……包括林书琰,他们三个人都依赖穆昔。”

    四个人关系好,经常一起行动,穆昔看起来是最文静乖巧的。

    但他们这些老家伙都能看得出来,在办案方面,三个男人对穆昔言听计从。

    这当然是因为穆昔足够聪明,而且极少出错。

    不过还是得多锻炼他们,总不能让他们依赖穆昔一辈子。

    安良军笑道:“担心林书琰了?”

    “我刚给林书琰的母亲打过电话,”邹念文瞥了眼话筒,无奈道,“她说林书琰已经开始在公司工作了。”

    林书琰坚持,她还能再做些努力,可如果林书琰都认命了,他们这些人就很难再做什么。

    “这段时间忙,穆昔也没空,说不定哪天峰回路转。”

    邹念文说:“你还是多关心关心穆昔吧,这孩子这两天更不正常,笑都不会了,现在只会怪笑,我看着都害怕。”

    安良军淡笑,“作为警察,作为一个总喜欢往刑侦队跑的警察,这是必上的一课。”

    他也一样。

    *

    应文园被带到刑侦队的审讯室。

    郑局长亲自审讯,还有局里其他几位领导都在。

    应文园反抗激烈,临时戴上手铐。

    “我要上诉!你们敢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应时安,你是我侄子,你凭什么审我?!”

    郑局长道:“今天审你的不是他,是我,他只旁听。”

    “他凭什么旁听?!”

    郑局长没理会应文园,他示意沈砚过来记录。

    今天来了很多领导,应时安能想到理由。

    突然冒出一个成员众多的新神会,市里非常重视,局里领导担心新神会中有身份不一般的成员。

    应文园显然符合条件。

    而且应时安和应文园是亲戚,为了让应时安放心,郑局长才亲自过来。

    “应文园,认识常伟强吗?”

    应文园讥笑,“你还想审我?你算老几?在余水市,我看谁敢惹我们应家!”

    应时安面无表情道:“郑局长,应文园无法代表应家,您放心审。”

    应文园:“……”

    他就说这个侄子最讨厌!!

    应文园吼道:“如果你爷爷知道这件事,他不会放过你!”

    应时安说:“如果您乐意,我现在就可以告诉爷爷。”

    应文园:“……”

    到时候不被放过的应该是他。

    应文园的气焰终于弱了些,在服软之前,他愤怒地瞪了一眼应时安。

    这侄子以前也很烦人,他也是优秀的应家人,但好歹不爱说话,一般不会让应文园难堪。

    现在怎么说出来的话都讨人嫌了?

    一定是因为娶了一个嘴上不饶人的老婆!

    蛇鼠一窝!

    被带坏了!

    被……

    郑局长问:“应文园,配合吗?”

    应文园:“……不认识。”

    “也叫常茅。”

    “不管是长毛还是短毛我都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那些阿猫阿狗?他们……”应文园的谩骂声忽然停止。

    他先是看向应时安,然后才看郑局长,底气不足。

    郑局长道:“那就说说常茅吧,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有什么交际。”

    应文园:“……”

    他眼神闪烁,刚刚一直抗拒手铐,现在却用手指轻轻拨弄,好像在转移注意力。

    应时安见状,道:“郑局长,我有一句话要说。”

    “说。”

    “小叔,”应时安说,“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可能有牢狱之灾。”

    应文园:“……”

    乌鸦嘴!

    应时安道:“如果你现在配合,出狱后还会有一笔钱去做生意,我私人付给你。如果不配合,爷爷的遗产,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应文园:“……”

    这母子俩都在往他的心窝上戳!

    应文园没好气道:“你算老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应时安说:“我可以现在向爷爷请示,会告诉他这是我和穆昔的意思。”

    应文园:“……”

    拿老爷子压他就算了,姓穆的死丫头竟然也想压他!

    应时安问:“你想和穆昔见面吗?”

    想和穆昔见面吗……

    想和说他丑的死丫头见面吗……

    应文园道:“我能配合。”

    常茅的名字,应文园已经很多年没听过,记忆早已模糊。

    但突然提到他,应文园还真的想到不少事。

    “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找过我,说要给我二十万,让我把大哥的孩子偷出来。我当时太缺钱了,只要二十万,我的公司就能起死回生,我就能证明自己!我家的死老头是见死不救啊,我如果不是没办法,能去偷大哥的孩子吗?!”

    郑局长说:“据我所知,应文海没有结婚,也没孩子。”

    “是啊,”应文园不在意道,“常茅说错了吧,应该是二哥的孩子,所以我把二哥的孩子抱出去了。”

    郑局长看向应时安。

    “别看他了,他就是二哥的,亲生的。”应文园凶道,“我当时就该把你丢出去,现在也不至于被你和你老婆欺负!”

    “应文园!说正事!”

    应文园被吓得缩了下身子,“我又没说不说。”

    “我当时就是想着,这毕竟是我哥的孩子,是吧,他当时才刚出生,我爸喜欢得不得了,真要交出去了,就他们的脾气,肯定彻查,我不就遭殃了?所以我就……”

    “你做了什么?”

    “路过公园的时候,看到有个没人管的小孩儿,就带走了。”应文园嘀咕道,“反正孩子都长得差不多,我都分不出来,随便找个凑合凑合得了。”

    应文园没把应时安交出去,他在公园随便抱走一个孩子,然后把应时安送了回去。

    常茅果然认不出来,把孩子抱走后,按照神秘人的说法送到医院,然后被护士带走。

    应时安想到了什么,转身离开。

    他走进没人的办公室,拿出小灵通。

    电话很快接通,应时安听着那边传来的熟悉声音,问:“大伯,你身边是不是有过一个孩子?”

    *

    顾萧沉默不语。

    不论付叶生问什么,他都选择沉默。

    他知道,事情走到这一步,他能做的就是沉默。

    他必须顶住一切压力,他们的计划才能成功。

    他们是在为病态的社会寻找出路,他们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他是孤独的前行者,但他不会永远孤独,将来会有为他而立的坟墓,坟墓前鲜花朵朵,都是给他的颂歌。

    现在,是他赢得胜利的第一步。

    穆昔听了一会儿,把钢笔摔到桌子上。

    付叶生看向穆昔,莫名其妙的不敢再开口提问,好像做错事的人其实是他。

    最近的穆昔十分恐怖。

    穆昔道:“你还算是个人?”

    付叶生拼命给门口的严绍使眼色,严绍立刻关上门。

    杭立群正往这边走,见严绍神色紧张,奇怪道:“发生什么事了?”

    严绍挡住杭立群的去路,“杭所,忙完了?”

    “哪里忙得完,领导们很重视新神会的事,最近是别想回家了。”杭立群绕开严绍,想去询问室。

    严绍紧跟一步挡住,“杭所!你再去忙忙,这边交给我们!”

    安良军奇怪地看着二人,“你们干嘛呢?”

    杭立群说:“穆昔在审,我想进去听听医生的说法,他不让我进。”

    穆昔在审……

    安良军沉默两秒钟,和邹念文一起冲了过去,俩人把杭立群架起来就跑,“杭所,去忙别的!”

    杭立群:“……”

    风好大。

    询问室的门一关,现场除当事人,只剩付叶生。

    付叶生悄悄捂住耳朵,面壁思过。

    穆昔说:“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你作为一个医生,居然违规操作,在如此简陋的地方做剖腹产手术,你是对牛月季不负责,对生命不负责,你根本不是医生,你就是丧心病狂的恶魔。”

    站在胜利路口的顾萧惊诧地抬起头。

    “我很少会遇到你这么垃圾的人,普通人来派出所,小打小闹而已,你不一样,我看多了都怕会吐,把孕妇拉进你们的计划里,抢了那么多孩子,亏你们还说要建立公平公正的社会,去哪建立,在梦里?”

    穆昔的语气是不屑的,目光更是嘲讽。

    她好像拿着锤子,把每一句话都刻在顾萧的心上。

    付叶生已经“不忍直听”。

    顾萧忽然疯狂地砸镯子,“我是恶魔?我?我为病人搭了多少钱进去,我是恶魔?!你去盛雅医院问问,我什么时候为过自己,我为的都是病人!”

    穆昔问:“你绑架牛月季,强迫给她做剖腹产,也是为了她?”

    “要进步就要有牺牲!你吃的药是怎么来的?直接产出来喂给你?你知道小白鼠吗,你知道有多少试药的人吗?!为了最后的成功,牺牲一两个人,有错吗?!”

    穆昔说:“你怎么不牺牲自己?”

    “我又不会生孩子!”

    “不会?也就是说你没本事还要强迫别人牺牲?”穆昔道,“真有本事,为什么不去做变性手术,去研究个人工子宫,去模拟子宫内的环境,又没本事又怂,你还要成功?还要拯救人类?人类如果被你拯救,估计都不想活了。”

    顾萧:“……”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穆昔。

    这是警察吗?这符合程序吗?他是在和土匪对话?!

    “我告诉你,”顾萧情绪激动,不停地用手比划,手腕被手铐磨破也不在意,“我们的计划已经在进行中了,再过十几年,不对,二十几年,只要论文发表,人类就有救了!”

    从顾萧的话中,穆昔能推断出他们是打算做实验,而且实验持续的时间很长。

    穆昔笑了一下,是讽笑,“发表一篇论文就能拯救人类?你出生的时候把脑子忘在你妈妈肚子里了?上次下雨你没打伞,用耳朵接的雨?”

    付叶生捂住眼睛。

    再骂下去,只怕唐英武也扛不住了。

    但现在没人能阻止穆昔。

    所有人都能看出穆昔的火气,虽然她已经在努力克制。

    顾萧:“……我是高材生,我是研究生!你侮辱我?!”

    “研究生?你确实该多研究研究怎么生了,你再研究下去,全人类都得跟你一起研究死。”穆昔道,“冒昧问一句,你是有名气的学者吗?你的实验很特殊吗?你确定发表一篇论文就能被大众关注,然后立刻有人按照你们的结论办事吗?你算哪根葱?你要当葱老大,章丘大葱知道吗?”

    顾萧:“……”

    他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穆昔道:“说吧,要做什么实验,我看看有没有无聊的外国人做过类似的实验。”

    顾萧忽然说:“你在套路我。”

    他警惕道:“我不会上当!你别想得逞!”

    “想多了,”穆昔说,“你的智商不值得我套路,婴儿、十几年二十几年,养成游戏?你真是生不逢时,过几年下个模拟人生玩玩,就当做实验了。”

    顾萧:“??”

    付叶生:完了完了,穆昔已经在说胡话了!

    周谨敲门走进来,“穆昔,我问了几家福利院,最近几个月的确有不少婴儿被领养,基本都是女婴。”

    顾萧:“……”

    “明白了,”穆昔说,“为什么只偷男婴?”

    顾萧:“你休想知……”

    “因为男婴领养不到。”

    顾萧:“……”

    “准确地说,是健康的男婴不好领养,但是被抛弃的健康的女婴却很多。我知道你又要说重男轻女的问题了,说不定又要嘲讽嘲讽社会,但你先别嘲讽,你也没比重男轻女的人强到哪里去。”

    顾萧:“……”

    周谨默默关门。

    “你们要找一批孩子做实验,大概就是观察实验,可能是要研究如何养孩子?总之要等他们长大,所以要等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才能有结果。”

    顾萧皱眉。

    穆昔微笑,“但我告诉你,你们的结论是不准确的,你知道你都快三十了还去残害孕妇吗?十几岁、二十几岁才哪到哪,就你这样的,说不定等到四十岁再去犯罪,我建议你还是等到他们自然老死,当然,你得先研究研究长生之术,争取比他们活得久。”

    顾萧:“……”

    付叶生:“……”

    周谨:“……”

    付叶生和周谨抱在一起:救命,救救他们!

    再骂下去,派出所要被端了!

    “唉,一群无聊的人,喊着高大上的口号,不去做真正为社会好的事,不去发声,不去改变,却妄想通过一篇论文改变世界。”穆昔真诚问道,“你们会里有多少人?该不会把所有人智商加在一起都没超过及格线吧?”

    穆昔不是在说话,她是在打顾萧的脸。

    “我们有很多厉害的人!各行各业的佼佼者!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穆昔云淡风轻,“凭你们蠢。”

    顾萧:“……”

    穆昔问:“哪个行业的佼佼者会加入你们?臆想的?”

    “笑话!余水市最厉害的化学教授都是我们的人!”

    穆昔看向周谨,“他招了,去抓。”

    顾萧:“……”

    穆昔起身,“不审了,蠢到我了。我出去换换脑子,蠢会传染。”

    顾萧:“?!”

    付叶生无奈道:“你看你,我都想帮你说几句话,你,你也太笨了!唉!”

    周谨安慰道:“别放在心上,该交代什么就交代吧,不然就真的太蠢了。”

    三人离开询问室。

    被晾在询问室的顾萧:“……”

    刚刚发生了什么?

    好像做了一场梦。

    他好像……

    “等等!我还有其他的事可以说!!”

    *

    顾萧咬出了余水市最好的化学教授。

    所谓最好,很难定夺,但偏偏余水市真有一位公认的化学方面的天才。

    顾萧是新神会的核心人物,咬出一个人,难保后续不会有更多人被牵扯出来。

    他承认他们是在做实验。

    穆昔懒得听,听说应文海也在往刑侦队赶,便去刑侦队找应时安。

    “顾萧是被人拉进新神会的,他的父母都不是正常离世,估计是心有不甘,对社会现状比较悲观,所以支持新神会的计划。他不知道是谁建立的新神会,那个人从不露面。”

    应时安说:“新神会那边牵扯到的人比较多,容易找突破口,比较难的是找到孩子们的去处。不过孩子们应该是安全的,这是最好的。”

    穆昔问:“你这边怎么样,大伯真的有孩子?”

    “具体还不清楚,大伯听说小叔在局里,要过来看看。”

    话音刚落,谢涟敲响办公室的门,“应队,应叔叔来了。”

    应文海是直接从部队赶过来的,一身军装。

    他快步走到应时安面前,朝穆昔点头示意,接着严肃地问道:“文园做了什么?”

    应时安简单说了一遍。

    应文海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什么人会打他的主意?”

    “大伯,我不太明白,‘他’指的是谁?你真的有孩子?”

    应文海叹气,“我没提过,你们不知道也正常。是在抚养一个孩子,不过是战友的孩子。”

    应时安说:“这些年我从未见过他。”

    应文海道:“不在余水市,他和我女朋友一起生活。”

    穆昔:“您有女朋友?”

    “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说是老夫老妻也不为过,”应文海说,“这件事你们爷爷知道,当年我一个战友意外离世,离世时妻子怀孕八个月。”

    八个月去打胎,不仅做母亲的有危险,孩子也已经能存活了。

    但战友的妻子无力独自抚养孩子。

    “我和他关系不错,所以把孩子接到家里,当时老二和老三都不在,老三不靠谱,我也没想过告诉他。”应文海说,“我女朋友同意养他,但是她爸妈不同意,为此一直不许我们结婚。再后来,她调动,和孩子感情深,就带着孩子一起离开余水了。”

    因为没结婚,又不在余水市,女方没来过应家几次。

    不过应老爷子知道这件事,还给过彩礼。

    “我在部队,她的父母本来就不满意,认为我不能照顾家里……事实确实如此,我也想过不要耽误她,但这么多年的感情没法说放下就放下,她也不想放弃,就一直僵着。孩子大了后,她父母才同意我们结婚,后来又一直有事耽误,我也怕我真回不来……现在那张证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穆昔道:“也就是说,当年常茅应该带走的其实是这个孩子?”

    应时安道:“我没见过他。”

    “他们娘俩现在都在国外,”应文海说,“不然早带过来见你们了,过两年回来了,再见吧。”

    穆昔问:“他的亲生父亲有仇人?”

    应文海摇头,“他是个老好人,不会与人结仇。”

    “您好好想想,什么人可能会找他麻烦。”

    应文海拧起眉,“有一个人,的确有可能。”

    第183章

    郭温书最熟悉的人就是交警。

    交警的工作内容,该如何指挥交通,他都一清二楚。

    这几年余水市的车越来越多,他经常去马路上帮忙指挥交通,就连附近的商户都认识他。

    大家都知道他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也知道他对酒驾的执念,他做这些事时,没人会认为不妥,就连交警队都对他开绿灯。

    郭温书还是第一次来刑侦队。

    刑侦队和交通大队不太一样,这里每一个警察都是严肃的。

    负责审郭温书的是徐泾和沈砚,在应文园的事情了结之前,应时安暂时不参与审讯。

    郭温书环顾四周,“时间过得真快,以前我去过派出所,很久之前了。”

    徐泾问:“知道为什么带你过来吗?”

    郭温书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抗拒,反而和徐泾平静地对话,“能想到一点儿,但可能不对。”

    “说说看。”

    “扰乱交通。”

    徐泾说:“这不归我们管。”

    “那就是刑事案件了?”郭温书思考片刻,温和地笑道,“这就真没有了,我不会杀人。”

    徐泾问:“对蔡宾还有印象吗?”

    郭温书摇头。

    “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人了,你年纪大,记性也不好,不用急着回答,”沈砚说,“除非你记得很清楚。”

    郭温书的目光移向沈砚。

    他眼中像有深不见底的黑洞,眼角皱纹堆挤在一起,看得时间久了,叫人害怕。

    徐泾说:“我帮你回忆。”

    “你的儿子郭瑜在当兵期间有一个关系不错的战友,他对你们一家人都很好,还曾经救过郭瑜的命,他们戍守边疆,与他国发生小规模冲突,郭瑜中枪,是他把郭瑜背回来的,这位战友叫董新。”

    郭温书目光颤了一下。

    “董新和郭瑜的关系很好,特别是救了郭瑜以后,经常去你家走动,你和妻子都很喜欢他,但把他认作干儿子。但是好景不长,郭瑜因为受伤提前退伍,没过多久,董新从部队里消失了。你和郭瑜想方设法去找董新,但都没有结果,为此你还去部队闹过很多次。包括郭瑜意外去世后,你都还在坚持为董新讨回公道。”

    郭温书道:“董新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他出事,我不该帮他吗?”

    “你难道忘了,你当时怀疑的人就是蔡宾。”

    郭温书沉默片刻,说:“蔡宾和董新有过冲突,关系不太好,两个人还动过手,而且蔡宾家里有关系。”

    “你认为是部队偏袒蔡宾?”

    郭温书直视着徐泾,一字一句道:“实不相瞒,我现在也这样认为。”

    徐泾问:“所以你找人去偷蔡宾的儿子?你知道应文海收养了蔡宾的孩子,特意找人去应家?”

    郭温书微笑,“我为什么要和孩子过不去?更何况我只认识董新和蔡宾,我不知道应文海是谁。”

    “你敢说不是你?!”

    郭温书道:“不是我,如果一定说是我做的,请拿出证据。警官,这里是公安局,不是故事会。”

    *

    审讯室外,穆昔和应时安刚从郭温书家回来。

    他们刚和冉兴平一起去过郭温书家,想找到些蛛丝马迹。

    穆昔道:“家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没有多少钱,生活很艰苦,厨房里只有白菜。”

    谢涟惊讶道:“还真挺节俭?”

    “不是节俭,”应时安说,“郭瑜是见义勇为,当时政府给了他一笔钱,也一直在照顾郭温书的生活。郭温书本身学历不错,是厂子的正式职工,政府这边也一直在按月打钱,只不过他的钱全部都拿去救助了。”

    “救谁?”

    穆昔说:“谁都救,邻居家的孩子没钱上学,亲朋好友缺钱,胡同里的小猫小狗也会救。他儿子郭瑜当年救下的男孩,也是他资助去上学的。”

    “听起来是个好人,咱们别是抓错人了。”

    应文海能想到的与蔡宾有过节的人只有郭温书。

    当年郭温书去部队闹过很多次,碍于他是郭瑜的父亲,每一次都是客客气气的把他送回家。

    郭温书要求部队把蔡宾交出来,要求和蔡宾面谈,但当时蔡宾在执行任务,不方便回来。

    郭温书更加认定是部队有意维护蔡宾。

    其实蔡宾的家庭很普通,不然也不会养不起他唯一的孩子,郭温书固执地认为他背后有人。

    穆昔说:“蔡宾有孩子一事,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包括应时安在内的应家人,都不是十分清楚。对方点名要大伯的孩子,肯定是知情人。”

    除了蔡宾的家人,还知道此事的就只有部队的战友,郭瑜和郭温书父子二人是有渠道了解的。

    再加上郭温书怨恨蔡宾,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但在郭温书的家中,穆昔的确没有发现任何可能与新神会有关的东西。

    谢涟道:“如果郭温书是新神会的人,强调一下,他还很有可能是新神会的骨干成员,应家的事已经是二十多年前,是创始人也极有可能。如果真的是,就太可怕了,人面兽心,平时做好事,其实是蛇蝎心肠。”

    应时安说:“不见得,他们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事,就像顾萧说的,前进的路上总有牺牲者。”

    “都是屁话,他们怎么不去牺牲?他们先去死一死给我看看。”

    冉兴平乐呵呵道:“顾萧不是说了吗,他得活着奉献。”

    “他害的人就不能奉献?他们抢走的孩子的父母就不能奉献?他们破坏了多少家庭?”

    应时安道:“你如果能理解,就会加入了,其他人审的怎么样?”

    “那个化学教授,挺硬气的,死活不说,但是被认出来了,就那五个动手抓人的,现在还在审。”

    冉兴平压低声音,“先别管教授,你老婆怎么了?”

    应时安看向穆昔。

    穆昔不知从哪里翻来卷宗,正盯着卷宗发呆。

    新神会牵扯到的人太多,郑局长调了很多人手来,每个小队伍负责一部分工作,他们无法随时知道所有工作的进展。

    应时安走到穆昔身边,“这是小叔的供词?”

    穆昔把卷宗递过去,“他说路过公园时看到有落单的孩子,抱走了。”

    “正在查当年报的失踪案。”

    穆昔说:“时间点很熟悉,公园也熟悉。”

    “你是说……”应时安再次翻开卷宗,“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的确很难说是巧合。”

    穆昔道:“我去看看。”

    穆昔起身整理好卷宗,拿起外套。

    谢涟几人偷偷用余光看着她,直到她离开。

    办公室静悄悄的。

    谢涟惋惜道:“我已经好几天没被骂了。”

    冉兴平:“……”

    他们刑侦队好像养了一堆软骨头。

    *

    林清芬深知,优秀的人不会只在一个方面优秀,林书琰的学历能力注定能让他走得更远。

    公司注入她多年来的全部心血,近几年她明显能感觉到身体状况下降,许多工作都力不从心,她需要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来帮忙。

    林书琰已经来公司两天,各项工作都完成得十分出色。

    公司几个元老都对林书琰赞誉有加。

    林清芬自经营公司以来,从没像现在这般舒心过。

    午后,林书琰拿着几份合同和笔记本走进办公室。

    林清芬牵起唇,示意林书琰坐下,“你这些年差了太多,现在刚上手,多下些功夫,以后熟悉就好了。”

    林书琰没说什么,把合同放下。

    林清芬见状,不悦道:“书琰,我是为你好,在公司你能学到的比在派出所多得多,你得领情。”

    林书琰轻声道:“我已经不打算回派出所了。”

    就一定还要他说他其实更喜欢留在公司?

    “别心不甘情不愿的,”林清芬冷笑,“等过十几年,不,用不了那么久,再过几年你就知道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林书琰呆坐着。

    林清芬看到他的反应,有些恼火,她起身走到林书琰面前,严厉道:“你是想让其他人误会,认为我是个逼迫自己孩子的妈妈?林书琰,没有一个人会认为钱不好,没有人会放弃自家的公司,跑去派出所窝囊一辈子!”

    林书琰把合同递给她,“您说要教我。”

    林书琰的反应让林清芬的眉头越来越紧。

    不知为何,看到林书琰的样子,穆昔说过的话总会冒出来。

    穆昔再有小聪明,也只是刚毕业的孩子,阅历不够,林清芬不屑理会她,这些话她也从未放在心上。

    但现在却在她耳边接连不断地响起。

    尤其是……

    穆昔知道林书琰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穆昔把此事告诉林书琰,林书琰还会乖乖听话吗?

    她都不是他亲妈了,他还会顾忌她?

    想到多年的努力极有可能被穆昔破坏,林清芬更加烦躁。

    她扯着林书琰的衣服说道:“我现在没心情,你出去,立刻出去!”

    林书琰没有反抗,也不打算反抗。

    他起身,避开林清芬愤怒的目光,平静地向外走。

    更让人不爽。

    林清芬正要吼他,门口突然传来最让林清芬厌恶的声音。

    “林阿姨,躁郁症是病,我这边有认识的医生,推荐您去看看?”

    第184章

    穆昔走进来,林书琰微怔。

    想到林清芬近几日的表现,林书琰快速拉住穆昔,低声道:“你先出去。”

    穆昔露出微笑,但眼中没太多笑意,目光冷冰冰的。

    “我不找你,”穆昔说,“我找林阿姨。”

    林书琰担忧地看向林清芬。

    她虽然总说开心,但这几天状态其实不太好,尤其是从派出所回来以后。

    林书琰能想象到派出所的兄弟姐妹们让林清芬吃了多少瘪,穆昔现在来,不太明智。

    但穆昔的状态也不对,完全没有平时的活力。

    林书琰:“……”

    该得罪谁呢……

    好像都得罪不起。

    笨蛋会往前冲,聪明的林书琰选择往后站。

    林清芬果真变了脸色。

    她端正坐好,拿起已经空了的茶杯,目不斜视。

    穆昔走到沙发前坐下,看到林书琰方才落下的合同,随手丢在一边。

    林清芬:“……”

    她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道:“这是我的东西,你知道这份合同值多少钱吗?”

    穆昔:“你的东西你不收好?”

    林清芬:“……”

    “这份合同赚的钱归我?”

    林清芬:“……”

    林书琰再次后退。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穆昔现在的状态恐怕……

    林清芬说道:“这位女同志是太闲了?总想管别人家的事?我们家书琰已经决定辞职,明天他就会去派出所,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那太好了,我来的正是时候。”

    林清芬冷笑,“我知道你伶牙俐齿没有礼数,已经到这个份上,就别想再耍花招了。”

    穆昔拿出卷宗,在林清芬眼前晃了晃,“你误会了,我是有案子来找你。”

    林清芬说:“用这招来吓唬我?选错对象了。”

    “我想,林书琰已经不是孩子了,可以知道这件事,”穆昔看向林书琰,“你来坐下。”

    林书琰:“……”

    其实不是很愿意过去。

    林清芬道:“你去忙你的,她是什么人,有必要听她的话?”

    林书琰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是什么案子?”

    “你!”

    穆昔说:“在你之前,你父母还有一个儿子,但是失踪了。”

    林书琰的大脑停滞一瞬,诧异地看向林清芬。

    林清芬脸上阴云密布,“你是来揭伤疤的?”

    “我可没这闲工夫,”穆昔收好卷宗,慢条斯理道,“我们最近查到一起案子,有人在二十多年前雇人去偷一个孩子,巧了,年份一样,地点也一样。”

    林书琰一直以为自己是独生子,他努力地理解着穆昔的话,“你是说,我应该有一个哥哥,但是被偷走了?”

    穆昔微笑道:“是不是你的哥哥,应该问你爸妈。”

    林书琰看向林清芬。

    林清芬拿着空茶杯的手轻轻颤抖,她很快用另一只手压住,从容淡定道:“既然有线索了,就去查。”

    林书琰又看向穆昔。

    穆昔认认真真把卷宗折叠好,然后拿出打火机。

    林清芬诧异道:“什么意思?”

    穆昔按下打火机,火光跳跃。

    办公室内配有彩色电视,遥控器就在茶几上,穆昔打开电视,找到新闻频道。

    有线电视没有回放功能,但他们没等多久,记者便开始报道最近余水市内发生的婴儿被偷案。

    “……据记者了解,目前警方已经接到二十一起失踪报案,包括二十名男婴,一名女婴。在过去的七天内,发生多起孕妇被劫持案,警方……”

    穆昔不断地按压打火机。

    “现在警方太忙,哪有空管一个二十多年前的案子?”穆昔笑道,“不是我不想查,实在是分身无术。”

    话音落下,鸦雀无声。

    林书琰紧张地看着林清芬。

    林清芬神色不明,她放下茶杯,看向穆昔的目光带着怨恨。

    穆昔毫不畏惧,嘲讽地看回去。

    战争一触即发。

    安静良久,林清芬缓缓说道:“这是你们警方的事。”

    穆昔说:“这里也有警方的人。”

    “你在威胁我?”

    穆昔再次按下打火机,往卷宗下方移,“二十多年的案子了,没太多线索,能找到的线索都在卷宗上,万一不小心烧了……”

    “你会被停职。”

    穆昔道:“你利用特权找关系时,没想过别人也会找吗?我是不太想这么做的,但阿姨好像……”

    穆昔朝林清芬温和地笑着。

    “就算被停职,换林书琰回去,也值了。”

    林清芬不语。

    林书琰怔怔地看着穆昔。

    其实他还没完全放弃希望,他知道穆昔几人会再来找他,穆昔鬼点子多,说不定还有其他方法。

    但他怎么都没想过穆昔会把自己的前途拿出来赌,她明明很喜欢在派出所的工作。

    他愿意为了穆昔肝脑涂地!!

    “二十多年了,他如果还活着,再过两年就有三十岁了?好好的孩子,说丢就丢,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会丢。一大堆谜团还没解开……唉,可惜了。”

    打火机凑近卷宗。

    “等等!”林清芬突然起身,“你想要多少钱?”

    穆昔道:“我说过了,是人手不够。”

    林清芬脸色极差,“只能现在去。”

    “你当派出所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穆昔收起打火机,“我现在是给你留面子,有些话没有直说,如果我都说了,你威胁人的那套还会不会管用,自己考虑清楚。”

    林清芬看向林书琰。

    孩子失踪时,她正在努力工作。

    她当时不像现在这么忙,也曾彻夜照顾他,他是她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他刚失踪那几天,她发了疯似的去找人,她找到报纸,愿意拿出全部家当。

    可这是大海捞针,没有人联系林清芬。

    林清芬日日以泪洗面。

    再后来,她带着对孩子的怀念,建立公司,发奋努力。每次快撑不住时,就会拿起他的照片,想到他可能被卖到深山里,默默流泪。

    找到孩子,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林清芬虚弱地坐下,声音颤抖,“如果书琰回派出所,我的公司……”

    “努力再生一个,”穆昔讥讽道,“看你的年纪,再坚持二十年没问题,就怕再来一个,也不见得喜欢待在公司。”

    林清芬闭上眼,“只要能找到他,回公司这件事,我不会再提。”

    *

    坐上去刑侦队的车时,林书琰还是懵的。

    他突然冒出来一个哥哥,林清芬突然答应放他走,还有穆昔说的那些话,分明还有其他含义。

    林书琰开车,穆昔疲惫地坐在副驾驶。

    “我知道现在问可能不是时候,但是……”

    穆昔撑着头,阖眼休息,“现在最是时候。”

    林书琰小心翼翼问道:“你刚刚说我还有一个哥哥,是真的?”

    穆昔看向林书琰,“我考虑过了,这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很严重?”

    “对于你来说,非常严重,”穆昔道,“但是我认为你有知情权,换做是我,我不想不明不白地过一辈子,而且我想,就算告诉你了,也不会影响你的选择。”

    林书琰将车停在路边,安静地看着穆昔。

    穆昔叹口气,道:“你是你爸妈抱养的,她的亲生儿子丢了以后,她不能再生育。”

    林书琰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但这倒塌只是一瞬的,他的思路逐渐清明。

    刚刚穆昔说过的话,现在都对上了。

    穆昔道:“其实这件事……我知道你会很难过,你是被亲生父母卖给他们的,可能也没法去找亲生父母,这种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打击,但是……”

    林书琰平静地启动车子,“不用说了。”

    “你还好吗?”

    林书琰道:“刚刚你是在威胁我妈,如果她不答应,你就会把这件事告诉我。”

    穆昔说:“确实有点儿卑鄙。”

    “可她被威胁到了。”

    “恩?”

    “你说会将实情告诉我,之后我不会再回公司,她认为你说的是对的。她认为,如果我知道我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就不会再听她的话,她不相信我们之间会有亲情。”

    穆昔语塞。

    不只是如此,林清芬更害怕的,可能是她会说出林清芬抚养林书琰的真实目的。

    一旦说了,林书琰就不会再愿意被摆弄。

    但这句话,穆昔说不出口。

    林书琰说:“有没有血缘关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她抚养我这么多年,她就是我妈,更何况我是被亲生父母卖的,中间没有人贩子。但我真没想到,她居然担心我会抛弃她。”

    穆昔轻声安慰:“反正她已经答应你回派出所了,其他事就不要想了。”

    林书琰笑笑,问:“如果她不答应,你真打算把卷宗烧了?”

    “烧卷宗有什么用?”穆昔说,“这些信息大家都知道。”

    林书琰:“?,那你还用这件事威胁她?”

    穆昔道:“她又不是警察,不见得了解办案流程,先威胁,不管用再说。”

    林书琰:“……”

    刚刚他的感动……

    林书琰现在很想把穆昔的肝脑涂在地上!

    算算时间,林书琰已经很久没来刑侦队。

    林清芬为了让他专注公司业务,小灵通都没收了,就怕穆昔几个人去吹妖风。

    林书琰还没停下车,就看到分局前围了很多人。

    有很多年轻的男女坐在门前痛哭流涕。

    也有许多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围着,场面悲戚。

    穆昔看着这一幕,低下头,“都是来报案的,是失踪婴儿的父母。”

    新闻报道后,很多家长意识到自己的孩子不是简单地走失,是有团伙在预谋作案。

    被拐卖,尚有一线生机,但团伙作案,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林书琰停下车后,看到郑局长几人走了出来,记者先围了上去。

    所有人都穿戴整齐,他们立正站好,朝失踪婴儿家属敬礼。

    “我们一定竭尽所能,找到所有失踪婴儿!”

    林书琰和穆昔从后门进入刑侦队。

    “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已经抓到几个新神会的骨干成员,刑侦队这边主要还是跟刘志豪被炸死的案子,唐所那边在审新神会的人,郭温书在这边,他还没招。”

    林书琰主动说道:“如果刘志豪的死和新神会有关,新神会总要有一个除去他的理由,如果唐所同意,我想来这边帮忙。”

    穆昔道:“他肯定同意。”

    穆昔去找与刘志豪有关的卷宗。

    林书琰来到刑侦队的办公室,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林书琰找了个椅子坐下,听谢涟几人讨论案子。

    “徐副队还没审完郭温书,这都审了多久了?”

    “化学教授扛不住了,承认有人找他要炸弹,我们已经把在刘志豪家找到的残留物送到审讯室,估计就是他做的。”

    “找他要炸弹的人是谁?”

    “说是一个卖电脑的,这年头,卖电脑的也不安分。”

    “没人提到郭温书?看来真有可能是真被我们冤枉的。”

    林书琰说:“穆昔给我讲过郭温书的案子,除了他对蔡宾有仇恨外,其他人不会点名要找蔡宾的孩子。”

    谢涟道:“是有道理,可他真的帮其他人很多忙,真不像是个坏人。他儿子舍命救的小孩,就是郭温书资助长大的,大学毕业,高学历。”

    林书琰奇怪道:“他没有父母?为什么要郭温书资助?”

    “你说许朝辉?他很惨,亲爹酗酒,还去勾搭富婆,骗了很多年,被抓了。他妈也是个神经病,一直不喜欢他,让他去死,还把他丢进河里过,后来被发现捞上来了。我都怀疑他当时差点儿出车祸不是意外,就是他妈故意的。”

    林书琰喃喃道:“你们提到的这些人,好像都没有完整的家庭。”

    “真有完整的家庭,还会对社会绝望?就算为了爹妈,日子也得过下去……靠,林书琰?!”

    谢涟一喊,其他人都看过来。

    “林书琰?不是辞退了吗?”

    “什么辞退,我听说是太受欢迎,被抢走了。”

    “你们在哪听的八卦?太离谱了!他分明是遇到妖怪,被妖怪抓走了。”

    林书琰:“……”

    他无奈地看着胡编乱造的几人,有些无奈,更多的是怀念。这种熟悉的感觉,很久没有体会了。

    让他一个刚得知身世的人都忘了该难过。

    林书琰叹气。

    如果让他妈知道他立刻忘记身世融入集体,又有得闹了。

    穆昔赶了过来。

    谢涟问:“姐妹,是你把妖怪打跑的?”

    穆昔没理会他,把档案交给林书琰,“刚刚化学教授那边牵扯出来的人已经抓到了,电脑店老板,刚被捕就认罪了,他承认刘志豪家里的炸弹是他安装的,说是刘志豪拿了新神会的东西,他们正在找,没找到,就一起灭口。”

    “新神会的东西?新神会有什么?”

    穆昔说:“不清楚,得继续找,唐所让我盯着郭温书这边,刘志豪藏起来的东西就交给你了。”

    *

    徐泾审郭温书已有两个小时。

    这在刑侦队来说不算什么,碰到嘴硬的犯人,他们需要在时限内审出结果,轮番上阵,连续几个小时的情况很常见。

    郭温书依然在为自己辩护。

    “如果只因为这点儿往事,就认为我有罪,我没办法接受。我不想说自己是好人,但我也绝不是坏人。”

    徐泾面前放着笔记本,在进来之前,他和应时安制定过审讯郭温书的方案。

    在放弃做队长的执念后,徐泾轻松很多,重新审视应时安,他不得不承认应时安有很多地方都比他强。

    譬如,应时安能准确地抓住最重要的点,能直接击溃对方心理防线的点。

    两个小时过去,郭温书神色坦荡,与刚进来时没有区别。

    他的内心十分强大。

    郭温书似乎笃定徐泾没有证据。

    但他没有挑衅,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如果找不到证据,请让我离开,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说第三遍时,徐泾终于开口,“该说的你已经都说了,对吗?”

    郭温书冷静地点头。

    在这两个小时内,这些话他重复了很多遍,已经变成一整套完整的话术。

    徐泾说:“可我还有话没说。”

    郭温书眼中露出诧异。

    徐泾道:“我们回到最开始的问题。”

    郭温书下意识说:“我没去抢孩子。”

    “我是说,回到蔡宾和董新的话题。”

    “你想说什么?”

    “董新是你儿子郭瑜的好友,两人是过命的交情,董新去过你家,你把董新当成亲儿子看。”

    郭温书不知徐泾又提起此事的原因,内心不安,他说:“人要有感恩的心,我有错吗?”

    徐泾说:“所以董新失踪后,你一定要找到他,而且认为是和董新有过节的蔡宾害了他。”

    郭温书说:“我现在仍然怀疑蔡宾,只是他已经死了,我没办法。如果蔡宾还活着,我一定要讨个公道。”

    “你去部队时,郭瑜就没阻止过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郭瑜一次都没阻止过你?”

    郭温书拧起眉。

    最开始郭瑜和他一起去部队找人,后来郭瑜就不去了,也劝他别去。为什么不去?

    徐泾这么一说,郭瑜好像和他说过什么,但郭温书印象不深。

    徐泾故意等了片刻,才缓缓陈述道:“董新的失踪,的确和蔡宾无关,蔡宾只是个普通人,家里很困难,才把孩子送出去。”

    郭温书道:“但他和应文海的关系很好!”

    徐泾笑道:“这又如何?”

    “应文海是什么背景你不清楚?”郭温书愠怒,拍着桌子说道,“他还愿意收养蔡宾的孩子,就不会帮他?!”

    徐泾说:“可最开始,你说自己不知道应文海是谁。”

    “……我记错了。”

    “不,你没记错,你说的都是对的。”

    郭温书不解地看向徐泾。

    徐泾说:“但有一件事,你的确不知道。”

    徐泾的目光让郭温书不安。

    “你到底想说什么?”

    “董新不是失踪。”

    郭温书冷笑,“是被蔡宾害死了?还是被其他人害死了?董新是孤儿,他们就糟践他!”

    “董新不只救过郭瑜,在部队时,他一共救过三个人,立过大功。因此,在发现他和他的家人都是间谍时,部队没有公开,调查清楚后,将他送过去了。”

    郭温书愣住,“什么?”

    “郭温书,董新现在活得好好的,如果你想见他,我们可以帮忙联系。”

    “你说间谍……这怎么可能?!”

    徐泾翻开资料念道:“董新,原名董成功,爷爷董南明在抗战时期曾加入南方军队,建国后,董家人来不及撤退,被留在大陆,一家人改名生活,董南明被发现后,董新暴露。但考虑到董新曾立过功,主观上不愿协助董成功,且没造成重大损失,不面向社会通报此事,只在部队内部开会通报。”

    徐泾道:“你的年纪,应该知道间谍是怎么回事,郭瑜就算退伍,后来也肯定知道了,就没人告诉你真相?郭温书,是你咬蔡宾咬得太狠,他们以为你是奔着蔡宾去的,以为郭瑜会告诉你,谁能想到你一无所知。”

    郭温书的手滑到桌子下面。

    他困惑地看着徐泾,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话。

    什么是间谍?董新是间谍?

    这不对,他不是,他肯定不是。

    如果董新是间谍,那郭温书这些年……在做什么?

    “不可能,”郭温书说,“不仅是董新,郭瑜也是被他们害死的!他们看我总去部队闹,所以要给我一个警告,他们故意害死郭瑜!郭瑜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徐泾说:“司机酒驾,你是知道的。”

    “不是!一定不是!不可能!”

    徐泾起身走到郭温书面前,拽着他往外走,在门口看守的刑警惊讶地看着二人,“徐副队?”

    徐泾道:“带他出去,去门口。”

    郭温书皱眉弯腰,被两名刑警提了出去。

    阳光映到他脸上的瞬间,他用双手捂住脸。

    刺眼的光线很快褪去,出现在眼前的是席地而坐的男女老少。

    还是那群等着孩子回家的人,计划生育政策早就实施,被偷走的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他们双目无光,麻木地喝水充饥,他们可以离开,但没有一个人愿意走,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现在,他们宁愿孩子是被人贩子拐走。

    徐泾说:“托你们的福,他们的家庭都破裂了。孩子本来就是家里的宝贝,好好看着也会被你们偷走,还让他们怎么提防?你们带走多少孩子,就有多少个家庭不完整,你们把孩子带走了,高兴了,这些烂摊子谁来收拾?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能决定这么多人的生死?”

    郭温书揉了揉眼睛,向前走了两步。

    他恰好站在台阶上,险些摔到。

    “进步要有牺牲,成功也要有牺牲,正确的路是在许多人走向末路的情况下才探索出来的,这我不反对。但你们做的,真的能找到出路?你们的研究,就一定不会失败?科学家拿到成果,要做无数次实验,你怎么就敢说自己一定成功?”

    “如果你失败了,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家庭,他们会怨恨你一辈子。为了你可笑幼稚的实验,他们失去了孩子!”

    这时,几名警察抬着保温桶走出来。

    警局准备了一次性饭盒,为不愿离去的家长分热粥和馒头。

    郑局长也出来解释,“不好意思,今天食堂已经没饭了,只能买到这些先对付对付。各位,我们一定尽全力找到孩子,稍安勿躁。”

    徐泾抓住郭温书的衣领,“要做实验,就一定要有记录,孩子们在哪?!卑鄙的小人!”

    *

    郭温书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也不认为自己是坏人。

    他只是个普通人,做着最普通的事情,和妻子一起将孩子抚养长大。

    父亲告诉他,做人要知恩图报,要懂得感恩,他也这样教育郭瑜。

    在郭温书看来,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如果有人为此而夸赞他,只会证明道德的后退。

    郭瑜被郭温书教得很好,他们一家算不上书香门第,但都识字,夫妻俩是双职工,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过上好日子。

    幸福被董新的失踪打破。

    一个人,莫名其妙在部队消失,谁都不信。

    董新救过郭瑜的性命,郭温书想找到他。

    人一旦钻进牛角尖,就很难走出来,郭温书也是如此。

    但他从不认为这样做是错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审讯室,郭温书被带到老位置,审他的换了两个人。

    应时安审,沈砚记录。

    “我承认,新神会和我有关系,是我建立的。常伟强和刘志豪是我拉进来的,他们可能不认识我,我没露过面。”

    “为什么这样做,因为董新?”

    郭温书说:“不公平,太不公平。为什么我要活在不公平的社会里,我要找到一条路,一条正确的路。”

    沈砚说:“你的智力和能力,哪一点能支撑你做出对全人类来说都可以称之为伟大的贡献。”

    郭温书笑道:“小伙子很年轻,嘴却很毒。”

    沈砚道:“我们这里还有嘴更毒的,需要换人吗?”

    隔壁观察几人的穆昔皱起眉,“他怎么说起无关的事,他在说谁?”

    谢涟:“……”

    “应该不是说我。”

    郑局长道:“也不会是说我。”

    穆昔淡漠道:“瞎胡扯。”

    谢涟&郑局长:“……”

    谢涟往郑局长身后躲。

    郑局长欲哭无泪,他也怕啊!!一把年纪跑十公里是闹着玩的吗?!

    郭温书交代道:“我们是找了孩子,五十名女婴,五十名男婴。女婴很好找,有很多被抛弃的健康女婴,但健康的男婴就不好找了。这不讽刺吗?男女平等的口号喊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人会丢下女孩,女孩做错了什么?没有女人孕育生命,哪里会有男人?”

    沈砚说:“你倒是不重男轻女。”

    “我们不该偏向男人,也不该偏向女人,任何事都一视同仁,才能做到真正的平等。但很可惜,封建社会延续的时间太长,把他们的脑子都洗坏了。”郭温书说,“这一辈人已经没救了,我们只能把希望放到未来,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培养出完美孩子的方式。”

    应时安问:“你们带走一百个孩子,是换一个环境去抚养?”

    郭温书微笑道:“我们用了很多年的时间去安排,绝对地控制一切因素,没有变数。我们要培养出品德高尚的孩子,只有这样的人往上走,将来的社会才会有改变。”

    沈砚问:“你怎么确定他能一辈子都高尚?”

    “人的三观会定型。”

    “但钱不会,”沈砚说,“贪官污吏是最开始就想贪吗?一千万放在你面前,你就能保证一定不会动?”

    郭温书道:“我们的培养方式是经过计算的,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就会遇到这些诱惑,抵抗住诱惑是成功,没抵抗住是失败,最后我们会总结成功的例子。”

    应时安问:“钱的诱惑,如何实验?”

    “最简单的,让他捡到钱。”

    “捡到多少钱?诱惑足够吗?”

    郭温书说:“我这就可以回答你们上一个问题,凭我的智力和能力,真的能找到这么一条出路吗?答案当然是不能。可不只是我看到这病态的社会,同样看到的还有很多人,他们有很多比我聪明比我有能力的,他们在社会上已经有一定的地位,所以你们抓到我也没用,他们每个人都是领导,计划已经开始,不会停下。”

    “什么意思?”

    郭温书道:“我对蔡宾有误会,我做错了事,我认罪。但我不会认为计划是错的,我们为此准备了十几年,每一个环节都已经安排好,计划不会因为我被捕而停止。”

    应时安意识到,新神会的成员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多。

    应时安道:“所以你也不打算供出其他人。”

    “不是不打算,而是不知道,”郭温书说,“发展到现在,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谁是新神会的,我们有分工,各司其职,刘志豪被炸,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应时安问:“刘志豪偷了你们的东西?”

    郭温书挑眉,“你知道?”

    “偷了什么?”

    “不能说。”

    郭温书朝应时安伸出手,“抓我走,给我判刑,我认罪,但……仅此而已。”

    应时安走到郭温书面前,按住他的手腕,“他在哪?”

    “谁?”

    应时安问:“蔡宾的孩子,在哪?”

    郭温书说:“在他应该在的地方。”

    “他不是蔡宾的儿子,应文海将孩子带回家后,没有公开,常伟强骗了应文园,拿二十万当幌子,让他把孩子带出来,但他不知道应文海有孩子,而且,他交给常伟强的,是在公园遇到的孩子,不是他。”

    应时安在郭温书面前放下笔和纸,“你们找错人了,人在哪里?”

    郭温书的心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撞击着。

    他故意忽视当年的孩子,可应时安告诉他,不仅蔡宾没错,连他带走的孩子都不是蔡宾的儿子。

    郭温书不承认自己是坏人,所以他没法完全冷漠。

    他轻轻闭上眼睛,声音沙哑道:“已经死了,我杀的。”

    *

    郭温书态度消极,一心求死刑。

    分局连夜开会。

    除分局各位领导外,唐英武也带着派出所其他人来参加。

    穆昔加入分局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声势浩大的阵势。

    应时安站在黑板前介绍目前形式,“根据郭温书的供词可知,新神会内部所有成员的任务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计划已经开始,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止,如果我们要阻止他们,就要拿到所有人的名单。虽然郭温书说自己不知道新神会有多少人,但我相信,一定有名单或者总数,否则无法分配任务。最差的情况,任务只分给骨干成员,骨干成员再往下分任务,那也有个骨干成员的名单。”

    一百人的实验计划,要延续二十多年甚至更久,这不是小事,不是动动嘴就能完成的。

    “接下来的任务有两点,第一,找到被带走的孩子的名单,这份名单一定存在,否则实验无法完成。第二,找到骨干成员的名单,郭温书虽然有愧疚之心,但他的信念是所有人中最坚定的,郭温书这条路行不通,要找其他骨干成员。”

    沈砚说:“顾萧那边交代了几个人,但看起来都不是厉害的人物。”

    “化学教授那边倒是又说了几个名字,其中有一个是专科学校的校长,有几个他们学校的学生也被抓进来了,他们绑架孕妇。”

    应时安说:“继续审,人多,突破口也多,不是每个人都是郭温书,一定能找挖出来更多的人。骨干成员的名单可以靠后,要先找到一百个孩子的名单。沈砚,带人去火车站、汽车站、高速路收费站,有监控的地方都要调取监控,看有没有孩子被运走。”

    “唐所,福利院那边是周谨查的,请他继续跟进,所有领养孩子的人都要查。”

    唐英武点头。

    应时安又对郑局长说道:“郑局长,安抚家属的工作还得麻烦你,现在的好消息是,这些孩子应该活着。”

    郑局长点头,“明白。”

    应时安最后看向穆昔。

    这种场合,小新人穆昔没有座位,她和林书琰几人都是站着的。

    但这不耽误大家关注她,在应时安说话时,就有不少在看穆昔。

    好像已经形成习惯,要等穆昔发言。

    郑局长说话时,大家都没这么认真过。

    林书琰碰了碰穆昔。

    穆昔放下卷宗抬头:“?”

    应时安问:“还有要说的吗?”

    在分局所有领导面前,等她开口说话?

    穆昔:“……”

    她扬起卷宗,说:“几个骨干成员的命运的确都不好,郭温书、顾萧,还有已经逮捕的几人,或多或少都经历了不公平的待遇。”

    “继续。”

    穆昔说:“我不相信他们一团散沙也能推进计划,我认为郭温书不是真正的领袖人物,某种角度说,他其实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我敢肯定,还能深挖出真正的精神上的中心人物,而他,也必然是个命运悲惨、遭受过不公的人。”

    *

    郭温书可能不是领袖,但一定是重要人物,应时安带人排查郭温书的人际关系。

    他能将刘志豪和常伟强拉入伙,就能去劝身边其他人。

    穆昔则和林书琰汇合,去查刘志豪。

    新神会急于灭口,刘志豪手里应该有真东西。

    周谨和付叶生也在查刘志豪。

    四个人再次聚在一起,周谨无比感慨,“终于又见到老林了,我还以为案子结束,穆昔会带我去你家里抢人。”

    “何止,”付叶生说,“我以为要和林家人血战。”

    穆昔说:“我可不是会动粗的人。”

    林书琰道:“两个小时前抓到一个和刘志豪关系不错的小弟,但一直不愿意开口。”

    穆昔:“揍一顿得了!”

    周谨&付叶生:“……”

    果真是不会动粗的人。

    周谨和付叶生往穆昔身边凑,好像又回到他们刚认识几个月时的样子。

    那会儿林书琰成绩最好,穆昔想法最多。

    周谨搂住林书琰的肩,“你放心,你妈再把你关起来,我就去把你抢出来。”

    “抢?你抢亲?”付叶生说,“你不如直接和阿姨说你俩是一对,只要让林书琰来派出所,你俩就分手。”

    周谨:“也是个好办法。”

    穆昔道:“我和你说的话,你只要当做不知道就好。”

    就让林清芬以为林书琰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威胁着好了。

    周谨问:“你俩还说悄悄话?居然不告诉我。”

    付叶生掏出钱,“多少钱能买下这个秘密,我也想听,不告诉周谨。”

    “叛徒!!”

    穆昔按下他俩的头,“谈刘志豪。”

    俩人同时抬起头,“怎么查?”

    穆昔说:“刚刚林书琰说找到了刘志豪的小弟?”

    “叫阿飞,人已经走了。”

    “他经常跟着刘志豪?”

    “说是跟着他学手艺,刘志豪会做娃娃。”

    周谨来了精神,“小鬼?拿血喂养的那种?”

    “只是普通的娃娃,听说是东南亚那边的,我还没见过。”

    穆昔道:“走,去找阿飞。”

    在接触古曼童以前,刘志豪曾做过一段时间娃娃。

    这种娃娃没什么特别的,不需要婴儿的骨灰,但长相和国内的娃娃不同,看起来很像真的婴儿,五官又很奇怪。

    阿飞家里摆着五个娃娃。

    “这东西我卖过好几个了,就和人家说是国外进口的高档娃娃,真的有人买……咳,这手艺可都是国外的,我这不是诈骗。”

    五个娃娃,三个女孩两个男孩,都穿小衣服。

    它们的嘴唇较厚,外凸,眼睛也会凸出。

    周谨打了个寒颤,问:“这东西摆在这里,晚上真的不会被吓到?”

    阿飞说:“不会啊。”

    “真不会?!”付叶生小心翼翼拿起其中一个女娃娃,“光是看着它,我就觉得阳气被吸没了。”

    林书琰和穆昔虽然没说话,但看到娃娃时,都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穆昔问:“刘志豪还在靠做娃娃赚钱吗?”

    “师父早就不做了,他好像有更赚钱的方式,他和我说马上就要去国外养老,就这几个月了,没想到会出意外。”

    林书琰问:“他已经赚够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师父赚多少钱也不会告诉我,不过上个月我们一起喝酒,他喝醉了,挺得意的,说马上就能拿到大钱,不知道是不是在吹牛。”

    “他最近找过你吗?”

    “约着一起喝过酒。”

    “有没有提过为什么能赚到钱?”

    “没有,这种赚钱的方法,师父怎么可能告诉我?他能教我做娃娃就不错了,”阿飞指着付叶生手中的娃娃说道,“这是师父送给我的,说是临别礼物,没想到真说再见了。”

    付叶生晃了晃手中的娃娃,“是他最近做的?”

    阿飞点头,“应该是,师父很久没做过了。”

    穆昔问:“能拆开吗?”

    “拆开?这是师父留给我的念想,这可不行。”

    付叶生掏出一百块钱。

    阿飞:“……当然还是办案比较重要。”

    穆昔晃了晃娃娃,三下五除二将它解剖。

    周谨竖起大拇指,“以后能当法医的学徒了。”

    娃娃里什么都没有。

    阿飞好奇道:“你们在找什么?”

    “能让刘志豪赚到大钱的东西。”

    “在娃娃里?那你们要花的钱可多了,”阿飞说,“师父送出去好几个。”

    穆昔几人同时看了过来,“还有谁?!”

    阿飞:“……都拆?一千块。”

    第185章

    刘志豪一共送出去五个东南亚风格的娃娃。

    其中三个是拐弯抹角收了钱的,只有阿飞和一个女人是真的收礼。

    付叶生爽快地掏钱付账。

    被收钱的三人高高兴兴交出娃娃,女人却在犹豫。

    穆昔问:“您有什么顾虑?”

    女人说:“这毕竟是志豪对我的心意,志豪人都没了,我还把他送给我的东西……”

    付叶生又掏出一百块。

    女人:“不是钱的问题。”

    付叶生再拿出一百块。

    女人:“志豪嘱咐过我要好好保管。”

    付叶生再……被穆昔拦住。

    她问:“刘志豪让你保管好?”

    女人点头。

    穆昔接着问:“他是什么时候送你的。”

    “上周,他说不能交给任何人。”

    穆昔把刚分出去的六百块从三人手里抽回来还给付叶生,再把娃娃还给他们,然后对女人说:“四百块钱,行就行,不行也得行。你现在答应,能拿到四百块,如果不交出来,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失踪孩子的家属也会来找你。”

    女人吓得把娃娃塞给穆昔,“我,我不要钱,我要命啊,别来找我!”

    另外三个在风中凌乱的男人:“……”

    不是,他们的钱呢??

    女人是刘志豪的女友。

    刘志豪在港城曾经与一女子交好,但没有结婚,来到余水市后又和新人相识,对方是个老实巴交过日子的人,刘志豪经常和她约会。

    女人提过结婚,刘志豪不同意,他哪里会做真的古曼童,所谓血肉喂养、经书都是假的。

    上周,刘志豪做了个娃娃送给她,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曾以此为生,没人觉得奇怪。

    穆昔把娃娃剖开,取出藏在最中间的纸管。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字,穆昔小心展开,是一份名单,每两个名字一组,最后是一串数字,应该是电话号码。

    “有很多福利院的孩子,名字对的上!但是每个孩子后面还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有点儿眼熟,他曾经在福利院办理过领养手续。”

    穆昔沉声道:“后面的名字可能是他们选的新监护人,或是实验品的监测人。”

    这是失踪孩子的名单,是他们的目标。

    刘志豪就是拿走了它才会被灭口。

    穆昔几人将名单交给唐英武。

    在每个实验品后面都跟着一个名字,经确认,这些人并非收养孩子的人,而是负责记录、维护的。

    名单上总共有180人,五十个女婴,四十个男婴,九十个成年人。其中成年人只有三人是余水市人,其他人分布在全国各地。

    应时安拿着名单再次去见郭温书,郭温书怔住片刻,说:“是我写的,一共一百个孩子,还少十个男婴,实在没办法,根据顾萧提供的信息,又去偷孩子找孕妇。”

    他们要随时与负责监护孩子的人沟通,需要联系方式,便写在名单上。

    名单本该由郭温书保存,其他成员想看名单,必须有郭温书的同意。

    能够看名单的只有骨干成员,前不久郭温书把名单交给另一名骨干,随后名单丢失。

    调查后发现,只有刘志豪接近过此人,随后刘志豪便有离开余水市的心思。

    刘志豪和常伟强在新神会都只是普通成员。

    虽然郭温书一直努力地吸收他们,但两个亡命之徒,都有自己的目的。

    最开始郭温书也只是缺少能帮他做事的人而已。

    成员数量疯涨后,郭温书就不太关注刘志豪和常伟强了。

    郭温书忍了片刻,再次问道:“这真的是那份名单?在刘志豪手里?”

    应时安说:“是棋山派出所的民警在刘志豪制作的娃娃中找到。”

    郭温书目光涣散,苦笑。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悲悯地看着应时安,不知是在可怜谁。

    郭温书被带走,应时安的心情有些怪。

    拿到名单,甚至还有联系方式,他们就能找到绝大多数孩子。

    抓到的新神会的人更多,愿意配合交代的人也就更多,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新神会一网打尽。

    可是……

    晚上九点钟,刑侦队和派出所忙碌的身影才渐渐减少。

    少数几个身体状况不好的被赶回家休息,剩下的还在加班加点地找孩子。

    新神会的新闻在余水市闹得很大,家属们担心自己的孩子,分别聚在各个派出所、分局门口不愿意离开。

    其他分局警察一起配合,正在联络各地民警,马上中央都会得知这一消息。

    穆昔刚找到一名“监护人”。

    对方就是余水市人,在家不被重视,进厂的名额曾被后妈抢走,亲妈去世时,后妈不许她出门见母亲最后一面,悔恨终身。

    她听说警方已经找到名单,倒是没有太多抵抗,主动来到棋山派出所与穆昔见面。

    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各方面都很普通。

    “我也想知道,怎样才能公平,所以我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做实验。我需要做的事情不多,只要记录孩子的情况,随时汇报就可以。如果真的能培养出优秀的孩子,将来他们走向社会,走向重要的岗位,拥有一定的话语权,或许不公平的事能少一些。”

    她问穆昔,“我犯法了吗?”

    如果明知孩子是被偷走的,的确要考究,但她负责的孩子是从福利院领养出来的。

    新神会为孩子找了一对父母,这对父母也是成员。

    二人无法生育,但经济条件尚可。

    坦白来说,比留在福利院要好得多。

    穆昔道:“最近不能离开余水市,会有人再联系你。”

    办公室内,周谨和付叶生睡得东倒西歪。

    宗井和安良军从休息室走出来,见二人睡相恐怖,顺便赏了他们一脚。二人实在太累,被踢了都没醒,翻个身继续睡。

    付叶生还在睡梦中呢喃,“美女,美女,养不养孩子?”

    宗井忍俊不禁。

    他找到穆昔,问:“付叶生是不是又乱花钱了?”

    穆昔愣了一下,立刻掏钱包,“我这有钱。”

    宗井摆手,“他总想用钱解决问题的想法不太好。”

    穆昔想了想,说:“但有些时候,确实花钱比较管用。”

    “你们两个……算了,你记得多提醒他,出事尽量动脑解决。”

    穆昔问:“宗哥,你的状态还好吗?”

    宗井扬了扬茶杯,微笑,“神清气爽。”

    翌日,留在余水市的三个孩子被找到,全部转移到黄岩分局。

    大批家属闻讯赶来,也有记者跑过来架机器。

    记者刚架好摄像机,就见两个流氓似的人物朝自己走来,“你们现在拍了,发出去,还没找回来的孩子怎么办?他们如果跑了,你们负责把人抓回来?快走!再不走咬人了!”

    记者们慌慌张张地扛着摄像机逃窜。

    拍是不能拍了,只能先采访,好歹得让日报有内容。

    两个流氓还在赶人。

    黄文耀站在领导堆里,无语地问唐英武,“老唐,你们所的人都疯了?这是警察还是地痞流氓?”

    唐英武看都没看便说:“穆昔嘛,头脑好,郑局长说了,聪明的人可以做些稍微出格的事情。”

    黄文耀看向乖巧站在应时安身边的穆昔,“她?”

    唐英武:“……”

    他看向两个流氓。

    宗井和付叶生。

    ……

    再往前,还有安良军和林书琰。

    所里曾经乖巧的、懂事的、听话的都在。

    刺头们更都在。

    唐英武:“……扶我去医院。”

    三个孩子没有被带出来,家属们被带到后门。

    一个小时后,等在正门的家属没等到结果,开始骚动。

    孩子还没找到的家属们反应更大,哭喊着跪下,因为连续哭了好几天,嗓子早就哑了。

    现场越来越乱。

    穆昔果然撤退,“郑局长,你们传播光与热的时候到了,我们继续努力,争取尽快把所有孩子都找回来!!”

    一瞬间,分局大门前的刺头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英武:“……”

    居然不带他一起走!

    *

    刑侦队多了很多其他分局的民警,有点儿站不开。

    按照厅长的意思,应时安负责此案。

    应时安给每个人都分配好任务后,才有机会稍微坐一坐。

    谢涟和穆昔几人都躲在小办公室。

    “本来以为拿到名单就够了,没想到找起来还是很费劲,估计往后两个月,我们都得被这个案子缠住。”

    周谨说:“还好,我们还能回去帮赵大爷吵架。”

    付叶生说:“以前总觉得在派出所出警太小儿科,接警中心什么任务都分,现在……实不相瞒,我就喜欢小儿科的东西。”

    林书琰笑笑。

    谢涟碰了碰沈砚,“他们派出所的太嚣张了,你不是自称聪明了,你得给刑侦队扳回一局。”

    沈砚拧眉,“队长都是人家的,还怎么扳?”

    所有人都看向穆昔和应时安。

    谢涟:“靠!”

    周谨道:“我们可不和你们抢队长,你这两天心情不好?”

    沈砚不太喜欢说家事,但待在这些人中间,下意识开口解释,“我爸妈过来了,非要和我住在一起。”

    “和爸妈一起住有什么不好的,他们管你?坑你?”

    沈砚目光幽幽,看向应时安,“总吵架,我心烦。劝离,劝不动。”

    应时安得知父母辈的往事后,反应不大,这更让沈砚生气。

    沈砚问,“师父,你就不想对他们的事发表高见?不想让他们四个人安静一会儿?”

    应时安道:“阻止他们结婚的人又不是我,我能做什么?”

    “那就看着他们继续为了这点儿事吵?!”

    “不用,”应时安说,“我不看,没兴趣。”

    沈砚:“……!!”

    “你们别扯淡,”穆昔问,“郭温书身边还有其他新神会成员吗?”

    “已经找到五个。”谢涟说,“都是郭温书劝进去的,不过在新神会地位一般,顶多是做做杂事,没什么特别的。”

    沈砚故意说:“你说的真正的幕后人可能不存在。”

    穆昔道:“不应该,一定有一个比郭温书更重要的人,起码要有人看管账目吧?就算他们的资金全都是成员捐献,也要有记账的人。”

    谢涟说:“这还真的没抓到。”

    一行人冥思苦想。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应时安走过去开门,门外是一众疲惫的领导。

    尤其是郑局长,脸上还被情绪激动的家属挠了两道血印。

    再看坐在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是白白胖胖,面色红润。

    郑局长:“……”

    穆昔说:“局长,我们开会呢,你们有事吗?”

    应时安淡定道:“确实不方便让你们看到。”

    他关上门。

    郑局长:“!!”

    他还有做领导的样子吗!

    谢涟几人身上直冒冷气。

    给郑局长关门?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

    穆昔敢,穆昔不仅敢关门,还敢放狗。

    她说:“别管他们,咱们继续说。”

    谢涟&周谨:“……”

    真能不管吗?

    “最核心的人物,我认为和郭温书脱不了关系,加入新神会的人大多命途多舛,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找一找郭温书身边经历比较悲惨的人,包括郭瑜身边的人。”

    沈砚说:“董新身边的人也很可疑,可能存在第二个郭温书。”

    应时安想到郭温书看到名单时的反应,皱了下眉。

    穆昔问:“想到什么了?”

    应时安缓缓摇头,“只是想到他的反应很奇怪。”

    “为什么怪?”

    “计划失败,他没有愤怒,没有痛恨,没有绝望,反倒有一种……悲伤?悲伤的感觉。”

    付叶生说:“悲伤自己白忙活了呗。”

    “不一样。”

    穆昔忽然说:“计划共有三步。”

    应时安看过去,心脏剧烈抖动。

    “什么三步?”谢涟问,“三步走?”

    穆昔道:“找孩子做实验是第二步,那第三步是什么?”

    找到孩子,并不意味着结束,他们还有其他计划。

    新神会的成员,想法和普通人不一样,如果他们所做的努力白费,接下来又会有什么行动?

    *

    应时安和穆昔能一起回家休息一天。

    到家时已经快到十二点,但应家的灯还亮着。

    应文园的事被翻出来,爷爷气得犯了病,好在没有大碍,刚从医院回来。

    穆昔和应时安看过爷爷后才去二楼。

    万橙站在楼梯口,拧着眉和身后的人说话,“爸今天身体不舒服,我不想和你吵架,请你也为爸的身体考虑考虑。”

    “他回来了,你还让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回来,他也不来,你一来他就跟着回来了?!”

    穆昔推测他们说的人事沈砚的父亲。

    老一辈的感情瓜,穆昔不敢乱吃,她躲到应时安身后,让他去冲锋陷阵。

    万橙和应文峪激烈地争吵,“你一直怀疑我和他有联系,这都多少年了,也该够了!你是怎么对序秋的,你一直不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

    穆昔抱紧应时安的胳膊。

    事关应时安的大瓜,不能听不能听。

    应时安平静地上楼。

    万橙看到他一怔。

    应文峪沉着脸,不愿看应时安。

    穆昔这才明白万橙夫妻俩为何不关心应时安。

    不是不会关心,而是根本没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

    穆昔拽住应时安。

    应文峪有些惊讶。

    穆昔看着二人郑重道:“爸、妈,你们互相折磨,我做小辈的,没什么好说的,我支持你们。但就不要折磨别人了,如果不会做父母,就不要去做,离婚吧。”

    因为猜忌,二十多年来都把应时安当作透明人,他虽说是不在意这些,但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被迫不在意?

    吃饭、上学是小事。

    生病、受伤也是小事。

    有父母,却没人愿意参与他的生活,应时安是如何长大的?

    应文峪和应时安都愣住。

    应文峪道:“我不想管你们的事,你反倒管起我们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长辈,怎么能让我们离婚?”

    “但你们刚刚提到了应时安,”穆昔再往前走了一步,挺胸抬头,“你凭什么无端怀疑妻子出轨,怀疑儿子不是亲生的,做过亲子鉴定吗?你们有了孩子,却不照顾,漠视他甚至仇视他,你们不配做父母。”

    应文峪:“……你在指责我们?!序秋还没说什么,和你无关!”

    应文海和应老爷子躲在楼梯下方。

    应老爷子感动得痛哭流涕,“骂,好好骂!俩人都有病,非要结婚,死都不离,图什么!终于有人替我骂他们了!”

    应文海哭笑不得。

    不过他大侄子娶的媳妇……不错,还知道心疼他。

    一牵扯到应时安,穆昔的攻击力自动提高五个档次。

    别说是应文峪,就是给她发工资的再生父母站在她面前,她现在也能破口大骂两个小时。

    但应时安及时站了出来,“爸,妈,你们这样做,确实不妥,她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万橙蹙眉。

    应文峪道:“你从前可没说过这话,不要一心维护她!”

    “就算是维护她,有错吗?”应时安说,“再说,也不全是维护,是事实。二位的情感状况,我们做小辈的不能多嘴,但如果你真怀疑我和你的血缘关系,我现在可以和你去做鉴定。从小到大,你们从来都没管过我,我不提,不代表我不知道。”

    应老爷子小声说:“他明明就是真不知道。”

    应文海道:“不敢说也不敢问,可怜。”

    应老爷子总结道:“装,真能装。”

    应文峪听到楼梯下的动静。

    他快走几步,想把老鼠揪出来,却看到敬重的大哥和亲爹。

    应老爷子尴尬地笑笑,接着理直气壮道:“你们要做亲子鉴定我不反对,但丑话说在前头,序秋肯定是我孙子,如果结果有问题,那不见得是序秋有问题。”

    也可能是应文峪有问题嘛!

    应文峪:“……,您就是偏心。”

    “你们不疼我孙子,我再不疼,他真成没人要的了!就为了那点儿感情上的事,吵了这么多年,我都头疼!”应老爷子咒骂道,“下次上战场,我先给你报名,把你解决掉算了!”

    应文峪也有自己的委屈,“爸,你知道我是真心对万橙……”

    “啊?真心?”应老爷子说,“你都真心了,就不能多包容?你喜欢人家,退一万步说,就算序秋真不是你的孩子,你就不能当成亲生儿子?你这叫喜欢?呸,你就是小心眼。”

    应文峪:“……”

    “而且我相信万橙的人品,她不会做这种事,你连喜欢的人都不相信……算了,我懒得骂你,被你气病了,我还得亲自去医院看病,不值得。”

    应老爷子道:“文海啊,你送我回房间,我不想看见他俩。”

    应文海笑道:“爸,你别着急,文裕能想通。”

    应文峪尴尬地看向二楼。

    万橙看着应老爷子进房间,又看向应时安。

    这么多年,她的确没好好看过儿子。

    万橙斟酌道:“我……”

    万橙答应应文峪时,确实刚分手,但她绝对没有再和对方见面。应文峪一次又一次怀疑她,让她身心俱疲,对这个家渐渐失去希望。

    也不太想看到应时安。

    万橙想离婚,但家里做生意,用得到应文峪,不许她离婚。

    为了双方的利益,一直拖到现在。

    应时安念完小学后,万橙就不太想置气了,可这会儿应时安已经养成习惯,不论什么事都自己去做,万橙插不上手。

    应时安道:“不用解释,这是你们的事,离不离婚都与我无关。”

    穆昔强调,“但不能拿应时安的身世说事。”

    应时安说:“可以去做鉴定,我去找人。”

    俩人一人一句话,把万橙的话全都堵住了。

    小时候都不需要她照顾的人,长大以后更不需要她。

    错过的事情是回不了头的。

    万橙疲倦道:“我……离婚。”

    *

    沈砚最讨厌与父母待在一起。

    沈长威工作忙,对他们这个小家不太上心。

    缪君倒不像应时安的父母对他不闻不问,缪君对沈砚的事很上心,任何一件小事,都要缪君做决定。

    小时候缪君总和沈砚念叨父亲的不好,小沈砚爱母亲,会去找父亲评理,然而每一次缪君都会先冲出来,责怪沈砚不该为难父亲。

    次数多了,沈砚不想再听缪君抱怨,缪君又会说他没良心。

    有好几年沈砚都在自责中度过,他认为父母不和是因为他。

    长大后沈砚才想明白,他念书时故意选择去其他城市,离他们远远的。

    现在回余水市,是为了爷爷奶奶,但缪君和沈长威又跟了过来。

    沈砚到家时,夫妻二人正在吵架,房门前堆放着未拆的行李。

    缪君离不开沈砚。

    房子是沈砚奶奶的,沈家在余水市有几个房子。

    沈砚坐在门口等了很久,里面的声音小了些才走进去,缪君没像平时一样来找沈砚。

    沈砚走过去,“妈。”

    缪君抬头,冷漠道:“你也不打算要我了。”

    “妈,您怎么又这么说,我是你儿子。”

    “你去外地读书,经常不回家,现在说是回来,也只是待在余水,不是打算抛弃我了吗?”

    缪君声音平静,沈砚语塞。

    他当然不会抛弃缪君,但他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与缪君相处。

    沈长威不管他,他可以不把沈长威当作亲人,但缪君对他的确很好。

    在沈砚和她之间,她永远选择牺牲自己。

    沈砚试图缓和二人的关系,“真的是您多想了,您现在不是搬过来了吗?我们商量商量,我爸就算了,他根本没把咱俩放在心上,您也别和他争了,过不下去就离婚,以后咱俩一起……”

    缪君愤怒地看着沈砚。

    沈砚尴尬地扯扯唇,“怎么了?”

    “我不会离婚,我不会放弃我的家!”缪君道,“但是我知道,你和你爸,你们的心都不在我身上,你们早就被其他人勾走了!怪我,我命苦,你姥姥、姥爷走得不明不白,我不能为他们尽孝就算了,我甚至不能帮他们报仇……”

    缪君目光悲凉,“这样的结果,我早就该想到。”

    她转身回房间。

    同时,沈长威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沈砚摇头叹气,“你看你,非要去做警察,连警察都做不明白。”

    他摔门离去。

    *

    虽说是回家休息,但穆昔一夜都没睡。

    她只要闭上眼睛,案子的细节就会挑出来,心里装着一大堆工作,根本没法好好休息。

    新神会的关键人物到底在哪?

    他和郭温书的联系是密切的,但却没留下痕迹。

    这不奇怪,现在监控不普及,他们可以私下见面,不用电话联系。

    应时安已经带人走访过邻居,他们已经把邻居们口中奇怪的人都调查过,还遗漏了什么?

    还有第三步计划,是什么?

    如果实验失败,他们还能有什么选择,报复社会?

    可郭温书当时的神色……

    穆昔又翻了个身,这回直接翻到应时安身上。

    应时安同样没睡着,他扶着穆昔的手腕,低头看她。

    月色清亮,应时安双眸幽深,呼吸声沉稳。

    穆昔捏捏应时安的脸,说:“好可怜哦。”

    “恩?”

    “没有爸爸妈妈护着的感觉,我最了解了。”穆昔枕着应时安的胳膊躺好,“以后我保护你。”

    应时安手心酥麻。

    他不敢翻身,轻声道:“这是我要说的。”

    “亲密的人真的很重要,亲密……”

    穆昔爬起来,“你们查过他吗?”

    “谁?”

    “那位命途多舛,父母极为差劲,但被郭瑜救下的人。”

    *

    许朝辉大学毕业后选择继续深造,就读于人类社会学专业,目前留校任职。

    上午九点钟,穆昔和应时安准时出现在许朝辉的办公室。

    他们提前联系过学校其他老师,其他老师称许朝辉极少与人接触,同事之间关系比较疏远,但也从未与其他人发生过争执。

    他醉心于学术,经常发表论文,平时除了上课就是写论文。

    许朝辉九点十分才到。

    他穿着样式普通的西裤和格子毛衣,外套夹棉皮衣,有不符合年纪的稳重。

    眼睛不够锐利,但也绝不和善,打量人时,总有审视感。

    穆昔表明身份,“我是棋山派出所的穆昔,有事需要找您了解。”

    许朝辉观察过穆昔后,走到办公桌旁,“我与警察没什么好说的。”

    “您别忙着肯定,”穆昔保持笑容,“郭温书,您应该很熟悉吧。”

    许朝辉从公文包中拿出论文草稿,“认识。”

    “他被卷入一起案件中,您知道吗?”

    “不清楚。”

    “您和他最近没联系过?”

    “没有。”

    每一个回答都很冷淡。

    穆昔问:“郭瑜是你的救命恩人,郭温书是郭瑜的亲生父亲,又资助你读大学,听到郭温书出事,你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许朝辉抬头,“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冷血。其他人的死活和我无关。”

    应时安轻轻碰了碰穆昔。

    穆昔点头。

    她走到许朝辉对面,抢走他的论文扫了一眼,说:“我们怀疑你和新神会有关,和我们走一趟。”

    许朝辉盯着论文,“证据。”

    “配合警方是公民的义务,在目前阶段不需要证据。”穆昔说,“不过我还是可以告诉你,郭温书供出了你的名字,你童年悲惨,郭温书认为命运不公,你们二人算是一拍即合,你在新神会里扮演重要角色。许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

    同一时刻,付叶生和林书琰在许朝辉家附近蹲守。

    “穆昔能行吗?他真的会警惕?”

    林书琰说:“你不该不信任穆昔。”

    付叶生惭愧道:“也是,我们是好队友……”

    林书琰道:“在气人这方面,穆昔的能力是一流的。”

    付叶生:“……”

    真是好队友。

    第186章

    穆昔和应时安正在审许朝辉,三人已经进去一个小时。

    沈砚和谢涟在隔壁房间,刑侦队刚安装了单向玻璃,在这里可痒吃看到许朝辉。

    穆昔肆无忌惮地将他们的调查结果告诉许朝辉。

    “现在我们已经救出近一半的孩子,你们的人似乎没有抗争心,只要被我们发现,就会老实交代,也没有带着孩子离开。”

    “你们的计划已经破产,郭温书说你们要进入第三步计划,我想你对第三步计划也心知肚明。”

    “让我们来看看,你再新神会里还有可能做什么事……”

    “许朝辉,沉默对你不利!”

    谢涟说:“穆昔好激动,都告诉许朝辉了,会打草惊蛇吧?”

    沈砚打了个哈欠,道:“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满国风雨,还谈得上打草惊蛇?”

    “那也该循序渐进地审,咱们现在完全是在诈许朝辉,我听着都心虚。”

    “周谨不是查到许朝辉的银行账户有大额汇款?如果汇款的人是新神会的,他就逃不掉,等周谨从银行回来就知道了。”

    “这倒是……沈砚,你好像很困?”

    沈砚努力打起精神,“昨晚和我妈谈了一晚。”

    “怎么样了?”

    “她还是很悲观,”沈砚说,“我很担心她做傻事,今天早上给我爸打电话让他看着我妈,他不愿意。”

    谢涟道:“你爸真不是个东西,耽误你妈一辈子。”

    “是啊,我想劝我妈离婚,我们单独生活,或许会好一些,但她不同意。”

    “为什么?”

    “她不想让我爸得逞,还说已经付出这么多,不想收手。”沈砚说,“她如果想和我爸一直犟下去,我倒是不着急,但她昨晚看起来很奇怪,太悲观了。”

    谢涟说:“今天我替你值班,你回家陪陪她,多开导,她现在需要你。”

    沈砚笑笑:“谢了。”

    一直到程序规定的时间,许朝辉也没承认与新神会有关。

    穆昔和应时安拿不出证据,只能放人。

    许朝辉能平安离开,但没有胜利姿态,临走时也紧盯着穆昔。

    穆昔微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会找到它。”

    许朝辉目光深沉。

    穆昔重复道:“郭温书一定会带我找到它。”

    谢涟捂着耳朵走过来,“怎么总说一些让人尴尬的话?咱只是怀疑许朝辉,还没有证据证明他和新神会有关。”

    “没问题,最多是我挨骂,局长找人时,我去挨训就好。”

    谢涟:“……”

    局长可能比较害怕被穆昔训吧。

    在没有新的证据之前,警方只能继续去找被送往各地的婴儿,目前已经找回六十多人。

    每一个与婴儿匹配的新神会成员都无比淡定,反抗激烈的人很少。

    大家都惦记着穆昔那番话。

    就算没有其他领袖,也的确该有个管账的人,新神会的经济来源是成员捐赠,不可能没有账目。

    该怎么去找此人是关键。

    许朝辉……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许朝辉和新神会有关。

    晚上沈砚赶回家里陪缪君,谢涟继续值班。

    穆昔赖在刑侦队没走,和应时安在小办公室里嘀嘀咕咕。

    谢涟仗义出手,“穆昔,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和应队……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们得去抓人!”

    穆昔道:“急什么,付叶生和林书琰都在许朝辉家楼下,如果许朝辉有异动,他们会通知我们。”

    “你都打草惊蛇了,他知道我们怀疑他,现在肯定老老实实的,应该先监视再抓人。”

    穆昔说:“我今天看到了他正在写的论文,影响社会信任的因素。”

    谢涟:“?”

    “郭温书家中没有任何与新神会有关的东西,新神会的资料会藏在哪里?”

    “肯定被藏起来了。”

    “郭温书知道地点吗?”

    “肯定知道。”

    穆昔笑道:“我还把郭温书误会蔡宾的事告诉许朝辉了,这是郭温书认定社会不公的开端。”

    “所以?”

    穆昔说:“信任,信任嘛。”

    *

    华灯初上,付叶生和林书琰守在许朝辉家门口,看着仍然未亮起的灯光。

    “许朝辉是不是跑了?现在屋里可是全黑的。”

    “不可能,我刚刚还看到他的影子。”

    付叶生道:“在家却不开灯,真吓人,以防万一,我去后面守着。”

    两人一前一后守在许朝辉家。

    许朝辉家是平房,只有三个房间,前后守着足以看清他家的动向。

    付叶生一直用小灵通给林书琰发短信。

    付叶生:穆昔这次能说准吗,冻死了!!

    付叶生:我想用钱给自己做一件衣服,肯定格外保暖。

    付叶生:我师父说今天要教我,回不去了!

    林书琰忍俊不禁。

    他一条一条认真回复。

    林书琰:我相信穆昔。

    林书琰:钱很薄,会冷。

    林书琰:宗哥已经回去休息了。

    付叶生两眼一黑,差点儿倒下。

    俩人用短信互相攻击,时间过得快了些。

    快到十一点钟,许朝辉家的灯突然亮起来,一阵骚动后,许朝辉穿戴整齐出门,骑上破旧的黑色自行车。

    付叶生立刻与林书琰汇合,林书琰则给穆昔打去电话。

    过了马路,刑侦队的人会继续跟踪许朝辉。

    林书琰松口气,“许朝辉有反应,任务完成,走吧。”

    付叶生在许朝辉家门口磨磨蹭蹭,“真有反应,说明有情况,他家里说不定……”

    “这不符合流程。”

    付叶生:“你不进?”

    林书琰:“……进去看看也行。”

    两人先在窗户前观察,确定没有异样,付叶生熟练地撬开许朝辉家的锁。

    林书琰问:“和谁学的?”

    “你说呢?”

    “哦。”

    付叶生双手合十,“恩师穆昔在上,我们这样做是不对的,如果出问题,就去找穆昔算账。冤有头债有主,没有她教我开锁,我哪有机会做坏事?郑局长!找穆昔!”

    林书琰:“……”

    他推开付叶生,面无表情地走进许朝辉家。

    许朝辉家同样充满学术气息。

    三个房间,一间做厨房,一间是卧室,面积最大的房间是书房。

    书房中有大量手稿,是许朝辉用钢笔手写的论文,还有一些学生论文,许朝辉在学生论文上批注了两个字:垃圾。

    付叶生心有余悸,“好像看到我制造学术垃圾的样子。”

    林书琰拿起几份论文看了一遍,都和社会学有关。

    许朝辉在某些问题上的见解是独到的,但仅此而已。

    林书琰评价道:“像个幻想家,社会上不能缺少幻想家,但幻想不可能越过物质基础而成功。”

    “停,”付叶生说,“我宁愿去研究学术垃圾,也不想听这些。”

    严绍念叨得已经够多了!

    林书琰继续检查书房里的论文,他想找到和新神会有关的研究。

    付叶生则在柜子里翻翻找找,书架都有柜门。

    他走到靠近屋门的柜子,单手拉着拉环,才发现柜子有上锁。

    这更激起付叶生的好胜心,他和穆昔苦学好几天,不就为了今天能顺利开锁吗?

    付叶生站在柜子前研究锁。

    暴力拆开很简单,但许朝辉的事还没有眉目,付叶生得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林书琰的小灵通响起,穆昔的声音传来,“抓到许朝辉了,你们可以回来了。”

    林书琰起身对付叶生说:“可以走了。”

    付叶生看着柜子生闷气。

    柜子有些年头,锁也很奇特,“不行!我今天必须打开它!!”

    *

    穆昔和应时安从刑侦队出发追赶许朝辉。

    跟踪许朝辉的刑警不断地汇报最新地点,二人最终在一家地下酒吧前停下。

    穆昔和应时安下车后,一个刑警走过来匆匆道:“许朝辉进去转了一圈就走了,老张还在跟踪,我留下来等你们。”

    “只是转了一圈?”

    刑警点头,“没喝酒,也没和任何人说话。”

    穆昔走到酒吧门口歪着头打量,“这里什么来路?”

    应时安道:“地下酒吧,前几年应该出过事,这两年比较老实,只喝酒。”

    按照穆昔的理解,应该是清吧。

    “酒吧老板和新神会有关?”

    “不太清楚,”应时安说,“安哥对这方面比较了解,我打电话问问。小李,你去追老张,继续跟踪许朝辉,一定要盯好了。”

    安良军对余水市大大小小的势力都门清。

    应时安很快得到回应。

    “安哥说他和这家酒吧的老板接触过,不是新神会的人,没什么特殊的。”

    穆昔道:“走吧,进去看看。”

    酒吧整体装潢偏昏暗,有港城风格。

    灯光只够正常行走,墙壁上有装饰画,最明亮的地方是吧台。

    穆昔惊道:“现在就有这种地方了?”

    她对九十年代的了解实在太浅。

    穆昔和应时安一起在酒吧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出来。

    应时安叫来老板,“许朝辉,认识吗?”

    “认识,在大学工作,经常过来喝酒,警察同志,他刚走。”

    穆昔问:“他都和什么人一起喝酒?”

    老板道:“自己啊。”

    “一个人?”

    “对,经常一个人喝闷酒。”

    穆昔道:“就算平时来喝闷酒,刚刚转了一圈就走,绝不是喝酒那么简单。老板,许朝辉在酒吧有固定座位吗?”

    老板说:“一般都是哪里有位置就坐在哪里。”

    “有谁经常和他一起出现吗?”

    “没印象,我就记得他一直是一个人,我是看他总一个人喝酒,才去和他搭话。”

    穆昔以为酒吧会是新神会成员碰面的地方。

    如此看来,的确不太可能,碰面必须有交流。

    穆昔看向吧台的信箱。

    但交流不一定要通过语言。

    穆昔问:“信箱是做什么的?”

    “只是个小游戏,”老板解释道,“可以把心事写在纸上扔进去,会有人随机取出来,在下面留言。”

    “写心事的人还能再找到这张纸?”

    “这就不一定了,全都是匿名,随缘,就是增加互动,很多客人都很喜欢这个游戏,也可以看别人的心事别人的解决方式,有时候还有会好几个人在一张纸上写。”

    穆昔和应时安同时起身走向信箱。

    老板把信箱拆开,纸条散落。

    穆昔没有立刻看纸条,而是指着柜台问:“这里面摆放的都是什么?”

    “摆件?也有客人寄放的东西。”

    “许朝辉有寄放吗?”

    “没有。”

    穆昔盯着信纸看了片刻,道:“好像可以抓人了。”

    *

    时隔几个小时,许朝辉再一次回到审讯室。

    他的目光不算冷静,恐慌和愤恨交织。

    穆昔和应时安走进审讯室。

    穆昔笑道:“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

    许朝辉怨怼地看向穆昔。

    穆昔问:“现在要交代吗?”

    许朝辉低语道:“骗子。”

    “骗子?我?我能骗你什么?该不会是我的美貌欺骗了你的感情?”

    许朝辉锁眉翻白眼。

    穆昔的声骤然冷淡,“还是说,我说郭温书已经出卖你,你发现我是在骗你。”

    许朝辉神情僵硬,他回避穆昔的目光,再次呈现出抗拒的姿态。

    穆昔说:“许朝辉,你和郭温书一起将新神会建成如今的规模,第三步计划是什么,打算交代吗?”

    许朝辉不语。

    应时安拿出一个颇有港城风格的笔记本,“这是在地下酒吧找到的,你刚刚进去,就是为了看它吧?”

    许朝辉瞟了一眼笔记本,迅速低下头,仍然不回答。

    应时安说:“酒吧柜台里的摆件,有不少是常客留下的,老板说,这个笔记本好看独特,里面的内容也很神奇,对方想摆在酒吧里,他答应了。”

    应时安翻开笔记本,“笔记内容由钢笔记录,只有字母,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其实是密码本。破译密码需要密码母本,母本可以是任意一本书,如果你不交代,我们似乎很难破解。”

    许朝辉的眼球动了一下。

    穆昔接着说:“信箱是你们交换信息的方式,虽然信纸上不会留下姓名,但我们在信箱里找到了材质不同的信纸。”

    应时安从物证袋中取出一张有纹路的信纸。

    “这是皮纹纸,是在信箱里找到的,内容很简单,‘我今天心情不好,想多喝五杯,花园路新开的饭馆也不错。’”

    穆昔说:“内容虽然简单,但有地址,有数字,还特意强调五杯,没人会这样说话,这是你们传递消息的方式,你们通过信箱约对方见面。皮纹纸有多种颜色,提前约好,还能约不同的人。”

    应时安道:“老板也说,有几个人每天都会去看信箱,他以为他们很喜欢这个游戏。”

    穆昔道:“恐怕只是在确认信息而已。许朝辉,你没什么想说的?”

    许朝辉喉咙滚动,“就算是,也和我无关。”

    “笔迹骗不了人,”应时安说,“我们会比对所有可疑人的笔迹,你逃不掉。”

    “还有酒吧老板,我们已经把他带到局里,我们会调查所有酒吧常客,这些人恐怕就是新神会的骨干成员们吧?”

    许朝辉突然起身。

    穆昔冷漠道:“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多谢你,给我们提供线索。”

    许朝辉目眦欲裂,桌子卡着他的身体,他才没能冲向穆昔。

    穆昔道:“是否配合将会影响你的量刑,你可以自己考虑。”

    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你以为你真的在做什么牛逼的事情?可惜你只是逃避事实的垃圾,有多少人因为你送命,你知道自己害死了多少人吗?!”

    顾萧一直在强调自己没做坏事,他甚至还自费给病人治病。

    郭温书说他不是坏人,他没害过人。

    所有人都说自己什么都没做,没有害人之心。

    可叶辞怎么办?

    他们说的都是屁话。

    许朝辉闭上眼睛,虚弱地坐下,继而苦笑,“没想到还是要走到这一步,都怪我,我该信任郭叔叔,只要我老实待着,你们就不会发现酒吧。”

    “有牺牲,是正常的。”

    穆昔冲向许朝辉,应时安及时将她拦住。

    穆昔怒气填胸,浑身都在抖。

    应时安把她拉到怀中,低声安抚,“现在不是时候。”

    穆昔深吸一口气,推开应时安,走到许朝辉面前,“第三步计划是什么,密码母本是什么?”

    许朝辉道:“计划已经开始,就不会停止,对不起,无可奉告。”

    “你!”

    穆昔的小灵通响起来。

    她没看屏幕,接起电话,林书琰犹豫的声音传来,“我们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什么?”

    “许朝辉有个书房,我们在书房里……”

    穆昔打断他,“书房?有很多书吗。”

    “恩。”

    “有没有经常翻阅的书?”

    “范围太大,这里起码有五十多本书旧书。”

    穆昔冷眼看着许朝辉,“有没有讲社会学的,比较权威的著作,或者和公平有关的,全都带回来。”

    林书琰盯着书架迟疑道:“社会学的书有很多,至于公平,好像有一本。”

    林书琰取出一本薄薄的书。

    “《理想国》。”

    穆昔说:“带回来。”

    林书琰:“我们这边……”

    他看向满脸惊恐的付叶生。

    付叶生哀嚎:“让他们快来啊!!”

    穆昔问:“发现什么了?”

    “咳。”

    五分钟前,付叶生终于打开柜子。

    他太过兴奋,力气大了些,差点儿把柜子晃倒。

    柜子摇晃时,一个东西向前倒去,压在付叶生身上。

    林书琰说:“一个泥甬,古代陪葬用的,我怀疑……里面有尸体。”

    *

    泥甬中凿出了孩子的尸体。

    年份太久,尸体已经成为白骨,血肉的痕迹沾粘在泥甬内部,异样的气味不断蔓延。

    法医检查后说道:“据我估计,死了起码有二十年,甚至更久。死后封入泥甬的,还好不是将他活活闷死,是男孩。”

    穆昔立刻看向林书琰。

    二十多年前遇害,采取极端的藏尸方式,可见凶手对他的怨恨,配合时间就只可能……

    郭温书和许朝辉同时被提审。

    郭温书主动认罪。

    “孩子是我偷的,我以为他是蔡宾的儿子,我杀了他,为了报复蔡宾。我不想让他好过,就把孩子封进泥甬里供奉,我让他保佑我,别去找他爸……我已经知道是我误解了,我杀的也不是小泉,是应文园抱给我的孩子。”

    许朝辉依然只挑部分问题回答。

    “泥甬里的尸体是谁?”

    许朝辉说:“可能是小泉。”

    “小泉是谁?”

    “蔡宾的儿子。”

    “谁做的泥甬。”

    “郭叔叔。”

    “谁杀的人?”

    “不知道。”

    “不是郭温书吗?”

    许朝辉说:“我只见过泥甬。”

    “可泥甬不在郭温书家,它在你家。”

    “郭叔叔认为,我露面少,放在我家更安全。这些年它是我们的守护神,很灵验。”许朝辉说,“你们也可以去拜拜,那个女警察呢,她也可以拜。”

    “许朝辉!事到如今,还不认罪!”

    许朝辉先是低笑,笑声愈来愈大,肩膀也越来越抖,“是你们逼我们的,是你们在逼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只是在找方法,是你们逼我的……”

    “错在你们!!”